顧客是上帝。


    於笙回家的第二天, 莫名其妙接到了旅店老板寫來的一封致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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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每人一份,咱們那間還挺幹淨。”


    靳林琨拿了個創可貼, 對著於笙頸側比劃了兩下,仔細貼上去:“他們家的條件其實不錯, 老板太誠懇了。”


    甚至連隔音都很好。


    要是浴室再稍微大一點兒就更好了。


    於笙的膚色偏白,有點什麽痕跡就異常明顯,消下去的還比別人慢一點。靳林琨勸著他穿了一天襯衫就到了極限, 隻能拿創可貼暫時打個掩護:“不過都十二月了, 哪還有蟲子?”


    於笙看了看那封措辭異常委屈的道歉信:“老板也是這麽想的。”


    但生活委員不管。


    生活委員有理有據,毅然和老板理論了半天,還是替同學們爭取到了應有的權利, 並且達成了下次去旅遊給預留房間、可以晚一小時退房的熟客優惠。


    ……


    總的來說,雖然旅店出現了一些小插曲, 但這次出遊依然非常愉快。


    大家意猶未盡, 甚至連暴秦見縫插針布置了一篇有關本次出遊的英語作文, 都沒引起多大的反彈。


    “喜訊,這周五全部分數才能出來。”


    英語課代表去辦公室交完作文,回來給大家通報敵情:“恭喜恭喜, 還能多活一個星期。”


    一班那群人的情報嚴格來說也沒錯,確實是周末出分,隻不過不是上周,是這個星期的周末。


    暴秦這一段時間的心情都不錯, 收作文的時候還跟英語課代表開玩笑:“判卷子當然也放假,老師們不是人?你以為老師們看你們擔驚受怕很快樂嗎?”


    ……


    說實話, 英語課代表覺得老師們的快樂都快化成實質了。


    但不論怎麽說,能晚點出成績這種事,無疑都是所有人共同期望的。


    體委的精神也為之一振,瞬間從一灘枯萎的有機物恢複人形,繼續開始吹噓:“同喜同喜。實不相瞞,我最近給我們訓練隊的人講了好幾道題,覺得我做題的手感特別好,甚至已經到了心中有書、手中無書的境界,不需要再一味背書了……”


    姚強越聽越不對勁:“你剛才不還說你覺得你失去了題感,需要從今天開始繼續努力學習、好好看書嗎?”


    “那是我以為今天出成績。”


    體委意氣風發地擺擺手:“nevermind,隻要咱們成績沒出一天,我就還能假裝我很牛批一天。”


    他這個理直氣壯的態度也讓人很沒法吐槽,眾人心服口服地安靜了一會兒,他們班學委忽然抬頭:“啊,笙哥――”


    體委撲棱坐直,從書桌裏飛快摸出本書,放聲朗誦:“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


    書都沒拿正。


    念了半天,察覺到周圍的氣氛不太對,體委放下書看了一圈:“笙哥呢?”


    他們學委不緊不慢把話說完:“……笙哥桌上的書快掉了,老段,幫忙扶一下。”


    體委:“……”


    一群沒安好心的人瞬間笑成一片,學委推推眼鏡,及時躲到了班長的後麵。


    哪怕期中考試結束,七班同學也沒拋下他們異常優良的勤奮學風。


    倒不完全是因為同學們已經真心愛上了學習。


    主要是因為老賀不知道用什麽辦法,讓於笙答應當了語文課代表,甚至還讓他沒事就抽查抽查同學們的古詩文背誦。


    對於這項新工作,於笙其實一直覺得自己態度還是挺和氣的,但七班同學們顯然不這麽想。


    不光不這麽想,於笙最近甚至發現,自己隻要往哪兒一陣,附近就會響起中氣十足的、異常響亮的讀書聲。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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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連個課間覺都不太能睡得成。


    靳林琨看他打了幾天哈欠,忍不住給他出主意:“用不用跟他們說一聲?”


    七班同學們很好說話,要是知道他們這種勤奮學習的行為打擾到了他們笙哥休息,一定會立刻改正的。


    但於笙顯然並不打算叫他們知道:“不用,我回家多睡會兒就行了。”


    在“可能會被笙哥檢查背誦”這個異常強大的動力推動下,七班同學們的學習熱情再一次水漲船高,口袋裏記單詞的小本本也又多了一份,密密麻麻抄了一片詩詞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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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笙看起來對這個督促同學們學習的工作沒什麽特別感受,其實還挺喜歡。


    靳林琨就發現了好幾次,他男朋友明明都已經要出門跟他一塊兒回家了,還非要去七班人紮堆的地方繞一繞,然後才在此起彼伏的朗誦聲裏滿意地過來找他。


    ……


    小朋友肩背板正,步子邁得不緊不慢,嘴角還牢牢壓著那一點兒弧度。


    看著就特別想讓人帶到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好好揉一揉腦袋。


    “有人。”


    於笙不介意帶著靳林琨跟七班人介紹這就是他對象,但校霸無疑是不能老讓人摸頭的:“要揉回家揉,外麵不準動手動腳。”


    靳林琨對這個安排挺滿意,被他攥著手腕,接過於笙手裏的書包:“直接回家?家裏菜不多了,還得帶點雞蛋回去。”


    他的生日在下周一,靳林琨家裏那兩位瀟灑的父親母親趕在周末回來,待兩天周末就走。


    據說靳先生給黎女士訂了張百老匯現場的票,能去後台找演員簽名那種,所以不能在他身上耽擱太長時間。


    但於笙還是覺得隻要家人見麵就不是小事,所以兩個人這周的主要話題都圍繞在了靳先生黎女士到底愛吃什麽、做一桌什麽樣的菜上麵。


    於笙昨晚查菜譜查到挺晚,靳林琨想讓他歇一會兒,努力搜刮自己的技能:“我可以做火鍋,還可以拌一個糖拌西紅柿……上次那個蒜苗好吃嗎?”


    上次大雨天出去遷戶口,他在家弄那幾個涼菜最後都被於笙一點點吃完了,靳林琨自己都沒能蹭上一口。


    “……”於笙腳步頓了頓:“別做了,養著吧。”


    靳林琨覺得西紅柿配蒜苗放在飯桌上應該會很亮眼,還有點遺憾:“做得不好?我覺得還挺好看的……”


    “是好看。”於笙還是放棄了鼓勵他的念頭,“你做一盤蒜苗,我那一桌子菜就都白做了。”


    話已經直白到了這個份上,靳林琨也隻能遺憾地放棄了把剩下的蒜苗也一起做了的念頭。


    今年冬天格外冷,天氣又陰沉,兩個人往回走了一段,說話的時候都能看見白白的一片嗬氣。


    於笙對手套這種東西向來無感,靳林琨看了看男朋友凍得發紅的指尖,想起沒回家不準動手動腳的要求,抬頭看了一眼:“等我一下。”


    “幹什麽?”於笙抬頭,靳林琨已經快步跑進了街角。


    於笙還沒弄清楚他想幹什麽,順著他剛才看的地方看了看,發現了一對背著老師出來壓馬路的情侶。


    男生捧著杯粉色混著白色的珍珠奶茶跑回來,遞進女生的手裏,給她焐著手,湊近了低聲說話。


    十來歲的男孩子女孩子,戀愛談得有點兒稚氣又特別認真。


    於笙:“……”


    於笙站了一會兒,決定靳林琨要是敢也給他杯奶茶,就直接把這個人過肩摔出去。


    靳林琨沒讓他失望。


    當學神的,作業一般都不直接抄,沒過兩分鍾,這人就捧了個熱乎乎的烤紅薯回來。


    燙得來回倒著手,吹著氣一把塞進他手裏:“快,暖和暖和。”


    於笙被他往手裏塞了個特別務實接地氣的烤紅薯,也燙得差點沒拿穩。


    倒了幾次手,好不容易捧住了,抬頭就迎上了這個人異常篤定的自信目光。


    “……”


    於笙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埋進了他的肩膀裏。


    “我要的黃瓤的,這個特別甜。”


    靳林琨還在努力推薦自己的選擇,忽然被男朋友曲著胳膊杵上來,本能地抬手把人抱住:“怎麽了……朋友,笑點在什麽地方?”


    於笙也不知道笑點在什麽地方,就是拎著手裏被燙得軟騰騰的塑料袋子,笑意就不太能忍得住。


    可能是因為這個人每次在各種莫名其妙的地方特別幼稚,也可能是這次他在街角才站了幾分鍾,不光有人跑回來找他,還給他帶了個黃瓤的烤地瓜。


    於笙吹了吹烤地瓜上的灰,研究半天,謹慎地把外麵的塑料袋剝開。


    咬了一口,正好聽見靳林琨在他身邊嘮叨:“慢點吃,這個很糯。要慢慢吸,不能咬,容易燙舌頭……”


    於笙:“……”


    靳林琨察覺到不太對:“怎麽了?”


    於笙:“你拆。”


    ……


    靳林琨覺得他男朋友可能燙了舌頭。


    小朋友在外麵的時候非常酷,燙著了也依然沉穩,手裏還拿著那個烤紅薯,準備繼續再嚐試第二口。


    外麵還不顯眼,烤的發幹的外皮咬開,露出裏麵黃澄澄的綿軟內瓤,白融融的蒸汽就瞬間騰起來。


    靳林琨及時出手,握住他的手腕:“不是燙了?疼不疼――”


    “不疼。”


    於笙沒怎麽當回事,把手往袖子裏縮了縮,按著他教的慢慢吸了一口裏麵綿糯的鮮亮黃瓤,仔細嚐了會兒味道:“是挺甜。”


    靳林琨微啞,側頭想跟他說不急著吃,目光落在於笙身上,話就不知道為什麽頓了頓。


    他們三中人人聞風喪膽、往哪兒一站就能嚇得七班人震聲讀書的扛把子,認認真真捧著那個烤紅薯,手縮在袖子裏墊著隔熱,小口小口地吃。


    男孩子的眼睛黑白分明,顯得異常幹淨。


    濃深的眼睫被騰起的霧細密度上一層水汽,又因為天氣幹冷,轉眼結了一層毛絨絨的白霜。


    靳林琨的手垂在身側,虛攥了兩下,還是忍不住把人拉到角落,替他拭幹淨了那一層睫尖上的小白霜。


    還想看看舌頭燙得怎麽樣,但是看起來隻能回家再看了。


    於笙吃著那個烤紅薯,也不抬頭,放心地讓他領著,一路往家裏走回去。


    走了一段,靳林琨察覺到鬢側耳邊的潤涼濕意,抬手摸了下,仰起頭。


    路燈亮起來了,偏黃的暖色光芒裏,有細小的飛雪在沉沉暮靄裏打著旋。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就這麽來了。


    靳林琨忍不住碰了碰於笙的手背:“男朋友。”


    於笙剛吃完最後一點烤紅薯,把吃完的塑料袋扔進垃圾箱,拿紙巾擦了擦手:“嗯?”


    於笙每次這樣發出單個音的時候都顯得格外軟,靳林琨轉過來,替他把領口拉高:“牽個手,算不算動手動腳?”


    靳林琨拉得挺及時,但還是有雪花被風送著鑽進領子裏,轉眼化成冰涼的水意。


    於笙才發現居然下雪了,仰頭看了一眼,把手抬起來。


    靳林琨覺得牽個手用不著這麽正式,但還是配合地把手放了上去。


    於笙就是想接片雪花,看著這個人自覺搭上來的手:“……”


    隔了一會兒才發現男朋友在幹什麽,靳林琨輕咳一聲,準備把手拿開,小朋友被烤紅薯烙得格外暖和的手忽然回握上來。


    也沒等他反應,攥著他的手接著往前走。


    靳林琨心情特別好的時候就容易得意忘形,翻出手機,新建了一個記事簿:“不算?動手動腳的標準在哪兒,有提示嗎?我領會一下……”


    於笙看了他一眼,嘴角壓了壓,還是揚起來:“有。”


    靳林琨一隻手舉著手機,指尖停在鍵盤上,蓄勢待發等著他說。


    他們家翻牆回去本來就不遠,眼看再轉個彎就要到了,人流也散了不少。


    偶爾經過一兩個,也都豎著衣領行色匆匆。


    下著雪的冬天傍晚,沒有行人不在急著回家。


    於笙看了他一會兒,把他另一隻手也握住,都塞進自己的口袋裏。


    兩個人忽然就變成了麵對麵,靳林琨短暫地愣了下神,他們家小朋友已經靠過來。


    潤涼柔軟的觸感在頸間碰了碰,一觸即離,像是雪花正好融化在了衣領交疊的皮膚上。


    “在這兒。”


    男孩子耳朵紅得發燙,又不服軟,攥著他的手,眉眼明亮地揚起來:“男朋友,領會著了嗎?”


    ……


    靳林琨不光沒領會著,還想把人馬上扛回去,立刻檢查檢查舌頭燙哪兒了


    兩個人幼稚得沒邊,在越來越大的初雪裏來回較了半天勁,最後不知道為什麽發展成了場小型的身手交流,最後回家的時候還都有點兒喘。


    靳林琨的心肺功能還是略勝一籌,進門就把人圈在沙發上,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燙著的地方。


    第二天,姚強看著他原本就在脖子上貼了個創可貼、現在又在嘴角多了一小處不起眼傷口的笙哥,徹徹底底驚了:“笙哥……你還是去學搏擊了嗎?”


    於笙正隨手翻著暴秦專門給他找來的練習題,沒太明白他在說什麽:“什麽搏擊?”


    “沒事沒事,笙哥。”段磊比較見多識廣,一把捂住姚強的嘴,“他背詩呢,何以解憂,卻道天涼好個秋,中流擊水,浪遏飛舟。”


    “……”於笙被他這一段還挺押韻的古詩詞串燒弄得有點震撼,放下手裏的卷子,抬頭準備糾正,段磊已經拖著姚強飛快地逃走了。


    姚強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就被他拖到了座位上:“幹什麽?我們不可以關心笙哥嗎?”


    “可以,但不應當。”


    段磊抬手撫摸他的頭:“你還記得外星人砸腦袋上和平地摔的事嗎?”


    姚強已經完全沒印象了:“什麽鬼東西?”


    “沒事沒事,不記得就好。”


    段磊現在很後悔自己當初一時不慎瞎比比,確認了唯一的一個證人已經失憶,終於放心地拍了拍胸口:“不瞞你說,我最近一直在想,笙哥這個好的不靈壞的靈的玄學力量,說不定是會傳染的……”


    就比如他現在就異常後悔,自己在當初瞎瘠薄假設的時候,為什麽會在平地摔和被外星人砸暈中間,塞進去一個笙哥被人按在牆上親得喘不上氣。


    按照這個勢頭,段磊覺得要不了多久,外星人可能就來侵略地球了。


    雖然老賀管得鬆,但架不住七班人自己不爭氣,脫單的還是在少數。哪怕像班長他們幾個有了對象的,目前也隻是停留在拉拉手看一眼就會臉紅心跳到爆炸的階段。


    在一群渾然不知他們笙哥發生了什麽的人群裏,眾人皆醉我獨醒其實是件挺有壓力的事。


    肩負著壓力的段磊趴在桌上,寫著於笙留給他的《短歌行》、《書博山道中壁》、《沁園春長沙》默寫,忍不住舉手:“笙哥,我感覺中間那一首好像不是咱們的考綱範圍。”


    “難得你會背。”


    於笙做著題沒抬頭,很大方地抬了下筆:“獎你一首。”


    段磊攥著筆:“……”


    眾人皆醉我獨醒不光是件有壓力的事,還格外累手。


    於笙今天醒著,班裏對語文的學習熱情異常磅礴,每個人都在勤奮地翻來倒去背那些必考內容。


    卷子沒判完,他們班體委暫時沒有被命運扼住後頸,生龍活虎跳上講台:“同學們,有件事大家了解一下……”


    過兩天有一場宿命的對決的籃球賽。


    其實這個籃球賽已經拖了很久,校運會的時候同步舉行初賽,一群隊伍經過複雜的淘汰製層層選拔,目前已經打到了八進四。


    “而我們不一樣。”


    體委很自豪:“我們是去年的冠軍,有全校唯一的直通票,天生強者,空降四強。”


    吹得連他們班長都聽不下去:“行了,咱們班誰不知道冠軍是怎麽來的?”


    雖然真論籃球水平,七班人其實也不虛別的班,但去年隔壁班有個隊伍打球不規矩,小動作多就算了,還惡意磕碰衝撞。


    他們班體委一氣之下就把於笙給請了過來。


    “不是上場。”


    段磊也記得當年的輝煌往事,給楊帆科普:“笙哥就在場邊坐著。”


    準確的說,於笙是坐在場邊補覺。


    結果睡了四節比賽,一睜眼睛就聽說他們班贏了。


    楊帆就是當初高一剛入學被一群人堵著要錢,被於笙隨手救下來的那個男生,後來因為尹梅針對於笙,死強著硬是轉了班。


    自從轉來七班之後,這個瘦高木訥的學生就被這群人帶得越來越開朗,連說話都利索了不少,聽故事聽得眼睛發亮:“那……讓笙哥上場不就行了嗎?”


    但七班似乎完全沒考慮過這件事。


    體委蹲在於笙桌子邊上請他當教練,幫隊員們設計戰術,甚至還讓生活委員幫於笙選購了一個口罩。


    段磊搖搖頭:“恐怕不行。”


    籃球是以對抗為主的競技性運動,和運動會比比跑步標槍不是一碼事。


    段磊到現在還記得當時的盛況,摸摸下巴:“當時對麵那支隊伍不光不敢打球使陰招了,他們甚至不敢打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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