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於笙和楊帆的成績, 七班的英語平均分跟一班在小數點後麵差了很細微的一點。


    三中生源一般,尖子班尖出的也並不多, 加上之前的英語老師實在叫人喜歡不起來,一班的英語是最弱的一項。


    但以前分數向來墊底的班級能追上來這麽多, 老師們已經很驚訝,也都默認了七班贏了這場不成文的打賭。


    七班同學們不甘心,在來接笙哥的靳老師的帶領下把卷子收集起來複核了一遍, 最後終於在一份卷子上找到了老師疏漏判錯的兩道題, 把多扣的分數硬是加了上來。


    改完了分,七班學生叼著班主任請的棒棒糖,在一班門口揚眉吐氣地來回經過了十來遍。


    ……


    最後終於被教育處主任舉著電動車電瓶挨個轟回了班。


    於笙跟靳林琨出門的時候, 班裏靜悄悄的一片。


    一群還想知道自己究竟能多牛批的人埋頭苦學,姚強拚命撓頭, 體委抓著筆, 眼睛瞪得溜圓, 看起來像是能把麵前那套卷子直接吃下去。


    “很有意義的一天。”


    靳林琨本來是在下麵等於笙等得無聊,上來看看,沒想到參與了這麽激動人心的曆史性一刻:“所以我補課的水平是不是還不錯?”


    這人從聽見了七班的英語成績就開始膨脹, 於笙看了他一眼,決定還是先配合配合他:“不錯。”


    靳林琨挺高興,看看走廊裏沒人,忍不住想過去拉拉男朋友的手。


    動機太明顯, 於笙沒躲,隨他鬆鬆攏著:“菜都買好了?”


    “買好了。”


    靳林琨很容易滿足, 拉著他的手一起往前走:“你們班用不用補別的科目,比如語文――”


    話才說到一半,幾個七班男生一塊兒出去拿晚飯,轉過樓梯正好迎麵撞上他們。


    他們班人現在看到於笙的反應都高度統一,飛快立正,從口袋裏掏出便攜版的必備古詩文:“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目不斜視專心致誌。


    一點多餘的內容都沒看到。


    靳林琨摸摸鼻尖,換了個思路:“比如數學之類的……”


    於笙在手機上翻了翻,把一條靳林琨他們老師發過來的短信給他看。


    在發現了隔壁學校文科狀元能管住靳林琨之後,省示範的老師們也開始反過來給於笙發短信。


    於笙最近收到的兩條短信,都是靳同學在數學科目上思路太過活躍,建議盡量使用正常人常用方法解題的建議。


    “……”


    靳林琨橫了橫心,輕咳一聲:“朋友,說起來你可能不相信,其實史地政我也稍微有點涉獵。”


    “理科生補文綜。”


    於笙揚了揚眉,想起那時候聽見班裏那群人聊天:“你敢教,他們不一定敢學。”


    就靳林琨那個跳躍式答題的習慣,理綜好歹還有個結果分收著,要是答文綜題,還不知道得飛成什麽樣。


    ―指出未來某某濕地中含鹽量變化,並說明原因。


    ―變化:增加。


    ―原因:顯而易見。


    於笙覺得還是應當給三中的文綜老師們留一條生路。


    似乎確實沒了什麽發揮餘熱的機會,靳林琨挺失落,重新安靜下來往前走。


    被他話癆煩習慣了,於笙清淨了一會兒,拉過他拍了兩下趴在講台上沾的粉筆灰:“又怎麽了?”


    靳林琨被他拉著,靈機一動:“朋友,你覺得你們班級的同學需要學習一下擰魔方嗎?”


    “……”


    於笙鬆開手,抬起來摸了摸他的額頭。


    靳林琨有點茫然:“怎麽了?”


    “沒事。”於笙把手收回來,“就是看看忽然失業對人的心態影響是不是真的這麽大。”


    突然失業的補課老師難過了整整一路,被男朋友拎回了家門。


    靳林琨的父母淩晨回來,菜做早了一樣不好吃。


    於笙把需要入味的食材醃製上,提前煲了兩個湯,覺得靳林琨的房間實在太亂,又把人扔進沙發,順手收拾了個屋子。


    靳林琨看著過於整潔的房間,都有點不敢進門:“不是說之前那樣比較有生活的氣息嗎。”


    “段磊說的,他挨揍的原因裏五分之一都是沒收拾房間。”


    於笙翻著手機,檢查著是不是還落了哪項:“你平時會拿筆尖在窗簾上戳洞嗎?”


    ……


    靳林琨決定也過去跟著看看。


    於笙應當是在班裏發起了個“會因為什麽原因挨家長揍”的回答征集,手機裏存的都是七班同學們給他提的建議。


    看起來幾乎是一部青少年們的斑斑血淚史。@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沒關係,我爸媽應該不會因為我把我們家金魚撈出來喂貓了打我。”


    靳林琨搭著於笙的肩膀,一條一條往下看:“應該也不會因為我把廚房燒了不給我吃飯……你看到的廚房已經是我們家燒了第五次之後重新修的了。”


    上麵安了一排煙霧報警器,廚具全是防火款,麵具和手套都放在隨手就能摸到的地方,還專門常年備了用來打濕的毛巾。


    於笙握著手機,抬頭看了他一眼。


    靳林琨摸摸他的頭發,趁機給他塞了塊糖:“想什麽呢?”


    於笙含著糖,異常直白:“在想是什麽神秘力量保護你順利活到現在的。”


    說不定是段磊他們說的那種隨身空間,或者能續命加血的什麽神秘石符。


    不然一條命不一定夠揍。


    靳林琨沒忍住,趴在他肩膀上笑了:“我就燒了三次,剩下是我爸我媽燒的,我們家沒人會做飯。”


    靳家是那種從哪個角度看都有點過於隨便的家庭。


    在做飯這件事上,靳先生和黎女士都沒什麽心得,但是又有一顆勇於挑戰的心。


    靳林琨上小學初中的時候,家裏基本都靠住家阿姨操持飯菜補充營養。後來好不容易熬到他上了高中,身體個頭都長得差不多,就連阿姨都沒接著請。


    “所以他倆現在經常出去旅遊。”@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靳林琨給男朋友解釋:“畢竟出去旅遊可以直接在外麵吃,用不著回家做飯,也不用做家務刷碗。”


    計劃非常圓滿。


    於笙覺得這個圓滿的計劃裏似乎還有點疏漏:“那你吃什麽?”


    “我是一個成熟的兒子了。”靳林琨很從容,“應該學會自己去吃食堂。”


    遇到寒暑假,學校食堂不開門的時候,就應該學會自己找一個夏令營,或者主動去找個比如青訓營之類管飯的地方。


    事實上就連他當初選擇了省示範,都是因為省示範的食堂非常好吃,不光有中餐西餐點心飲料,還動不動就出現各地特色的風味窗口。


    隻要東食堂二樓把頭那家鐵板牛排不倒閉,靳林琨暫時就還沒有轉學的打算。


    於笙對他們家這種氛圍還是有點不能理解,握著手機,蹙著眉站了一會兒。


    靳林琨抱著他,看著小朋友格外嚴肅的神色,心底的某個角落不知不覺地、悄悄地酸疼了下。


    於笙含了一會兒那塊糖,正準備去做飯,忽然被靳林琨在唇角碰了碰。


    “別鬧。”於笙順手把肩頭的腦袋扒拉開,“去做你的糖拌西紅柿,用勺放糖,不要直接拿袋子倒――”


    靳林琨收收手臂,嘴唇貼著他的:“不鬧,想親你。”


    這人壓低了聲音說話就格外戳人,於笙話頭頓了頓,沒接著動手。


    靳林琨把人往懷裏圈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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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帶任何其他意味的、很單純的一個吻。


    糖的甜意被分過去一半,換過來很柔和的氣息,一點兒溫存暖意,從口腔到整個胸口。


    “一會兒別走了。”靳林琨摸摸他的頭發,低頭,“見見我爸媽?”


    高中的男孩子,帶同學回家也是正常情況。朋友過來玩,太晚了回不去在家過個夜,連額外解釋都不用。


    但又因為他們的關係,好像帶上了點格外不同的意義。


    像是悄悄見了個家長。


    靳林琨等著他回應,於笙抬頭,唇角微繃了下:“下次吧。”


    他攥著靳林琨的衣服,稍微踮起腳親回去,把剩下那半顆糖咬開一半分過去:“下次再說。”


    靳林琨看著他們家小朋友轉身去做飯,沒立刻跟上去。


    於笙做了幾個菜,拿保溫罩罩上擺桌,接過靳林琨端過來的那盤糖拌西紅柿放在了正中間。


    “朋友。”靳林琨看著自己唯一的作品,“不開玩笑,我覺得它擺在中間,是對這一桌菜的褻瀆……”


    於笙沒忍住牽了下嘴角,拍拍他的肩膀:“沒蒜苗褻瀆,我回去看了,剩下的已經都變黃了。”


    他們家那盆蒜苗不知道為什麽就開始自主變黃,想了各種辦法,換水換蒜,挪到暖氣上也沒什麽效果。


    靳林琨覺得是季節原因,陽光角度的變化和日射時長的減少導致蒜苗找不到充足的陽光,所以導致了蒜苗葉綠素減少。


    於笙覺得應該是被那盆鹽漬蒜苗嚇的。


    “沒關係,我覺得我早晚能學會拿它們炒雞蛋。”


    靳林琨對自己很有自信,幫他把蘿卜排骨湯放在桌上:“真香,我能在我爸媽回來之前先嚐嚐嗎?”


    於笙順手把切剩下的半塊白蘿卜塞進他嘴裏:“不能,沙發上有饅頭涼水,自己蘸辣醬吃。”


    ……


    說是不能,最後於笙還是給他盛了一小碗湯,在不影響擺盤的前提下一樣菜挑出來一小點兒,在沙發前的茶幾上混了一盤。


    靳林琨家裏客廳也有個於笙他們家同款電視,沒一個人知道該怎麽看,平時的任務基本是擋住它背麵跟別的地方顏色不太一樣的牆紙。


    之前還沒順利當上家教的時候,於笙隨口提了個“上了高三就想看個電視解解悶”的要求。


    靳林琨想方設法研究了一個星期,終於徹底掌握了電視和機頂盒的使用技巧,熟練地打開電視放了個背景音。


    兩個人都熬了半宿,睡會兒再起來反而更難受,索性也沒躺下,一人一碗湯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到了年末,所有電視台都洋溢著濃厚的辭舊迎新的氛圍。不少新聞已經開始總結這一年的發展,同時展望起了明年的新目標。


    今年過年早,現在農曆已經到了冬月末,十二月轉眼就能過完,等進了一月份就差不多該放寒假了。


    靳林琨換了幾個台都是新聞,放下遙控器,翻了翻手機上泛濫的“高考愉快衝刺班”、“高三寒假尊享冬令營”的廣告。


    愉快這個詞放在高考衝刺中間,就有著非常強的欺詐感,點進去的人一看就非常少,評論點擊都寥寥無幾。


    這種冬令營都是私人主辦的,大都是模仿孔嘉禾他們學校的模式,嚴格督促學生無限壓縮放鬆時間,全心衝刺。對於提分確實可能有立竿見影的效果,但真要去參加無疑會異常受罪。


    尤其居然還把“午餐時間僅需5分鍾”當成了個賣點。


    靳林琨退出了那個廣告,碰了碰於笙的胳膊:“寒假有什麽打算?”


    七班班群裏也正好在聊這個,於笙喝了口湯,轉過手機給他看:“學習。”


    老賀那道數學題算得其實有點理想化,但七班同學不在乎。


    總歸已經到了這一年,之前落的東西太多,基礎很多都成問題,多學一點總比不學好。


    他們班班長張羅著大家假期湊到一起查漏補缺、交流互助,因為大家可能麵臨的問題太多,正在群裏問於笙有沒有時間。


    於笙倒是不介意幫忙講題,順手回了兩條消息,答應了寒假的集訓計劃:“你呢?”


    靳林琨還沒定下來。


    他們家平時隨緣相聚,到了年尾的時候一家人重新集合,飛去一個暖和點的地方過年,一般都會一直待到二月份。


    小朋友看起來不能一起去,靳林琨準備去過個年就提早回來,但還需要個合適點的借口。


    都是過段時間的事,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有什麽變化。


    靳林琨也沒急著和於笙說,簡單答應了兩句,也跟七班人一塊兒聊起了學習上的迷惑和困擾。


    過了半夜,倦意一點兒一點兒爬上來。


    於笙算了算時間,覺得靳林琨父母這時候差不多該飛到本省境內了,把那碗湯喝完放在桌上:“我回家等你?”


    “不著急。”


    靳林琨抄起衣服,腦子裏飛快轉著早設計好的備選方案:“等會兒我,我去接他們,一塊兒走。”


    於笙順手把碗洗了,穿上外套去拿書包。


    他最後檢查了一遍靳林琨家,確認了應當沒有什麽疏漏的地方,正準備出門,一轉身就被靳林琨堪堪攥住了胳膊:“等一下,我忽然得到了一套題目設置非常精妙的數學卷子……”


    於笙被他拽著,幾步沒站穩,差點磕在門框上。


    他從剛才開始就覺得靳林琨有話要說,看著這個人異常生硬的借口,站了半晌,還是沒忍住彎了下嘴角:“那你傳給我,我回家做。”


    這個辦法是靳林琨沒能想到的,摸了摸鼻尖,輕咳一聲:“是紙質版的――”


    “可以。”於笙很好說話,“你照給我,記得發原圖。”


    ……


    按常理來說,方案到這兒差不多就能宣告失敗了。


    但小朋友畢竟都離坑邊這麽近了,靳林琨還是很不甘心,覺得可以再努力一下:“上麵刷了一層特殊材質的隱形防偽塗層,反光,照不清楚。”


    “……”


    於笙覺得自己對於這個人腦回路的敬意達到了某種意義上的巔峰。


    算算應該還有點時間,於笙也索性也不急著走,放下書包:“行,你拿來我看看。”


    順便還很有探索精神地拿出了手機:“你拿著,我照一下,看看隱形防偽塗層什麽效果。”


    靳林琨:“……”


    男朋友難得這麽貨真價實的失落,於笙看了他一會兒,沒忍住牽了牽嘴角,把人拉過來:“沒事,就一天,你好好過生日。”


    他知道靳林琨在想什麽,但又覺得好像也沒什麽好拿出來說的。


    難受的事兒痛痛快快放開了難受一次就過去了,那天的暴雨裏他已經把該發泄的都發泄完了,再遇上已經徹底變了心境。


    好像一點兒都沒有以前那麽在意了。


    於笙當然也想給靳林琨過個生日,也想見見靳林琨的爸媽,想知道他口中那麽輕鬆溫馨的家庭氛圍究竟是真的還是編的。


    但好像又不是那麽合適。


    人家爸媽特意回來給兒子過生日,這是多大的事,他再怎麽也不能就這麽貿然過來打擾。


    尤其靳林琨上個生日過得肯定不開心。


    十八歲成年就那麽一次,糟蹋了就糟蹋了。下一個生日補不回來,但也能盡量過得圓滿一點兒。


    於笙握著他的手腕,沒立刻鬆開,站了一會兒。


    他不準備跟靳林琨矯情,鬆開那隻手在口袋裏摸了摸,準備提前把禮物給他,對麵的人忽然悶悶出聲:“我在家過生日,我們家小朋友一個人在家吃饅頭沾涼水。”


    於笙:“……”


    他買饅頭純粹是因為懶得做米飯,家裏還堆著好幾盒海底撈的便攜速食火鍋,還有亂七八糟塞了一箱子的零食火腿腸。


    但靳林琨不,靳林琨覺得這件事挺值得矯情:“我吃一口蛋糕,就想我們家小朋友吃一口饅頭。”


    “我們倆就是去年今天第一次見麵的,一周年,都不能一起過。”


    “小朋友幫我做了一桌子菜,然後就自己回家了,一個人在家等著我。”


    “家裏就他一個人,還有一盆蒜苗兩顆草,黑咕隆咚的,什麽聲音都沒有……”


    於笙覺得他描述的場景實在有點太脫離現實,忍不住打斷:“等一下,為什麽是黑咕隆咚的,我不能開燈放個歌聽嗎?”


    ……


    靳林琨更難過了:“太寂寞了,他還得給自己放歌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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