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千卿把陸正非的臉按向鏡子的那一刻,他就一直都沒有說話,固執的盯著地麵上破碎的鏡片,那模樣怎麽看都不像沒有事。


    陸正非沒辦法,隻好捆住陳千卿的雙手把他抱在懷裏,知道醫生來了,才把陳千卿的手解開,讓醫生處理陳千卿手上被玻璃割破的地方。


    阮溫宏看見陸正非這個樣子,冷笑道:“陸正非,你腦袋上還在滴血呢。”


    陸正非不耐道:“別和我說話,要不是你哪能出這麽多的事。”


    阮溫宏道:“你以為我想管?行啊,回家出櫃去,愛怎麽樣怎麽樣。”


    陸正非聞言也沒說話,隻是緊皺的眉頭暴露出了他的心情。


    陳千卿雙手被纏滿了繃帶,沉默的坐在陸正非懷裏,似乎已經聽不到陸正非和阮溫宏的對話了。


    陳千卿的傷口處理好了,醫生才來給陸正非檢查了一下頭上的傷口,道:“需要做個詳細檢查,不知道有沒有腦震蕩。”


    陸正非不耐煩道:“先包上再說。”


    醫生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麽,給陸正非頭上被鏡子劃破的地上消了毒,又包紮起來。


    陸正非很想質問阮溫宏到底給陳千卿說了什麽刺激成這樣,但又礙於陳千卿不敢直接問,隻好隨便穿好了衣物,陰沉著臉色抱著陳千卿出去了。


    阮溫宏看著陸正非的背影有點無奈,他道:“陸正非,要是我知道你有今天,我說什麽也要把你帶到國外去。”


    陸正非的母親那邊基本上都住在國外,很少回國。


    阮溫宏見陸正非對他說的話無動於衷,有些煩躁的想抽煙。


    陳千卿覺的很累,整個人像是被放進了一團漿糊裏,不停的被人攪動攪動,周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耳朵也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堵住了,周圍人說話的聲音在他聽來隻是嗡嗡嗡的轟鳴。


    這種感覺,知道上車之後,才好了點。


    陳千卿躺在陸正非的腿上,半閉著眼,臉色蒼白,整個人看起來非常不好。


    陸正非看在眼裏,疼在心上,他摸著陳千卿冒著冷汗的臉,低頭在陳千卿的額上吻了吻,低聲安慰道:“千卿,不怕,有我在。”


    陳千卿一言不發,仿佛靈魂已經從*裏脫離出來了。


    陸正非把陳千卿帶回了家,把他放到床上後出門給徐少仁打了個電話。


    徐少仁在電話裏聽陸正非把陳千卿的情況描述一邊,猶豫道:“他肯定是有嚴重的心理問題了,但是是不是人格分裂還不知道……陸正非,你還沒有帶他去做檢查麽?”


    陸正非苦笑:“你覺的他可能願意和我去做檢查?”


    徐少仁猶豫了一會兒,他知道現在最好的心理治療機構是在國外,但依著陳千卿的性子,是絕對不可能同意和陸正非去做這種治療的。


    徐少仁歎氣:“早知現在,何必當初。”


    陸正非頭還疼著,還有點暈,他一邊抽煙,一邊道:“算了,如果他情況沒有緩解,就算綁也要把他綁到國外的。”


    徐少仁沉默片刻:“你家裏怎麽辦。”


    陸正非很想理直氣壯的說,我可以保護好他,但是阮溫宏的到來卻在告訴他一個事實,他太天真了。


    一個阮溫宏就能把陳千卿刺激成這樣,要是他家裏人鐵了心要傷害陳千卿,他怕他護不住。


    徐少仁道:“陸正非,你真的不考慮,和他分開麽?”


    陸正非手裏捏緊了電話,一言不發,許久後,才堅定的吐出兩個字:“絕不。”


    徐少仁輕歎一口氣:“你現在在哪,我過來看看吧。”


    陸正非嗯了一聲後便掛斷了電話,他把煙頭扔進垃圾桶,轉身進了陳千卿躺著的臥室。


    陳千卿緩過來了。


    那些激動的情緒已經從他的身體抽離出去,此時的他又變成了平日裏那個冷靜的他,隻不過臉色稍白而已,看見陸正非走進來,陳千卿道:“你頭沒事吧。”


    陸正非伸手摸了摸自己綁的嚴實的腦袋,搖了搖頭道:“沒事,你感覺怎麽樣?”


    陳千卿看著陸正非的臉,道:“還好。”


    陸正非道:“阮溫宏和你說了些什麽?千卿,那個女人真的和我沒關係,你相信我好不好?你難受揍我可以,但別傷害你自己。”


    陳千卿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受傷了,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纏著繃帶的雙手,眼裏流露出一種痛苦。


    陸正非還以為陳千卿是手疼,道:“別擔心,很快就會好的。”


    陳千卿哪裏是在怕疼,他隻是難過他傷害了這具身體而已。


    陸正非道:“千卿,有時間你陪我出趟國好不好?”


    陳千卿頭也沒抬:“我沒病。”


    陸正非道:“我知道你沒病,我隻是想帶你出去散散心。”他和陳千卿在一起接近一年了,幾乎哪裏都沒去過,看見陳千卿這幅模樣,隻想著帶他出去走走,可以減輕一點他的心裏壓力。


    陳千卿又覺的困了,他一困,就不想說話,可是又睡不著,於是隻能木著一張臉,看起來沉默又哀傷。


    陸正非看著心疼,又沒辦法,隻好憋著一口氣,想著一定要找機會好好整阮溫宏一次——要不是他,陳千卿也不會被刺激成這樣。


    陳千卿道:“陸正非,你真的愛陳千卿麽?”


    陸正非道:“我如果不愛你,又何必同你糾纏在一起呢。”他的世界比陳千卿寬廣太多太多,簡直就是池水同大海的區別,如果不是因為愛著陳千卿,他早就去了屬於他的世界。


    陳千卿看著陸正非,眼神裏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他道:“如果你愛他,你怎麽會舍得,打斷他的腳呢。”


    這是所有人都在疑惑的問題,如果你愛一個人,怎麽舍得傷害他呢。


    陸正非看著陳千卿,伸手碰到了他的臉,他道:“因為我如果不打斷他的腳,他就會永遠的離開我了。”


    年輕的答案,輕率的答案,可卻是陸正非確信的那個答案。


    陳千卿苦笑著,忽然發現他為什麽和原主會有那樣一個結局——他們根本就不合適。同樣的固執,同樣的不肯妥協,同樣喜歡用對方的軟肋當做鎧甲,年輕的他們根本不知道什麽叫做退一步海闊天空,隻是為了爭一口氣,讓情況一點點的惡化。


    無論是陸正非,還是陳千卿,他們如果遇上了一個軟一點的對方,都不會有那樣的結果。


    如果陸正非耐心一點,如果陳千卿寬容一點……


    陳千卿道:“陸正非,如果我告訴你,我永遠也不會愛上你,你還是願意同我在一起?”


    陸正非點了點頭。


    陳千卿還想說什麽,陸正非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逃出來一看,道:“千卿,我出去一會兒,你先休息。”


    陳千卿閉上了眼。


    陸正非走出去,給徐少仁開了門,道:“你來的真快。”


    徐少仁無奈道:“我正在和孫柏奇他們玩呢,聽你說出事了,這不就趕緊過來了麽。”


    陸正非道:“他在裏麵休息,要進去看看麽?”


    徐少仁搖了搖頭,道:“你先和我詳細的說一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吧。”


    陸正非和徐少仁在沙發坐下,把他心中有疑惑的事情全都給徐少仁說了一遍,其中包括陳千卿態度的轉變,和一些平時沒注意,此時才想起的小細節。


    徐少仁道:“你說他不願意給你彈琴了,還說自己不會彈?”


    一提到這個陸正非就生氣,他點了點頭道:“他沒以前那麽容易發火了……對我的態度也好了很多,就是……硬不起來。”


    徐少仁這次沒嘲笑陸正非,他道:“你還有沒告訴我的事情吧?”


    陸正非道:“他對著鏡子裏的自己,叫自己的名字……”他還是沒能說出陳千卿對著鏡子□□的事情。


    徐少仁道:“我建議你再觀察他一段時間,你最近比較忙,最好請專門的看護來守著他,我看他的情況的確很嚴重。”


    陸正非道:“就不能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進行催眠或者治療麽?”


    徐少仁笑了笑:“催眠哪裏有那麽神,一般不信這個,或許心智比較成熟的人都能難在不情願的情況下被催眠,當然,也可以輔助藥物,但這種藥物對人體有一定的傷害。”


    聽到有傷害,陸正非就息了心。


    徐少仁道:“我看你也不容易,看上誰不好,愛上這麽個石頭人。”


    陸正非道:“那是你站在我的角度看,如果是陳千卿的朋友,估計隻會覺的我是個變態吧。”這點,他倒是很清楚。


    徐少仁道:“我給的建議是,你忙完這段時間,再和他開門見山的說,不過出櫃這件事,我真的覺的你應該再考慮考慮。”


    陸正非點了點頭道:“我會的。”


    徐少仁道:“走吧,帶我去看看他。”


    說著,兩人進了陳千卿所在的屋子,陳千卿正坐在床上閉目養神,聽見聲音睜開了眼,毫不意外的看到了徐少仁。


    徐少仁微笑道:“好久不見,千卿。”


    陳千卿道:“我不會去看心理醫生的。”


    徐少仁哪知道陳千卿一開口就攔住了他想要說的話,他隻好苦笑道:“我不是來勸你看醫生的,隻是陸正非擔心你,叫我來看看你。”


    陳千卿嗯了一聲,又不說話了。


    隔了一會兒,徐少仁才道:“千卿,你想和陸正非一起出去旅遊麽?“


    陳千卿道:“去哪?”


    徐少仁道:“你想去哪裏都可以。”


    陳千卿不知道自己最想去哪裏,但他知道真正的陳千卿最想去一趟d城,但最終這個願望也沒能實現。


    氣氛沉默好久後,陳千卿才聽到了,那個仿佛已經不屬於自己的聲音道:“去d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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