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爸爸失散多年的父愛忽然複活了,一頭鬧離婚,一頭千方百計聯係上了陸錦。陸錦一接到電話就想掛,她爸找她沒好事,除了罵她還能幹嘛?結果還沒來得及掛,就聽她爸給她放了個地雷:「你那個不要臉的媽,和別人出軌了!」


    陸爸真是憋死了,男人遇到這種事,痛苦不說,還很難找地方發泄,再好的朋友也沒法說,當麵安慰你,背後誰知會不會笑你綠雲罩頂,雖然是老婆的錯,自己卻跟著要覺得矮一截。親戚也同理,隻有自己的種,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嘲笑他的。


    陸錦聽著,確實沒嘲笑,她隻是在心裏想:活該。


    當年能做你的三,現在就能做別人的三,有什麽好奇怪的。陸錦漫不經心地還想,她這個後媽還怪有本事的,二十出頭時能拐到她爸,現在都快四十了,還能出去風流一把,真是神人啊。


    陸爸嘮嘮叨叨傾吐了快一個小時,陸錦手機都快沒電了,不得不提醒一句,陸爸從怨夫狀態裏醒過來,這回再說的話就有用多了:「你現在用的哪張卡?把卡號給我,我給你打點錢。」


    陸錦想要很有骨氣地說不要,現在來討好她晚了,就聽陸爸下一句是:「先給你打一百萬吧。」


    「……」陸錦,咽了一口口水,「爸,你是不是多說了一個字?」從有了後媽以後,她就沒從她爸手裏拿到過一毛錢啊!


    「沒有!」陸爸恨恨地道,「我和她在辦離婚,那個賤人不肯淨身出戶,還有臉找律師要和我打官司,我叫她找,家裏的錢都是我賺的,一毛錢也不會分給她!」


    陸錦懂了:「這是在轉移財產啊?有用嗎?法律上好像有規定的。」


    「什麽轉移財產,一百萬才有多少?你現在一個人在外麵,女孩子不容易,這個是爸爸給你的生活費。」陸爸有點不悅地道,「家裏的錢大頭都投在生意上了,暫時不能動,你先用著,等下個月出掉一批貨,爸爸再給你打。」


    陸爸說話算話,等到下個月的時候,陸錦去銀行一看,卡上這回多出兩百萬來,陸錦把那幾個零數了好幾遍,才確定自己沒數錯。


    說什麽生活費——她家不過中產,又不是富豪,她花錢能以百萬起家,這明明就是在轉移財產吧。


    陸錦揣好卡,腳步輕盈,心情飛揚地出了銀行。管到底是什麽錢呢,給她就是她的了,以她爸人脈請的律師,總不能比後媽請的差,最終還能把這錢從她口袋裏摳出去吧?


    陸錦收錢收得十分心安理得,她雖然中二,卻沒中二到腦殘,她跟家裏關係不好,可跟錢沒仇啊,她要清高不收,以她爸在女色上的德行,誰知道以後便宜誰。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陸錦往路邊一站,伸手攔出租車,一輛小綠感應到她的召喚,流暢地從機動車道上切下來,往路邊滑來,車速本來該穩步下降的,卻忽然失了控,呼嘯著衝了過來——


    視網膜上還殘留著司機驚慌恐懼的臉,陸錦飛在半空中,這一輩子最後的感想是:真是窮人乍富,她打什麽的,打什麽的啊!老老實實擠公交不好麽!


    簡短地回顧了一下戛然而止的前塵,陸錦進一步堅定了死回去的決心——三百萬呢,三百萬!因為陸爸的離婚官司還沒打完,她先前收的一百萬也沒敢花,怕有個萬一,早知道管那麽多幹嘛,那麽一大筆巨款啊,她就撈得著過了把眼癮!


    陸錦曾經看過的一個小品裏,說人生最痛苦的事,就是人沒了,錢沒花完。她現在深刻地感受到了這種痛苦,為了挽回這筆損失,她舉起了手裏攥著的半截斷勺。


    這是她費盡心思才藏住的,此刻是午後,負責照顧她的丫頭在打盹,時機正好,陸錦舉起斷勺,狠狠往脖頸間紮下。


    ——她迅速翻了白眼,而後不由自主地鬆開了斷勺。


    她不放棄,再度舉起來,再試。


    失敗,再來。


    ……


    七八遍之後,她手都酸得舉不起來了,把自己累得直喘氣,卻還是好端端地活著,隻製造出了一脖頸亂七八糟的傷痕。


    這一則是因工具不給力,二則是剛穿來毒發之時,感受到的那種窒息感給她留下了濃重的陰影,以至於她現在死誌再堅定,但斷勺壓迫下,一有那種透不過氣來的感覺時她就控製不了本能反應,條件反射地就手軟了。


    陸錦煩躁地看了眼自己握著斷勺的手,隻有她從前一半大。因為有後媽的存在,成長對她來說是一件一點也不美好的事,這種罪她一遍就受夠了,再也不想從頭慢慢長一次,這麽個土豆似的五短身材,什麽事都幹不了,被欺負了隻好受著,打打不過,跑跑不了,而且還中了毒,雖然現在解了,可病去如抽絲,已經被毒素損害的身體哪有這麽快好,她現在肚子裏還不時絞痛,讓她很想去死一死。


    正煩著,那痛楚又來了,陸錦的情緒從煩躁升級成暴躁,瞄一眼趴在她床頭打盹的那個十來歲的青衣丫頭,叫什麽紅櫻來著,再扭頭向另一邊,入目的是和丫頭身上一樣顏色的青布帳子,青帳後麵則是牆——


    她怒向膽邊生,捏緊了沾血的斷勺,硬是又攢出一股勁來,半抬起身,憋住氣,奮力向前一撞!


    砰!


    如憑空裏一聲春雷,青衣丫頭陡然驚醒,一抬頭,便見青帳開血花,當即唬得摔下了腳踏。


    「來、來人啊!」


    張推官滿頭包地回了家,心裏百般計較一樣沒來得及使出來,便又在金陵城裏出了回名。


    這回的名是請來的大夫替他揚的——雖然看過診後,張推官給包了十分豐厚的診金,有封口費的意思,這大夫也還算嘴緊,回去隻偷偷說給了自己的妻子聽,然後妻子又隻偷偷告訴了平日裏相與好的鄰居娘子,鄰居娘子又告訴了……等等。


    總之,沒幾天功夫就傳開了:「可憐極了,真不知那表姑娘在他家過的是什麽日子!你沒見著,腦袋上撞那麽大一個血窟窿出來,脖子上也劃得血肉模糊,真格的一心求死呦,要不是命大被丫頭發現,八條命也禁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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