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宮裏,唐可怡的心弦一直繃得緊緊的,即使一旁的孫文科一直興奮地小聲和她說些什麽,她卻總是忘了回應。和周圍幾位忙著環視宮殿中亭台樓閣、花木扶疏的舉子們相比,她的頭一直垂得低低的,生怕被周圍的熟人認出來。


    走過禦花園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揚聲問道:「崔公公,你帶的這些人是什麽人啊?」


    引領他們進宮的太監笑著響應,「稟娘娘,這些是要入宮麵聖,參與殿試的舉子。」


    唐可怡的心坪坪直跳,這問話之人正是惠明萱。她怕好友認出自己,連忙將身形向另一側躲了躲。


    但惠明萱卻發出咦的一聲,說了句,「那個人!」然後就斷了後半截的話。唐可怡嚇得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隻是一個側影就讓這位多年朋友看破。然而明萱沒有把話說完,顯然她雖看出了些疑點,卻也不敢立刻聲張。


    好在須臾之後他們就穿過了禦花園,來到臥龍宮。


    到了臥龍宮門口,唐可怡又是一驚,隻見宮門口站著內宮總管張德海。他也和她時常見麵,這下她更不敢抬頭了。


    就聽張德海高高在上地問:「就是這些人嗎?」


    帶他們進來的崔公公哈著腰說:「是,就是這幾位。」


    「跟我進來吧。」張德海壓低嗓門交代,「見了陛下,先大禮參拜,報上你們的姓名籍貫。陛下若有問,必須立時回答,遲些陛下會很不高興。」


    眾人躡手躡腳地走進去,唐可怡走在最後。


    張德海回頭見她動作慢了點,便提醒道:「後麵這位舉子,麻煩快兩步。」


    她含糊地應了聲,可因為步伐一下子亂了,差點在門坎上絆倒。


    他趕快扶了她一下,還頗為熱情地提醒道:「小心。」


    「多謝。」她故意把聲音壓得低粗一些。


    殿內有人說話,「張德海,朕不是叫人用紅木重新做這門坎嗎?要落下兩寸,怎麽還沒有做成?」


    張德海忙笑道:「陛下,門坎已經做好了,怕耽誤陛下白天處理公務,今晚就會換上。」


    唐可怡的心緒異常緊張,旁邊的人說什麽話也沒有聽清楚。跟著,她隨眾人跪倒一排,聽著舉子們一一自我介紹。


    終於輪到她了,她再伏低身子,輕聲說:「學生唐可懷,西嶽人氏,剛剛遷至錦州。」


    「唐可懷!」一道清冽的聲音響起,「《秋山賦》原來就是出自妳手。」


    她一震,覺得自己聽錯了,這皇帝的聲音……耳熟得不可思議。但她不敢妄想什麽,趕緊努力平定心緒,低聲回複,「是出自學生之手。」


    「此文詞藻華麗,氣魄雄偉,讀來如蒼山明月,邊塞清風,讓人眼前一亮。」


    皇甫夕的讚賞透著些許笑意。


    這淡淡的笑意更讓她打了個寒顫。


    世上真的會有兩個人有如此相似的聲音,甚至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皇甫夕接著寫了幾個字,懶懶地說:「朕很感欣慰,新朝初立就有你們這樣的青年俊傑願為朝廷效力,將來你們也會是本朝的中流砥柱,希望不要辜負了朕的心意。」


    張德海走上前,接過聖旨,大聲宣讀,「陛下欽點,錦繡元年恩科甲等探花,滄州常非;榜眼,錦州孫文科;狀元,錦州唐可懷。」


    原來這樣簡單就殿試完畢?眾人還以為要再寫一篇文章,這陛下的恩封未免也來得太快。


    沒想到竟然會中了狀元?說不出這一瞬間的感覺是欣慰還是更深的擔憂,唐可怡謹慎地叩首謝恩。


    皇甫夕說:「都起來吧,三甲留下,其餘人可以暫退了。你們,抬起頭吧。」


    隨著眾人,唐可怡惴惴不安地抬起頭,初時,她視線仍是低垂,隻是眼角餘光瞥到的模樣讓她有種古怪的感覺!那坐在上位,穿著龍袍、戴著金冠的男子,身形坐姿都好熟悉……


    他不是正襟危坐,而是斜斜地靠著椅背,兩條腿像是伸展在桌案下,側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她鼓足勇氣,悄悄地打量了一眼,驟然間,好似天崩地裂!


    「唐狀元不僅少年有為,而且一表人才,堪稱國之英才。」


    皇甫夕嘴角噙笑,還在對她嘖嘖讚賞,她卻從手腳到心底都像是著了火一樣,恨不得立時就從這大殿之內逃出去。


    「三位新貴曆經三試才得以見朕,想必辛苦,驛館內必定還有家人在等你們的喜報,就先退出吧,日後朕還有賜官旨意。」


    孫文科和常非再次跪倒謝恩,隻有唐可怡怔怔地忘了動作。孫文科趕緊拉了她的衣襬一下,她的膝蓋卻彎不下去。


    皇甫夕看到他們的動作,隻輕笑一聲,「唐狀元初入東嶽,不如就留下來和朕一起用完晚膳再走。」


    不知道孫文科和常非是用怎樣詫異和羨慕的眼神看著自己,她隻是怔怔地看著麵前這位九五之尊懶懶地擺手,屏退了所有人,又懶懶地起身,繞過桌案,站在她麵前。


    「小怡,我想抱妳,可以嗎?」他再次問出這句話,不等她的響應,就直接將她緊貼入懷,「我說過,我可以抓住妳,抱住妳,無論妳怎麽變,都是我懷中的小怡。」


    她張著唇,卻不知該說什麽,那震驚讓她遲遲回不過神來,直到他滾燙的吻烙在她的唇上,以一種她從未感受過的強勢意圖占有她全部意識的時候,她忽然像是被驚醒,拚命想掙脫開他。


    「陛下,不可以……」


    她的抗拒卻讓他將她抱得更深更緊。


    「在我心中,從來沒有『不可以』的事情。」他低沉的傾訴,像是警告,又像是承諾。「我已經丟了妳四年,讓妳逃走了一次,妳以為這次我還會放手嗎?」


    眼前暈眩,不知道是因為感動還是震驚或惶恐。


    真的想不到,她深愛四年的男人,會以這樣驚世駭俗的方式展現出他的真實麵目。


    他是誰?是那個在梔子樹下蒼白地倒下,讓她心疼憐惜的少年?是那個在月光裏,用溫柔的聲音蠱惑她的神智,偷走她清白的登徒子?還是在宿縣客棧意氣風發的神捕營官差?


    他是德王?是皇帝?是她死去丈夫的兄弟?他是……主宰她一生的神,還是魔?


    唐可怡實在是無法接受這個荒唐的結局。她千辛萬苦地從宮中逃出,再潛入朝廷,為的是救家人。但是現在,一切的問題似乎都不再是問題,隻因為她認得這個男人,而這個男人對她說:他要她。


    「陛下,您該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她平靜下來之後,緩緩地拒絕他的要求。


    「論輩份,我是您的嫂子。」


    「嫂子可以來考科舉?」他挑起眉,好笑地看著她。「有名無實的嫂子。」


    她的臉刷地變色,「不管是有名無實,還是有名有實,陛下該知道這是皇室規矩,亂倫……是要處死的。」


    「處死誰?處死朕嗎?」皇甫夕笑著問道。這笑容倒是回複了當年的神采,隻是唐可怡心中卻已明白,這並非他的真實麵目。


    「陛下可以處死我,我身犯死罪數條。」她豁出去地說,「但是請陛下下旨,重審舍弟的一樁冤案。」


    「唐可懷的案子嗎?」他淡淡地說,臉上毫無意外,「朕已經命人去查了。」


    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她欣喜地問:「真的?」


    見她重新煥發光彩的臉上又驚又喜,他不忍說出唐可懷已死的消息,於是柔聲道:「當然,妳的事情就是我的事,否則妳以為我為何去宿縣找妳?」


    「你去宿縣……是為了找我?」


    唐可怡又是一楞。捉拿她這個逃妃,要皇帝陛下親自動手嗎?


    「我告訴過妳,我要是去捉拿從宮中逃走的怡妃。」


    「我的事情……你從何時起就知道了……」她吶吶的問。


    「在妳逃出宮之後。」他輕輕觸摸她的麵頰,憐惜地說:「我一直以為妳已經出宮返鄉了。」


    「本來要走的,但是……造化弄人。」她苦笑道。


    「我二姊去找妳,為什麽妳不答應我的安排?」


    「什麽?」唐可怡困惑地顰起秀眉,「你二姊?是指長樂公主?可公主從來沒有和我見過麵,也沒有給我帶過話。」


    「什麽?」他不禁震驚。「二姊沒有找過妳?」


    她搖搖頭,「自你走後,我就再也沒有得到過任何有關你的消息。」


    皇甫夕的眉頭皺得比她還緊。他了解小怡,在這個問題上不可能騙他,但為什麽二姊沒有按照他的要求來找小怡,回頭又編造了謊話騙他?這件事暫時放在一邊。


    他露出淺淺的微笑,調侃她道:「唐狀元,滿朝官位,愛卿看中哪一個?可以說給朕聽,朕會如卿所願。」


    唐可怡細細地打量著他眉宇間的笑意,不明白他既然早已知道她這個愚蠢的計劃,又眼巴巴地看著她送上門來丟人現眼,如今她就站在他麵前,該是他下令將她拿下的時候了,他卻還能好整以暇的和她東拉西扯,好像演戲一樣。


    「陛下,別跟我說笑了。」她輕歎道:「女子之身,在東嶽是不能為官的。」


    「前無古人,未必就後無來者。」皇甫夕拉著她來到了桌案邊,他順手抄起一枝筆,拉過一卷空白的聖旨,說:「隻要妳說得出來的官名,我現在就可以委派給妳。」


    她訝異地看著他,「為什麽?」


    「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情,按照自己的心意,動用自己全部的力量,而不是倚靠任何人。妳難道不想這樣嗎?」他的目光直視入她的內心,讓她的心頭一震。忽然間,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從來她都是逆來順受,隨著命運安排,隨波逐流,除了讀書,沒有什麽事情是真的發自她內心的渴望而去做的。這一次,她豁出性命,逃出宮,又參加科舉,一番折騰除了為了救下弟弟的性命之外,是否……是否也在心底真的祈願自己可以按照心願,做出一番驚人的事情?讓遠在家鄉的父親知道,她入了宮,不僅不會為家裏帶來災難,更可以力挽狂瀾?!


    於是,沉默許久後,她輕輕吐出一個詞,「刑部。」


    「想去刑部?」皇甫夕挑眉笑了笑,「好啊。」然後順勢在那空白的聖旨上寫下!


    賜唐可懷三品級,官拜刑部侍郎,於即日起至刑部辦公,並賜禦前行走,金牌一麵。


    唐可怡沒想到他真的就這樣鄭重其事地在聖旨上寫了對她的封賞,這可是白紙黑字,君無戲言。


    「金牌是做什麽用的?」她不解他最後批注的那四個字。


    「如朕親臨,讓妳手握生殺大權。」他笑了笑,將聖旨遞到她手中,「這就算接旨了。」


    「謝……」她的謝恩之詞還沒有說出口,就被他偷吻去了後麵的話語。


    皇甫夕幽幽笑道:「這便算是我蓋下的龍印,從今以後,有我護著妳,再沒有人可以欺負妳了。」


    她不敢像他那樣肆無忌憚地抱著他,這是臥龍宮,是東嶽中最神聖的地方。而她與他,即使已並肩站在一起,卻不該是同路的人。


    但是他硬將她留下,以這種想象不到的奇特方式,賜予她至高的權力,驟然間接受這麽多的榮寵,她深深體會了什麽叫「受寵若驚」


    而手中的那道聖旨,雖然重量輕盈,卻讓她覺得異常沉重。


    皇甫夕聲音一低,又在她耳畔小聲說道:「小怡,妳要知道在這世上,不是事事如意,生離死別總是難免,悲痛是應該的,但是悲痛過後該努力生活,做完該做的事情,這樣才對得起死去之人。」


    他怎麽忽然說起這種不祥的話?唐可怡狐疑地看著他,「陛下指的是什麽?」


    生離死別?他說的似乎不是當日他與她的生離,那麽是誰與誰的死別?


    他再度擁緊她,小聲說:「妳弟弟唐可懷,已經身故。」


    唐可怡的雙腿輕顫,差點軟倒下去。現在她知道他為什麽會抱自己抱得這樣緊了!他怕她暈倒。她咬緊牙關,不哭不鬧,鎮靜地問:「可懷是怎麽死的?陛下知道嗎?」


    「押解他的官差說他是病死的,但是朕已查明,他是被人暗中下了毒手。妳放心,朕會給妳弟弟一個清白的身後之名,下手之人,朕也會命人查出來,幫妳碎屍萬段。」


    「不。」唐可怡第一時間內就堅定的拒絕了他的安排,這反倒出乎皇甫夕意料之外。


    「不?」他挑起眉。「難道妳不想報仇?」


    「想。」她咬著牙關,然後舉起聖旨,「陛下已經賜予為臣權力,陛下也說過要讓我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一次。所以,微臣要自己去查清楚這件事。」


    皇甫夕懂了,悠然一笑,輕輕握住她冰涼的小手,雙手捂住,沉聲說:「好,妳盡管放手去做,記得,無論任何時候,妳身後有我。」


    唐可怡既然已中了狀元,自然不會再回到客棧去住,皇甫夕賜給她一處宅子,卻沒告訴她那宅子的來由。直到她被馬車送到這宅子門前時,下了車,她才霍然呆住!這片深宅大院,如宮廷一般,不該是一般人家有的。


    府門上,紅底的匾額金色的三個大字照照生輝:德王府。


    「這是陛下曾經住過的府邸。」


    陪同前來的是那名引領她入宮的崔公公,顯然他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笑咪咪地熱情介紹。


    「這裏陛下曾經先後兩次斥下巨資修繕,豪華程度僅次於宮內,我們曾以為這會是日後的太子府,沒想到陛下竟然割愛給唐大人住,可見陛下對大人的器重之心啊。」


    唐可怡一邊震驚,又一邊苦笑,有點猜不出皇甫夕為何要讓她這樣招搖地住在這宅子,樹大招風,難免她日後要成為所有朝臣的眾矢之的。


    正想著,旁邊有人叫她,「唐狀元,唐大人!」她側目看去,是孫文科。


    他仰頭看著大宅,感慨地說:「大人真是一步登天啊,中了狀元、拜了官職、受賜宅邸,不得不讓人欽羨。」


    「這都要先謝過孫兄的引薦之恩,小弟是不會忘了孫兄的這份人情的。」


    孫文科湊過來,悄聲透露,「有件事,不知道當不當講。」


    「孫兄請講。」


    他神神秘秘地說:「唐大人您是一表人才,麵容姣好宛若女子,而咱們陛下,年少英俊,又還沒有後妃,我冷眼旁觀,陛下今日在殿上看你的神情可不一般,不知道你可曾聽說過『斷袖之癖』?」


    唐可怡隻覺得好笑。原來皇甫夕對自己的這番盛情安排,看在孫文科眼中竟然是有斷袖之嫌?!但是換個角度想,原來連孫文科這樣毫不相關的外人,都看出皇甫夕眼中對她的情意了。


    「孫兄不必多慮,陛下是個坦蕩君子,隻是陛下錯愛,一番盛情,小弟也不好推托。除此之外,再也沒什麽了。」


    「賢弟要是沒有這個意思,還是要小心點好。」


    見孫文科百般關心的樣子,唐可怡隻好再說些道謝之詞。不過雖然如此,讓她單獨住進這片宅院,她的確是覺得受之有愧,很不踏實。唐可怡沒入住府內最豪華的宅院,反而尋了一處小的廂房,簡單地收拾了下就住了。


    院落太大,從這一頭走到那一頭就要一盞茶工夫,府內的亭台樓閣、花園流水也不亞於宮中格局,但她都無心欣賞。


    她必須趕快去刑部調查有關弟弟案情的所有相關文件,從中找出疑點,幫弟弟快點洗脫冤屈。


    剛剛想要出門,府裏的管家笑著來敲她的門,「唐大人,有人拜訪。」


    才住進來就要開始應酬官場之事了嗎?她還真是沒有這份心情。


    哪知,來人竟是笑吟吟的皇甫夕。


    「陛下怎麽會……」她一楞。剛剛在宮內和他一起吃過晚膳,分別不過一個時辰而已,他來找她會有什麽事情?就算有,也可以叫太監傳話給她就好啊。


    皇甫夕走進來,對身後跟著的人說:「東西就放在這裏吧。」


    她這才看到他身後跟著張德海,手裏還捧著一個大匣子。張德海恭恭敬敬地將那匣子放下,又退了出去。


    「這是什麽?」她好奇地問。


    「都是些妳想要的東西。」他親自打開,裏麵都是卷宗。


    唐可怡打開看了一卷就明白了,全是和弟弟案情有關的文件。


    她萬分戚動,屈膝行禮道:「多謝陛下。」


    「錯了。」他取笑她,「妳現在可不是女兒身。」


    她改忙拱起手施禮,雙手卻被他一下子握住,拉入懷中。


    「我怕妳這一夜難熬,所以過來陪陪妳。」他柔聲說。


    她一震,霎時明白了他的來意。他是怕她在得知可懷的死訊之後,心緒難平,才特地深夜出宮來探望她,平複她的痛苦和傷感。


    垂下眼瞼,她不敢碰觸他眼中的柔情,輕聲表示,「我還好,能忍得住,隻是不知道該怎樣和我娘說。」


    「早晚要說的,不過也不急於一時。」他拉著她坐下,將匣子裏的卷宗全都取了出來。「我陪妳看,不懂的地方妳可以問我。」


    雖然她讀的書多,但是官場的規矩製度,她未必全懂。這一刻,他看來鄭重沉穩,帝王之氣畢現。唐可怡連忙收起心神,怕自己因為貪看他的容顏而忘了正事。這一夜,他陪著她一卷一卷地查閱所有相關文件,直看到外麵敲響了子時的梆子聲。


    「呀,太晚了。」她驚呼起來,「陛下該回宮了。」


    「宮裏的規矩是子時就關宮門,天大的事也不開,我是回不去了。」皇甫夕伸了個懶腰,對她擠擠眼。「今夜我留在這裏,明日我們一起上朝。」


    她不由得紅了臉,「那怎麽行!滿朝文武要是知道了,更要風言風語……」


    「更要?」他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字眼,「有什麽人嚼我們的舌根了?」


    「剛剛有人提醒我,小心你有斷袖之癖。」她抿著嘴笑。


    「誰的眼睛這麽毒?」他黑眸一沉,「是孫文科?」


    換她驚詫,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那家夥長了一雙賊眼。」他哼道。「他若不是嫉妒妳今日的得寵,就是自己有斷袖之癖。日後離他遠點。」


    「同殿為臣,隻怕不好……」


    話音未落,他已經一口咬在她的耳垂上,她疼得輕呼一聲,惹來他的笑意。「妳竟敢抗旨,朕應該把妳立刻法辦。」這般的親密,讓她推拒不開,或者說,她在他麵前,從來都推拒不開他,從最初,到現在。


    低下頭,看到自己被他緊緊握住的手腕,唐可怡心中泛起春潮波瀾。她一直期盼有一天,他重新站在自己麵前時,能像現在這樣,緊緊地抓住她……她本來以為這隻是奢想,如他這般春山秋月般的人,怎麽可能看中她草芥一樣的小人物?!


    可是,是奇跡吧?他們現在坐在一起,他的手真的握住她的,握得這樣真實,這樣緊密。


    「在想什麽?小怡。」皇甫夕看著懷中的她,那失神的表情並不像是悲傷和痛苦,倒像是一種心思神遊的悵然。


    她垂下眼,「想很多。」


    「在我的懷裏,妳可以盡情地想。」他微微一笑,伸過手將她抱入懷中,「隻是不要再跑了,我不想把我們的時間浪費在你追我逐之上。」


    「陛下……希望我們一直這樣嗎?」她的心底還有個深深的困惑,他縱容她去考這個功名,是不是故意想讓她徹底變成另一個人?


    「總有一天會變的。」他說,「我們的關係,不該是當年那個樣子,也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那……該是什麽樣?」


    皇甫夕一笑,「妳該是我的女人,我該是妳的男人,就這樣簡單。」


    唐可怡咬著唇,對於他描繪的這樣簡單而美好的前景頗有懷疑。事情真能順利得如兩人所願嗎?


    知她如他,怎會看不出她、心中的不堅定?他於是圈住她,深深地噙住她的唇,將自己所有的氣息和溫度全部融入她的肌膚之內,骨縫之中。


    他知道她這些天已經很累了,暫時不打算對她有更進一步的身體接觸。


    這一夜,他躺在這間小屋中的軟榻上,和她相擁著安詳入睡……


    唐可怡深夜醒來,發現自己還在他的懷中,便想換個地方去睡。但是剛起身,卻發現似有什麽東西將兩個人綁在一起,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條腰帶。


    皇甫夕用腰帶纏住兩人的手腕,另一頭緊緊握在他垂落在榻外的另一隻手上。


    這樣綁縛似的睡法讓她想笑,卻不知為何流下眼淚。他是怕她就這樣再逃了嗎?所以才將彼此綁在一起,今生今世,他都不會再放開她了?可是,真的可以嗎?她真的可以擁有這一場美麗的夢?


    守了這麽久,等了這麽久,走了這麽久,她真的好累,想倚著他徹底地休憩,然後,愛他,並等待著他也以同樣的愛回應……


    奢望啊,原來是如此美麗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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