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緣由蘇長越在信裏寫得很含蓄,程家做事不地道,但他本也不想娶程三姑娘,所以沒覺得自己吃什麽虧,也不想有損程三姑娘的名聲。


    本不是一路人,便各行其道罷。


    但在珠華來說,發現情敵的技能是天生的,她情竇雖沒怎麽開,然而已經把蘇長越劃為了自己圈內所有,她警覺地從蘇長越的字裏行間裏發現了,她的所有物曾被別的眼睛覬覦過的痕跡。


    珠華很不樂意。


    於是她抄了首《節婦吟》回去。


    蘇長越再度收到來信,打開看見的時候,眼角直抽抽:「……」


    以他的學問,自然能領會到,珠華可不是在向他表忠貞,這「節婦」說的也不是自己。


    小醋壇子又翻了。


    他趴書桌上悶笑了一會,重新提起筆來,回憶著上回見到珠華時的打扮模樣,給畫了張畫寄回去。


    這生動地表明了他清楚想著她,比單用文字寫的有說服力。


    珠華拿到畫,欣賞了半晌,水墨人像在神不在形,單看臉,珠華不大看得出來是自己,但整體看就一望即明,而且雖然是個小娃娃的模樣,還挺有氣質。


    沒想到蘇長越字寫得好,畫畫得也不錯,她之前都不知他還有這個才藝,看來古人書畫不分家的說法是有道理的。


    她滿意了,找本書冊夾進去收好。


    接下來的時日,張家迎來了嫁娶高峰年,足足三年,珠華就是在不斷的喜字炮竹聲中度過的。


    第一樁喜事是張良翰,這位大表哥的婚事有點曲折。


    張推官給找的是個舉人家的小家碧玉,馬氏心裏很不足,但張推官把話說得很明白,他盡力了,目前隻能給找這樣的人家,想往上找,可以,再等兩年,等張良翰把秀才考出來再說。


    張良翰這年都二十了,馬氏哪還等得了?她看自家兒子是個妥妥的狀元料子,怎奈考官卻不同她一般慧眼識珠,張良翰下了三回場了,考官愣是不肯把朱筆點了他。這個年紀了,卡在鄉試上正常,然而連童生試都過不了,資質如何,說差也許過頭,但下個「平平」的評語,總是沒有冤枉他了。


    馬氏不甘心,逼急了想出個點子,她要把張良翰過繼給張推官。


    張推官年過四十而無子,他又不打算再納妾,以鍾氏的身體不可能再生,大房絕後是定了的,從二房過繼子嗣也是定了的——張推官明明可以挾製住弟弟,結果仍舊讓他跟來了金陵,且容忍他混吃等死,很大程度便是因了這一點。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張推官的難處,便在於此。


    二房一直倒也並不反對過繼個兒子給張推官,不過改個稱呼,日後就能落下大房全部財產,以張興誌和馬氏的貪財本性,這等好事豈有不應之理?


    至今未能做成,一則是以張推官現今年歲,還並不很著急要過繼;二則是二房在過繼的人選上,有點內部分歧。


    張興誌傾向於過繼張良勇,他對兩個兒子其實倒是一般疼愛,沒多少偏向,不過張良翰是長子嫡出,一般人家過繼子嗣出去都沒有把嫡長子過繼出去的理,他做這個選擇很正常;馬氏則要糾結許多,她一方麵既舍不得過繼張良翰出去,另一方麵又不願意把這個機會給張良勇。


    賤妾生的小崽子,過繼到大房去,搖身一變就成了承嗣子,小崽子本身不足慮,但以張推官的為人,他既過繼了張良勇過去,必會悉心教導,不可能再由著馬氏手伸那麽長過去拿捏他,張良勇越長大,馬氏越不能再控製他——那她把這小崽子過繼過去有什麽意義?讓他壓自己兒子一頭?


    呸,休想!


    馬氏都不用細想,就覺得自己不能答應。


    但要過繼張良翰出去,她又實在是舍不得。


    一眼不錯地看著長大的兒子,忽然就不能管自己叫「娘」了,而要去孝敬大房那個病秧子,以後兒子有了出息,能給母親掙個誥命什麽的,也是鍾氏的,和她沒什麽關係。養個孩子容易嗎?她費勁巴拉把兒子拉扯大了,成人了,輪著摘果子的時候了,她隻能看著別人摘。


    馬氏這麽一想,就覺得自己還是不能答應。


    但要直接拒絕過繼,放棄大房家產,那——就更不能答應了!


    總之,馬氏和張興誌私下吵了好幾年,硬是沒決定出這個人選,過繼的事就一直拖了下來。


    直到逼到張良翰的婚姻關上,馬氏不能接受有狀元潛力的兒子隻娶個舉人家的閨女,受了這刺激,一咬牙,終於鬆了口。


    在她心裏,張推官一定是還沒有盡心,等張良翰變成了他的兒子,就不信他還能這麽虧待!


    她自謂自己為了兒子的前程做了莫大的犧牲,誰知這回,卻是張推官不答應了。


    問原因,張推官言道不願奪人嫡長。


    ——這是實話,張推官本就從沒動過要過繼張良翰的心思,都是馬氏自己在糾結。


    張興誌順勢湊過來:那就選老二麽,本來就是老二合適!


    老二也不要。


    這下張興誌也想不通了,再問原因,張推官隻說不急,過兩年再說。


    ——這就是搪詞了,實則張推官心內已經很猶豫到底要不要過繼張良勇了。張良勇現在也啟蒙了,讀了大半年書,還在跟《千字文》較勁,這個進度本身也罷了,偏偏小跨院裏有個葉明光對比著。


    智商這回事,真是後天彌補不來的,葉明光連珠華都能吊打,何況張良勇?張推官看看外甥,再看看侄兒,簡直心情蕭索。他萬分遺憾葉明光是葉家的一根獨苗,否則管他跟張家有沒有實際血緣,說什麽也要把他過繼過來,得此美玉良才,夫複何求?


    如今雖要不成葉明光,他也看不上眼張良勇了,天分說不準比張良翰還差一點,張推官實在對他提不起興趣來。想到要被這麽個庸才繼承香火,他也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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