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戴天祈成了薄少春的丈夫,這是薄家破天荒第一次讓一個下人入主薄家,可奇怪的是,向來階級規範甚嚴的薄家上下居然沒有任何人反對,而且婚禮舉行得非常匆促,也不對外公開,因此,即使外界對這件婚事議論紛紛,但終究難解個中原由。


    隻有薄家內部的人心裏清楚,這件婚事背後隱藏的意義非同小可,也驚險萬狀。


    那天的景象,讓他們驚覺,現任宗主薄少春極可能就是薄家百年必出現一次的朔陰之女!


    這個象征不祥的女兒,在薄家曆史中已出現六次,每一次都在她出生前就加以滅除,但為何薄少春能躲過一劫,存活下來?


    更讓長老及除厄師們不解的是,她在他們身邊二十年,為什麽他們竟都沒有發現?


    “薄五究竟知不知道少春的真正生辰?”


    “事關薄家存亡,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一定也被瞞在鼓裏,否則早就說了!”


    “該不會是少春的母親動了什麽手腳?”


    “應該是!除了她,還有誰能?”


    “問題是,她怎麽會知道少春是朔陰之女?這種事一般人根本不會知道,更別說她還能讓少春在這二十多年來活在我們的眼皮底下……”


    “或者是我們的疏失,因為她從未進過薄家,因此我們一直沒有去調查她有沒有什麽不尋常之處……”


    長老和除厄師們聚集在會議室裏密論著,每個人的表情都充滿著不安。試想,現任宗主居然是個會為薄家帶來敗亡的朔陰之女,這種荒唐又恐怖的事,教他們怎能不擔憂?


    “她隻是個普通的小學老師,但根據我這幾天的調查,她似乎認識方仲愷。”


    三長老冷冷地道。


    “方仲愷是誰?”其它人都一愣。


    “他是聞知來的師兄。”


    “什麽?”眾人驚呼聲齊揚。


    “方仲愷是五行奇術專家,他一定教了少春的母親什麽奇怪符術,隱藏了少春的陰氣和真正生辰。”三長老又道。眾人麵麵相覦,沒想到這件事竟又間接和東方家扯上關係。


    “現在提這些有什麽用?我納悶的是,前任宗主難道完全不知情,以他的法力,他看不出少春記載在薄家生死簿的生辰有問題嗎?看不出那丫頭從小就不對勁?甚至還把宗主之位傳給了她!”二長老沉怒地拍著桌子。


    “讓一個朔陰之女當上宗主,這下可好,我們該拿她怎麽辦?既不能除掉她,還得提心吊膽地伺奉著她,這就像捧個炸彈在手上一樣,誰也不知道何時會爆炸……”七長老憂心仲仲。


    “就是啊!朔陰之女陰氣逼人,出口成咒,除非自然死亡,否則誰傷她誰倒楣。”四長老說著,偷瞄了二長老一眼。


    二長老不自在地別開臉,神色陰鷥。


    “說到這個,我們還真該慶幸戴天祈正好是個天生的陽男!有了他,薄少春的陰敗之氣已鎮住,前陣子妖鬼出沒的情景已不複見。”薄少妍淡淡地接口。


    提到戴天祈,大家心頭又是一凜。說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戴天祈簡直像老天特地派來挽救薄家的英雄。令他們驚詫的是,為何他們一直沒看出他的能力?


    “那小子還真會隱藏實力,好深的城府。”二長老冷譏。


    “能隱藏得了這麽大的力量,的確不可思議……”大長老輕喃著。


    “我看連前任宗主也不知道他擁有這種能力吧?”二長老又道。以薄少君的縝密心思,豈能容得下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下人?


    “現在討論這個已經沒有意義了,為了保住薄家,不得不借重他的陽氣,讓他成了宗主夫婿,但相對的,我們得特別小心他,萬一宗主成了他的傀儡,什麽都依他,那薄家不就等於他在作主了?”年長的除厄師未雨綢繆。


    “的確,我們得防著他一點,宗主太笨,而他卻太聰明,這不是好事。”三長老點點頭。


    “哼!有我們薄家所有人盯著他,他還能作怪嗎?”二長老冷悴。


    “與其我們盯他,不如叫宗主盯他……”


    “我們宗主如果有這麽厲害,我們還操什麽心?再說,你們應該也看得出來,宗主似乎很愛戴天祈。”六長老吐槽。


    一個陷入熱戀的笨丫頭,有什麽好指望的?大家一致搖頭歎氣。


    “一個朔陰之女,能為我們薄家傳宗接代嗎?她會不會生出另一個朔陰之女?”薄少蓮提出疑問。


    眾人都怔住了。這的確令人憂心……


    “朔陰之女陰氣太重,是不可能受孕的。”大長老緩緩地道。


    “真的嗎?”眾人齊呼。


    搞半天,薄少春竟無法幫薄家傳宗接代?


    “那該怎麽辦?”


    “隻有按前例,請宗主再指定一位繼承人了。”大長老歎道。


    許多人聞言都暗暗騷動,各懷鬼胎。


    大長老卻不擔心他們,他隻擔心戴天祈。


    “少妍,從今天起,你負責盯緊天祈。”他對薄少妍道。


    “是。”薄少妍應聲道。


    “對對,一定要盯緊他,如果他有什麽奇怪的舉動,就立刻報告,那小子心機太重,我總認為他會娶宗主是別有居心。”二長老不放心地道。


    “的確。像他那種男人,怎麽可能會喜歡我們宗主那種命中帶陰煞之氣的傻女孩?”一名除厄師說出了眾人心裏最大的隱憂。薄家千年來都是以強勢的宗主主導一切,配偶隻是輔助,如今形勢相反,戴天祈這個夫婿會在薄家扮演什麽角色?他會不會鳩占鵲巢、反客為主?這是他們要加以防範的。不過,雖然眾人不認為戴天祈對薄少春是真心,但接下來的兩個月,這對新婚夫妻卻恩愛得教每個人跌破眼鏡!


    人前人後,戴天祈對薄少春始終嗬護有加、關愛倍至,他的表現濃情蜜意卻不顯得肉麻,體貼溫柔卻不會太做作,更重要的是,他公私分明,絕不在薄家大事上插手,仍由薄少春用笨拙的方式去處理,隻安分地做個“宗主丈夫”,這樣得體的表現,漸漸地讓不少人卸了心防,也贏得不少讚許。


    戴天祈也很佩服自己的演技,他想,如果普通人也能報名奧斯卡金像獎,他一定能得到最佳男主角獎!


    不,或者還可以得個最佳編劇獎,因為,不論是不經意泄漏消息好讓龐弘來鬧這麽一場,還是裝弱挨揍引起薄少春的憤怒,讓薄少春朔陰之女的身分曝光,劇情完全照著他的劇本在走,最後,事件完美落幕,他順利地和薄少春結了婚,成了宗主的夫婿。


    一切,都和他最初的策畫一模一樣。噙著笑,他走過長廊,朝每一個向他恭敬行禮的仆傭們點點頭,不倨不恭,不驕不狂,態度和他之前身為大賬房時並沒有什麽不同。他知道,這樣會贏得更多好感,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所有人接納他的新身分,直到薄少春懷孕為止。


    繞過轉角,他正要往宗主房走去,就看見薄少春一個人站在園裏發呆,他挑眉,悄步走到她身後,輕喚了一聲:“少春!”


    薄少春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是他,立刻燦然一笑。


    “天祈,你回來啦!”


    “你在這裏幹什麽?”


    “哦,沒什麽,我隻是……隻是在賞花。”她故作輕鬆,不想讓他看出她低落的情緒。


    他豈會看不出來?她一定又聽見下人們在嚼什麽舌根了。


    “賞花嗎?可是……”他說著左右看看,揶揄地道:“我怎麽沒看到什麽花?”


    她愣了一下。對哦,都入冬了,哪來的花?


    “你這個人啊,連說謊都說不好。”他笑著輕點一下她的額頭。


    “是哦,我還真是笨耶……”她尷尬地傻笑。他看著她,笑了笑,伸手一帶,將她攬進懷裏。“沒關係,笨一點比較可愛。”這倒是他的真心話,看多了周遭的人勾心鬥角,他忽然覺得笨笨的她挺可愛的。


    她偎在他胸膛,想起剛才聽見女仆們的竊竊私語,嘴角殘餘的傻笑慢慢地淡去。


    她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得這麽複雜。


    原以為,隻要她和戴天祈結了婚,就能安然度日了,不料,卻扯出更大的麻煩。


    他們說她是朔陰之女!


    她連那個“朔陰”兩字是什麽意思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成了薄家上下最害怕的災星,更可怕的是,他們認定她會為薄家招來敗亡噩運……


    然後,大家對她的態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變得恐懼敬畏,人人避著她,像在躲避瘟神似的,盡量不和她接觸,就算和她說話,也都離她好幾公尺,神情緊張,而且小心翼翼。


    坦白說,這比排擠還更令她難受,因為大家不隻是孤立她,她還感受到大家隱藏的厭惡,這些,比瞧不起還要傷人。幸好,婚後戴天祈對她很好,因為他的深情溫柔,她才能忘卻其它人對她的敵意。


    可是,剛剛那些女仆在說什麽?


    她們說戴天祈根本不可能愛她這個命中帶著陰邪之氣的女人,說他之前明明和少妍兩情相悅,一定有什麽苦衷,才不得已娶了她。


    她們說,她沒資格當宗主。她們說,命中帶煞的她,早晚會害死戴天祈,就像她克死了她父親和她母親。她們還說……


    “她們說了什麽?”戴天祈忽然低聲地問。


    她一呆,思緒陡地中斷,驚奇地仰起頭看著他。


    “女仆們說了什麽?”他低下頭,一副了然模樣。


    “你……怎麽會……”她怔愣著。她有出聲嗎?有不小心說出口嗎?


    “光看你的表情我就猜得到了,一定又是女仆們說了什麽,你才會悶悶不樂。”他拍拍她的肩。


    她心微緊,一道暖意流過胸口。戴天祈總是能一眼就看穿她,她的情緒、她的想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她知道,這不隻是因為他聰明,最重要的是,他關心她,愛護她。其實,這樣就夠了,即使全世界都厭棄她,隻要有他一個人陪在她身邊,她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那些女仆的話卻像蟲一樣在她心裏鑽著,擾亂了她的自在和知足。


    他和薄少妍真的兩情相悅嗎?


    她會害死他嗎?


    “說吧!把你聽到的說出來,別悶在心裏。”他盯著她。


    “我……”她遲疑了一下,才道:“那個……有關朔陰之女的說法……聽說好像會……克夫……”


    她避開了他和薄少妍的敏感話題,雖然,這才是她最想問的。


    “放心,你不會害死我的。”他沒等她說完就回答,而且直接就切中她擔心的重點。


    “你怎麽知道?說不定你會像我爸和我媽一樣,被我克死!”她不安地嚷著。


    “朔陰之女的確會影響周遭的人,但我和他們不一樣,我的陽氣從小就很充足,不會被你的煞氣傷到。”他自信地道。


    “真的嗎?”她仍存疑。


    “就像你是極陰,我命格是極陽,我們是完全的互補,是天作之合,我們注定得在一起,這樣才能平衡,懂嗎?”


    “我們……注定要在一起嗎?”她怔怔地看著他,心中的疙瘩在他的甜言蜜語中一下子消失無蹤。


    戴天祈口才好,每次都三言兩語就能把她和她的心情搞定。


    “對,所以,你也隻能和我在一起才不會有事,可別想去找別的男人。”他說著故意板起臉,輕擰了一下她的臉頰。


    “你在胡說什麽?我哪有可能去找別的男人……”她臉紅地低嚷。


    他笑了笑,低下頭,飛快地啄了一下她的唇。


    她嚇了一跳,隨即羞得掩嘴直慎:“當心被人看到!”


    “看到又怎樣?我們是夫妻啊!”他抱住她的後腰,將她攬進雙臂之中,低笑著,再次吻住她的唇……


    一陣激烈的翻雲覆雨,兩人急遽攀上頂峰,在極樂的瞬間密密交合,難舍難分。


    事後,他像往常一樣,吻了吻她的前額,擁著她入睡,她在他的臂彎裏安心地閉上眼,享受著被他寵愛的這一刻。


    然後,她感覺他的手撫摸著她的小腹。


    “少春,這裏……會孕育出我們的孩子吧!”


    她心旌微漾,臉紅了。


    “你想要個孩子嗎?”


    “要……”她輕聲道,不隻是要傳宗接代,重點是,她也很想生下一個他們兩人的愛情結晶。


    “是為薄家,還是為『我』?”他抬起她的下巴,盯著她。


    “為你……我想為你生個孩子。”她害羞而認真地道。


    他滿意的笑了,低頭吻了吻她的唇。


    接著,又是一陣擁吻廝磨,在他輕細的碎吻中,溫柔的撫觸下,她漸漸舒坦安心地睡去,在睡夢中,身體變得虛軟鬆懈,神智飄浮遊移,整個人像棉絮般,隨風輕蕩著……蕩著……


    不知過了多久,空氣變得陰冷,她打了個咚嗦,惺忪地看著四周,隻見一團霧蒙,什麽都看不清。


    怎麽了?起霧了嗎?天祈,我好冷……


    她喃喃著,可戴天祈沒回應,她縮了縮身體,好倦,閉起眼隻想繼續睡下去,但這時一個聲音冷冷地傳進她耳裏。


    “少春,好孩子……你做得很好……”


    什麽?她迷迷糊糊地,不知道那聲音是什麽意思。


    “朔陰之女,出口成咒,你的願力打開了你周身的陰氣……太好了……快八周了,有心跳了……可以了……”


    什麽心跳?可以什麽?到底是誰在說話?為什麽聲音這麽耳熟?她沉重的大腦遲緩地運作著,然後,她慢慢睜開眼,倏地,一個模糊的白影朝她衝撞而來,她嚇了一大跳,脫口驚呼!


    “啊!”


    這一嚇,她霍然睜開眼,好半晌,才驚覺這隻是個夢!


    呼……


    吐了一大口氣,她不禁納悶,這是什麽怪夢?夢裏和她說話的又是誰?


    又怔仲了幾分鍾,她轉頭,卻不見戴天祈躺在身邊。


    “天祈?”她輕喚著,但他似乎不在房裏,於是她下床走出臥室,來到宗主房的廳堂,仍然不見他人影。


    “奇怪,大半夜的,去哪裏了?”她嘀咕著,喝了杯水,正想踱回房間,就聽見廳堂外似乎有人在交談。


    是誰?


    她有點害怕,不知在外麵的是人是鬼?可又忍不住好奇,於是鼓起勇氣,悄然從側門摸出去,躲在梁柱後偷窺。頓時,她僵住了。有一男一女正在樹下聊天,男的是戴天祈,女的,則是薄少妍。有什麽事不能在白天說?非要在深夜的此刻,偷偷摸摸地會麵?倏地,女仆們的閑言閑語又在她腦海裏響起。


    戴天祈和薄少妍兩情相悅,郎才女貌,兩人曾走得很近……


    她的心像是被什麽重重踹著,又痛又悶,喘不過氣來。


    原來是真的啊……


    這兩個人,這兩個人……明明很相配啊……為什麽他們不在一起?為什麽戴天祈會選擇她?


    會不會……是她介入了他們,破壞了他們的好事?才讓他們……


    心亂,腦子跟著亂,她胡思亂想著,直覺認定一切很可能都是她的錯。


    都怪她……


    “你愛她嗎?”


    薄少妍清冷的聲音傳了過來,把她淩亂的神智拉了回來,她心猛地提到一半,屏息著。


    “她是我妻子。”戴天祈沒有直接回答。


    “你的妻子?你真的把她當妻子嗎?”


    “當然。”他冷淡地道。


    “你戲演得很好,可是卻騙不了我。你根本不愛她,你隻是把她當生孩子的工具。”薄少妍冷譏。


    她聽得一愣。生孩子的工具?什麽意思?


    “你到底想說什麽?”他挑眉。


    “你和她結婚,目的隻有一個,就是想藉她的肚子,生出你們戴家的後代。”


    “別忘了我是入贅,少春生下的孩子將姓薄。”他反駁。


    “但你會想辦法讓孩子認祖歸宗,不是嗎?少春深愛著你,又對你死心塌地,隻要你慫恿她,她一定什麽都依你,搞不好連命都會給你。”薄少妍冷哼。


    “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謝謝你提醒我。”他笑。


    “你果然很危險,可惜少春那傻丫頭不知道你的真麵目。”


    “你把我說得好像我是個壞人。”他搖頭,突然覺得聰明的女人一點都不討人喜歡,還是他的少春可愛多了……


    嗯?他的思緒倏地頓了一下,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抹溫寵笑意。


    “他的少春”是嗎?什麽時候他也用起這種字眼了?


    “不,你不是壞,你隻是太聰明又太有野心,可是,即使你這麽危險,少君堂哥卻說,我們薄家就是需要你這種人。”薄少妍冷冷地盯著他。他心猛然打了個突,臉色微變,警覺地問:“少君對你這樣說過?”


    “你該慶幸,他很看重你。”


    他一點榮幸或開心的感覺都沒有,隻是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不過,再聰明也有失算的時候,你一定沒想到,朔陰之女是不可能懷孕的。”薄少妍冷笑。


    “誰說的?”他回以一記深沉的笑。


    薄少妍一愣。


    “我的正陽之氣,剛好可以替她中和陰氣,我們八字相合,她要懷孕絕對不是難事。再說,如果她又有強烈的意願想生的話,你也知道朔陰之女出口成咒、許願成真的本事,要生孩子,有什麽難?”


    “真可怕,原來你早就計劃好了,所以你才會千方百計阻絕所有的夫婿候選人,再挑逗少春,讓她愛上你。”薄少妍終於明白薄少君為什麽會欣賞戴天祈了,他們根本就屬於同一種人!


    “我有嗎?”他似笑非笑。


    “可憐的少春,她就這樣成為你的棋子,把身心都給你,卻得不到你的愛。”薄少妍歎道。


    薄少春屏住氣息,怔怔地聽著,胸口像被針不停地紮著,刺痛著。原來……天祈一開始就在布局了……


    他對她的嗬護,答應和她結婚,都是有目的的……


    “這麽說就太過分了,我對她其實很好。”他輕哼。


    “那是因為你要利用她,如果她沒有利用價值,你會多看她一眼?”


    “不一定哦。”他想起小時候的薄少春,那時,她別說有什麽利用價值了,根本就是個麻煩,但他還是出手救了她。


    為什麽?是同情?不忍?還是其它?多年後的此刻,他仍找不到理由,可是,那一段小小的插曲,卻一直被他好好地收在記憶裏,不曾遺忘。


    “哼,在你眼裏,大家都是傻瓜對吧?不過我很好奇,如果少春知道你背著她做了什麽,還會願意幫你生孩子嗎?”薄少妍又道。


    “我有背著她做了什麽嗎?”他笑著反問。


    “黃雄!”薄少妍冷冷地說了這個人的名字。


    他笑容頓失,臉色微變。


    薄少春聽了同樣悚然地抽了一下,至今,那個可怕的黃雄帶給她的驚嚇依然未褪。可她不懂,薄少妍為何突然提起黃雄?


    “或者我該說,那天相親,你早已預料龐弘的擾亂,所以你借力使力導了一出好戲,對吧?”


    戴天祈眯起了眼,俊臉難得地蒙上一層嚴肅。


    “你刻意外出,其實一直注意著當天薄家的發展,少春的出走,你第一個知情,所以你放出風聲,讓黃雄去綁架她,好讓她心生恐懼……”


    薄少春呆住了!少妍……在說什麽?


    “她被黃雄攻擊時,你其實就在現場吧!”


    戴天祈沒回答,但薄少春卻瞪大了雙眼,心髒急跳,渾身忍不住顫抖了起來。


    “你就在一旁看著、等著,要在最佳的時機來個英雄救美,我猜,那個被某人買通去殺少春的肥鼠來摻一腳時,你應該更高興吧。”薄少妍犀利地道。


    “你對李亞做了什麽?”他冷峻地瞪著她。


    “可憐又愚蠢的少春,受盡驚嚇,還把你當成救命恩人,甚至傻愣愣地走進你布好的陷阱,向你求婚,渾然不知她最信任的男人,就是害她經曆這場夢魘的元凶!”


    隨著薄少妍的指控,隨著戴天祈拉長的沉默,薄少春的心跳得愈急愈痛,她縮在角落,眼眶發燙,卻因太震愕、太驚駭而哭不出來。是真的嗎?


    那次的事件,都是戴天祈搞的鬼嗎?是他……精心策畫嗎?


    這個人……


    這個被稱為她的“丈夫”的男人,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他不愛她也就罷了,竟然還從頭到尾都在利用她?


    “怎麽不說話了?你不否認嗎?”薄少妍冷眸盯著他。


    “李亞都招了,我否認有用嗎?”他冷哼。


    這句話等於坦承一切,薄少春幾乎站立不住,流不出的淚,反而聚集在胸口衝激翻攪,痛得她連呼吸都沒辦法……


    夠了,她不敢再聽下去,也不想再聽下去,就怕聽愈多,會愈絕望。


    顫抖地扶著牆,她一步步顛簸踉蹌地移步,像在躲避惡鬼般逃回房內。


    在夜半陰氣的掩蓋下,大樹下的兩人未曾發覺她的來去,仍然針鋒相對地互視著。


    “別怪李亞,他對你可真死忠,我費了不少法力才讓他開口。”薄少妍美唇一勾。


    戴天祈冷冷地哼了一聲:“看來你一直在監視我。”


    “不是監視,隻是想多了解你這個人。”


    “了解?怎麽,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他譏諷。


    “不,我喜歡單純一點的人。”她反譏。


    “真巧,我也是。”


    他明白,他和薄少妍是絕不可能互相喜歡的,他們太深沉敏銳,太冷靜又太多疑,反而那些單純又沒心機的人才會吸引他們。


    “為了薄家的安定,我不會向少春揭發你,不過,請你拿出真心,好好對待她吧!我相信,你也不希望看她在這個節骨眼上崩潰,所以,既然你已擔綱演出宗主夫婿這個角色,就入戲一點,或者幹脆假戲真作,這樣對大家都好。”薄少妍嘲弄地說完,不再囉唆,轉身就走。


    戴天祈定立在原地,沉思了幾秒,不禁回頭望著房內幽微的燈光,想象著薄少春天真酣睡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和煦地揚起。


    “假戲真作嗎?這個建議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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