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周的經紀人會談仍然在五點半。


    薑叔是個很自律的人。每天十點半睡覺,四點半起床,健身一小時然後處理工作,風雨無阻。


    尋常中年人到他這個年紀基本都開始自我放縱,所以這種克製可以說帶著種狠勁。


    霍刃敲響房門時已經在心裏再三捋過腹稿,進去時刻意壓著腳步。


    他機會有限,見一次少一次,絕對不能錯過。


    老牌經紀人穿著一身灰藍色格子西裝,墨鏡依舊沒有摘。


    少年謹慎地鞠躬行禮,在得到許可後坐了下來。


    “開始吧。”


    霍刃注視著那雙墨鏡,在完全無法感知對方情緒的情況下,平穩的針對上次會談的內容給出結尾。


    “……這就是我的回答。”


    薑叔沒有回應,自顧自的又開始摁圓珠筆。


    有一下沒一下,漫無規律。


    霍刃完全理解為什麽其他人怕他敬他。


    這個上位者的心思太難把握,永遠也沒法猜他此刻和未來的心思。


    “你想成為什麽?”


    霍刃沒有猶豫:“ace。”


    ace,王牌,核心,全能者。


    薑叔伸手摘下了墨鏡,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這是一雙極銳利的鷹眼,仿佛是以血開刃的軍刀,能把所有的偽裝悉數拆卸。


    霍刃幾乎時本能地想要往後退,在身體還沒有動作前強迫著自己迎上去,沒有畏懼光明坦蕩地看向他。


    “我想成為corona的ace。”霍刃再次重複。


    “唱跳,演奏,作曲,編舞,rap。”


    “皇冠需要什麽,我就去成為什麽。”


    薑叔不摘墨鏡時都能無縫施壓,真摘下墨鏡之後眼神更洞察入骨,多看幾秒能讓人後背發麻。


    他與霍刃對視了幾秒,把墨鏡重新戴了回去。


    “corona。”中年人讀英文總帶著些口音:“六個字母,一共六個成員。”


    “每個人都會配置量身定做的方案,專屬的音樂資源和舞台機會,成為奢侈品和時尚圈的寵兒。”他緩緩靠上桌沿,老煙嗓裏帶著股江湖氣。


    “你想成為c。”


    “c隻有一個,它意味著核心和頂尖。”


    霍刃手指握緊椅子的邊緣,低頭沉聲:“是。這就是我的選擇,不會再改變。”


    論單項,組合裏的五人早就已經占盡,沒有給他的發揮餘地。


    薑叔極輕的笑了一聲。


    “你還差很多。”


    “可我追的速度足夠快。”少年眼眸裏泛著寒光:“我做得到。”


    不要韜光隱晦,不要隱匿鋒芒。


    到了這個節點如果還不把握機會,再多野心都隻會成為空談。


    薑叔把他的資料頁放到一邊,虛虛頷首。


    “出去吧。”


    霍刃已經習慣了這種對話,起身再度把椅子放回原位。


    “謝謝您。”


    他把最應該闡明的已經說清了。


    接下來的時間裏自己隻管努力,一切交給天意。


    再回樓下時,總管正在公告欄張貼最新的宿舍分配公告表。


    “霍刃回來了?”這大哥右手指縫裏夾了五六個小圖釘,百忙之中看他一眼:“你是不知道,就你們斜對門的那個房間,有個小傻逼塗了滿牆的榴蓮燉臭豆腐。”


    “真是操的不行,就這種事我們公司報警還不好處理,關五天他娘的根本不解氣。”總管老師啐了一聲:“這種孫子就是欠削,賠錢都不能解我心頭之恨。”


    霍刃湊過去看宿舍分配表,跟著應了幾聲。


    他還有點舍不得昀哥。


    謝斂昀平時怪毛病多,但是對朋友們都特好,還經常分糖給他吃。


    目光一行行往下看,終於找到自己名字。


    c311丨龍笳丨霍刃


    c312丨謝斂昀丨池霽


    霍刃替一直不太合群的池霽鬆了口氣,繼續確認時間。


    被那個榴蓮炸彈這麽一鬧,這個分配表得持續到篩選結束。


    謝斂昀拖到最後一個小時才去收拾行李,一堆電子設備光是理線都花了二十多分鍾。


    “咦我藍牙耳機呢?”


    “在你床頭。”


    “我頭戴耳機找不到了……”


    “你剛剛才收好裝進箱子裏。”


    “霍刃霍刃,我監聽耳機你看到了嗎。”


    “在書架右下第二行的櫃子裏,你之前怕弄丟了。”


    霍刃其實不太放心他,好在池霽也推著箱子過來幫謝謝收拾行李,他剛好可以先走一步。


    等他拎著包敲開c311的門,空氣裏有一瞬間的沉默。


    薄玦坐在四個箱子旁邊,一臉大徹大悟仿佛看破紅塵。


    “我不想收了。”他說話時有點悲涼:“這些東西就全都送你吧,霍霍。”


    龍笳笑罵道:“薄老師好狠的心啊,平時連盒紙巾都不分我,這會兒當著我的麵送別的男人禮物了是吧。”


    薄玦連跟他鬥嘴的精力都被透支幹淨,靠著箱子邊緣崩潰道:“我助理還出差去了……這些該怎麽收啊。”


    他平時看見喜歡的就買買買,和龍笳在宿舍裏有五分之四都放的是他的東西。


    龍笳經常回家住,偶爾過來睡也就帶些換洗的衣物,不怎麽操心收的事。


    霍刃放下包過去幫他,扭頭就看見長櫃上擺了一長排的貓頭馬克杯。


    “這些也都是你的?”


    薄玦默默點頭:“我還得全都搬過去。”


    “……那一遝小圓雞擺件也是你的?”


    “……是。”


    龍笳伸手揉薄玦的頭,這時候心情很好。


    “我總算能跟霍霍搬到一起住,不用再給你當老媽子。”他抬頭衝著霍刃飛了個吻,像刑滿釋放的鬆了口氣:“薄玦你這生活自理能力真得改改,別等以後助理不在你連怎麽給手機充電都不知道。”


    薄玦徑直栽進行李箱裏,把臉埋在一堆白熊公仔裏長聲嗚咽。


    “不是我買東西太多,是宿舍太小了……”


    等宿舍相繼換好已經是下午四點,窗外飛散著米粒般的細小雪點,室內很暖和。


    幾個月過下來,霍刃的行李仍然一個書包就能裝完,不過多了一雙鞋幾本書。


    他住進c311時有些忐忑,一方麵覺得龍笳是很好相處的朋友,兩個人認識的時間也久,又有點擔心自己睡的時間有點太晚,給他添麻煩。


    小池和薄玦聽說都是十一點之前準時睡覺,他晚上有時候學習太晚,開著燈不好。


    兩個少年把新宿舍裏外打掃了一遍,坐下來一起喝水休息。


    龍笳也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開了口:“霍霍,你有潔癖嗎?”


    “沒有。”


    “我洗完澡要拖好地再出來嗎?”


    “不用啊……”


    “那可以在宿舍裏吃脆的東西嗎?”龍笳比劃道:“薯片,堅果,脆餅幹這種?”


    霍刃有些莫名其妙:“當然可以啊,怎麽了?”


    “這些我之前跟薄玦住的時候統統不可以!!他居然連聽到薯片聲都會嫌煩!!!”龍笳這回真快淚流滿麵:“隔壁宿舍還成天叫我龍小少爺,我要是龍小少爺他就是薄小公主好不好!!”


    “你知道嗎,薑叔這回跟我談話的時候警告了,說我必須開始適應集體宿舍生活不能太獨,”他一拍桌子道:“我特麽也想過來住啊,誰想天天早晚坐車折騰啊?!”


    “你冷靜,都可以吃的,我住的很隨意,沒什麽講究。”霍刃下意識地安慰道:“就是睡的可能晚一點。”


    “睡多晚?”龍笳立刻抓住重點:“我每天兩三點睡,你呢?”


    “有時候會拖到十二點半。”


    “那根本不算晚,都能算養生了。”龍笳攬著他的肩就坐在床旁邊,愉快暢想未來的美好生活:“以後真進皇冠,咱兩也一起住得了,還能一塊排舞。”


    霍刃懵著應了聲,眼睛還在分辨他鉑金手環的鏤空logo。


    突然宿舍門被敲了三聲,總管探頭進來衝著他們扔了兩大袋東西。


    “這是公司統一發的護膚品,怕你們用雜牌子爛臉。”


    “明天起每周二上午要上化妝課,通知短信等會就發,都準時來啊——”


    霍刃呆了幾秒:“我還要學化妝?”


    “必須的,出道以後你得天天帶妝出門。”龍笳豎起手指,顯然了解的很充足:“萬一碰到緊急情況,還是得靠自己臨場補救。”


    霍刃心想自己這下半年過的真是挺魔幻。


    在五線譜上做題,在酒吧裏跳舞唱歌,學習任務裏還包括化妝塗口紅。


    他摸索著打開護理包,翻出裏麵的瓶瓶罐罐,再次陷入迷惑。


    “為什麽這個罐狀的東西……說它自己是麵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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