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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3年2月14日11:30。


    梅笙遙站在梅衡身旁,在喧嘩閃光中對著所有人深深鞠躬。


    霍刃立在門口,抬眉直視十指交叉的裴如也。


    他們知道,他們的隊友就等待在幕後。


    無論過程結果,他們都會成為自己的後背與肩膀,絕不放手。


    “情況並不樂觀。”徐董用電子筆把目前的數據調了出來,聲音冷峻:“今年除去二線三線娛樂公司,有四個男團先後已經或準備出道。”


    朗姆白,淺色少年,fox,以及ceko。


    “如果現在corona暫停兩個月工作進行緩衝,”她神色不悅地看了薑恕一眼:“曝光量驟降的同時,我們會得罪很多合作方,因為這是違約。”


    藝人們的工作基本都是提前半年到一年就全部安排完畢,就算間隙中穿插預留時間,也不會有兩個月這麽長。


    能夠一夜爆紅的藝人太多,然而紅個一兩年就查無此人的更是數不勝數。筆趣閣tv首發.biqugetv m.biqugetv


    她再度加重語氣,看著眾人道。


    “現在哪怕就是讓梅笙遙去鏡頭前麵哭幾次,他的職業生涯也會比人間蒸發來的安全!”


    “兩個月確實太長。”薑恕原本就準備把這個點當做煙霧//彈:“一個月,至少一個月。”


    今天聞楓出軌離婚的消息會連續爆出,梅笙遙短時間內還感覺不到鈍痛。


    任何事情都是等緊急狀態結束,分離和被割裂的感覺才會逐漸清晰。


    分手失戀,親人去世,父母離婚,驟然墮落,一概如此。


    薑恕是過來人,對這件事再清晰不過。


    “要再給遙遙一點時間,”薑恕反複強調這一點:“他今天才滿十七歲。”


    高層們互相對視,絮絮討論起利弊要害。


    霍刃清楚自己現在沒什麽發言權,隻是代表corona此時此刻坐在這裏而已。


    他抬頭凝視ppt上平鋪的蒼白表格,抿著唇沒有吭聲。


    更多人在等裴如也的表態。他作為股東之一,更權威,也更有遠見。


    男人終於開口了。


    “霍刃。你怎麽看?”


    少年揚眸看向他,目光沉定。


    “一個月。”霍刃看向周遭的所有人:“把做專輯和休假的時間往前調,部分活動需要取消。”


    這個選擇並沒有什麽新意。大家聽完敷衍點頭,仍然沒有被安撫。


    “但是,在這一個月裏,spf可以出一期節目,聯動電視台和官方網站。”霍刃的十指舒展開按上桌麵,目光有神:“臨時被//幹擾的代言和讚助,全都可以得到這個節目的廣告和冠名,等於是加倍補償。”


    裴如也身形未動,唇角綻起笑意。


    霍刃不滿二十,第一次置身於一眾董事麵前進行發言,難免內心緊張不安。


    他覺察到老師的無聲讚許,底氣足了許多。


    “現在從哪裏弄個節目出來?!”另一個大叔皺眉道:“真是異想天開。”


    “不需要更多投資和耗費,我們有現成的節目素材。”霍刃深呼吸道:“今天也是corona出道一周年紀念日,本來就應該準備禮物。”


    “我們可以把corona當初的選拔過程,成團篩選,還有每個成員不同階段的訓練視頻放出來,做粉絲向的揭秘節目。”


    裴如也看向神情猶疑的其他兩個高層,伸手推了一個u盤出來。


    “這是我助理先前寫的策劃案。”


    不僅是節目環節的剪輯設計,大小細節一應俱全,資料庫也早就得到授權被調了出來。


    ——居然連策劃案都有了?!


    舒董張董同時變了神態,當即接了u盤看裏麵的內容。


    “你們早就準備好這件事了?”她驚訝道:“怎麽薑恕都沒跟我講過?”


    這個主意從那個小孩嘴裏說出來,她心裏還存著些許顧慮。


    可裴如也這邊連計劃都做好了,事情基本上十拿八穩,甚至還可能是個轉機。


    薑恕完全沒想到還有這一招,抬頭錘了下霍刃:“你小子跟裴老板留了手不告訴我?知道老子剛才有多緊張麽?”


    霍刃哪裏想得到這事會有這麽巧。


    他以前來這開會都完全是員工代表沒有插嘴的份,今天一切都事出緊急自己也是臨時想了個對策——剛好就和裴如也完全一致。


    spf為了避免糾紛和做日後回顧,給未出道的藝人都留了許多視頻資料存檔記錄,不定期也會在公關課和采訪模擬中對他們進行提問。


    ——現在剛好就成了免費的大型素材庫,這絕對是省錢還賺吆喝的最好選擇。


    u盤裏的說明解釋詳實生動,把受眾定位和預期效果都做的清清楚楚。


    “今天中午就把宣傳海報做出來,圖直接拿之前備用的六人寫真,”裴如也仿佛默認在場的所有人已經同意了這個方案,不假思索地開始調兵遣將。


    “隻是耽誤一個月,演唱會時間不用改,少的時間可以加快團綜拍攝速度,行程表不會變動太大。”


    “這個節目剛好可以做一次人氣調查配合打榜,把他們六個三年前和三年後的樣子做個對比,同時抽獎各項門票進行預熱。”


    “所有被波及的代言商都可以打四到八折參與這個節目,但是冠名必須重新談。”


    戚鼎在處理更高一層的集團會議,這裏已經完全由裴老板掌控局麵。


    “有任何決策必須從我和舒董這裏過,公司員工不允許擅自接受任何私人采訪。”


    “隊長,”他揚眉看向霍刃,冷冽聲線終於現出一絲笑意:“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回去照顧好他們,我等你們的第三張專輯。”


    霍刃快速鞠躬,得到薑恕確認之後退了出去。


    他一個人穿過地下通道,在寂靜中逆著光往回走。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成長的還不夠。


    隊長這個位置,注定要成為六個人的支柱,包括他自己本人的。


    不可以脆弱,不可以彷徨,也絕不可以動搖。


    霍刃停在電梯門前,下意識地長長鬆一口氣,肩頸線條放鬆很多。


    還好那個人也在。


    平時大家都叫他裴老板,但他日常穿著寬鬆外套跳舞導節目,看起來更像一個老師。


    隻有在每周例會和今天這種場合,霍刃才會看見這個男人的另外一麵。


    是成熟周全到極點的商人。


    也是洞察的領導者。


    電梯叮的一聲打開門,少年邁步走進去按下十七,因為疲倦靠著牆緩緩閉眼。


    還好老師也在這裏。


    梅衡離婚聲明出來的同一時間,corona官方發布了最新的活動放送。


    官網論壇將聯合星虹台共同放送最新節目——《皇冠之誕》!


    許多寶石姐姐還在上頭狀態,衝過去就準備開噴。


    都什麽時候了還讓遙遙做節目!你考慮過他的感受嗎!!


    今天這種時候慶祝團隊一周年也太損了吧?!人家有多難受你不知道嗎!!


    然而海報剛一打開,全體瞬間進入真香狀態。


    ——四年前的六個稚嫩練習生站在鏡頭前,神情忐忑又乖巧。


    而他們的身後,則是六個氣質截然蛻變的驕傲少年,掌控力隔著屏幕都能躍然而出。


    “這難道是十二歲的遙遙嗎!!小小的一隻好可愛啊!!!”


    “什麽!練習生的選拔過程可以公開給我們看嗎!!讓我康康我霍是怎麽殺出重圍拿到top的!!!”


    “十五歲的池霽好軟啊想rua!放預告算什麽有本事你今天就放正片啊!!!!”


    corona官博還就超聽話地開始放他們四年前的照片。


    一個小時發一張,全是青澀回憶。


    獨自在深夜笨拙練習跳舞的薄玦,趴在檸檬茶旁邊睡著的謝斂昀,一個人在消防通道跳繩的霍刃,還在停留在百老匯舞台的池霽——


    到了晚上九點,spf這邊緊急把節目冠名定下,《皇冠之誕》先導片同步在微博放出。


    @corona:想要揭秘皇冠全團選拔的全過程,聽聽經紀人的幕後評價和回憶,看見四年前為夢想揮灑汗水的純白少年嗎——轉發這條微博還可以參與演唱會&皇冠券抽獎!-視頻鏈接


    視頻一打開,就是梅笙遙參加單獨考核時的黑白畫麵。


    十歲的小男孩站在一眾評委麵前,張開雙臂快速旋轉的輕快姿態在與今時今刻不斷重合。


    他身份特殊,小時被父親保護在鏡頭之後。


    同時自幼也在經曆常人所沒有的殘酷訓練。


    然後拿到了第一份考核滿分。


    緊接著是謝斂昀,薄玦,池霽。


    四年前的他們還在天南海北,被薑叔從國內國外一一找了過來。


    扔了滿桌零食的網吧包廂,維也納金色//大廳後台,倫敦西區排練廳。


    “當時老戚跟我說,要我來帶個男團,”鏡頭中的經紀人叼著煙擺手道:“我哪幹得了那種鬼事情,一幫半大不大的男孩得把我煩死。”


    “不帶不帶,我有那功夫還不如去釣魚。”


    四個核心成員相繼奠定,全國招募隨之展開。


    龍笳開場就拿走3a評分,評委臨時找了張空白報名表問他名字。


    “什麽?龍笳?十幾年前新聞裏的那個龍笳??”


    緊接著十五歲的霍刃出現在了鏡頭前。


    他穿著破舊髒汙的校服,根本沒有注意到攝像機的存在。


    “我不會跳舞。”少年低著頭道。


    “廣播體操會做吧?”畫外傳來磁性聲音:“就來這個。”


    少年不聲不響地做著俯身運動,校服褲腳上還沾著綠色油漆。


    再抬起頭時,畫麵驟然變回彩色,而他已是立在演唱會舞台最中心的那個無雙偶像,已經長眸撩人舞動全場。


    “我·是·你·的——”


    “唯·一·皇·冠!!!”


    -2-


    短短一分半的先導片當即刷爆了微博。


    聞楓這件事熱度居高不下,大量看客開始順藤摸瓜過來找她兒子長什麽樣。


    然後就有營銷號列出對比,把十二歲和十七歲的梅笙遙照片剪輯在一起,看同一個人的不同樣子。


    ——新聞發布會上的梅笙遙眼神堅韌,五官也在逐漸長開。


    俊朗出挑,已經是明光乍現的少年。


    皇冠的口碑開始迅速回暖。


    在今天淩晨的時候,各種不懷好意的惡意揣測還在把團隊綁在那樁醜聞共同羞辱,現在態勢再度翻轉,路人們紛紛開口發聲。


    短短視頻就足夠他們了解許多。


    “沒想到他們為了出道準備過這麽久……三年半就這麽一直在訓練,真的假的?感覺好拚啊!”


    “我以前根本不追星的,今天看了預告片突然蜜汁心動,養成小偶像這麽爽的嗎!!”


    “霍刃十五歲的時候就好好看嗚嗚嗚節目快播啊讓我打錢都可以!!”


    “本來覺得這事是梅家那兩位在共同炒作,現在才開始真實心疼他們……這麽小就出來訓練選拔,出道一周年碰到這種事情……唉聞楓做個人吧。”


    各大讚助商紛紛助力給轉發獎品加碼,視頻轉發量從五千跳到三萬再跳到十幾萬,熱搜話題也跟著排名狂漲進入前三名。


    梅衡大大方方地轉發這條新聞,姿態釋然地祝福兒子前路光明坦蕩,越來越好。


    聞楓這個名字,在一夜之間與他們終於解綁,從此以後再無半點關係。


    corona周年慶的連環慶典活動做得滴水不漏,專輯寫真集偶像周邊演唱會大小綜藝全都一起推,反而趁著今天的負麵情況把流量悉數轉移,愣是把負麵狀態洗刷到正麵陽光的方向——


    誰能拒絕這樣帥氣努力的少年們?


    不光不虧,還在猛賺。


    有兩個二線三線品牌今天淩晨還態度堅決地要跟薑恕退代言,這時候瞧見風頭說轉就轉,又腆著臉想回來重新合作。


    薑恕掛電話之前送了他們五個字:“滾你娘的蛋!”


    節目陸續播出留住曝光的同時,皇冠六子回到了十七樓,繼續進入專輯製作探討階段。


    出什麽思路的都有,七嘴八舌最後也沒定下來。


    梅笙遙回來以後狀態變好了許多,說話很少。


    霍刃看在眼裏,但也幫不到他什麽。


    有些傷痛隻能靠時間來慢慢愈合。


    霍刃進入創作狀態,但寫什麽都沒找到感覺,晚上睡得很淺。


    淩晨三點半從琴房出來的時候,南邊客廳靜悄悄的沒有開燈。


    月光落在木地板上,拉長了落地窗旁少年的影子。


    霍刃站在黑暗的走廊裏,注視著靠在窗旁的梅笙遙,半晌沒有走過去。


    他記得自己也有過這樣的暗夜。


    睡意被情緒攪散,思緒如深淵在吞噬擴張。


    也許這就是成長的路。


    不遠處傳來了開門聲。


    池霽打著哈欠走了出來,手裏還端著透明牛奶杯。


    “遙遙?”他沒有看見霍刃,反而差點被梅笙遙的背影嚇一跳。


    “師哥。”梅笙遙側頭看他,聲音疲倦:“我……睡不著。”


    池霽放下杯子,走過去輕揉他的軟發。


    “還在想那些事情?”


    “嗯。”梅笙遙抱著膝蓋繼續看夜空,臉頰貼在冰冷玻璃旁。


    “師哥,我好像被什麽困住了。”


    池霽在他身邊蹲了許久,突然道:“我唱歌給你聽。”


    落地窗旁剛好有一架純白的三角鋼琴,薄玦以前常常在這裏練曲子。


    他擦幹淨手坐到琴凳上,與梅笙遙再度對視一眼,指下琴聲如泉流般交替向前。


    澄澈的聲音隨之響起。


    “youknowthesunisinyoureyes


    你可知你眼中有烈日


    andhurricanesandrains,ckandcloudyskies.”


    有颶風和暴雨,還有烏雲密布的天空


    霍刃呼吸一頓,想起自己許久沒有聽見池霽獨自唱歌。


    他好像又回到了做練習生的那一年,隱在黑暗中傾聽感受。


    像在吟詠,也像在訴說,每個詞都可以傳達到心底,擁抱他的低落情緒,將壓抑憂愁都悉數消融。


    “yourerunningupanddownthathill.youturnitonandoffatwill.


    你穿越那座山丘,收放自如


    theresnothingheretothrillorbringyoudown.”


    這裏已再也沒有什麽會讓你驚悸痛苦


    梅笙遙靠著窗抱緊自己,不知不覺也在凝望起起落落的黑白琴鍵,漸漸睡意昏沉。


    其他幾間宿舍陸續悄悄打開房門,薄玦用眼神問隊長怎麽回事,霍刃淺笑著走回他們身邊,去找一條合適的毯子。


    他還想再聽更多。


    每次聽見池霽唱歌的時候,就好像自己的內心也在被擁抱一樣。


    “ohboy,luckhasledyouhere


    幸運已經引導你來到這裏


    andtheyresotwistedup.theylltwistyouup,ifear


    他們扭轉是非曲直,恐怕會將你置於險地


    thepious,hatefnddevout.youreturningtrickstilyoureturnedout”


    偽善的虔誠和憎惡,讓你變著法的掩飾自己


    霍刃抱著毯子走了過去。


    梅笙遙許多天沒有睡過好覺,這一刻看見哥哥過來了,順從地往旁邊讓了一些。


    霍刃用毯子裹緊他和自己,依偎在月下窗邊,共同睡在這一片寧和的琴聲裏。


    所有疲憊隱忍在被消解寬恕。


    “andifyouvegotnootherchoice


    倘若你已別無選擇


    youknowyoucanfollowmyvoice


    你還可以跟隨我的聲音


    throughthedarkturnsandnoiseofthiswickedlittletown”


    穿過這詭惡小鎮的暗巷喧囂……


    池霽望著他們垂眸微笑,溫柔歌聲再度重複,引導他們遠離內心記憶裏的至暗時刻,去更寧和溫暖的夢鄉。


    薄玦輕手輕腳地走了過來,給兩個少年又加了一層薄毯。


    池霽彈了許多遍,唱到嗓子微啞才漸漸停下來。


    霍刃和梅笙遙睡得呼吸均勻,靠著彼此互相取暖,被月光輕柔照拂庇護。


    池霽悄悄把琴鍵蓋好,走回其他三個人之中。


    “很好聽。”龍笳輕聲道:“你也早點休息。”


    他們四個相互擁抱,共道晚安。


    朝陽再度將霍刃照醒的時候,梅笙遙就窩在他的肩膀旁。


    “哥,再睡一會。”少年抱著他喃喃道:“我愛你們。”


    霍刃低頭親了他一下。


    “好夢。”


    -3-


    第三張專輯一共被寫出了十四種方案,最後大家全票通過了霍刃和池霽的共同想法。


    並將它取名為《唯留》。


    留同音六,代表著他們每一個人。


    前兩張專輯更多地是在用傳統模式進行詮釋表演,大部分曲子都是以霍刃為主c,六人根據不同主題共同唱跳表演。


    “但是c位也可以由不同的人來做。”霍刃拿著油墨筆在白板上寫著不同人的名字:“每個人都應該有高光時刻,其他五個人則為他襯托。”


    “也就是說,這張專輯裏,我們每個人都可以用兩首歌來表現自己?”


    “是啊。”霍刃笑道:“薑叔給我們設計的綜藝不也是這樣嗎?”


    六個人聚在一起,便是共同分享燦爛的發光體。


    而單獨突出每一個人,其實也可以有獨到魅力。


    “那每個人分一種顏色怎麽樣,”薄玦舉手:“我要藍色!”


    龍笳長長歎一口氣:“小薄老師,你怎麽跟我搶。”


    薄玦麵無表情盯他一眼。


    “我要深咖色。”龍笳跟著舉手:“深咖色特別適合我這種帥氣男人。”


    謝斂昀選了銀色,梅笙遙是金色。


    輪到小池這裏,少年趴在桌子上有些不好意思。


    “可以……用粉色嗎……”


    “可以,必須可以。”薄玦不假思索道:“櫻花海豚冰淇淋,這些都超適合你!”


    謝斂昀小聲嗶嗶:“……顏控還說的這麽清新。”


    “隊長我選粉色啦,”池霽笑的臉頰微紅:“謝謝玦哥。”


    他們各自去琴房書房寫歌彈吉他,判斷摸索有什麽點可以在團隊和個人之間共鳴推深。


    霍刃則留在桌邊寫計劃書,良久揉揉額頭。


    他最近不自覺地在焦慮很多事情。


    過去,現在,未來。


    現在的專輯能否拿獎,競爭者數量還在不斷增多,未來要等到哪一天才能拿獎,他該為corona再做些什麽……


    隊長意識一旦清晰紮根,肩頭的擔子就突然沉重許多。


    他優先陪他們寫歌和聲,自己的那兩首遲遲沒有落筆。


    每次把五線譜拿出來,腦子裏都一片空白。


    漸漸晚上也無法安然入眠。


    十七樓的落地窗是留給梅笙遙的。


    少年經常在那裏消解心事,偶爾抱著毛絨鯊魚在那裏睡覺。


    霍刃悄聲開門,去了十六樓。


    他腦海裏混沌一片,許多事沒有頭緒,隻有漂浮不定的焦慮不安。


    現在是淩晨一點半,十六樓的燈還是亮的。


    ——而且非常熱鬧。


    霍刃上電梯前情緒還偏壓抑低落,這會兒出來的時候好像突然就進了迪廳,動次打次震得天花板跟地板一塊顫,還有人在歡呼尖叫,氣氛嗨到不行。


    少年歪著頭看向蜂巢玻璃房,好奇他們這個點在做什麽。


    舞蹈室裏擠滿了人,衛老師掄著外套大聲在吹口哨,中間有兩個人在鬥舞。


    等等,那不是老師的外套嗎?


    霍刃動作一頓,往前走了幾步。


    然後就看見了穿著緊身黑t的裴如也。


    男人在與一個黑人小哥solo鬥舞,這會兒全然進入酣暢淋漓的狀態,汗水將緊致線條勾勒的一覽無餘。


    霍刃跟著裴如也學了接近三年,第一次見到他不穿外套的樣子。


    然後心跳加速,喉頭發幹。


    太欲了。


    裴如也高挑俊美,身線舒展肌肉緊繃,人魚線和肩線都標致到能讓所有健身教練都狂誇三千句,長腿鎖骨盡是人間凶器。


    而且整個人都融進了舞蹈裏。


    locking的灑脫利落,popping的風流倜儻,還有hip-hop的不羈野性,在風聲鼓聲中被展現的淋漓盡致,全身線條也隨之全然綻放,這一刻全然在露骨的明騷。


    這男人有一種極有攻擊性的性感。


    眼神如烈酒,輪廓似刀鋒。


    他搖擺旋轉,滿場男女舞者都在高聲喝彩吹口哨,嗨的不行。


    勁爆鼓點如疾風閃電般跟著一炸,旁邊黑人鯉魚挺身站起來,聳聳肩示意認輸。


    “yooooooo——”


    裴如也旋身一定,頸側還有蜿蜒的汗在往下淌。


    他停下的角度剛好可以看見霍刃。


    霍刃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感覺自己來的不是時候。


    裴如也擺擺手示意大家都下班休息,接過衛戒扔來的冰水走了出來。


    舞團的男男女女陸續走散,好些人還在扭頭盯著他背脊窄腰猛看。


    男人離他越來越近,呼吸還帶著運動後的荷爾蒙感。


    “怎麽過來了?”


    霍刃控製自己不要看他胸肌的深邃線條。


    “老師。”他聲音被偽裝的很冷靜:“您先把衣服穿上,別著涼。”


    他以前覺得裴如也輕易不脫衣服有點古怪,現在由衷希望先穿好衣服再說話。


    到底是年紀輕沒談過戀愛,定力約等於沒有。


    裴如也沒接話,擰開礦泉水瓶道:“睡不著?”


    “……臨時過來練舞而已。”霍刃不認。


    男人淡笑著沒拆穿,用水瓶外壁冰了一下他的臉。


    “在這等我,十分鍾。”


    他轉身去洗澡換衣服,留下霍刃一個人在這站著。


    少年本來就好幾天沒睡好,突然被冰一下腦子短路,過了半分鍾才緩過神來。


    等你?去哪?


    你說等我就等?


    憑什麽?


    然後手機都沒玩,安安靜靜憋著氣等了十分鍾。


    也不知道在生氣什麽。


    裴如也換好衣服出來時剛好過了十分鍾,又回到先前oversize的裝束。


    “走了。”他用幹毛巾揉著頭發,心情很好:“帶你去吃夜宵。”


    “薑叔不——”


    “薑恕管不著我。”裴如也已經進了電梯:“過來。”


    霍刃跟著站在他身邊,小脾氣莫名其妙:“我不餓。”


    “也不困,也不心煩。”裴如也從善如流:“什麽都好,所以半夜兩點還下樓亂逛。”


    霍刃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還穿著大t恤短褲,伸手按十七樓:“我這樣不能出公司。”


    然而電梯已經降到九樓了。


    “淡定。”男人順手又冰了下他的側臉,像在逗狼崽子撓他:“想吃什麽?”


    “不餓。”


    “那就湯包。”


    電梯裏光線明亮,霍刃側眸又看一眼他的外套,目光被男人捉到。


    “剛才沒看清楚?”


    狼崽子擰過頭,拒絕再多理他一個字。


    電梯停在了地下一層,這裏的停車場獨屬於spf高層,全是豪車。


    霍刃下意識地找自己當初窩在哪裏睡覺,裴如也站在一長排跑車前掏了把鑰匙出來,摁亮了一輛明紅色布加迪。


    “你平時不是這輛。”霍刃指了指右側另一輛:“今天不開這個?”


    “這一排都是我的。”裴如也慢悠悠晃著車鑰匙道:“原來你喜歡那台?”


    “無所謂。”霍刃麵無表情:“反正我都買得起。”


    不許炫耀。


    他們開車出去時果然遇到了蹲夜狗仔的尾隨,然而裴老板習慣半夜飆車,抄遠路換立交橋幾個漂移甩尾下來,後頭沒一輛跟得上。


    “飼主。”少年單手抓緊扶手,手背線條利落漂亮:“不會開就我來。”


    男人單手轉了半圈方向盤,信手揉他的碎發。


    “今年是說話硬氣不少。”


    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了。


    位置是偏僻市郊的夜市小吃街,來來往往的都是附近剛下班的建築工人,油香和肉香味混在一起,散著種很市井的樸實氣息。


    霍刃在spf先是封閉式訓練兩年半,出道以後就沒有脫離過cain這個角色,和陳小眼陸姨他們的聯係都越來越少。


    確實沒有時間,成天上下飛機拍雜誌錄節目,偶爾噓寒問暖幾句便已經是盡心了。


    他再度踏上這片泥濘小路,走進油煙喧囂當中,有種自己突然就回到了最初的幻覺。


    大嬸們一手照看著麻辣燙大鍋一手顧著鐵板魷魚,工人們坐在小桌旁吃韭菜水餃,遠處炸湯圓肉元宵的燈箱有些接觸不良,有一搭沒一搭地閃著光。


    這裏沒有人認識他是誰,也不會多看他們一眼。


    裴如也領著霍刃穿過泥濘長巷,在炒麵攤旁邊找了個位置坐下,給他要了一份蝦仁湯包。


    霍刃本來習慣了克製食欲,這一路走來反而餓得不行,悶頭喝冰綠豆沙湯不說話。


    “還是太倔。”裴如也撐著下巴看他一眼,又給自己要了盤牛肉炒麵。


    湯包先上,配了薑醋,又鮮又燙。


    霍刃好多年沒有吃過夜宵,動筷子之前警惕地多看了裴如也一眼。


    “保證不告訴薑叔。”男人舉起雙手:“我是共犯。”


    少年鬆了口氣,試探著咬破小口蘸醋喝湯。


    包子很燙,他吃的慢,額頭被蒸出細小的汗珠。


    食道和腸胃被雞胸肉蛋白質粉控製太久,聞著鮮味簡直快樂到要為湯包唱讚美詩。


    很快熱氣騰騰的炒麵也上了,還附贈一碗蘿卜豆腐湯。


    裴如也多要了一個幹淨碟子,把豆腐湯推到霍刃麵前,給自己開了罐百威啤酒。


    “炒麵來一點?”


    少年慢悠悠看他。


    男人失笑,把大半盤都分給了他。


    霍刃已經打定主意要吃完回去跳八千個繩,漸漸也忘了這些負擔,在專心感受牛肉的爽滑彈牙。


    “我總覺得,你和其他老師不太一樣。”


    “具體呢?”


    “年齡,身份,談吐。”霍刃動作斯文,大腦也清醒冷靜:“一點都不像二十四五歲。”


    薑叔和大部分人說話都是直來直去,唯獨在裴如也和戚總麵前帶著幾分敬意。


    大叔雖然看著市儈,其實不貪財也不慕權,跟總台長說話客氣也隻是為了給corona鋪路。


    “嗯……是很長的故事。”裴如也慢悠悠道:“狗血又惡俗。”


    狼崽子動作一頓,暫停進食:“我就知道。”


    “我祖父是洛杉磯的老華僑。”男人並不回避,抿了口酒看長巷深處的燈火:“他家財萬貫,在舊時代娶了四房姨太太,全都帶了過去。”筆趣閣tv手機端https://m.biqugetv/


    他提到這些事,語氣玩味如同在講一個笑話。


    “祖父去世的時候,有十幾個叔伯親戚要和我爸爭家產。”


    “我爸心性單純,隻喜歡做編劇,沒想到有一天會被親弟弟掃地出門。”


    “我們三個當時就站在街頭,全身上下都是名牌,卻還是凍得瑟瑟發抖。”


    霍刃緩緩放下筷子,下意識道:“那時候……你幾歲?”


    “九歲。”裴如也撐著下巴,輕描淡寫往下講:“後來,我陪他們把家產奪了回來,漸漸開始學著投資和做生意,然後就到今天了。”


    霍刃覺得這個故事哪裏不太對。


    “你是怎麽做到的?”


    裴如也揚起手背擦淨他額角的汗珠,海洋調香氣似有若無。


    少年沒有躲開,反而還感受那一份轉瞬即逝的溫熱接觸。


    他覺得他很好聞。


    “是啊。”男人凝視著他輕笑。


    “也許和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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