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刃迷迷糊糊睡著,突然聽見了破空的槍聲。


    他一瞬間彈坐起來,伸手抓遙遙的手卻撲了個空。


    下一秒又是兩瞬槍響,震得遠處都有野鳥撲棱棱紛飛而上。


    “倒了!”謝斂昀一拍巴掌:“龍哥好槍法!”


    遙遙蹲在旁邊掰柴火:“什麽時候可以吃啊?”


    “還沒處理呢,等會兒。”


    池霽搭帳篷太累,這會兒睡的打雷下冰雹都起不來。


    其他幾隻倒是精力充沛,半夜兩點在琢磨著搞夜宵吃。


    霍刃把自己從睡袋裏刨出來,扒在帳篷邊緣瞧他們在做什麽。


    “刃刃醒了?來搭把手。”龍笳倒拎著兩隻長腿瞥了一眼:“這貨……是獐子吧?”


    “肉不多,但是經吃口感好,”謝斂昀滿意道:“夠咱們六個分了。”


    這邊霍刃匆匆套了件外套長褲過去幫忙拉獵物,薄玦已經磨好刀拿了個盆過來。


    “我來。”


    他長發用深藍絲帶係在背後,看著還有那麽幾分法國貴族的調調,手中尖刀橫著一劃,從喉間一路剖到末端,手法還算熟練地幫忙剝離皮肉。


    旁邊幾隻壓根沒接觸過這種工藝,這會兒笨手笨腳地幫忙按著獐子四條腿,像是怕它突然詐屍。


    等一整張完整麝皮剝下來,薄玦拎起來前後看了眼:“三個彈孔,前兩發打腿和肚子,第三發才穿過眼睛,可惜了這張皮。”


    龍笳馴服點頭:“是我技術不精。”


    謝斂昀隱約感覺嬌生慣養的行列裏隻剩下自己一個,試圖去幫著生火。


    然而霍刃已經把炭火調料都全都收拾好了,還在無煙灶上支了個鐵支架:“薑叔還給我帶了瓶老幹媽。”


    “不用那個,他哪兒懂做飯啊——烤肉直接刷椒鹽撒點孜然,吃的得是原汁原味。”


    其他人幫著拾掇碗筷桌椅,間或圍在灶邊烤手烤衣服,龍笳蹲在獐子旁邊留神瞧薄玦怎麽放血剖肉,撐著下巴一看就是許久。


    三個特種兵出身的攝像分頭行動去了,這邊畫麵太血腥,拍了素材也沒法放。


    “看什麽?”薄玦挽著袖子在取內髒,雖然一次性手套上沾了不少血,但雙臂白皙修長外套也幹幹淨淨,反而不像郊外屠夫,而是醫學院裏嚴謹自持的薄大夫。


    龍笳眼中含著笑意,伸手想幫他把碎發捋到耳後:“跟小薄老師學學。”


    薄玦側頭一躲,手裏那柄藍嶺獵人翻了個花,語氣微妙:“龍先生,跟前男友還是有點分寸比較好吧。”


    他話裏帶刺,龍笳卻反而心情更好,像是知道對方終於走出來了,不再為這個選擇傷懷。


    “照這麽說,咱今晚一塊睡,中間還得豎個枕頭表示禮貌。”他意味深長道:“山裏風大,吹倒了算誰的?”


    薄玦被嗆得臉上一紅,壓著聲調凶他:“不睡一頭不就得了,想什麽呢?”


    “睡一頭吧,”龍笳溫聲道:“置氣歸置氣,晚上還是怕你凍著。”


    某人別開頭不看他,臉頰還是紅的。


    獐子被橫著剖開,處理幹淨內髒以後架上了燒烤台。


    無煙灶妙就妙在能讓煙霧貼著地麵爬,再沿著樹木攀援而上,沒等冒到天際就已經在樹冠那消幹淨了。


    哪怕是大白天燒水做飯,從遠處也看不出動靜來。


    山裏的野獐子運動充分,剛好又是春季,肉質肥瘦相宜,架火上一烤就滋滋冒油。


    梅笙遙哼著歌衝果汁去了,謝斂昀拎了把餐刀在邊戳孔邊算他們六個人分下來能吃多少。


    沒過一會兒,東邊帳篷動了兩下,穿著睡衣的池霽迷迷糊糊探出頭來:“好香啊……你們在烤什麽?”


    霍刃招了招手:“已經快熟了,池池過來吃。”


    六個人在山間夜霧中飽餐一頓,懷揣著滿肚子的肉睡得頗為安穩。


    期間三個人輪流扒開帳篷門看距離燈,瞧見那燈安安穩穩沒亮著,才放心繼續倒頭就打鼾。


    這一覺就睡到了上午九點。


    霍刃再起床時,一眼就瞥見兩攝像坐在十幾米高的樹杈上拍遠景。


    他默默估算了下距離,心裏對專業選手梳了個大拇指。


    今天需要騎車更換駐地,位置得從霧布山逃到丘楓山。


    昨天開鏡之前,他們早早改了車牌號躲開電子掃描,下車時又改了一道,還把車身的顏色貼紙全都給揭了,純黑越野車一變成藏青色,停進早就踩點好的隱蔽位置裏。


    但停太久也可能會被找到,還是謹慎為好。


    丘楓山和八鹿山都停了不同類型的車,一路跑過去也是在往最遠邊緣走,樹林越密越好躲開無人機的地毯式掃描。


    一行人把大小物件重新打包好,各自帶著二三十公斤的負重往下一個出發點衝。


    霍刃領頭帶路,時不時瞧一眼隊友的體能狀態,偶爾帶他們停下來歇會兒。


    龍池遙三人都喜歡戶外運動,放出來跟獵隼歸山似的,一下午騎下來也不覺得累。


    謝斂昀臉都白了,呼哧呼哧地喘氣像在拉風箱。


    霍刃幫著遞水捋背,表情很同情:“昀哥,你想想演唱會快來了,咱這也是提前做體能訓練。”


    謝斂昀本來臉色還是紙白,一想到回去還有演唱會要排練,瞬間變得慘白慘白。


    “那再回去,還,還跑十公裏嗎?”


    “打個折?”霍刃不確定道:“每天跑八公裏怎麽樣?”


    “根本就沒有區別好嗎!!八折也是折嗎!!!”


    他們昨天獵的那隻獐子並沒有被完全吃完,臨睡前被一塊切成椒鹽肉條裝進保鮮盒裏,這會兒全當作口糧吃了個幹淨。


    出來逃命實在運動量消耗太大,沒有熱溫的能量棒吃起來完全不夠,還是得有充分的蛋白質和碳水補給。


    六人在丘楓山的半山腰落定時已經是傍晚五點半,騎了接近十五公裏左右,一路膽戰心驚怕碰著背包登山客。


    好不容易找好營地,還得強撐著繼續搭帳篷挖野灶,等於強體能訓練完還得繼續幹活。


    薄玦從越野自行車上下來時就快沒氣兒了,睡袋都沒鋪好倒在上頭就開始躺屍,倒下去時沒一根頭發散在睡袋外的泥土上,角度找的很好。


    梅笙遙沒有加入架帳篷的隊伍,一個人埋頭鼓搗了半天,巴掌一拍道:“搞定了!”


    霍刃正準備過去弄灶台,突然就聽見了水燒開時咕嘟咕嘟的聲音。


    “等等——這是從哪兒來的?!”


    “今晚吃火鍋啊。”梅笙遙舉了兩包火鍋麵和粉絲,笑眯眯道:“刃哥想吃哪個主食?”


    某個小天才體能過人,不光背了一堆必答題,還背了半袋子附加分。


    他直接帶了個太陽能蓄電池,用電池接上小鍋,還跟變戲法似的掏出好多火鍋必備食物。


    一袋子海底撈番茄底料倒進去,白開水當即就變成了濃香四溢的鮮湯。


    “牛肚,海鮮菇,娃娃菜,黃喉……”梅笙遙把真空包裝的食材一樣樣往外掏,謝斂昀已經在舀熱湯喝了。


    梅笙遙也不管他,歪頭喊龍笳。


    “龍哥!龍哥咱菠蘿還在嗎!”


    “我背包側袋那,就帶了一個。”


    “夠啦!”


    菠蘿切好再一蘸鹽水,甜酸香氣不聲不響地再度漫開,很有春天的感覺。


    霍刃本來努力忍著不喝湯,先幹活再吃飯。


    一聞見這菠蘿的甜甜香氣,他徘徊了兩三圈,還是飛快地吃了好幾塊。


    薄玦緩緩詐屍:“好香啊……扶我起來……”


    霍刃就著叉子喂了他一片:“玦哥,甜不甜?”


    “甜到哭。”薄玦嗚嗚道:“我想吃家裏的櫻桃了……”


    他們六個過慣上流日子的大男生,碰到這種一切都得自力更生的環境其實也都不太習慣。


    好在大家都在身邊,單是瞧見同伴們環繞在身邊打打鬧鬧,再累好像也能咬著牙多撐一會兒。


    梅笙遙帶的十幾袋葷素食材全都下了鍋,番茄湯一會兒煮的像牛肉湯一會兒像白菜湯,最後就完全成了大亂燉。


    火鍋麵和粉絲全都被吃了個幹淨,最後三四個人把鍋底瓜分完,還記著給攝像們分了一碗。


    熱湯熱食再一下肚,睡意就像山間的夜霧般無聲無息地漲了上來。


    他們草草用毛巾擦洗了一遍,調好計時器倒頭就睡。


    還記著隔著帳篷互道晚安。


    薄玦睡著睡著就習慣性蜷進龍笳懷裏,呼吸綿長又輕緩。


    梅笙遙和霍刃像小獅子和小狼一樣互相枕著,裹著一條毯子睡成一團。


    池霽吃飽了精神好了不少,拉著謝斂昀去附近搭了幾個陷阱,往裏頭灑了好些玉米粒和棉花糖。


    “野生動物不吃棉花糖。”謝斂昀一扶眼鏡道:“放點小米黑米就夠了。”


    “萬一呢?”池霽仰頭看他。


    “……那你分我兩塊再放,別浪費食物。”


    到了淩晨三點,霍刃這邊的計時器準時震動起來。


    他快速醒過來一手關掉震動,給八爪魚睡姿的梅笙遙扯了下毯子,然後鑽出去看燈。


    熄著,沒事。


    霍刃鬆了口氣,準備把門簾再拉上。


    距離燈一瞬間亮起黃燈,開始急促閃爍。


    “是無人機——都醒醒,無人機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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