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賽定音,狂歡一直持續到深夜。


    哪怕有裴如也陪著,霍刃也不得不多喝了幾杯酒,好在度數都不算高。


    先要為順利出道的小孩兒們一一慶祝,然後還要謝過一路走來的各個友商和合作夥伴。


    酒桌上的點心菜品換了一輪又一輪,就差再放些煙花慶祝。


    等賓客差不多都散了,六個小孩又過來給老師敬酒,笑容明朗又熱烈。


    “老師,我也不好意思請你喝酒,”傅明年輕聲道:“一小杯芒果汁,也可以緩緩腸胃。”


    霍刃伸手接了喝完,靠著裴如也笑道:“本來還替你捏了一把汗,沒想到投票居然還拉開斷層了。”


    他伸手揉揉小孩的頭,詢問道:“今年就十八了?”


    “剛滿幾個月,”傅明年應道:“雖然是隊長,之後還是要麻煩哥哥們多照顧。”


    “我就不一樣了,”祝熙之振奮道:“我最小!”


    “笨蛋你在高興什麽……”


    霍刃看他們到底都是小孩,吩咐都早點睡,明天再去公司總部報道開會。


    他和梅衡封今閑聊幾句,眼見著時間都快到三點了,笑著和所有人告別。


    裴如也在酒會上一直很受歡迎。


    男人身份特殊,光環繞身,更何況如今峨山風投的股價雪崩加血崩似得猛垮,但凡有些門路的人看他眼神都敬重了許多。


    大夥兒多多少少清楚他底細,反而不敢嘻嘻哈哈湊過去攀談,隻遠遠地打聲招呼問好。


    兩人再回到房間時,已經是三點二十了。


    霍刃喝了幾杯紅酒有點微醺,這會兒說不上醉的糊塗,但本性也漸漸出來了些。


    他一進門就歪在沙發裏,哼了兩聲不想去卸妝洗澡。


    裴如也習慣了縱著他,自己去取了卸妝棉熱毛巾,像貼身助理般幫他打理那些花裏胡哨的發膠亮片。


    霍刃困困乎乎地任由他把自己清理幹淨,頂著熱騰騰的軟毛巾悶悶道:“真好啊。”


    男人動作一頓,隻繼續摘他發尾沾的銀塵。


    “你怎麽不問我,什麽好?”


    裴如也笑了一聲:“你說。”


    “這麽講讓我覺得……有些不好意思。”霍刃伸手捂著毛巾,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此刻的表情:“現在這樣的生活……我從來沒有幻想過。”


    過去十年裏苦心經營的外殼,故步自封的無數清規戒律,如今全都成了泡影。


    哪怕娛記拍到他今晚和裴如也進了同一個房間,哥哥弟弟們也不會被波及傷害,他的世界也不會就此崩塌。


    自由……真好啊。


    “老師,有些事……你可能不信。”


    青年伸手緩緩揭開毛巾,注視著絨毛上被拂去的星星點點閃爍光芒。


    “很久很久以前,我隻要一低頭,隨時就可以哭出來。”


    “也不是因為難過,是為了不被打的太狠,畢竟第二天還要去上學。”


    他仰頭望著前方,回憶時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


    裴如也安靜下來,靜靜地聽他往後說。


    “當初海選時要不是靠著這個,也許我都見不到你了。”


    “可是今天決賽之前,我洗臉時又想起了這件事,試了一下。”


    青年笑了起來。


    “老師,那種感覺……它消失了。”


    淚意,痛苦,積壓太久的晦暗。


    他感覺不到它們了。


    男人抬手輕撫他的臉,眼眶泛著紅。


    “老師,你又是這樣的眼神,”霍刃伸手握住他的手背,低笑道:“這都是好消息,你怎麽表情這麽難過。”


    “不過……要說以前和你有什麽遺憾,”他垂眸道:“也確實有好多。”


    裴如也皺眉道:“是不是因為我以前總在國外,見麵的次數不夠多?”


    他沒有等霍刃解釋,不由自主地開口懺悔:“我從前……確實總想冷著你。”


    “有時候雖然可以見麵,但怕處理不好關係,會刻意回避一段時間。”


    霍刃眨了下眼,忽然坐直了許多。


    “你真這麽想的?”


    “嗯。”裴如也想起了什麽,給他看自己手機裏的一張舊照片。


    他們雖然已經戀愛了許久,再說起年少時的心動,還是會有幾分忐忑。


    “其實你二十歲生日那天,我給你準備過禮物。”


    男人仿佛在承認錯處,低著頭說話很慢。


    “不是助理買的那瓶酒,是照片裏的這條黑白格紋圍巾。”


    霍刃握住手機,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煩悶。


    “你給我準備了?”


    “嗯。”


    “你那天沒有來。”


    “我去了。”


    “你沒有去,”霍刃醉意都醒了許多,罕見地爭辯道:“粉絲生日會一結束我就在找你,薑叔說你已經去美國了,我還特地去十六樓找過你。”


    “你那時候根本不在,”他急促到又莫名難過起來:“我還以為你是躲在什麽地方了,可是你在美國一呆就是好多天……”


    裴如也立刻把人摟懷裏,哄人的時候呼吸也有點亂:“本來是在後台等你,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我動心了。”


    他把霍刃抱緊,再開口解釋從前許多的時候,語氣也變得艱澀。


    就像是啟封一個本應不該存在的秘密。


    裏麵裝著不可承認的迷戀,喜歡,**。


    如今早已釀作氣泡翻湧的蜂蜜酒,多喝一口都會醉。


    霍刃怔了許久,緩緩道:“原來在我二十歲的時候,你就……”


    裴如也把臉埋進他的脖頸裏,自我放縱地又聞了一下,喃喃道:“你那時候,還是我的學生……”


    霍刃隻覺得自己心裏有什麽突然就亮了起來。


    他快速親了親男人的額頭,又分開了一點距離,笑眯眯看他此刻的表情。


    “裴老板原來是這樣的人。”


    男人靜默道:“當時本來在美國應該呆半年,但是……你又給我打電話。”


    霍刃記得從前發生過的所有事,此刻雙手圈著他的脖頸,依舊明知故問:“打電話問什麽?”


    “演唱會,道具,方案,還有我什麽時候回來。”


    於是他推掉大部分應酬會談,第二天就回了時都。


    霍刃這會兒笑得不行,轉頭又陷進寬闊有力的擁抱裏。


    認識裴如也這麽多年,他太清楚這個人多有分寸感和邊界感。


    哪怕直到今天才攤牌解釋這些,也簡直像是變相承認和誇獎他少年時有多迷人。


    裴如也這會兒有點心情複雜,抱了一會兒才簡短道:“這沒什麽。”


    “那是。”霍刃愜意道:“好多人都可喜歡我了。”


    “……我那時候很有底線的。”


    “嗯,是啊。”


    男人揉揉眉心,報複性地咬了他一口。


    “嘶——”


    第二天的會議定在下午兩點半,公司那邊知道大夥兒都睡得晚醒得晚,還表示遲半個小時來也沒事。


    霍刃摟著未婚夫一覺睡到中午十一點,起來洗漱換衣服吃了點東西,轉頭和他一起下樓,開車去spf的公司總部。


    裴如也罕見地吩咐司機不用來,自己開車帶他去南城。


    路上街景稀鬆平常,霍刃還有點瞌睡,聽著吉他曲眯了一會兒。


    半睡半醒著,男人淡淡開口道:“其實,也不可惜。”


    “嗯?”


    “以前覺得你太收著感情,沒想到……”


    霍刃以為他在說黑緞帶的那些事,慢悠悠道:“都是老師教的好,不用誇獎。”


    “是麽。”裴如也悠悠瞥了一眼:“喝醉了撒嬌也是我教的?”


    霍刃腦子裏轉了一圈,突然沒找到存檔:“……有這回事麽?”


    “比利時。”男人徑直變道超車,看了眼路況:“你那晚喝醉了,謝斂昀把你留在了錄音室,是我抱你回房間的。”


    某人瞬間想起因為太羞恥被強行忘掉的往事,睡意消退得幹幹淨淨。


    “可是那天,什麽事都沒發生不是嗎——”青年語氣變得不太自然:“難道我那天——”


    “也沒做什麽。”裴如也把車駛進地下停車場,尋找著自己許久沒去過的停車位。


    “不過就是抱著我不肯鬆手,一直說好喜歡我,問我結婚那天你該給多少份子錢。”


    霍刃這會兒沒宿醉都要頭疼了,強行打斷道:“沒有的事,你現在完全是在誆我。”


    “沒有啊。”男人可惜道:“看來我的記憶力有點問題。”


    隨即清了下嗓子,竟然仿出了霍刃當時軟軟的聲線。


    “老師他那麽好,為什麽我不能追他。”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他。”


    “以後他要是和別人結婚了,我該怎麽辦啊……”


    霍刃這會兒臉上燙的不行,已經想伸手捂嘴。


    偏偏又說什麽都信,神情忐忑道:“我當時還說什麽了?”


    車已經停好,裴如也徑直關門落鎖,任由他追過來。


    “你還誇我很性感。”


    男人輕飄飄道。


    “說薄玦他們都親過很多次了,為什麽你一次都沒有被親過。”


    霍刃在看見電梯樓層說明時已經反應過來,他一分鍾後就要過去主持會議,跟那幫小崽子們繼續談正事。


    偏偏這時候還被撩成這樣,情緒狀態哪兒都不像正經老師。


    “那,”他跟著裴如也走進電梯間,一時間心跳又懸起來。


    “那你當時……親我了麽?”


    電梯緩緩上升,裴如也單手插兜,笑著不說話。


    霍刃被他親過許多回,唯獨就計較那一次。


    “親過沒有?”


    “老師,快點——”


    在電梯打開的前一秒,男人俯身吻住他的唇,任由白玫瑰的氣息都悉數沾上去。


    “……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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