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東京


    站在可以看見遠處夜景的陽台上,真衣淡淡地歎了一口氣。


    人生總是充滿了各種可笑及不堪,當年向往東京的她,居然在十八歲那年隨著父親的調職而舉家來到了東京。


    當同學們以羨慕的眼神恭喜她終於可以去東京定居的同時,她心裏的那個傷口就又被硬生生地撕裂。


    這些年過去,她已經習慣了東京的生活,甚至聲調裏已經找不到一絲關西口音;不知不覺地,她已然成為一個真真正正的東京人了。


    初時,她以為自己熬不過來,但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她終於發現自己竟可以這麽堅韌。


    中川剛,她十年來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名字,雖然潛意識裏,她一直想忘了他、忘了那一夜。


    但最後,她隻拋開了他俊朗的容貌,卻丟不掉他親吻她、撫摸她、占有她的驚悸感覺。


    在那一刻,她真的以為他是愛自己的,直到他什麽都不說地離去。


    那是她的第一次,而到目前為止,也是她惟一的一次。


    “真衣,”她的母親水野香子在客廳裏喚她,“吃飯啦!”


    “噢。”她點頭。


    她記得那天,父母親從名古屋趕到東京來接她時,父親給了她一巴掌,卻什麽都沒說,而母親隻是抱著她,不停地哭、不停地哭……


    從那天開始,她在心裏暗自發誓,自己再也不會做出任何違逆父母的事,她要當個乖女兒,因為不當乖女兒的下場是那麽的不堪。


    吃飯時間,真衣的父親水野榮一接到了一通電話,而她還不知道這通電話改變了她往後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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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麽?”夜深人靜,水野夫妻倆的房間裏傳來了細微的說話聲。


    “唉……”水野榮一發出了無助又懊悔的歎息。


    水野香子幾乎要哭出聲音,“你怎麽這麽糊塗?保人不能隨便當的……”


    “我跟他是這麽多年的同事,怎麽知道……”說著,他又沉沉一歎。


    “多少錢?”


    “四仟萬。”他說。


    一聽見這個對他們家來說,簡直是天文數字般的負債,水野香子再也壓抑不住地哭出來,“四仟萬?我……我們哪來的四仟萬?”


    “小聲一點,”水野榮一低聲道,“別讓真衣聽見了。”


    “可是……”她強忍住淚水,“可是我們哪來的錢還這些債呢?”


    他一歎,“我會想辦法先借借看的。”


    “這種事要是被你們公司知道,你一定會被開除的。”


    “我知道,”他神情憂忡,“所以我現在很怕財務公司會打電話到公司,或者是直接到公司去找我。”


    她啜泣著,“怎……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呢?”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現在說這些做什麽呢?”


    這一夜,水野夫婦倆徹夜難眠,滿腦子隻想著那天外飛來的四仟萬債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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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新宿代代木


    這裏是一家外表看似平凡的小酒吧,裏頭幾乎看不見多少客人,來來去去都是一些看似黑道分子的人物,而事實上,它確實不是真正的酒吧。


    店名為“中川”的它,其實是南青山會位於南新宿的角頭——中川組的所在。


    一名身著黑色西裝,裏頭的白色襯衫隻上了幾顆鈕扣,隱隱露出結實胸肌的男人,將一雙修長的腿放在桌上,整個人幾乎是半躺在事務椅裏。


    他手上拿著幾份文件,一雙銳利如鷹箅般的眼睛正專注地閱覽著這幾份單據。


    中川剛,十年前的他還隻是帶著幾個小鬼在南新宿一帶混跡的小夥子,而十年後的他以三十歲的年紀,已經是南青山會裏負責整個南新宿管理的主要角頭。


    在新任會長上任後,整個南青山會也做了一次大變動,而他就是這批新血輪替中備受矚目的一個。


    他行事利落、敢拚、冷靜,盡管年紀還算輕,但在領導統馭方麵,卻有著一些老江湖不及之處。


    十年的歲月,將一個衝動易怒、血氣方剛的小鬼磨練得更加沉穩、更加冷漠,如今的他已不同往日。


    “這個人欠了四仟萬?”他將文件往桌上一擱,神情疑惑地望著坐在前麵的金井廣平。


    他為南青山會管理地下錢莊,掌握著極重要的經濟大權。


    金井廣平覷了一記,“他做人家的保人,結果那個人跑了,四仟萬都得由他來背。”


    “噢?”他挑挑濃眉,唇邊是一記淡漠的笑意,“就是有這種笨蛋。”


    “他在外商公司上班,要不要我找幾個人去公司找他?”金井問。


    他沉吟了一下,“你傻了?”說著,他放下雙腳,霍地站了起來,“要是他沒了工作,找誰來還錢?”“可是——”金井皺皺眉頭,“他一直還不出錢來。”


    “想想其他的辦法。”他果斷地說。


    金井忖了一下,“我聽說他有個女兒……”


    “如果他還不出來,就讓她女兒到店裏上班。”他睇著金井,神情依舊冷漠。


    他不用為別人的處境可憐而感到內疚,因為當初簽字蓋章時,可不是他拿著槍押著他們寫的。每個人終究得為他的愚蠢及衝動付出代價,這是他最常說的一句話。


    “他女兒已經二十六歲了,到店裏上班……不會嫌‘大’了點?”他們店裏全是一些年輕的小姐,平均年齡約莫隻有二十一歲,就連那媽媽桑也不過才二十五。


    中川剛點燃一根煙抽著,不知在想些什麽。


    忽地,他轉過頭來,“不然送她去陪浴吧!”


    “噢……”金井訥訥地。


    正所謂“別人家的兒子死不完、別人家的女兒玩不死”,他根本不在乎拉幾個女人入火坑,再說……現在的女人都是心甘情願進火坑,早已沒有從前那種因為家境清寒,不得已才賣身養家的情形。


    “父債女償是天經地義的事,誰叫她有個糊塗的老爸?”他淡淡地說。


    對女人,他一直都是不在乎的。她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就像在便利商店買東西一樣的簡單。他始終相信自己不會為了任何女人而有所牽絆,除了……那個曾被他“做過記號”的蹺家少女。


    事實上,直至今日,他還不確定被做記號的是她,還是他自己?


    這十年來他一直沒忘了她,每當他抱著其他女人時,他就忍不住想起當年在他懷裏哭泣的她。她為什麽就那麽不告而別?甚至讓他根本不知道上哪兒去找她。


    那天他一出門就接到金井被堵的通知,待他前去處理完事情回去時,她卻已經不見蹤影。


    他明明叫她等他,為什麽她還是一聲不吭地跑了?


    這十年來,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在人海中尋找她的身影,每當在人潮中看見相似的背影,他就會忍不住地追上前一探究竟。


    他明明知道再也見不到她,卻莫名地在心裏存著希冀。


    水野真衣。她現在在哪裏?恐怕已經結了婚,是兩個孩子的媽了吧?


    說起來,他還真是有點後悔,因為他在她身上拿了不該拿的東西,也因此失去了他不該失去的東西。


    她失去的是貞潔、是處女之身,而他呢?他失去了什麽?


    他知道、一直都知道,隻是……他不願意承認。


    男人總是要動手動腳、動刀動槍才能分出輸贏勝負,而女人啊,當她要毀滅你的時候,卻隻需要一串淚珠。


    聽到鈴聲大作,水野香子立刻前去應門。“哪位?”


    “我是財務公司的人,水野先生在嗎?”


    一聽對方是財務公司的人,她簡直嚇到腳軟。“他……”她回頭望著怔坐在餐桌上的水野榮一。“他不在……”


    門外的人忽地使勁一撞門板,發出極大的聲響。“別想騙我們,我們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他……他沒有……”水野香子猶作困獸之掙。


    “再不開門,我們就在你們家樓下噴油漆,讓大家都知道你們的事。”


    她嚇得眼角泛淚,求救似的望向水野榮一。


    水野榮一沉吟片刻,像是認了命地點頭示意她打開大門。


    一開門,三名彪形大漢闖了進來,個個一臉凶惡。


    “水野先生,你欠我們四仟萬,打算怎麽還?”負責追賬的金井笑問。


    雖然唇邊是笑,但水野榮一卻可以感覺到他眼底那淩厲的凶光。這些人是流氓,是他們這種平凡老百姓惹不得的流氓。


    “我還在想辦法……”他囁囁地說。


    “想辦法?”金井哼地一笑,“我們老板可沒有那個耐心。”


    水野榮一低著頭,怯懦委婉地,“我一定會還的,請你們給我時間……”


    金井蹙起濃眉,“四仟萬的利息可是高得嚇人,你拖得越久,金額就越來越龐大,到時候你就算連老婆女兒都賣了也還不起。”


    聽到他的威脅,水野榮一和妻子都噤若寒蟬,不敢吭聲。


    這時,他們夫妻倆隻是暗暗慶幸著一件事,那就是——幸好今天真衣去參加聚餐,所以不在家。


    要是這幫人看見他們有一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兒,一定會把主意動到真衣身上。


    “聽說你有個女兒,不是嗎?”金井試探地問。


    “她……她不行……”水野榮一和妻子異口同聲地。


    “不行什麽?”金井忍不住想笑,“我都還沒說要她做什麽,你們急什麽?”


    “我女兒她……”為了保護自己的女兒,水野榮一大膽地對他說了謊,“她不是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孩,而且……而且她長得並不漂亮,還有……”他話未說完,突然聽見大門門鎖喀地一聲旋開:


    “爸,媽,我回來了……”真衣一進門,隻見屋裏除了她父母之外,還有三個不知名的陌生男人。“真衣,快跑!”水野香子放聲地叫,神情驚悸慌張。


    真衣怔愣住。跑?她為什麽要跑?這三個男人又是什麽人?


    就在她發怔的同時,一名男人已經趨前押住了她。


    “做什麽?”她驚愕地道。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劫匪闖入民宅,挾持人質?天啊!她簡直不敢相信這種隻有在好萊塢電影上才看得到的情節,居然會發生在她家!


    水野榮一哀求著:“求求你們別對我女兒……”


    “住嘴!”金井打斷了他,“欠債不還的是你,可不是我。”


    “我不是不還,隻是需要時間……”他說。


    “廢話!”金井沉喝一聲,“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我們還要不要吃飯?”


    完全不知情的真衣一臉錯愕,“爸,這是怎麽一回事?”


    水野榮一望著被押著的女兒,難過懊悔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衣,”水野香子噙著眼淚,嗚咽地說,“你爸爸做人家的保人,結果就……”


    其實不用等她說完,真衣也已經猜到了是什麽事情。這種因為做保而被牽連的事在社會上屢見不鮮,但她萬萬沒想到會發生在她父親身上。


    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他們自然是躲不掉責任。欠債就還錢,她沒有什麽話好說。


    雖然這些人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專門催討債務的流氓,她還是試著跟他們“講理”。


    “欠你們的錢,我們一定會還,你們不必這樣凶巴巴的。”看父母親被這些流氓嚇得臉色發白,她就實在氣不過。


    “小姐,”金井哼地一笑,“我看是你沒搞清楚狀況,你知不知道你爸爸欠我們多少錢?”


    她一怔。她父親是個理智的人,絕對不會為別人所借的巨款做保,了不起應該就是幾佰萬吧?“四仟萬,”金井欺近她,“是四仟萬喔!”


    真衣像是聽見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般,“四……四仟萬?”雖然她父親是公司主管,但在經濟普遍不景氣的今天,是無論如何也拚湊不出四仟萬的。


    再說,要是公司知道他欠下巨款,可能也會以各種理由辭退他,到時……天啊,她簡直不敢想他們家將會掉進怎樣的地獄裏去。


    “小姐,”金井睇著美麗的她,“你還得起嗎?”


    她迎上金井的眼睛,啞口無言。


    想自己不過是個上班族,怎麽可能還得起四仟萬。


    要是債權人是銀行,至少他們不用整天提心吊膽;可是他們的債主是這些黑社會流氓,會用什麽手段來逼他們就範可就不得而知。


    突然,她腦海裏出現了過去在報紙上看過的一篇又一篇的社會新聞——


    因欠下高利貸,全家服毒自殺……


    欠下高額巨款,女子被迫賣春……


    東京灣浮屍疑因欠下高利貸而遭殺害,警方正在調查……


    噢,不行,她不能讓她的家人發生這種事,絕不能!


    “水野先生,”金井冷睇著水野榮一,“我告訴你吧!我老板的意思是先讓令千金到我們店裏上班抵債,你覺得呢?”


    “什麽?”水野榮一陡地驚道,“不……不行,真衣她……”


    “不行也得行。這事可不是你能決定的。”話罷,他回頭示意手下將真衣帶走。


    真衣驚恐地掙紮著,“不要!你們想怎樣?!”


    “父債女還,你沒聽說過嗎?”金井一笑,“你是要你父親拿命來抵,還是你用自己來抵?”


    他的威嚇果然起了作用,隻見真衣怔怔地望著地,再看看年紀已經不輕的雙親,眼底竟盈滿了無奈及無助。


    “要是你受歡迎,一定能賺很多錢的。”金井對她動之以情、曉以大義,“別那麽想不開,就當跟‘男朋友’玩玩,每天還可以換不同的男朋友呢!”


    “不要說了!”真衣突然大叫一聲,痛恨地瞪著金井,“我跟你們去,以後不準再到我家來!”


    金井頓了頓,旋即一笑,“年紀大一點是比較會想。”


    “真衣……”水野榮一夫婦倆驚愕地望著她,“不要……”


    “別說了,爸媽……”她低下頭,感傷自己所遭遇到的殘酷事實。


    金井拉了她一把,“先跟我們走……”


    “去哪兒?”她驚覺地問。


    金井撇唇一笑,“我們老板要‘驗貨’。”


    不多久,真衣被他們帶到了南新宿的一家酒吧裏。


    一進酒吧,隻看見兩名穿著清涼、打扮豔麗的女孩,正與坐在吧台的男客打情罵俏著。


    她們說著大膽而不入流的黃色笑話,任由客人在她們青春的胴體上摸索。


    見金井帶著真衣進來,她們一臉好奇地打量著她。畢竟,她們從沒在店裏見過這樣的“良家婦女”。


    “她是做什麽的?”一頭紅發的莉莉睇著金井問。


    “老板的貨。”金井說。


    莉莉與一旁的娜娜交換了個眼色,幾乎是同時笑出聲音來,“老板的口味變了?”


    “年紀大了,是該吃點清淡的。”娜娜玩笑似的說。


    金井在她頭上一敲,“小心被老板聽到。”


    “他又不會吃人。”娜娜說。


    “他搞不好會強暴你喔!”金井一臉認真,其實說的卻是玩笑話。


    不過顯然地,不懂他們特有幽默的真衣認真了。她一臉惶恐,開始在腦海裏勾勒著他們口中那個老板的模樣……


    “如果他要我!我會張開大腿等他。”


    莉莉聽得哈哈大笑,“metoo!”她笑喊著。


    “不理你們這兩個瘋婆子!”金井拉著一旁驚懼的真衣,“走吧!”


    因為聽見他剛才與這兩名女孩的對話,真衣不覺有點遲疑。


    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吧?她是不是應該轉身就跑呢?


    “走呀!”感覺到她的微微掙紮,金井有些不耐煩,“你人都來了,難道還想跑嗎?”


    “是呀!”一旁的莉莉插話,“怕什麽?驗貨而已。”


    “就是。”娜娜也搭腔著,“老板都用‘眼睛’驗,了不起‘動手’驗一下,不會死人的啦!”


    她們的“術語”聽得她頭昏眼花,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進還是該退。


    “走!”金井不管三七二十一,猛地將她扯往後頭去。


    “不……不要!”她雖奮力地想掙脫他的手,但畢竟難敵他的蠻力。


    金井推開後麵辦公室的門,“老板,我把水野的女兒帶來了。”


    當金井將她拉進辦公室裏,映入她眼簾的卻是一幕幾乎快開演的“活春宮”。


    雖然隻是瞟了一眼,她就急急低下頭去,但那一幕還是在她腦海裏停留了好一會兒。


    “進來也不敲門……”中川剛嘀咕著坐了下來,並將躺在桌上星眸迷離的女人硬拉起來,“走!”雖然硬生生被打斷了,他臉上的神情卻是仿若什麽都沒發生過的平靜。那女人整整衣裙,不甘不願地瞪了金井一記,“你可真會挑時間。”她埋怨著。


    金井咧嘴一笑,一臉無辜。


    待那女人走出辦公室,中川剛便睇著金井問:“就是你背後那一個?”因為真衣始終低著頭,他一直無法觀清她的容貌。


    “就是她。”金井說完,將真衣推到了辦公桌前,“她是水野的女兒。”


    真衣不敢抬起頭來,隻覺得有一道炙熱的目光盯得她頭頂發熱、頭皮發麻。


    “抬起頭。”中川剛慢條斯理地點燃了一根煙,定定地盯著她。


    醜媳婦終得見公婆,她既然已經來到他麵前,橫豎是伸頭一刀,縮頭也一刀,怕也沒用。


    想著,她緩緩地抬起頭來——


    中川剛怔愣地望著她,兩隻眼睛不禁發直。


    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這種事情會真的發生。如果這是上天開的玩笑,那她這個玩笑可開大了。


    是她,一定是她,雖然她已經不是當年那乳臭未幹的蹺家少女,但他絕對不會忘記她在他腦海中深深烙下的美麗形影。


    她柔弱的臉上有著一雙倔強而明亮的大眼,雖然隱隱驚怯著,卻又不認輸地直視著他。


    就是這雙眼睛,就是這雙勾魂奪魄的水靈大眼教他“牽腸掛肚”了整整十年!她還姓“水野”,那也就是說……她還沒結婚。


    而在他凝視著她的同時,她也正疑惑地打量著眼前的黑社會分子。


    他就是剛剛那兩個女孩口中“年紀大了,該吃清淡一點”的老板?不,他的年紀一點都不大,雖然他看起來既冷漠又沉穩,但他也不過才三十出頭。


    盡管他坐著,但由他的身形可看出他是個相當高大的男人;他有一雙銳利冷靜的眼睛,像是能看透所有東西似的。


    這個男人長得實在好看,他不應該在這裏當什麽黑社會老大,他應該去當明星、演偶像劇。


    不過……為什麽她覺得他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而他看著她的時候,也像是早就認識她一樣。


    “金井,你出去。”他說,臉上仍然沒有表情。


    經過這麽多年,他越來越懂得藏住自己的情感了。


    金井應聲走了出去,並隨手帶上了門。


    眼見整間辦公室裏就隻剩下她和他,真衣開始慌了起來。他要驗貨了嗎?


    “你叫什麽名字?”他凝銻著她,聲音沉沉地。


    “水野真衣。”她說。


    雖然剛才那一眼,就已經幾乎可以確定她就是當年那個蹺家少女,但他還是忍不住地想確認自己真的沒看錯。


    水野真衣,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這個名字,這個教他魂牽夢縈、整整一年未近女色的名字。


    當年她跑了,而十年後的今天,她卻因為以身抵債而再度出現在他麵前。


    她疑惑地望著他,眼底沒有一絲“遇到故人”的驚奇,就像……她從不曾與他相遇似的。


    可惡!他記了她十年,而她卻已經將他徹底的忘記了嗎?


    “水野真衣……”他霍地站起,兩眼炯炯地盯視著她。


    她不知道他為什麽一邊叫著她的名字,一邊像是懊惱、像是失望地盯著自己。


    “我該把你丟到哪裏去賣?”他沉聲自問著。


    “我可以陪酒、陪跳舞、陪坐,可是我……”


    未等她說完,他的手突然橫過桌麵掐住了她的下巴,“可是你不陪睡?”他促狹地道。


    她倔強地迎上了他的目光,“對!”


    “你……已經不是處女了吧?”他故意戲狎她。


    真衣臉上一臊,十分氣憤,“你!”就算她不是處女,也不代表她就非得陪睡吧!


    她可以委屈自己當酒家女、舞女、吧台女,就是不要當妓女。


    “你長這麽漂亮,不賣太可惜了。”他說。


    真衣氣恨地撥開他的手,“我會還你錢,可是你休想控製我!”說完,她扭頭就要走。


    他離開座位,猛地將她扯了回來,“你去哪裏?”


    “去別家店當坐台小姐,我一樣能償債。”她神情堅定地說。


    “你說什麽?”他眼神轉而陰騖。


    他不會讓她再跑一次,絕不!


    十年前她一個字都不留地就離去,而十年後的今天,他決計不會讓她再有機會離開他。


    “你可是被我做過記號的女人……”話落,他將她一把甩上了辦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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