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上一輩人的事情,不該再影響到你這輩的身上。”袁野滿臉嚴肅:“奶奶,見血的事情都發生到我眼前了,我怎麽可能再置身事外?”血緣是種奇妙的東西,它讓人一脈相承。袁老太太的倔強脾氣,到了袁野身上也可見一斑。袁老太太又對著佛像拜了拜,道:“你想知道什麽?”“到底誰殺了楊管家?那隻金釵又是誰的?您又為什麽不願意與父親相見?報應…又是什麽意思?”連珠炮似的詢問泄露了袁野壓抑許久的情緒,他死死盯著自己的奶奶,仿佛這樣就能把真相看出來。袁老太太似乎還是不願意開口,顧左右而言他:“明兒是你的好日子,按規矩是不準說這些不吉利的話,省的忌諱,你回去吧。”“我非要今天問,就是因為我不想紅事未過,就白事臨頭!也不想奶奶你真的‘白發人送黑發人’!”他故意把自己偷聽到的話說出來,就是要袁老太太知道,那天她與袁森的對話,他都曉得了。果然,袁老太太的嘴巴抽了一下,厚厚的皺紋有一刻緊縮,衣袖下不安分的手指和紊亂的呼吸都出賣了她的緊張。或者說,是她的害怕。袁野突然覺得,自己很是不孝,奶奶這麽大歲數,他還要來逼問她。“小野…”袁老太太放下木魚,轉過身來,突然慈愛地看著袁野,甚至伸出手去摸他的臉頰。她的手都是厚厚的老繭,但是溫暖至極,觸摸在袁野的皮膚上,舐犢情深。她一開口,卻不是回答問題:“你長大了,都要娶媳婦了,奶奶看到你能有福報地長大,就覺得這麽多年在佛堂祈福是值得的。”袁野一把抓住她的手:“所以,究竟是什麽樣的事,竟然要奶奶你這麽多年辛辛苦苦地在佛前禱告祈福?”誰知袁老太太越聽越是眼神無光,沉默許久之後才再度開口:“…我不知道。”“奶奶!”“我年紀大了,很多事不記得了。”說罷,袁老太太又做出以眼觀鼻的菩薩模樣,她的嘴巴就更像是緊緊閉上的蚌。袁野明白,再多的話也問不出來了。眼前這個本該是自己最熟悉的親人,可此刻,他卻覺得仿佛初見般陌生和不了解。袁家,他生在這兒,長在這兒,卻連它真正的麵目都看不穿。他站起身,往外走,到了門邊的時候停下,背對著袁老太太,嗓音低啞。“奶奶,不要總把隱瞞當做一種理所應當的保護。你現在不說,將來也一定會有真相大白的一天。”片刻混濁的呼吸聲後,毫無雜念的木魚聲再度響起來。失望像一個無緣麵見佛祖的紅塵人一樣,搖搖頭離開了佛堂。過了早膳,小井就溜進袁野的房間裏,二人竊竊私語。“少爺,我全城的金店都問過了,最近幾個月買金子的人不多,更別說這麽大的量,基本是沒人了。對了,我甚至還去舊古董街溜了一圈,還去黑市也查過了,真沒什麽消息。”袁野越聽這顆心就越沉下去:“怎麽,就一點兒可疑的人都沒有麽?”“除非這人就是開金店的,否則真是沒有了…”小井從懷裏掏出一份名冊來,翻開給袁野看,“咱們整個賀州城,總共也就十來家金店,其中五家還是從另外五家拿貨的,而這出貨的五家裏頭,三家是從別城進貨,兩家是從賀州金礦淘金,我都給您記著,反正沒一個人見過您給我那個款式的金釵,要麽是他們中有人騙我,要麽就是咱們查錯了方向。”袁野看了看那份名單,那裏頭的名字他基本都知道,是賀州城裏的有錢富商,多少袁野都打過一點交道,都是貪小利的商人,不像是會做殺人之事的勇者。是他識人不清,亦或是真的用錯了心思?“金店裏的師傅和夥計呢?”小井似乎早就知道他會這麽問,背家譜一樣,掰著手指將這幾家店的店員身份都背出來。“西街的孔二,跟我穿一條褲子長大的,見血就暈,肯定不會是他。”“燈籠巷子口的王師傅,八十多了,牙都隻剩兩顆了,現在力氣活都幹不動了,隻能嘴巴上指點指點。”“還有五福路的賈小貝,瓜六……這些人吧,痞是痞了點,但都是鑽錢眼裏的,要是說他們為了金子殺人,我信;拿金子去殺人,我可就不信了。”每個人和細節,小井都查得很仔細,正因如此,袁野越聽心就越發沉了下去。“看來…都不是。”小井打量了一下袁野的臉色,躊躇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少爺,您這次這麽緊張這樁命案,可是與咱們府有關?”袁野一抬眸,眼裏的心事重重根本藏不住。明日他就是準新郎官了,是宴會的主角,可是這件事情在他心頭壓著,叫他寢食難安,臉色也差了不少。他摸了摸小井的頭發:“…連你也看出來了。”小井安慰道:“少爺你別急,咱們慢慢來,總會找到的。”袁野咬了咬指頭:“一點線索都沒有,難不成那金釵是憑空變出來的不成?”“您還別說,指不定就是那凶手自己變出來的呢。”沒查到結果,小井也十分苦惱,跟著袁野的話也耍了耍嘴皮子。這凶手,從都督案開始就手法驚豔,深藏不露,像是一把暗箭,著實難防。可他畢竟不是鬼,隻要是個人,就一定會有破綻的。破綻…破綻……袁野的下巴撐著在桌上深思了一會兒,突然眼皮一抬,陡然似想到了什麽,猛地搖了一下小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