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兩人之間的感情轉變,她其實已經在慢慢慢慢地調整心態了,但她現在還沒完全調整過來,他偏偏又來參一腳,分明想讓情況亂上加亂嘛!


    「我說的都是實話啊!」他的表情超級無辜。


    「你的用字很曖昧好不好?」


    「沒辦法,我的中文造詣不高嘛!」聳聳肩。


    「才怪!」騙誰呀,在她這個文學白癡麵前說自己造詣不高,是想羞辱她嗎?「我以前的作文還是你幫我寫的耶!」


    「哈哈~~」他想起以前的事,臉上笑容不斷。「我記得你有一次拿我的作文去抄,題目好像是『我』,結果被老師抓包。」


    「我那時笨到一字不漏地照抄,連你的名字都沒改,不被抓包也難。」想到過去做過的傻事,她也忍不住覺得好笑。


    「哈哈~~」想起稍早那些同事瞠目結舌的反應,他就想笑。「這裏的人真的很淳樸,三言兩語就可以把他們嚇到目瞪口呆。」


    原來整人這麽好玩,他以前錯過太多有趣的事了,趁著這段期間,正好可以補足以往缺乏的經曆。


    「你還笑!」她沒好氣地彎起手指敲他腦袋。「因為你,我今天被劉玉萱盤問了一個下午,到現在耳朵還轟隆隆地響耶!」


    範方一整個下午都在忙著安裝新電腦,沒再進辦公室,劉玉萱抓緊機會,一整個下午都在逼問她跟「大帥哥」的交往過程,差點把她給搞瘋。


    他們根本還沒正式交往好嗎?


    但不管她澄清幾百遍,同樣的話說到快爛掉了,劉玉萱還是一口咬定他們有奸情!


    天啊!趕快劈下一道雷,隻要能還她片刻安寧,看是要劈昏她或是劉玉萱都可以啦!


    「好可憐喔。」嘴上這麽說,他臉上的表情卻好樂。「要不要我給你秀秀?」


    「不用!」她已將他列為「危險動物」,生人勿近。「隻要在我還沒承認你以前,不要再說那些有的沒的,讓傳言滿天飛,我的日子就能恢複平靜了。」


    「誰教你的腦袋比石頭還硬,我隻好試試各種破解辦法嘍!」不是他不願意配合,隻能怪她死鴨子嘴硬,明明對他不是沒感情,偏又不肯承認,才會讓他們在原地踏步,製造出一個又一個的小風暴。


    「蛤?可惡!」意思就是說……她的太平日子無望嘍?


    她停下腳步,單手插腰,右手用力拍打著他的胸數落。「你時間到了就拍拍屁股離開,我還要繼續待在這裏麵對他們耶,你就不能多為我想想嗎?」


    他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左胸上。「我以心發誓,我是很認真地提出跟你交往的要求,你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


    「沅沅,不可以欺負人喔!」一個騎著腳踏車經過的歐吉桑,看到兩人的姿勢,誤以為袁沅要打人,連忙大聲製止。


    「我哪有!」身為被緊抓住手的苦主,袁沅除了委屈,還是委屈,咬牙切齒地下令。「你快放手啦!」


    不能因為她經常抓著人打,就認定每次都是她惹是生非吧?


    她明明是受害者……起碼這次是啊!


    加害者範方則是一臉無辜地聳聳肩,但手勁不減。


    「阮等喝你的喜酒,等就久啊!」另外一對開著農用小貨車的老夫婦,幹脆停在他們旁邊,缺了幾顆牙的老爺爺一臉曖昧地笑著。


    「阿水伯,恁麥黑白講啦!」


    「沅沅,來一下。」老婆婆伸手招呼,湊在她耳朵旁,大聲地說著耳語。「這個查埔緣投捏,要抓厚屌喔!」


    「阿水嬸,你是在說啥啦!」碰到這些看著她長大的左右鄰居,袁沅實在很無力。


    「免拍謝啦!哈哈……加油喔!」老夫婦來匆匆,去也匆匆,又駕著小貨車噗噗地離開了。


    「為什麽每個人都以為我們是、是……」一對?


    「因為我們有夫妻臉呀!」他聰明地解讀她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


    「屁啦!」她沒好氣的「出口成髒」。「我們兩個一點都不像好嗎?」


    他們兩人集結了女大男小、雅痞跟鄉巴佬、粗魯的野丫頭和成功的商人等超級怪異的組合,哪裏有夫妻臉呀?


    「你為什麽這麽排斥我?」隻對她露出笑容的臉,瞬間多了幾抹受傷的神色。「你討厭我嗎?」


    「我沒有討厭你!」她怎麽會討厭他呢?他可以說是世界上她最親近,也最喜歡的人耶!


    「那你為什麽一直拒絕我,一點機會也不給我?」


    「我……我……」她腦裏閃過好幾個無法接受他的原因,但最後、也是最鮮明的理由隻有一個——


    她配不上他。


    以前沒太過注意自己跟他的差異,過了這些年,他們之間的距離有如南北極,差很大啊!


    姑且不論越來越懸殊的貧富差距,就連外貌氣質都越差越遠——他是人人豔羨的金童,而她隻是一個土土的鄉下老師。


    打從國一開始,他就展現出超齡的成熟穩重,更別說現在的他不僅溫柔多金、長得帥,個性又沉穩,簡直就是個標準的好男人啊!


    這樣的好男人說要追求她,她應該趕緊抱住他的大腿,馬上拖他進禮堂,不應該猶豫旁徨才對,偏偏她就是說不出一個「好」字!


    她不是不喜歡他,事實上,她早就對他存著不該有的情愫,要不然,她不會動不動就拿他當標竿,拿別的男人跟他比,甚至看不上任何一個男人。


    問題是……


    她怎麽配得上他?


    現在,她總算厘清自己的心思了,但心情卻更加沮喪。


    她配不上他啊!


    「給我一個理由。」他看起來溫溫的,沒什麽脾氣,但其實他的脾氣拗得很,要不然絕對無法克服萬難,創建出「遊戲王國」。


    「我……」她幽幽地說出揪痛心頭的主因。「配不上你。」


    她知道若不說出原因,他絕不會善罷幹休,他的牛脾氣一發作起來,比她還難搞。


    「配不上我?」他眉頭皺成一團,詫異地重複她的話,確定自己沒聽錯後,難得地發出吼聲。「你在說什麽鬼話啊!你哪點配不上我?」


    說這句話的人,應該是他吧!


    「本來就是!」既然說出口了,她幹脆一吐為快。「我長得沒你好看、沒你聰明、沒你有錢,條件差你多多啊!」


    「你比我善良、比我爽朗、比我有人緣。」她是照亮他心靈的陽光。「你讓人覺得溫暖。」


    當年他是那個醉鬼的兒子,隻有她不嫌棄地守護他,不但給他吃的,甚至還出錢「包養」他,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大都要歸功於她。


    縱然如此,他很清楚自己對她並不是「報恩」這種心態,而是真心地喜愛她——男人對女人的喜愛。


    「這也算?」她隻是比較會哈拉而已好嗎?


    「怎麽不算?」他理所當然地回答。「你輕而易舉就能跟陌生人打成一片,那可是我怎麽學都學不會的特殊能力。」


    「我太平凡——」她才開口,他立即堅決地打斷她的話。


    「在我眼中,你一點也不平凡。」他認真地又補上一句。「你是最特別的,沒有人比得上你。」


    她是最特別的?


    沒人比得上她?


    真的假的?


    看他深情又認真的眼神,她覺得心魂似乎慢慢被吸走了。


    糟糕,她快要把持不住了啦~~


    「袁沅,我看範方對你是認真的,你為什麽老是愛理不睬的?當心他被別的女人搶走,到時候,你就欲哭無淚嘍!」下課時間回到辦公室,看到袁沅一臉茫然地坐著,劉玉萱想了一下後,還是開口問道。


    幾天前,看清範方的注意力和心思都放在袁沅身上後,劉玉萱也不再浪費時間在不可能的男人身上了。


    既然她得不到範方,當然得要袁沅好好把握嘍!


    肥水不落外人田嘛!


    「我……我……唉……」幾次開口想說,最後還是化成一聲無奈的歎息。


    她不是不要他,而是要不起啊!


    想起兩人之間的天差地別,她哪敢妄想?


    這幾天的朝夕相處,她再怎麽遲鈍也察覺得出自己的心在軟化,對他的情感正在轉化,她必須老實承認,自己對他確實有男女之情。


    但是,她總覺得範方並不是真的愛上她,他會要求跟她交往,全是因為過去,更明確的說法是——為了報恩。


    除此之外,她真的想不出來他會對自己心動的原因。


    她長得不漂亮,頂多隻能說是五官分明。


    她個性粗野,該有的女性溫柔,在她身上完全找不到。


    她頭腦不好,「百萬小學堂」裏的題目,無法答對超過三題。


    她單純到近乎蠢的地步,隻能在鄉下管管比她還蠢的小孩。


    唯一稱得上的優點——如果能稱之為優點的話——大概隻有體力過人吧!


    所以,她實在想不懂他怎麽會看上這樣的她?


    除了報恩,還能有什麽其他原因?


    就算他說了她一堆不是優點的優點,她心裏頭還是覺得不踏實。


    總歸一句話,她對自己沒信心。


    「你向來有話直說,什麽時候變得吞吞吐吐了?這樣一點都不像你。」看到有人「暴殄天物」,劉玉萱覺得不吐不快。「難得村裏出現一個好男人,而且還眼睛糊到蛤仔肉地煞到你,你竟然還拿翹,到底是想怎樣?」


    「我才不是拿翹咧,我隻是、隻是……唉……」再度附上一聲無奈的歎息,這幾天,她歎息的次數比過去二十幾年加總起來的還要多。


    唉……


    「有話就直說,不要在那邊婆婆媽媽的,讓人看了討厭。」得了便宜還賣乖,呿!


    「……我配不上他。」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出卡在心頭好幾天的鬱悶。


    「你是配不上他啊!」劉玉萱完全同意。


    「喂喂喂!」哇哩咧!「大姊,你會不會太老實了?居然連聲安慰都不給!」


    「難道你要我說謊騙你?說你美若天仙、溫柔似水、精明幹練?」劉玉萱一副「讓我死了吧」的表情。


    每聽到一句反諷的形容詞,袁沅的臉皮就皺一下,到最後,蜜糖色的臉已經皺成一團包子了。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成為你形容的那種人,存心捉弄我是不是?」這麽誇張的形容詞,她想都不敢想,更別說是套用在自己身上了。


    「知道就好。」劉玉萱一臉「還好你有自知之明」的表情。「不管你是怎麽樣的人,隻要他不嫌棄就好,你是在擔心什麽?」


    「他又不是真的喜歡我。」一定是報恩心態作祟。


    「他的眼睛和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這樣還叫做不喜歡?」連一丁點兒注意力都分不到的劉玉萱,毫不掩飾心中的惱火。「小姐,你也要求太多了吧!」


    「他隻是在報恩。」


    「報什麽恩?」


    「我跟他認識十幾年了,我跟他是不撞不相識……」袁沅大略說明她跟範方相識的過往。「所以我才說他是在報恩。」


    「範方以前有跟你做過任何承諾嗎?」劉玉萱問了一個重點。


    「沒呀,我一直拿他當弟弟看,他也沒對我有任何『非分之想』。」所以她才不習慣啊!


    「那還有什麽問題?」劉玉萱一臉受不了地反問。「他如果要報恩,給你一筆錢就好了,反正你們之間又沒有什麽約定,他沒必要賠上自己的終身幸福吧?既然他會在功成名就之後來找你,一定就是對你有情,跟報恩根本一點關係都沒有好嗎?」


    早知道袁沅是標準的傻大姊,但她對於感情的領悟力未免也太遲鈍了。


    該說她傻人有傻福,撈到一個好男人,還是說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鮮花指的當然是範方。


    「可是……」


    「我認識範方雖然沒幾天,但我看得出來他是一個防衛心很重的人,這樣的人是不會以真麵目對待人的。」劉玉萱不理袁沅軟弱的抗議,緊接著說:「但是,他卻對你卸下心防,隻對你一個人露出無防備的笑容,這就是他的真心。你隻要比較一下他對其他人和對你之間的差別待遇,就可以知道我說的對不對了。」


    他對她露出毫無防備的真誠笑容,那就是他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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