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望著高高在上的孫女,心中五味雜陳,是她一手將她送到青雲之上,可她如今卻滿心悔恨。


    她收斂心神,領著媳婦、孫女們拜道:「臣婦拜見太子妃娘娘,祝娘娘壽比南山,如月之恒。」


    又呈上禮單:「不腆之儀,謹賀娘娘千歲。」


    沈宜秋命宮人接了,也沒有多看一眼,隻淡淡道:「祖母、伯母,諸位堂姊妹,不必多禮。」


    便即命宮人賜坐,竟然不再理會他們,仿佛這些人並非她的至親,隻是一些不相幹的點頭之交。


    不一會兒,邵家人到了,沈宜秋的態度頓時判若兩人,拉著舅母和表姊噓寒問暖,親昵之意盡顯。


    堂中眾人看在眼裏,麵上不顯,心裏卻都犯起了沉吟。


    原先他們以為沈家隻是觸怒了太子,看這光景,他們似乎連太子妃也一塊兒得罪了——有些心思靈敏的便揣測起來,說不定沈家得罪的原是太子妃,太子為了愛妻出氣,這才發落了沈二郎。


    沈二郎奪職,東宮這棵大樹看來他們也靠不上,如今沈家隻有祖墳中幾把枯骨可以驕人了。


    倒是太子妃的舅父邵安,看著不聲不響,卻借著東風青雲直上。


    邵家門第雖不顯,邵安卻是正經進士科出身,且頗有幹才,如今隻是欠缺些年資,待太子登基,毫無疑問是要入政事堂的。


    作為邵家唯一的小娘子,邵芸一下子成了各家夫人、娘子們注意的焦點,一聽說她尚未定親,夫人們臉上的笑容又熱切了幾分。


    沈老夫人看在眼裏,氣得胸口悶悶作痛,她以為孫女在眾人麵前會為家人,也為她自己留三分顏麵,不想她全無顧忌,早知如此,她又何必將梯己拿出來填債!


    沈宜秋在後頭應酬女客,太子則在前院招待男賓。


    酬酢了一整日,夫婦倆都累得夠嗆。


    尉遲越送走了客人,剛回到長壽院,打算沐浴更衣,便聽到兩聲熟悉的狗吠。


    來遇喜看了看小獵犬,問道:「殿下,這獵犬是送到園中養著,還是送回五殿下府中?」


    既然不打算送給太子妃,這狗自然也不必留在長壽院了。


    尉遲越正要叫人將它送去後園,日將軍又吠了兩聲,忽然嗚咽起來。


    尉遲越的話一出口拐了個彎:「不必,留在這裏,孤養著吧。」


    那名喚將軍的狗還在嗚嗚咽咽,活似個受了氣的小媳婦,尉遲越捏了捏眉心道:「將它抱進來。」他一整天不在長壽院,一會兒又要去承恩殿,隻有這點時間可以接見日將軍。


    片刻後,小黃門將狗抱進殿中。


    尉遲越自己一身酒氣,日將軍沐浴過香湯,狗味兒已經蕩然無存。


    太子打發走黃門,將小獵犬抱到眼前,看著它圓溜溜的黑眼珠,。忍不住彎起嘴角:「日將軍,往後你就是孤的狗了。」


    日將軍伸出舌頭似要舔他,沒能得逞,隻得舔舔自己鼻子。


    尉遲越輕輕拍了拍它腦袋,板起臉:「不可恃寵而驕。」


    話音未落,隻聽外麵傳來沈宜秋的聲音:「殿下安置了麽?」


    尉遲越心頭一凜,待要命人將狗抱出去,門口的湘簾已經動起來。


    情急之下,尉遲越隻能將日將軍往袍襟裏一塞。


    尉遲越把日將軍塞進袍襟裏,小獵犬立即掙紮著要往外鑽。他低頭一看,懷裏鼓鼓囊囊一團動來動去,哪裏遮掩得住。


    眼看著宮人要打簾,尉遲越急中生智,一個箭步躥到帳幄中,抱著狗兒和衣往床上一躺,想一想,又跳起來滅了帳邊的銅燈,然後躺了回去。


    他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和狗同床共榻,太陽穴突突直跳,雞皮疙瘩一層疊著一層,但事急從權,也隻好忍耐,反正這身衣袍連帶著席簟床褥衾枕都不能要了。


    好在他方才為了教導日將軍,屏退了宮人和內侍,此時殿中隻有一人一犬,否則叫下人看見,太子殿下的顏麵不知該往哪兒擱。


    沈宜秋隔著簾櫳聽見一陣腳步聲響,走進殿中,卻不見尉遲越,不由詫異:「殿下?」


    帳幄裏傳來一聲輕哼。


    沈宜秋走到帳前,隻見男人麵朝床裏和衣而臥,連發冠都沒摘,四下裏彌漫著淡淡的酒氣。


    這情形怎麽看怎麽古怪,沈宜秋試著輕輕推了推他的肩頭:「殿下?」


    尉遲越含糊道:」孤……孤有些醉了……「


    沈宜秋越發狐疑,她隻見過真醉的人堅稱自己沒醉,從未見過急著認醉的,況且太子若是醉酒,怎麽會沒有宮人、內侍在旁伺候?


    尉遲越顯然有事瞞著她,不過她也無意窺探太子的秘密,甚至不曾往帳中多瞧一眼,不過若是帳中有別人在,黃門方才也不會讓她順暢無阻地進來了。


    她想了想道:「妾伺候殿下更衣?」


    尉遲忙將脖子轉過些:「不必了,孤一身酒氣,難聞得很,孤叫黃門來伺候即可,太子妃請回吧。」身子卻不動,仍舊朝裏側躺著。


    說罷發覺自己口齒清晰,言語又有條理,實在不像醉酒得樣子,忙找補道:「孤的酒已醒得差不多了,你先回承恩殿,孤沐浴後便過來。」


    沈宜秋道:「殿下若是不適,便在長壽院安置吧。妾隻是來向殿下道謝……」


    尉遲越感到懷中的小獵犬開始扭動起來,他生怕狗兒吠叫,隻盼著太子妃快點走:「太子妃不必多禮,孤不過是隨便選了一樣,你喜歡便好。」


    太子一向是這樣,便是費勁心機也要裝出舉重若輕的模樣,她外祖留下的手跡寥寥無幾,而東宮的庫藏浩如煙海,哪會那麽碰巧,正好選中這一件。


    沈宜秋抿唇一笑:「這份賀禮於妾而言珍貴無比,妾不勝感激。」


    尉遲越欲哭無淚,太子妃平日惜字如金,要她與自己多說幾句話都不可得,眼下他隻求她快走,她卻不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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