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江現在這身衣服, 在家裏搞笑可以, 但想穿出門還是不太合適的。


    雖然網上一直都對於本國男性不拘一格的裝束頗多詬病, 但鄭舒畢竟還是個比較精致的男孩。


    不過他翻找了一圈,衣櫃裏也沒什麽其他沒有拆封過的衣服。他探出頭來詢問洛九江的意見:“洛哥,得穿一會兒我的衣服你介意嗎?咱倆上街就給你買新的。”


    洛九江手裏正拿著一本漫畫《柯北》翻,聽這話隻是懶洋洋地一抬手:“自然沒事。我當初深陷雪原, 連死人衣服也要脫下來穿。”


    他此時幾乎全身心地投入進漫畫裏, 作為一個修仙界多年以來, 用寫意和工筆兩大畫風培養出來的、從未接觸過r國漫畫和動畫的根正苗紅的人才,他此時正在全心全意地琢磨著書裏的蹊蹺。


    為什麽畫上人物眼睛和拳頭一邊大?這世界不是沒有妖怪嗎, 怎麽那個“小梅姐姐”長了個偌大的尖角?還有那個渾身都黑漆漆,隻有逞凶後笑容格外陰險的人影, 當真不是修了什麽潛影功?


    嘴裏吃著土司橙汁,眼裏看著r國漫畫,身上穿著made in 華國,作為一個他界之人, 洛九江還為其他世界的二次元人物操碎了心, 也真是難為他了。


    鄭舒很快就挑出了幾件顏色不同的短袖與幾條休閑類的褲子拿給洛九江。他穿衣服一般都是叫得上的牌子,不過放在洛九江這裏就一視同仁了:反正他也看不懂洋文。


    不過出乎鄭舒意料的是洛九江的敏銳。因為對方才把兩件短袖拎起來看了看,就很快反應過來, 指著布料上印著的那串英文字母問道:“這些也是文字吧?”


    居然不覺得是道士的鬼畫符,還能認出是字來?鄭舒當時都有點驚了。


    麵對鄭舒的疑問, 洛九江從容回答道:“我早年也和人一起編過一套暗語, 我看你這件衣服上的符號有所重疊, 又自有規律,當然就能辨識的出。”


    鄭舒佩服他的細心和觀察力,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洛九江說這話的時候唇邊的笑意好像更深了點,帶著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也不知怎地,鄭舒就是覺得氣味不對。


    “洛哥,你和誰一起編的那套暗語啊?”


    “自然是我道侶千嶺了。”洛九江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哦,難怪味道不對了,狗糧味嘛這。


    不過鄭舒再一想,他們兩個都因為感情不和大打出手,洛哥他男人生生把這尊大神給家暴到了另一個世界,就不由得替洛九江覺得這狗糧有點酸。


    酸楚的酸。


    洛九江一向習慣穿黑,如今來了此方世界也不例外。他挑了一身黑衣黑褲,出於禮節還是多問了一句:“你們這裏關於顏色可有什麽習俗?”


    “都現代社會了,那還能有什麽習俗。”鄭舒大大咧咧地回答道:“騷粉跟基佬紫都隨便穿啊。”


    洛九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等洛九江一換完衣服,鄭舒當時就摩拳擦掌:“走走走,咱們先給洛哥你買衣服,再給你買個手機,筆電ipad也都拎著,然後帶你看場電影,吃頓漢堡薯條和炸雞,撲克麻將玩到飛起,最後晚上領你去看白種人和黑種人——之前你救我一回我還沒好好謝謝你呢,這下吃喝玩樂都供上,讓你看看我們異世老鐵的熱情。”


    對於異世老鐵的關照,洛九江非常承情了。


    不過……


    “你說他們是白種人和黑種人?那像你我這樣的,又算是什麽人種?”


    涉及到發電和dna的複雜原理鄭舒弄不明白,但這種簡單的問題他自然張口就來:“黃種人啊。”


    洛九江不由得陷入沉思:“你昨天說過,那種動態的龍陽片子叫做小黃片,那我們被稱作黃種人莫非是……”


    鄭舒:“……”


    洛九江的聯想實在太可怕,可單純從邏輯上來看居然還沒什麽毛病,鄭舒作為一個學渣,真是恨不得能長出十個嘴來喊“不是這樣的。”


    幸好洛九江也不在這個問題上多難為他,看鄭舒迷茫地思考“黃書和黃種人之間的必然聯係”的模樣,他便笑一笑就把問題放下了。


    鄭舒一路上走路都是飄的。


    很多他已經習慣的、約定俗成的東西,以前從來都沒想過。直到被洛九江這麽一個外界人拿出來問,他才感覺很奇妙。


    兩人一路走到鄭家的車庫,鄭舒炫耀似的大張開雙手,給洛九江展示他身後的愛駕法拉利:“都說音樂是人類共同的語言,洛哥你看看,我這流暢的跑車線條是不是現代和修仙界共同的審美聚集?”


    洛九江一臉懵逼。


    但作為一個從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了龍神連神龍語都能吼上兩句的存在,洛九江麵不改色地點頭,順著鄭舒的意思誇讚了他的敞篷跑車一番。


    他充分表揚了這扁扁的小車非常漂亮(確實比他昨天見到的麵包車漂亮)、方便(不用撕鐵皮就能直接從裏麵拎人出來),氣質異常獨特(什麽東西都能拿這句話閉著眼睛瞎誇)。


    可憐著鄭舒真以為對車的審美可以橫跨修仙文明和現代科技的鴻溝,頓時激動得連臉都紅了。


    “好!我就知道洛哥是個識貨的人!”鄭舒高興道:“洛哥今天看上什麽隨便說,我簽單!”


    “唔?”洛九江眼睛微微一亮:“我昨日在那個劫你至荒郊野外的匪類記憶裏曾經見到,你們這裏有種衣服是若玉質、似瓊脂、能容光通、沾水不濕、疊十餘層猶可見人掌心、色彩斑斕各異的?”


    “嗯?”鄭舒一下子被這高大上的形容唬住,不由得對洛九江仔細地問了一會兒。


    然後,等他搞明白了洛九江究竟在說什麽以後,隻覺得滿心都隻剩下哭笑不得。


    “洛哥,我知道了,”鄭舒沉痛(且竭力忍笑)地說:“你問的那個吧,是塑料雨衣。”


    ————————————


    直到兩人踏進商場的時候,鄭舒想起洛九江剛剛那個問題還忍不住想笑。


    果然異世界的大仙就是好玩。


    作為一名三流的小導演,鄭舒跟洛九江在一起的時候簡直靈感噴湧。要知道他畢生的願望就是能拍出一部叫好又叫座的爆米花賀歲喜劇片,要是洛九江換個性別,那他幾乎可以說是鄭舒心裏行走的繆斯了。


    如今他靠在沙發裏,看銷售員把成裝一套套地拿給洛九江試,自己隻負責刷單叫好,心裏不由得湧起了某種詭異的感覺。


    這場麵和模式都特別像他跟從前那些女朋友們出來逛街的情景,然而那些女朋友一來會有些衣服不適合穿,他就得裝作自己瞎;二來她們在看上某些標價格外昂貴的牌子時,還會朝鄭舒拋眼睛裏的小萌心。


    換成了洛九江……一來這位大哥不知道怎麽生得,真是個天生的衣服架子,無論穿什麽都相當有型,就連之前鄭舒糟蹋一樣地給他穿哈利波特t恤和沙灘褲都不難看;二來是對方試衣服簡直比他這個掏錢的還有範。


    什麽顧忌價格看看標簽,什麽撒嬌賣萌小嗲音,不存在的,都是不存在的。


    ——因為人家直接從懷裏掏金子結賬。


    之前他們試第一家的時候,洛九江很喜歡一件黑色的長款風衣,等標簽一翻,嗬,兩萬八。看他是真心想買,連銷售小姐的笑容頓時都殷勤了不少。


    鄭舒倒不是對花這個錢有什麽意見,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救荒野生存之恩自然也差不多。問題洛九江接下來要是一直都照這個分量買下去,那他的小金庫恐怕有點哆嗦。


    要是知道他曾被綁架過又被洛九江救下,他哥一定願意花這筆錢連眼也不眨,畢竟他哥財大氣粗。


    問題是他被綁架這件事,鄭舒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鄭明知道。


    畢竟那被綁架的引子也實在不光彩,他要是自己說出去,那是往槍口上撞呢。


    鄭舒這邊都已經在微信裏挨個敲朋友借錢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哪怕接下來半年都沒錢交女朋友,他這裏也不能把異界來客慢待了。


    然而不等他簽單刷卡,洛九江那邊自己就先一掏褲兜,從那原本空空如也的兜裏摸出一塊金條——


    銷售小姐大概上班這些年也沒見過這樣的顧客,連之前一直都很到位的表情管理都崩了,雙眼當場就有點發直。


    鄭舒連忙奮不顧身地撲過去把洛九江的手摁下:“他開玩笑的,嗬嗬,我這朋友就喜歡開玩笑,可有幽默感了……我刷卡,我刷卡。”


    洛九江的眼神裏再次露出能讓萬千女性心碎的無辜,更讓人心碎的是,他的無辜之中還帶著種“雖然我很茫然,但你既然說我錯了,我就裝作自己真的錯了吧”的坦蕩,讓鄭舒回頭一看簡直沒脾氣。


    “我覺得她會把你掛到‘今天遇到個大奇葩’這類的營銷賬號上去的。”鄭舒吐槽道。


    “你不是之前說過,金子是永遠的硬通貨,金本位從不出錯嗎?”洛九江奇道:“你們可以刷卡、支付寶我都知道,但用錢買也是可以的吧。”


    “可以是可以,問題是我們的錢已經不是銅錢了,是軟妹幣啊。”鄭舒捂著心口說,“你有這種大金條可以給我啊。”


    他這話說得半開玩笑半認真,要知道他問朋友在微信上借錢,很多人反應沒這麽快,還沒回他信兒呢。


    誰知道洛九江眼也不眨,借摸褲兜這個動作為演示,幾乎是兩秒之內就摸出三根金條拍在鄭舒手上,看動作好像還要摸第四根。


    “夠了夠了!我開玩笑的!”鄭舒嚇得趕緊叫停,“那銷售的小姑娘還在背後看著咱倆呢,你這褲子哪是能裝下四根金條的,快收回去。”


    洛九江接過金條,雙掌一合,那四根金燦燦沉甸甸的長條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鄭舒驚得四下裏抬頭亂看,瞧附近有沒有能拍著的監控。


    他打量一圈,覺得那些監控都不至於細致到這種程度,這才甩了甩頭上平白生出的冷汗,長出一口氣來。


    “下次可別這麽幹了。”鄭舒心有餘悸地告誡他說。


    洛九江已經學會了他之前的說法,笑著回答道:“是,我知道了,這也不科學,對不對?”


    鄭舒看他好像還沒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趕緊正色提醒他:“何止是不科學。你救了我的命,我都不知道怎麽回報才好,可這世界上其他人那麽多呢。要是有科學家發現你的存在,可能就把你綁回去好好研究,要切片的!”


    然而,作為一個現代人,鄭舒還是沒能弄懂洛九江的腦回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聽到“切片二字”以後,洛九江喉結一動,用一種異常真誠的眼神盯住自己,用一種極有磁性的聲音說道:“聽起來很好吃啊。”


    鄭舒:“……”


    鄭舒:“……行行行,大神,晚上帶你去吃海底撈。”


    兩人又一起走出十幾步,鄭舒這才慢慢緩過來,然後想起洛九江手裏的金子,心裏念頭一動:“誒,大俠,你除了金子以外,手裏有沒有好一點的玉或者寶石什麽的?”


    鄭家是做珠寶生意的,雖然打理公司生意的人一般都是鄭明,但是他們兄弟兩個感情非常不錯,鄭舒出來做導演,投資人一直都是他哥。


    就他這個三流的技術和沒譜的運氣,要是沒有他哥在背後給他撐腰,想必他是早就餓死了。


    雖然現代珠寶行業裏水深無比,涉及相當多的炒蒙抬騙,售價幾千的玉其實隻值十幾塊都是常事,但是走高級定製那一撥還是對好的原料供不應求,多多益善。


    鄭氏旗下就正好有這樣一個高檔品牌。


    洛九江果然不負鄭舒的期望。他頂著鄭舒期待欲燃的眼神,很輕鬆地一點頭說道:“有啊。”


    鄭舒聽到這個答案,連麵孔都亮堂了起來。


    太好了,天外來客供給的玉那是普通的玉嗎,那可是異界的玉,帶仙氣的玉,看一眼 1s……咳,不對,跑題了。


    “那……我能用金子跟你買嗎?”軟妹幣就是給洛九江了,等他離開估計也用不上,鄭舒沒打算讓對方吃虧。


    “何必用買啊。”洛九江爽朗地笑開了,“等回去後我挑一批給你看,你要是喜歡這些東西留下就是。”


    “誒,不不不,咱們一碼歸一碼這可太貴重了……”


    “我還覺得你們這裏的遊戲和手機都很稀奇呢。”洛九江一副輕鬆模樣,“你給我下載了許多遊戲玩、又給我示範什麽叫落地成盒、還請我吃你們的蘸醬菜,倒是我炸壞了你的手機和插座,現在還受你的招待……”


    “真要我們一件件事擺開?做朋友本就不必計較太細,我贈朋友禮物是常事了,這些凡物本就不值當什麽的。”


    洛九江轉頭看看鄭舒,唇角自然翹起:“至少沒有你待我這份朋友之誼珍貴。”


    “……”


    鄭舒對洛九江的容貌相當推崇,他雖然在國外讀的導演專業,但實際上審美非常的本國化且古典化。洛九江這樣的相貌和氣質基本上是每個少年夢裏走出來的男神人物。


    就算是放在現代給他穿上變裝,不讓他騎馬也不許他佩劍,那種磊落自然的態度依舊源源不斷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形成一種獨特的、令人折服的人格魅力。


    更何況他笑起來還那麽好看。


    鄭舒是很喜歡看洛九江帶笑的樣子的,這個人脾氣這麽隨和,笑容也是太陽一般的溫暖,卻不同於現代水軍推手炒作的什麽陽光少年。鄭舒說不好每每看著洛九江的笑該怎麽具體形容那種感受,隻是那些笑容讓他想起金紅色落日下的大漠、也想起初生旭日下的泰山。


    那是一種千帆閱盡後,仍帶著好奇和天真的從容。


    仿佛從見到洛九江起,世上的笑容就隻分為兩種:洛九江的笑,和其他人的笑。


    如今這個人這麽笑著,再說著這種話,他簡直……


    撩爆了,基爆了,要不是鄭舒是個鋼管直的鐵直男,恐怕當場就能彎成莫烏比斯環。


    就是現在這樣,鄭舒都忍不住有點臉紅。他不自在地轉開了視線,心裏默默唾棄自己:呸,你又不gay,激動個毛啊!


    不過要是這樣,鄭舒好像就有點知道洛九江他男朋友怎麽跟他吵起來的了。


    他試探性地問道:“洛哥問你個事,你別生氣哈。”


    “你隻管說便是,我不會和朋友動怒。”


    好嘛二連擊。鄭舒捂了捂胸口:“你對別人一直這樣嗎?”


    “也不全是。”洛九江又笑起來,當他彎起眼睛的時候,鄭舒幾乎錯覺這人臉上罩著層光暈,“可你是我的朋友啊,洛九江待朋友向來如此,我從不對不起朋友。”


    ok三連擊。鄭舒全明白了。


    他幽幽地在心裏想道:我不知道大神究竟怎麽一步一個腳印變得這麽帥、這麽牛逼的,但是吧,我多半知道他這婚是怎麽離的了。


    果然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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