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我爹什麽事?再說傳話又用不著我來傳!」張妲瞪著眼道,「我要說的是瑜兒。」


    李誡沒有來一陣煩躁,臉上也多了幾分不耐煩,「她的事自有趙家人商議,用不著張姑娘費心。」


    「哼,你是害怕不敢聽吧?」


    李誡笑了,「我有什麽好怕的?」


    「你怕丟了這樁好親事!」張妲壓低聲音,樣子極其認真,「事關瑜兒的終身幸福,你必須要聽,不然喜事也變成了壞事!」


    李誡眉棱骨微微一動,側過身子讓開路。


    張妲冷哼了一聲,昂首闊步進了院子,徑直走到堂屋上首坐下,反客為主道:「坐吧,小梅你去外頭候著。」


    李誡不與她計較,晃晃蕩蕩坐在下首,也不正眼看她,隻拿茶杯轉著玩。


    他眼睛餘光瞥過張妲,隻見她板著麵孔,顯得十分倨傲嚴肅,可她緊握椅子的雙手不停地在顫,因用力過大,指頭已是發白。


    李誡一眼就看穿了她的緊張,不禁暗笑,擺出這副唬人的架勢,墳頭上耍大刀——嚇鬼呢!


    張妲的確心虛,趙瑀決意嫁個李誡,態度之堅決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但她還是不甘心,不甘心表哥心心念念的人就這樣嫁給別人。


    一想到表哥傷心失望的樣子,她就疼得喘不上氣,表哥失了學業,不能再失去心愛的姑娘!


    再說了,李誡除了一張臉還能看看,哪方麵能和表哥比?瑜兒並不喜歡李誡,就算嫁給他也不會幸福,自己是為了瑜兒好!對,自己做的沒錯。


    張妲反複掂量,終於開口道:「瑜兒不喜歡你。」


    「哢嚓」一聲脆響,李誡手上的杯子出現一條細細的裂縫。


    他依舊是漫不經心的神色,「我知道啊。」


    「那你還娶她?」


    「有什麽奇怪的,多少人直到掀蓋頭才知道對方的模樣,談什麽喜歡不喜歡的!感情都是慢慢處出來的。難道令堂婚前就對令尊一往情深、非君不嫁了?」


    張妲一時無言以對,半晌才說道:「我家的事不用你管。說的是你和瑜兒,她不喜歡你,你們就是成了親也過不到一塊兒。」


    李誡真是氣笑了,「她不喜歡我,可她也不討厭我啊,她很願意嫁我的……我和你說這些幹什麽,成親的是我們又不是你,日子過得好不好的,不是你說了算!」


    李誡端起了茶杯,意思很明確。


    張妲心裏突突直跳,為了表哥,豁出去了!


    她一閉眼發狠嚷道:「趙瑀喜歡的是溫鈞竹!」


    李誡將杯子輕輕放在桌上,斂了笑,不笑的他周身冷了下來,令人微覺害怕,張妲不由自主向後縮了縮。


    「張小姐,我知道你倆交好才對你諸多忍讓,但請你不要誤會我沒脾氣。」他沉聲說道,「你當著她相公的麵說她喜歡別的男人,你是跟她有多大的仇這麽害她!」


    「我才沒害她,我是在幫她!她和表哥情投意合,本來是神仙一般的眷侶,可現在迫於無奈要嫁你。表哥痛苦,她也痛苦,還有你,你也難過不是嗎?這樁親事害苦了三個人,還有什麽必要繼續下去?」


    李誡冷笑道:「照張小姐所言,我就是個強搶人婦的混蛋?」


    「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救了瑜兒的命,我從心底也是佩服你的。隻是她心有所屬,你幹脆好人做到底,做個成人之美的君子好嗎?」


    李誡盯著她,忽一陣大笑,「張小姐,我實在不懂你的腦子是怎樣長的,我怎麽做才能成人之美?」


    「退親嗎?連續退親兩次,且不說別人怎麽看她,她自己就承受不住!」李誡鼻子哼了一聲,不屑道,「還有你說的那個什麽溫公子,出事到現在他連個人影兒都不見,算個屁男人!」


    張妲霍然起身,大聲吼道:「表哥才不是那樣的人!他為了瑜兒連學業都不要了,沒日沒夜地往京城趕,你看著,他這幾天準到。」


    「到了又怎麽樣?」李誡眉頭不易察覺地挑了下,冷笑說,「婚書已定,成親在即,趙瑀是我李誡明媒正娶的妻子,任憑他誰來,都改變不了這事實。」


    「張大小姐,你一個沒出閣的姑娘,為什麽硬要管別人的親事?嘖,真稀奇。大姑娘沒事繡繡花,少出來拋頭露麵地瞎忙活。這事傳出去,哼,當心你弄成個豬八戒照鏡子——裏外不是人!」


    「你……」張妲氣惱非常,既怕李誡說出去壞了自己名聲,又怕母親知道責罰,更擔心趙瑀指責自己亂說話——她從未說過喜歡溫鈞竹的話。


    張妲此時方覺後悔,不該一時腦熱攪和進來,但轉念一想,李誡親事不成,表哥才有機會和趙瑀再續前緣,今後他們琴瑟和鳴,瑜兒必會體會到自己的良苦用心。


    所以張妲說:「我是為了你們好,你退親,表哥迎娶瑜兒,你再找個喜歡的姑娘,皆大歡喜!」


    李誡錯愕地重新打量她一眼,忽一拍腦門歎道:「我竟與一個滿腦子漿糊的傻姑娘理論半天,蠢死我得了。」


    他一指外頭的天,「我請了人來壓床、掃床,忙得很,張大小姐請回吧。」


    雨停了,天空陰沉沉的,雲壓得很低,外麵灰蒙蒙的一團霧似地看不大清楚。


    竟這麽晚了!張妲忙抬腳往外走,臨走給李誡撂下了一句,「我是真的為你們好,你且細想是不是這麽個理兒。」


    她提著裙角腳步匆匆,還不忘回頭警告李誡:「瑜兒不知道我來找你,她和此事無關,你不準和她說,更不準難為她!若你敢欺負她,我就叫人打斷你的腿!」


    張妲隻顧放狠話,沒看前頭的路,院門外轉過來一個錦衣華服的公子,躲閃不及,兩人生生撞了個滿懷。


    幸好小梅在後扶著,張妲才堪堪穩住,因撞到了鼻子,又酸又疼,她眼淚刷地就流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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