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顧?」


    「嗯,讓人家賣命,除了給甜頭,當然也要消去後顧之憂。我當時應他,收他的嫡長子為義子。」


    趙瑀長長籲出口悶氣,佯裝輕鬆道:「高掌櫃富甲一方,並非無名之輩,也許那些人知道他的名頭,嚇唬嚇唬就放了呢。」


    李誡看看案上的壺漏,快申時了,抬腳往門口走,「我去調兵,估計這幾天都不會回來,你安安心心在家等我。」


    趙瑀叫住他,猶豫了下才問:「皇上……給沒給你旨意?」


    「給了,一張白紙。」


    「這……什麽意思?」


    李誡背著手,隔著門檻望著外麵的天空。


    今天的天氣出奇的好,碧空如洗,陽光燦爛,院落裏的杏花如雪一般,開得正好。


    他深深吸了口氣,回身笑道:「皇上想查又怕查,怕他幾個兒子牽扯到裏麵,一旦查實,就是死罪。不查,金礦在手,養支私兵都不在話下,真撂手不管,說不定哪天就會大亂。皇上也是為難,就給我張白紙,讓我自己決定。哦,這都是我猜出來的。」


    趙瑀的心猛地一沉,失聲叫道:「你替皇上拿主意?」


    「哪個皇帝也不能容忍謀逆,我料到皇上想查的麵兒大,那我就膽大妄為一次又何妨?」李誡站在她麵前,半彎著腰,雙手捧著她的臉頰,親了又親,笑嘻嘻說,「看你成天擔心這個,害怕那個,我都懷疑自己當官對不對了!」


    趙瑀臉一紅,輕輕推推他,呢喃道:「要緊關頭,你還有心情說這個。」


    「瑀兒,信我!」李誡滿臉自信的笑,昂首闊步走出去,「等你相公再給你掙個誥命回來!」


    趙瑀倚著門,看他的身影逐漸消失在門外,淺淺笑道:「好好,你可要早點回來。」


    日頭一點點向西墜去,巡撫衙門簽押房內,單一刀瞠目結舌看著巡撫大人,結結巴巴說:「大、大人,出兵剿匪沒問題,但……但沒有五軍都督府的令,我不敢出兵啊!」


    李誡歪著身子,鬆鬆垮垮坐在太師椅中,滿不在乎地指指書案上的關防大印,「怎的?我的印比不上都督府的印?你可別忘了,皇上命我節製一省兵馬,我有權調兵。」


    「是,話是這麽說……」單一刀滿臉的為難,「您上任、上上任……從沒人這麽幹過。」


    「他們不幹,我就不能幹?」李誡瞪他一眼,不滿道,「有我的印鑒在,你是奉命行事,兵部也好,都督府也好,找麻煩也找不到你頭上。如果你實在不願意,我也不勉強,總有人願意!」


    單一刀額上青筋脹起老高,看得出他此時的心情也極不平靜,他知道,今兒不答應這位爺,以後自己的日子肯定不好過,保不齊他再拿吃空餉說事。


    如果答應了,這位大人說得對,出事了有他在前頭頂著,自己就算有罪,也是被逼無奈。而且這位是皇上的心腹,誰知道是不是皇上給他下了什麽密令!


    左右思量一番,他抱拳道:「下官願聽大人調遣。」


    李誡大笑起來,起身攬著他的肩膀,「索性再給你個好處,登州的衛所暫聽你調配,你拿著我的令,如果登州的指揮使聽令,一切相安無事,如果他敢不從,你立即卸了他的甲胄!」


    單一刀驚得眼珠子差點瞪出來,「大人,你到底要幹什麽?」


    「不是和你說了?剿匪!」李誡神秘一笑,「隻是這世道很奇怪,有些地方兵連著匪,匪通著兵,為咱倆的安全著想,少不得來點硬的。你點齊兵馬,馬上動身去登州,然後立即去招遠,隻管放心大膽去幹。我帶著府兵在招遠等你!」


    茫茫夜色中,濟南衛所的兵勇全部出動,一路急行趕往膠東。


    翌日,濟南知府楊大人驚訝的發現,一向勤勉的巡撫大人沒來衙門,過了一日,他再次驚呆,衛所的將士無聲無息蒸發了,隻留幾個灶頭兵看營盤。


    他直覺要出大事了,猶豫了兩天,決定給京城溫家去封信。


    還沒等他想好如何措辭,招遠就爆發一場剿匪大案。


    一直找不到人的巡撫大人,據說拿著大片刀子,帶著一營的將士平了土匪老巢,順便找了個金礦。


    陽春三月,天氣已轉暖,本應是柳絲如煙,春水如碧,然京城下了一夜不大不小的雨,硬生生將暖和氣壓了下去。


    轉天一早人們起來,驚訝地發現剛脫掉的夾袍,還得再穿上!


    老百姓捂著大衣裳,不禁念叨說,今年的倒春寒,來得可夠晚的。


    陰沉沉灰蒙蒙的蒼穹下,便是禁宮大紅的宮牆也變得黯淡無光,禦書房伺候的宦官們都被皇上轟出來,一個個噤若寒蟬,木雕泥塑般站在門口,連大氣也不敢出。


    書房裏死一般的寂靜。


    隆正帝手裏拿著李誡的密折,臉上的皺紋一動不動,下死眼盯著麵前的大皇子,卻是一個字都沒說。


    跪在地上的大皇子不安地扭下身子,這樣的死寂讓他難以忍受,飛快睃了一眼隆正帝,賠笑道:「父皇,您急急宣兒臣過來,也不說是什麽事,弄得兒臣心裏七上八下的。」


    隆正帝將密折甩到他腦袋上,冷冷道:「你自己看看。」


    大皇子不敢躲,忍著痛撿起折子,粗略一看,臉色立時變得蒼白如紙,隨即傻子一樣張大了嘴,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似的,連連叩頭道:「父皇,兒臣冤枉啊!什麽金礦,什麽養匪,兒臣統統不知道!李誡那狗奴才,他、他汙蔑兒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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