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勒袞想到意中人的一顰一笑,笑意更深了。「這次返回北京城,臣就一直在想該送什麽給她才好?公主也是女子,說不定可以提供臣一點意見。」


    「隻要是喜歡的人所送的,就算是路旁的一顆石頭,也是無比的珍貴。」姮貞心如刀割地說,因為這四年來,不管睿親王送她什麽,都被小心收藏著,那些都是她的寶貝。


    「公主說得是,不過總不能真的送石頭吧。」烏勒袞仰頭大笑,俊朗的五官談到意中人時顯得更是意氣風發,不過才笑了幾聲卻發現坐在對麵的姮貞氣色突然變得很蒼白。「怎麽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了?要不要找太醫來?」


    「不……不用了,隻是每到了季節轉換時,身子總是比較虛。」姮貞勉強擠出笑來。「沒事的。」


    「真的不要緊?」烏勒袞不太放心地問。


    姮貞澀笑著搖頭,因為心痛不是太醫能治得好的病。「真的不要緊……有機會我真想會一會這位蘇州織造的女兒,是不是真像王爺說的那麽好。」


    「等這回江南的事告一段落之後,臣打算奏請皇上指婚。」烏勒袞道出自己的打算。


    「你真的打算請皇上指婚?」姮貞喉頭緊縮地問。


    烏勒袞俊臉一整。「沒錯,與其等將來皇上和太皇太後要臣娶哪位蒙古格格,還不如在這之前將嫡福晉的人選定下來,隻是不知道成還是不成。」想到不久之前,怡親王娶了科爾沁部紮薩克謝圖多羅郡王的女兒烏蘭格格,滿蒙聯姻的事益發受到朝廷重視,就算他再怎麽不情願,到時也得遵旨照娶。


    「是、是嗎?」姮貞惶惶不安地喃道。


    「公主的氣色很不好,還是進屋裏去歇著吧,臣就先告退了。」說著,烏勒袞在離開之前,先把冉嬤嬤找來,要她來伺候公主回房休息。


    冉嬤嬤一臉著急的走進涼亭,探了探主子的額頭。「王爺說公主不舒服,該不會是著涼了……」


    「嬤嬤。」姮貞小臉發白地喚道。


    「怎麽了?有事跟嬤嬤說。」冉嬤嬤見主子眼底閃著淚光,緊張地說。


    姮貞喉頭一哽。「他……有喜歡的姑娘了。」


    「公主是在說王爺?」冉嬤嬤大驚失色。「怎麽可能?他怎麽可以喜歡別的姑娘?那公主怎麽辦?」


    「我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姮貞一直很擔心睿親王有意中人,或是太皇太後突然想到要幫他指婚,沒想到這一天還是來了。「看來終究得走到這一步,就算王爺因此恨我,隻要能嫁給他,也是甘之如飴。」


    「可憐的公主……」冉嬤嬤用手巾拭著淚。


    「我不可憐,能遇到王爺,是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姮貞心想或許就在她和睿親王第一次見麵的那天開始,情愫便在心裏生了根,當她漸漸懂了男女之情,才發現早已愛上他了。


    對一個隻把她當妹妹、當朋友的男子來說,用聖旨硬逼他娶,隻怕是件多不情願、多痛恨的事,姮貞已經可以預見睿親王會有多憤怒了。


    翌日——


    「……朕認輸了。」皇帝懊惱地笑道。


    一男一女坐在涼亭內,麵對著棋盤,經過了數次的交鋒,勝負還是揭曉了。


    姮貞為皇帝倒了碗剛沏好的熱茶,柔柔一哂。「皇上今天下手猶豫,隻怕是被煩人的心事困擾著才會輸。」


    「你不必安慰朕,打從三年前朕想起宮裏還有你這個姊姊在,然後咱們一起下棋到現在,朕從來沒有真正的贏過一次,都是你故意讓朕的吧。」皇帝掀起碗蓋,啜了一口,潤了潤喉。「不過也因為有這個地方,讓朕可以喘一口氣,在心煩的時候能躲在這兒,直到情緒得以平複為止。」


    「皇上能記得姮貞,姮貞就很開心了。」她將棋子收好。「難道皇上是為了明年大婚的事煩惱?」


    皇帝歎了口氣。「這倒也不是,隻要太皇太後高興,要朕娶誰都可以,不管對象是誰家的女兒都一樣。」


    「女人是很可怕的,皇上可別小看了,何況是後宮之首,更要謹慎地挑選。」姮貞打趣的說。


    「朕才不敢小看女人的力量,她們可是能讓男人連命都不要了。」皇帝哭笑不得地說。「再說姊姊不也是,對付欺負過你的人,可是一點都不會手軟。」


    聞言,姮貞依然是淺笑盈盈。「姮貞是看皇上在煩惱該把哪幾家的閨女嫁到蒙古去,這才提供一些意見罷了,可不是為了報複。」


    「的確是替朕解決了不少難題。」皇帝也不點破地笑說。


    靜靜的啜了口茶,姮貞這才狀似不經心地問道:「皇上打算何時再派睿親王到江南?」


    皇帝抬起眼瞼覷了她一下。「朕還在考慮。」


    「姮貞明白了。」姮貞垂下眸子思索。


    見姮貞沒有再往下說,倒是引起皇帝極大的興趣。「當朕知曉睿親王也常上你這兒來之後,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是因為明白姊姊很寂寞,有個人能陪你說話、下棋,這未嚐不是件好事,朕更相信睿親王的為人正直,知道他懂得如何拿捏分寸,不至於有什麽蜚短流長傳揚出去,所以也就默許了。」


    「多謝皇上縱容姮貞的任性。」姮貞感激地說。


    「在朕的記憶當中,皇阿瑪十分疼愛你,若知道你在宮裏受了這麽多的苦,也會很難過,所以朕才想要彌補你。」身穿龍袍的皇帝把兩手背在腰後,慢慢地踱出了涼亭。「這也是朕遲遲沒有幫你指婚的原因之一,就是希望姊姊將來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姮貞盈盈地跪下。「謝皇上恩典。」


    「那麽……姊姊希望誰來當你的額駙?」皇帝早就看出一些端倪了,不過還是希望聽姮貞親口說。


    「姮貞隻想嫁給睿親王,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姮貞口氣和眼神都無比的堅定。


    皇帝輕笑一聲。「就如朕所料,姊姊喜歡的人果然是睿親王,由他來當額駙確實是再適當不過,朕往後也可以多仰仗他。」


    「懇請皇上作主。」姮貞咬了咬牙,還是這麽做了,君無戲言,隻要皇上點頭,這樁婚事就訂了,即便睿親王再惱、再恨也不得不從。


    「朕答應你就是了。」皇帝伸手扶起姮貞。「隻不過往後來到這兒,就沒人可以陪朕下棋,還真有些舍不得。」


    姮貞微微一哂。「隻要皇上宣召,隨時可以進宮陪皇上下棋。」


    「說得也是。」皇帝點了點頭。「朕相信睿親王會對你很好的……」


    皇帝這番話讓姮貞有些心酸,她已經準備好承受睿親王的怒氣,明知他有意中人的情況之下,還求皇帝指婚下嫁,而且一旦娶了公主,就不得再有其他側室,又怎麽不氣她、怨她?


    三日後——


    「……欽此。」


    烏勒袞沒有因為聖旨的到來而感到榮耀,隻有驚愕和不解。


    他怎麽也想不到皇帝會將姮貞下嫁給自己,而且婚期就訂在兩個月後,可以說是迫在眉睫了,教他好半晌都回不了神來。


    「睿親王還不快點接旨?」前來恭讀聖旨的官員開口提醒。


    「臣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烏勒袞惶惑地雙手接下。


    官員這才語帶巴結地意圖拉攏。「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往後就是額駙了,下官還得望你多多提拔。」


    「請大人到裏頭奉茶。」烏勒袞咬緊下顎的喚來總管。


    王府總管將該名官員請到內院裏去,其他的奴仆侍衛也因為主子即將迎娶和碩公主,而感到與有榮焉。


    「恭喜王爺、賀喜王爺……」大家跪成一片,恭賀聲此起彼落。


    兩位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中年婦人卻是一臉皮笑肉不笑,擺明了就是很不甘願的態度。


    「哎呀!咱們烏勒袞的運氣還真是好,先是平白無故當上了和碩親王,這會兒還讓公主看上,要當額駙了……」烏雅氏笑聲尖銳地說。


    瓜爾佳氏哀歎一聲。「隻能怪咱們沒有幫他阿瑪生下一男半女,什麽好處也撈不到,也隻有在旁邊乾瞪眼的分……」


    烏勒袞聽見兩位姨娘的口氣很酸,無非就是在嫉妒,卻也隻能忍下來,畢竟她們是死去阿瑪所納的小妾,也算是自己的長輩,隻不過他這輩子真的從沒想過要當個夫以妻榮的額駙,這一切實在來得太過突然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烏勒袞實在想不通其中的原因。


    「……不過有個公主媳婦,咱們在其他人麵前可就威風了。」瓜爾佳氏接著又洋洋得意地說。


    「這倒也是,不然別人老是因為咱們不是正室就瞧不起,這下總算可以吐一口怨氣……」烏雅氏哼笑道。


    努力不去在意她們的冷嘲熱諷,烏勒袞瞪著握在掌中的聖旨,委實心亂如麻,因為他很清楚這是無法違抗的,並不是討厭姮貞,隻是這些年來都把她當成妹妹一樣憐惜、疼愛,如今要成為夫妻,往後的歲月又該如何相處?


    「看來隻有進宮了……」烏勒袞決定親自去見公主,問過她的意見再說。


    一旦決定了,烏勒袞便馬上行動,立刻讓人備轎。


    不久之後,待烏勒袞進入了紫禁城,來到姮貞居住的偏殿前,先讓小太監進去通報,自己也趁這當口思索該怎麽開口。


    而此時站在湖畔的姮貞也在等,她知道今天聖旨就會到睿親王府,烏勒袞接到之後不知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公主,天氣已經變冷了,還是進屋裏去吧。」冉嬤嬤將披風覆在主子的柔肩上,關切地說。


    姮貞才要轉身進屋,小太監便過來稟報。「先請王爺到涼亭裏等候。」他來了!一定是為了指婚的事。


    「喳。」小太監很快地走了。


    「王爺該不會想抗旨吧?」冉嬤嬤不滿地哼了哼。「難道娶公主就讓他這麽委屈?公主還比不上一個蘇州織造的女兒?」


    「額駙的頭銜雖然尊貴,可是終究是靠女人的裙帶關係,不是每個男人都願意接受的,再加上王爺的自尊心很強,皇阿瑪冊封他為和碩親王,讓他這些年來一直努力想要立下大功,好向眾人證明自己的能力。」就是因為姮貞了解他,所以知道烏勒袞一定會希望她去求皇帝收回聖旨,再加上他隻當自己是妹妹,所以無法和她做夫妻。


    冉嬤嬤還是不懂。「聖旨都下了,他不願意也不成。」


    「是啊。」姮貞深深的吸了口氣。「嬤嬤,待會兒不管我跟他說什麽,你都不要插嘴。」


    「公主想做什麽?」一聽,冉嬤嬤更緊張了。


    姮貞沒有回答,隻是拉攏好肩上的披風,往涼亭的方向走去。


    「公主吉祥!」見到纖秀的身影緩緩的踱了過來,烏勒袞連忙打千。「公主,臣有一事……」


    「王爺是為了指婚的事來的?」姮貞先開口了。


    烏勒袞摺起箭袖,然後口氣凝重地啟唇。「臣的確是為了這件事來的,就是不明白皇上為何突然要將公主下嫁給臣。」


    「是我求皇上指婚的。」姮貞直接跟他坦白。


    聞言,烏勒袞一臉錯愕。


    「是公主自個兒跟皇上提的?為什麽?」他還以為姮貞也當自己是兄長、是談得來的朋友,卻不知道她想要嫁給他。


    「因為……我已經十八了,說不定明天一道聖旨下來就得遠嫁蒙古,用聯姻來鞏固大清的勢力,可是我不想嫁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嫁給一個連見都沒見過的男人……」姮貞要費好大的力氣才能吐出話來。「這是最好的辦法。」


    「所以公主選了臣?」烏勒袞既憤怒又可笑地問。


    姮貞把心一橫。「沒錯,因為咱們相識最久,王爺也是我最能信任的人,自然是最好的對象。」


    「公主明明知道臣有喜歡的女子了,卻還是這麽做……」烏勒袞彷佛頭一天才認識姮貞,從來不知道她是如此自私。


    「如果王爺真的那麽喜歡她,我可以答應讓她進入王府伺候你,就算當個小妾,也是她這輩子最大的福分了。」姮貞擺出傲慢的姿態,施恩地說。


    烏勒袞不敢置信地瞪著她,活像姮貞頭上長了角似的。「公主應該知道依照禮製,這是不被允許的事,而這種話也不像是公主會說的……」


    「或許王爺從來沒有真正的認識過我,生長在這座皇宮之中,為了自己的利益,其他人都是可以犧牲的。」姮貞藏在披風內的小手掄得死緊。「何況當額駙又有什麽不好?往後皇上還會更加重用王爺。」


    這番話聽得烏勒袞俊臉泛白,胸口的怒氣沸騰到最高點,還有著深深的失望。「臣真是看錯公主了……」


    姮貞喉頭微哽,不過盡量不顯露出異狀。「放肆!」


    「這還是公主頭一回對臣用這個字眼。」烏勒袞嘲諷的說。「更想不到公主心機如此深沉,連臣都可以利用。」


    「王爺過獎了。」姮貞的心因他的話而擰疼了。


    烏勒袞既悲又怒地笑了一聲。「既然公主非要下嫁給臣不可,臣也隻能遵旨了,恕臣告退。」


    待烏勒袞惱怒的身影漸行漸遠,冉嬤嬤恨不得把他叫回來,可是又想到主子不許她插嘴,隻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走了?」姮貞一動也不動地望著涼亭,那兒有許多她和睿親王的回憶,他們一起在裏頭下棋、談笑,也為她帶來了溫暖和希望。


    「公主為什麽要說那些反話?明明不是這樣的……」冉嬤嬤都快急哭了。


    「那是怎樣?」姮貞哽聲地笑問。


    「公主還笑得出來?」冉嬤嬤跺了下腳。「公主明明是那麽的喜歡王爺,愛著王爺,為什麽不告訴他?偏偏要把自己說得那麽可惡、那麽壞?」


    姮貞眼底沒有淚水,可是她的心卻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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