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隨口聊了幾句,林澤問趙宇航來重慶玩得怎樣,發現趙宇航居然是在重慶念的本科,上海的碩博連讀,是個博士,兩人還是重慶的校友。當下關係拉近了不少,趙宇航是回來開同學會的,在他大學同學的家裏住了五天。


    林澤告訴他自己是去北京開會的,趙宇航說到重慶的gay也多,大部分還是零,大部分1也是小男人性格,而且最奇怪的是,1似乎有點供不應求的感覺。


    林澤道:“北方是1多0少麽?”


    趙宇航說:“對,河南,哈爾濱,遼寧我都去過,北方男人願意當0的少,1和1在一起的很多,純零也不像重慶這樣。”


    林澤道:“重慶c的也多。”


    趙宇航說:“有人就好這口,覺得c很好,溫柔,像女生一樣的感覺。”


    正說話時,兩人同時看見一個打扮得很妖嬈的男人從廁所裏出來,瞬間被一起閃瞎了狗眼。


    趙宇航和林澤一起壞笑,繼而笑得東倒西歪。


    林澤知道趙宇航也喜歡那種溫柔型的小少年,兩人聊了半小時,趙宇航這人明顯的粗獷得很,也沒什麽心眼,林澤問什麽他就答什麽。他在北京一家設計院工作,林澤知道這種高學曆的設計師薪水都相當可觀。趙宇航又說到考了個一級建築師的資格證,把牌掛設計院裏,每天就可以愛去不去了,就算什麽都不做,一年也有五萬的錢收。


    趙宇航家四個姐姐,都是農村出來的,各有各的厲害,供他讀大學,又讓他念博士,他是家裏老幺,姐夫們都在北京做生意,家大業大的,姐夫還給他寶馬開,讓他不上班就幫著跑跑腿,幹點活兒。


    林澤聽得要腦溢血了,果然好好學習還是有用的,但認真想想,其實自己也差不到哪去。趙宇航又叫空虛,林澤便問他有沒有男朋友。


    趙宇航點了點頭,神色相當鬱悶。


    機場裏廣播在叫人了,趙宇航馬上道:“我先走了,你還有一會才登機,在這裏無聊嗎?再勾搭個人過來陪你聊天?”


    林澤忙道不用不用,趙宇航便快步去登機,出去幾步以後才想起一事,折回來和林澤交換電話號碼,讓林澤抵達北京一定找他玩,於是火速跑了。


    林澤發現趙宇航簡直是個聲音洪亮的話嘮,說了半天,光顧著說他自己了,連林澤是做什麽的都沒問,北方男人都這麽五大三粗的麽?!挺有意思。


    十分鍾後,趙宇航又一臉無奈地回來了,給林澤看換給他的登機牌。


    林澤笑瘋了,趙宇航的航班要延誤到半夜三點,航空公司給他改成了林澤的那個航班。


    “太好了。”林澤說:“正嫌無聊,來來,坐。”


    “你是做什麽的?”趙宇航問。


    “記者。”林澤和趙宇航開始互相八卦了,林澤說了些他讀書時候的事,與趙宇航是校友,自然有太多話題可以聊,當年哪個食堂的菜好吃,什麽教授的選修課最出名,趙宇航不住感歎重慶變化大。


    兩人聊得熱火朝天,從候機廳一路聊到上飛機,趙宇航讓空姐幫調位置,兩人坐到飛機後麵沒人的位置去,係好安全帶,林澤又說起他畢業後的求職。


    “你有男朋友嗎?”趙宇航豪爽地說:“給你介紹個?你這麽帥,去北京不愁找男朋友……”


    林澤登時色變,兩人眉飛色舞地聊得太激動,這下半個飛機的人都聽到了。


    “噓……”林澤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你和你們家那個怎麽認識的?幾年了?”林澤八卦地問。


    趙宇航比了個手掌,開始說關於他自己的事,林澤聽著聽著,隻覺人生實在是太狗血了。


    趙宇航居然是個被掰彎的直男,某個機緣巧合下認識了個gay,開始還不知道那人是gay,經常約在一起運動,打打羽毛球,沒事喝茶聊天泡吧,一段時間後對方表白,趙宇航幾乎沒怎麽糾結,就愛上他了。


    趙宇航的戀人和他出身差不多,也是農村孩子考上大學,拖家帶口地來北漂。倒黴的是,對方沒有趙宇航的姐姐,卻攤上了一大家子極品親戚。


    趙宇航的戀人叫小白,在北京混得還算勉強過得去的,福利很不錯,就是工作壓力非常非常大。既被同事排擠,又被領導刁難,沒完沒了地加班,加班又沒事做,晚上領導一無聊就把員工全叫來開會。


    林澤道:“噢我最怕這種單位……喜歡沒事來事的領導全是傻逼,不想回家對著老婆,就在單位折磨員工,不讓下班,還讓員工陪他玩,陪他唱歌喝酒。”


    趙宇航說:“對對,壓力很大,回家路上還天天堵車,煩躁。”


    林澤問:“小白的升遷前景好麽?”


    趙宇航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他太清高,不會討領導喜歡,我還不能說他,說了要挨罵。”


    林澤心想這就沒辦法了,人各有誌吧,多半是個文學小青年,出來在國企混口飯吃,也不容易。


    趙宇航又有點愁眉苦臉的,林澤本能地知道有勁爆料,差點就職業習慣把錄音筆打開了。


    接下來的故事確實令林澤差點血噴當場,趙宇航和小白家的父母都催得很緊,趙宇航是家裏老幺,爸媽都六十了,指望他快點生小孩抱孫子。小白則是家裏老大,下麵還有個高中畢業就到處遊蕩的弟弟。


    全家供他讀大學出來,養家糊口的重任都寄托在他身上了。小白媽是標準的農村婦女,每天不停地在他耳邊念叨,小白累死累活,畢業五年後省吃儉用,在北京郊區買了個小單位,全家都搬過來住,等著小白娶老婆伺候父母,在家生小孩給婆婆抱孫子。


    這種情況實在是太蛋疼了,林澤心想。


    “那怎麽辦?”林澤問。


    趙宇航說:“能怎麽辦?形婚了,去年剛結的婚,現在都等離婚呢。”


    林澤:“……”


    林澤知道形婚這事,周圍有不少朋友也是被父母催個沒完,找女同們形婚。通常拉拉一對,gay一對,各自配對,瞞過自己家裏父母。


    但林澤一直想不清楚的是:結婚能瞞得過去,但孩子呢?


    或許也是憋得太久了沒人傾訴,又或許是一見如故,趙宇航便開始給林澤倒家裏的苦水,前年趙宇航和小白說好了,各自找女同形婚,結婚後兩人還在一起過日子。


    但條件合適的拉拉不好找,於是趙宇航找了個單獨的小p,而小白找了個t。


    林澤一直分不清這些,趙宇航又解釋道:“p就是女人中的女人,拉拉裏溫柔的那個,t就是……”


    趙宇航開始小聲說他的形婚——


    ——結婚不是最主要的目的,父母要的是小孩,而且在許多農村重男輕女的思想下,生女孩還不行,一定要生到男孩為止,傳宗接代。


    趙宇航心裏很清楚這點,也知道小白結婚能瞞過,延續後代的事絕對瞞不過。所以大家都打算要小孩。


    林澤聽到這裏覺得不對勁,問:“怎麽要?對方願意生嗎?”


    趙宇航說:“小白家的t不太願意,我家……我問過那個小p幾次,她說可以,她爸媽也想要小孩。”


    林澤傻眼了,說:“怎麽那個?怎麽……我是說用針筒嗎?”


    趙宇航道:“對,把那個放在針筒裏,交給她。”


    林澤心道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


    趙宇航說:“小白也說好了,結婚以後要生小孩……他對著t也不知道能不能硬起來,一樣的方法……”


    林澤嗯了聲,他畢竟和趙宇航剛認識,不好評價這種模式,但仍然忍不住說了句:“你和小p每天住一起,不會出什麽問題嗎?”


    趙宇航道:“出了,就是我自作自受。”


    林澤於是又來了精神,讓趙宇航接著說,他和那小p結婚以後,小p月薪三四千,在北京還不夠自己買衣服的,住趙宇航的房子。趙宇航看她在家有點寂寞,多少也過意不去,每個月會給她幾千零花錢。


    小p不知道為什麽,漸漸有點喜歡上他了。


    而同時,小白卻壓力巨大,家裏住著農村來的母親,沙發上坐著不長進的弟弟,晚上小白□□點下班回家,接著就開始迎接父母念叨他結婚的事,他們對兒子的人生都是按部就班來規劃的:念書——畢業——賺錢——買房——找對象——結婚(回家鄉風光擺酒請客)——生個男孩(沒有男孩的話就生到有男孩為止)——繼續擺酒……


    小白簡直要瘋了,還要聽他媽罵弟弟。宵夜沒得吃,被領導罵完以後下班一肚子火,想回家睡覺還整一堆糟心事。


    趙宇航起初每天晚上會開車接小白下班,送他回家,當他的出氣筒,沒完沒了地接受負麵情緒。小白的爸沒駕照,在農村開車,撞死了人。白買完房子以後沒錢了,趙宇航開始說幫著出,小白也沒要,趙宇航想去幫著賠錢,小白就火了,說自己家的事自己解決,不用他管,於是到處東奔西走地借錢,私了解決。


    接著小白的爸帶著村裏的朋友來北京,說是給他的新房裝修,讓村裏人幫忙幹活能省錢。


    趙宇航自己是設計院的,本想拜托朋友幫他裝修,錢都給小白出了。


    但小白也不要,他給不起錢,就打算不裝修了,住簡裝的房子也能過。


    然而一周後,小白爸從鄉下帶來五六個人,自己動手裝修房子,在全家人的鼓動與教訓下,小白隻得又去刷信用卡,買建材買燈飾。


    地板磚,吊燈,這些都是趙宇航開著車去裝修市場陪他挨個買回來,好好一輛寶馬,成了小白家拉建材的貨車,趙宇航知道戀人也不容易,沒說他半句不好的話。


    而小白則快要被家裏那群人煩死了,情緒沒地方發泄,下班後還要拿趙宇航出氣。


    他爸請來的村裏人根本就不是正規裝修工,城裏房子和村裏的也有很大區別,他爸打的主意就是占人便宜,飯都不請吃飽,也沒有酒。村民便也用三腳貓功夫糊弄一下,弄壞了小白還沒法對自己的爸發脾氣,否則他媽要高血壓,最後全部積在一起,隻能和趙宇航吵。


    裝修本來就疲勞,更別提這種裝修方式了,最後整個家裏被弄得亂七八糟,搞了個半成品,村裏人開始不知道小白爸不給錢讓他們白幹活的事,後來聽他媽說漏嘴,提到沒工錢,於是把材料扔著,全部走了。


    小白索性也不管了,愛怎麽幹怎麽去吧。趙宇航建議他把裝修到一半的地磚鏟了,吊燈扔了,全部重新做,小白一聽就瘋了,讓趙宇航少管他家的事。最後趙宇航隻得找了個朋友,把剩下沒弄的幫他馬馬虎虎弄完,也不管了。


    小白媽見房子裝修完了,於是又開始念叨他結婚的事。還在家裏大吵,動手打他弟弟,老人家有高血壓,小白的弟弟也是個倔的不怕死的,敢和他媽摔東西,動手打架。


    他媽吵著吵著就容易犯病昏倒,長期處於這種壓力下,小白整個人精神都有點分裂了,隻有趙宇航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他生性又好強,從來不在經濟上朝趙宇航求助,也不在趙宇航麵前表現出軟弱的一麵,趙宇航有幾次要給他錢,小白死也不要。


    趙宇航說:“我本來就不是什麽心思細膩的人,他心裏想什麽,都不說。你知道吧,表麵上不c,心裏不爺們,生氣也不告訴我哪裏做錯了,光對著我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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