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輪緊張且安靜的喘著氣,方向盤一轉。在夜色中巧妙地將車子駛入小巷中,並趕緊關燈熄火,整個人在座椅上壓低坐姿,稟神以待。


    機車的引擎聲及人的叫囂聲很快驅離,蝗蟲過境似地揚長遠去,終至默然。


    柯輪這才舒口氣,隨即惱火的陰下嘴臉。


    他受夠了。


    自從他的行蹤曝光後,這種沒日沒夜的追捕什麽時候才會結束?


    這全是柯夜蘇害的!


    這下可好了,陳其定也被抓了,他隻剩一個人孤軍奮戰了。胸口因氣憤忍不住又發抖,他趕緊從上衣口袋中掏出一隻精巧如打火機的盒子,打開蓋口,倒出一粒細小如果實的紅色藥丸,迫不及待的扔進口中。


    沒兩秒,他的全身開始輕飄飄、暖洋洋起來,整副身軀舒服地卷起,又馬上鬆開。


    像是沉浸在高漲的潮水中,柯輪有好幾秒喪失了意識,待回過神,心滿意足,對後視鏡中的自己粲然一笑。


    東西果然是愈新穎的,效果愈好,隻要一粒就抵得上好幾克的白粉,讓全身血液都開始熱辣辣的。


    接下來,他該怎麽辦?


    手中的錢不多了,要想再雇傭陳其定那一種人恐怕更難了,其他的人一聽見“晝夜堂”這三個字就打退堂鼓,今天這個更過分,還想將他抓起來好去想姓柏的邀功,他才會逃得如此狼狽。還想將他抓起來好去向姓柏的邀功,他才會逃得如此狼狽。


    惡由膽邊生,如果一個人走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還有什麽好在呼的?


    他發動引擎,準備去找下一個也許肯和他合作的人。


    接連一串好天氣後,下午的雲開始橫蓋空中,整篇世界沒多久罩在飄渺細雨中。


    互相坦誠愛意後的兩人,彼此都是愛情的新手,沉浸在兩人世界中,不肯從這種陶醉中清醒。


    沉溺在愛情中,是一種嶄新並學習快速的經驗。


    借由肢體和交談,他們互相發現對方的優缺點,並驚歎著自古以來男性、女性許多懸殊不同。


    陽與陰、剛與柔,塔門應該是對立的,卻又能那麽完美無瑕地並為一體。


    柏歲閻默默坐在沙發椅上,聆聽柯夜蘇清脆的琴音及又沒的歌喉。


    當初他所被吸引的,不也就是她動聽異常的歌聲嘛?


    有點暗、有點啞,沙沙絲絲的猶如夜幕。從他腦海中拂過,讓人品味,留戀不已。


    誰能料到原本隻是浮光掠影的感動,會變成一生的留戀呢?


    一個人的音樂及作品是隨著當事者當時的情緒而反應出心聲的。他仔細的品味她由唇中逸出的每一個音符,為其中清脆的喜悅而心欣。


    愛上一個人,就是這樣隨著她喜,隨著她憂吧?


    “為什麽當初會叫‘午夜魅影’這個名字?”時過境遷那麽久後,他才第一次想到、問道。


    “因為,‘魅影’是無名的身份。”


    披著件白色襯衫,光裸兩條修長的腿,柯夜蘇的模樣極其撩人。


    至少在他眼中夠撩人了。他得費好大的心力才能專注在她的話上。


    “而我的‘魅影’沒有性別,也沒有名字,我猜那是我自己潛意識下的渴望。”


    “一個‘歌劇院營’,或者該說是藏鏡人。”


    “也可以這麽說。”她向來鮮少跟人談及這些——不,應該說從未和誰談過吧。


    “那就是我的幻想。”


    “講到幻想——”柏歲閻突然一笑,那種邪邪的味道讓她提高警覺。


    柏歲閻沒理會她警告的神情,隻徑自拉過她,對她咬耳朵。


    耳朵立刻紅取來。“那隻是、隻是你的幻想!”


    “誰誰幻想不能成真?”


    他手掌向上,探向她溫柔隆起的曲線。。。。。。小雨不知何時停了。


    “。。。。。。你說得對。”


    柯夜蘇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一定很累,而讓她很累的罪魁禍首正是他。


    “幻想果然是可以實現的。”她光裸的翻到他身上。


    “小花兒?”


    這回換她笑了。“該我了。”


    。。。。。。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你最好有吃拳頭的心理準備!”


    “別氣嘛,大哥,現在是下午兩點。可是為什麽你的聲音聽起來這麽‘累’呢?”


    求饒之餘不忘調侃,小小“虧”對方一下,正是吳旭飛一貫的作風。


    柏歲閻回頭看一下依然在床上睡熟的人兒女,判斷這通電話應該是安全的。不過未來慎重起見,他還是又往前走了幾步,深怕輕微的交談會擾她清夢。


    “你最好有重要的事。”三天了,他和柯夜蘇在家裏足足窩了三天,希望能悠長得像三個月?一年?一個世紀,永遠不會清醒。


    吳旭飛趕快開口,他也有第一手的資料能了解現在自己的打擾十足十不受愛人歡迎。。。。。。事實上,如果他在現場,肯定會被人拿掃把趕出門。


    “昨天晚上有人看見柯輪,他試著找人幫忙,但沒有成功。”


    “柯輪想做什麽?”


    “很明顯的,他對‘晝夜堂’的報複不死心,所以他需要幫手。”


    “他找到了?”


    “不,沒有人想和‘晝夜堂’作對,除了之前的陳其定以外,其實,昨晚那雪人甚至想吧他活捉起來,向你邀功。”吳旭飛發出悶笑。


    “其實也不錯。”柏歲閻道。


    “什麽?”


    “給柯輪找個幫手。”


    吳旭飛馬上會意,笑聲擴大。“該死,我先前怎麽沒有想到?”


    反間計一向最老套,卻是曆久不衰盛行的把戲。


    “別讓夜蘇知道,別打草驚蛇,立刻派人去跟柯輪接觸,謹慎行事,我要捉活的。”


    “遵旨。”吳旭飛音調淘氣,十足是個準備惡作劇的小生。


    關掉行動電話後,柏歲閻陡然僵在原地,也許是因空氣中某種流動的改變,也許是地上身影的移位。


    反正,他知道應該是熟睡的她醒了,而且正站在他的身後。


    上帝慈悲,她全都聽見了嗎?


    柏歲閻的喉頭哽了一顆鴕鳥蛋,歐布下頁吐不出。


    他一平均一個動作花兩秒的速度轉身。


    “剛剛那些話是怎麽回事?”


    柯夜蘇看他的眼神隻能解釋為“你最好全部說清楚”。


    柏歲閻痛苦無聲的歎息著。看來今天的上帝沒有同情心啊,這個平時非常輕易簡單,而且有效。


    其實柏歲閻現在不太在乎逮捕柯輪的結果會如何,他擔心的是柯夜蘇的反應。她的反應時沒有反應。


    “這表示什麽?”她在不在乎?


    她是怎麽想這件事的?她是怎麽想他的?


    她堅持要跟來,柏歲閻拗不過她的堅決,也沒有理由能拗。所以,他們現在無言沉默地在車上等著,胡思亂想事情會有什麽結果。


    他們坐在車子中等著,聆聽竊聽器中傳出的沙沙通信訊號,及吳旭飛下命令的聲音。


    柯夜蘇一動不動地坐著,像尊石像,隻有眼睛散發出奇異明亮的光芒。


    竊聽器中緊接著傳出來的是一陣慌張,似乎柯輪終於發現情況不對勁。


    肢體衝突的聲響很快中斷,一切都結束了,緊緊握住他的手,指尖僵硬一下,然後鬆開。


    柏歲閻好想把她的手拉回來,現在他純粹隻感到恐慌。他們終究是父女啊!吳旭飛的警告曆曆在目,在他心中動搖。這不是不可能,萬一她決定未來柯輪和他翻臉怎麽辦?


    “結束了?”在暗影中,她詢問的聲音好輕好輕。


    “嗯。”柏歲閻原本一直以為抓到柯輪後就能鬆一口氣,殊不知這才是緊張的開始。


    他不敢問,那我們呢?我們該怎麽辦?他隻能沉默地隨著一馬當先的柯夜蘇下車,迎向吳旭飛那一大票人馬。


    “嫂子!”吳旭飛不禁訝異了。他沒有想到她竟會在現場,柏歲閻不是瞞著她嗎?他特意看向站在較原車,陰鬱不語的柏歲閻。


    “我爸爸呢!”原本柯夜蘇稍稍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稱呼柯輪,“爸爸‘兩個字便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吳旭飛此一下手,被兩個人架著的柯輪立刻出列。


    他看起來很落魄,很髒,渾濁著汗垢及酒臭,狂亂的眼依舊是險惡的,直盯著柯夜蘇。。


    “我曾經看過爸爸捧著媽媽的照片,躲在房間裏哭。”雪柳的話不知怎地浮上了夜蘇的心頭,很想開口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她這才發現,除了互相攻擊外,她還跟父親談過什麽嗎?


    “。。。。。。我想和他說幾句話?”她轉身看向柏歲閻懇求道。


    “我們沒有什麽好說的。”柯輪幾乎是在同時大叫。


    柏歲閻對架著他的人微微點下頭。


    應該沒有關係,柯輪此刻是插翅難飛。


    他示意團團圍住的人馬後退一點,給這對父女說話的空間。


    柯輪臉色不是很好,忽紅忽青的,柯夜蘇也不知道哪來的擔心,筆直地就走過去,想將手搭在柯輪的肩上。


    “你該死。”在措手不及間,柯輪突然一把抓住夜蘇的鼻子,死命的掐著。“為什麽當初死的不是你!為什麽?”


    “夜蘇!”柏歲閻撲了過來,老天,沒有想到這樣做還是太大意了。


    柯夜蘇覺得自己的呼吸卡在氣管,卡在肺部裏,一張小臉漲得青筋暴漲,感覺柯輪的十指全刺入她的喉嚨了。


    “爸爸!住手!”


    是雪柳!危險啊!雪柳,不要過來。


    “住手!”幾乎是同時,柏歲閻的聲音也響了起來,震耳欲聾。


    然後,奇怪的事發生了。


    柯輪突然鬆開了手,柯夜蘇幾乎也是在同時被拉入柏歲閻的懷中,他的手正急切的撫摸、檢查著。


    “夜蘇,你沒事吧?”


    “咳——咳——”發出烏鴉般難聽的叫聲,柯夜蘇倒入他的臂膀裏。


    “不。。。。。。不要過來!”柯輪的大叫引起柏歲閻的注意,他和其他人怎看見原本窮凶惡極的柯輪臉色刷白,雙手胡亂在空中揮著,露出驚懼之情。


    隻有柯夜蘇清清楚楚看見倏然出現的雪柳正在半空中,正欲向柯輪飄近,並伸出一隻手。“爸爸。。。。。。”是那樣嗎?很明顯的,柯輪看到雪柳了。


    “不要。。。。。。可。。。。。。”柯輪呼吸本來就不穩定了,也可能是這麽一個人就往後一倒,橫在地上了。


    驗屍出來的結果,柯輪死於毒品。


    “這種新品種的藥物。。。。。。能帶給人體短暫有力的興奮效果,不過隻要負荷超過一公斤以上便容易產生暴斃現象。。。。。。”


    柯輪的死因被認定是他身上帶的那一小瓶紅色藥丹。


    隻有柯夜蘇知道不是。


    但是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吧?這個父親是被死去女兒的靈魂嚇死的。讓她擔心的是柏歲閻,他突然變得疏遠、客氣,待她像個客人似的。柯輪下葬後,柯夜蘇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這天晚上,柏歲閻莫名其妙地被叫到這裏——“午夜魅影+駐唱的餐廳,那個吳旭飛還真是好樣的,把他送到這裏後,就開著車一溜煙的跑了。


    但是柏歲閻一走進餐廳就明白了。偌大的餐廳中隻開了一苗投影機,映出一班優雅修長的身影,柯夜蘇坐在鋼琴前,戴著白色麵具,一首“歌劇魅影”中的插曲傾瀉於她的指尖下。


    他頓時想起第一次和她相遇。。。。。。更想起首次發現自己愛上她的那種震撼心情。


    “你還愛我嗎?”原本的琴音不知何時已斷,柯夜蘇站在他麵前,故作一臉冰霜的表情,心中的緊張卻不停地發酵。


    “你怎麽會懷疑這一點?”柏歲閻震驚的反問。


    “因為,你最近對我都好疏遠,太有禮貌,我們幾乎都要變成陌生的客人了。”


    “哦,我很抱歉。”


    柏歲閻向她張開手臂,柯夜蘇躍下舞台,迅速投入他的懷中。


    “我好怕你不理我了。”


    “對不起。”柏歲閻擁得緊的似一輩子也不願意放開般。


    “我也是怕,我害怕你不知道會怎麽想,會不會為了柯輪的是怪我?會不會決定想要結束我們的婚姻了?我從來沒有這麽怕過。”


    “為什麽你會這麽認為?”


    “、、、、、、還記得那張結婚契約嗎?”柏歲閻澀澀地說道:“我想我是作繭自縛,原本我逼你和我結婚時,心中著實害怕,菜你在柯輪被抓到後就會要求離婚,那是我又能拿什麽阻撓你呢?老實說,如果你真的要離婚,我是不可能不答應的,我不要你不快樂,即使那會讓我的生命喪失意義。”


    柯夜蘇閉上眼睛,滑下一淌淚,用力地搖頭。


    事情已經過去了,她的內心毫無怨恨,隻想緊緊跟著他,踏上未來。


    回家吧,回家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張結婚契約撕個粉碎。


    後來,隻是聽說,“晝夜堂”在好多年好多年以後,多了一堆小孩的笑聲。


    其中,有一個長相甜美的小女生,儼然享有女王般的焦點,不隻因為父母隻有生了她這個一個女人,其他的是二個哥哥及一個弟弟。


    所以對她特別嬌寵,更因為她的母親相信小女兒是自己的姐姐投胎轉世的,不然怎麽長相和畫像裏的女子如此神似呢?


    “雪柳!”


    “來了。”


    小女生活潑的回應,撥開胖胖的小腿就跑,她的嬉笑聲清脆響亮,超美的在風中留下餘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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