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計畫到學校辦休學的,結果在校園遇到賞識她的教授——葛蘭,她知道她的意圖後跟她說,辦休學是不智的,再怎樣都要熬下去,她就是因為當年思慮不周,大四那年辦了休學,結果停頓的那三年,是她這一生中最後悔的三年,雖然她後來出國念書彌補了一些遺憾,可是逝去的歲月卻是如何也追不回來了。”


    “可是……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她 欲 言又止道。


    “有什麽苦衷,就算是懷孕,在這個時代也不是休學的好理由。”葛蘭敏感的看著她,“你不會是懷孕了吧?”


    藍薰兒有些難為情說道:“還沒有。”


    “還沒有的意思就是說,你準備懷孕了是嗎?”葛蘭老練的看著她。


    “老師,我現在沒辦法把最近發生的事跟你說清楚,沒錯,我是因為擔心懷孕後同學的眼光,所以想要辦休學,等生下孩子後再回學校讀書。”


    這一生雖然才過了短短的二十年,但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是一個喜歡學習的人,雖然數理科並不擅長,可是她的文科很好,也很有語言天分,但現下,她卻必須為了一個突發事件停止學習。


    “為什麽要做這樣的犧牲?”葛蘭像個溫柔的母親看著失落的藍薰兒,她以為後者需要一個長者的指引。


    “老師,我不覺得這是犧牲。”她說。


    “若不是犧牲就應該坦蕩蕩的去麵對,不需要休學,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語文能力比一般人好,對知識的追求也算有興趣,為什麽要停頓呢?”


    “老師,停頓隻是暫時的。”


    “在我看來,你連暫時都不必要,先回去好好想想我今天說的話,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出國再深造.若沒有錢可以申請獎學金。”


    活到葛蘭這個年紀,許多事情在她眼裏都是可以解決的。


    她點點頭,轉身走出學校,她腳步沒停,出校門口後右轉,右邊是走向捷運的方向,也是夕陽的方向。


    夏日的夕陽真是美得不可思議,讓她心情好起來,步履輕快,不知不覺哼著不成調的曲子,在黃昏裏低回。


    今天天氣還不錯,雖有太陽,但是不算太熱,可能是連下了幾天的雨,把暑氣給衝走了一些,所以她想到附近的書店買書,然後找家小麵攤吃麵,因為她覺得隻要有書本就能安靜祥和的過完一天。


    “薰兒。”正當她走著時,後頭傳來好友段葳的聲音,她回過頭看著上氣不接下氣正跑向她。


    她停下腳步等段葳,聽她說:“有個交換學生的機會,你想不想申請?到美國一年,英文成績九十分以上的人都可以申請。”段葳是看了網路清息立刻到學校報名。


    “我……不方便。”


    剛剛才想著要休學,現在就出現一個交換學生到美國的機會。


    “有什麽不方便?名額隻有兩名,我去報的時候已經有十個人也去報名了,你先去繳資料。也不一定會被選上,聽說不是成績夠好就可以的,還要得評審的緣,總之有報名就有希望,你不是一直想去美國看看?”


    藍薰兒確實很動心,她真的很想去美國,不要說待一年,她連一個月的旅費都付不出來。


    “去啦,如果我們兩個可以同時被選上不知該有多好。”段葳也是一個熱愛英文的資優生。


    “可是……我怕我到時走不開。”


    “又不是馬上走,甄選海報上說兩年之內都可以成行,我覺得大四去最好,反正你先去繳報名資料就對了,不要考慮了,你就想可能也選不上,這麽多科係,又不是隻開放給外文係的學生。”段葳口若懸河的說道,她挺會說服人的。


    倆人又踅回學校,藍薰兒填完交換學生的報名表。


    “我們可以去哈佛校園走走,真是太棒了。”還沒到手的事,段葳已經在作白日夢。


    ☆☆☆


    這幾天是她的危險期,急於讓她懷孕的他卻沒有碰她,她不敢多問,總覺得這個男人做什麽事應該都有個道理。


    因為那個雨中的吻,她與他的關係變得有些奇怪,倆人獨處時有一種說不出的別扭,至少在她心裏,他的份量已經不是當日與她談交易,奪走她的純真的夏迅潛了。


    “今天是危險期,你……為什麽……不碰我?不是要趕快懷孕?”她怯懦的問道。


    窗外的月夜撩人,他坐在起居室的沙發看著電影,眸光並未因為她的問題而移向她。


    隻是淡淡的道:“怕又弄痛你,讓你休息幾天。”


    他說話的語氣好像談論的是隔壁家母豬沒生小豬的原因。


    她轉身走回房間,對性和對他,她都非常惶恐,剛才的話不知她考慮了多久才問出口的,但是卻碰了一個軟釘子,輕抖的小手相互搓著,心口怦怦地發燙。


    各自洗完澡,他們回到自己的房間,並不同房,她咬了咬下唇,已經住了幾晚的她還是會認床,她坐起身,就著床頭一盞小燈,隨意翻看著她放在床頭櫃上的外文書。


    愛情很痛,但也很甜,有些出乎她所能預料之外,倆人的關係是將來就算說了再見也不能思念的。


    他已經警告過她的,這是交易,不是戀愛,他要她不要有任何幻想,可是她好像沒法做到。


    他說,這是性交不是求愛,不能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可是她又犯規了怎麽辦?


    從陌生到習慣,是的,王煥說的對,性是會上癮的,現在她就像有了癮頭似的,真是糟糕的癮頭,太糟了。她決定不讓對方知道。


    翌日醒來,他已去上班了,中午突然請秘書電召她到他的辦公室。


    “夏先生叫我來辦公室,有什麽事嗎?”他突如其來的命令讓她感到害怕。


    他將手上的鋼筆蓋上筆套蓋,這個年頭會用鋼筆的人真的不多了。


    “我要到美國一個月,晚上出發,本來想帶你一起去的,我猜你應該會想留在台灣等你的繼父咽下最後一口氣吧?”


    他站起身走近她,她節節往後倒退,直到把她逼到牆邊,他一手將她按在牆上,黑眸俯看著她嬌嫩的小臉。


    “你不可以在這裏碰我,這裏是辦公室,公司裏的人隨時會進來。”


    “我當然可以在這裏碰你,別忘了,我們的交易。”


    說完,不等她抗議,他已經狠狠地吻住她的唇,像是一種宣泄,可為什麽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悲傷?


    他為了什麽事悲傷?為了什麽人悲傷?


    大手扯開她衣服的鈕扣,露出裏頭的白色蕾絲胸罩,更加襯出她的雪膚,充滿誘惑男人的純真氣息……


    放開了她,高潮的餘焰似乎還在她的身子裏作祟,雙手揪住他的襯衫,虛弱地倒在他的懷裏。


    ☆☆☆


    淩晨四點,一輛轎車緩緩停在夏迅潛紐約的住處前。


    萬籟俱寂的夜裏,隻有天上的星子看著未眠之人。有些疲倦的夏迅潛將雙手交放在胸前,他雖然已經很累了,才到紐約,他即刻約了血液病方麵的專家到家裏商討。


    “我們現在對祖媛做的隻是治標不治本的療法,最好的方式還是能夠找到可以相融的骨髓,可惜我找遍了全世界的骨髓銀行,還是找不到適合祖媛用的。”


    年輕有為的血液權威範陽醫師,麵對好友也隻能無奈的歎一口長氣。


    “小媛現在的狀況是不是很不好?”夏迅潛將一向害怕麵對的問題問出口。


    “是的,非常非常不好,你是知道的,血癌的病程進展有的時候是很快速的。”範陽不想說謊。


    “我以為……小媛可以等我的。”夏迅潛悲苦的說道。


    “大概隻剩三個多月的時間。”


    “我找到一個女孩,和夢妮有血緣關係,是夢妮的爸爸在外頭生下的女兒,我努力……要她生下我的孩子,也許那孩子可以救回我和夢妮的孩子。”他一直計畫著,可是計畫還是趕不上變化。


    “那個女孩懷孕了嗎?”範陽問道。


    “不知道,我花了一些功夫才找到她,我不確定她是不是懷孕了。”他的心非常的亂。


    他答應夢妮會好好照顧倆人的孩子,她拚命都要生下的孩子,如今正可憐的與死神拔河,他這個做父親的卻無能為力。


    “就算現在懷孕,等到足月也要九個多月,我怕祖媛等不了那麽久,她現在的情況真的非常不好。”


    “若那女孩懷孕,可以先剖腹讓孩子不足月就出世,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救回小嬡。”他想到小媛的一顰一笑,心裏就是一陣抽痛。


    範陽皺了下眉,顯然不同意好友的做法,“你怎麽可以對你的另一個孩子如此冷血?”


    “母親與孩子不過是個工具罷了,是我買下來救小媛的工具。”他說。


    夏迅潛當然不是麻木不仁的人,他對藍薰兒也不是毫無感覺,若無情,他就不會在辦公室要她時差點失控。


    但是他的女兒正受著病魔的折磨,他一時顧不了其他。


    “僅是工具嗎?”


    夏迅潛點點頭。


    “所以你把她當妓女使用?”範陽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說法。


    “我不會用妓女這個字眼,她才二十歲,跟我在一起時,她未經人事,是個處女。”


    範陽並未因此鬆了一口氣,“可悲的女孩。”


    “這是說好的,我付一千萬讓她為我做這件事。”


    “她知道嗎?”


    “怕節外生枝,所以孩子生下來後我才會讓她知道,阿陽,我不是絕情之人,孩子我會栽培他長大,不過,得先有這個孩子,我怕小媛等不了那女孩子生下孩子。”他有些悲觀的說道。


    ☆☆☆


    何俐蓮剛得知真相時,心裏起伏很大,卻不知道能怎麽辦。她知道夏迅潛對女兒的鍾愛與重視,她聽說過一些關於孩子生母的傳聞,他和孩子的生母並沒有婚姻關係,當時好像也沒有結婚的打算,一場車禍奪走了她的生命,從此,夏迅潛再也沒打算讓其他女人為他生孩子。


    現下為了救女兒的命,他和藍夢妮同父異母的妹妹試圖生下與夏祖媛血緣相近的孩子。這個驚人的發現著實讓她嚇了一大跳。


    所有的事情都有合理的解釋,如果不是因為血統,夏迅潛當然不可能會要那個瘦骨嶙峋的女孩。


    “你的消息到底正不正確?”她向範陽的助手求證,怪不得她老覺得藍薰兒眼熟,一直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原來是藍夢妮的妹妹,真是厲害呀,夏迅潛連這個也查出來了。


    “千真萬確,何姐,我不會騙你的,範醫師和夏先生討論這件事的時候,我正巧在現場。”


    “他們談論這麽私密的事怎麽可能讓你在場?”何俐蓮精明的問道。


    助手小李清了清喉嚨說道:“好吧!告訴何姐也無妨,我在範醫師的公事包外的暗袋裝了微小型錄音筆,如果你不相信我剛才說的話,我可以把錄晉筆拿給你聽。”


    “你明天帶來讓我聽聽,小李,你的膽子還真不小,範陽是什麽角色,你居然敢在他的公事包外頭裝微小型錄音筆?”何俐蓮不禁對他刮目相看,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何姐交辦的事,我小李當然不能膽小怕事。”小李一笑,誰不知道何俐蓮認識不少醫界大老,甚至傳出與某些大老都有過一夜情,隻是沒有八卦雜誌拍到什麽可以佐證的相片。


    “那個孩子的情況有多糟?”她問。


    “很糟,聽起來像是快要沒命了。”


    “如果你的消息是正確的,夏先生應該會留在這裏一段時間囉?”


    何俐蓮覺得自己對夏迅潛真是所知有限,這麽大的事,他並未知會她一聲,好歹她也是他的紼聞對象,有著穩定的床第關係,她真想知道自己到底在夏迅潛心裏有著什麽樣的位置。


    “何姐預備在紐約待多久?”


    “我明天就走,廣告拍完了,不走留著也無濟於事,再說夏先生也不知道我來紐約,最好也不要讓他知道,本來我也想去看看小媛的,不過現在看來夏先生不會歡迎我去看她的。”


    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要把這件事的神秘麵紗給掀開,最好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何俐蓮得不到的男人,別的女人也休想得到。


    所以何俐蓮回到台灣的第一件事不是向經紀公司報到,而是約了藍薰兒見麵。


    何俐蓮說出了一切,然後看藍薰兒的表情,她預計看到的是一個肝膽寸斷的女人,隻有這樣才能滿足她幸災樂禍的心情。


    藍薰兒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她想,如果真是如此,就能合理解釋夏迅潛誰都不要,非要她不可的原因,一個出色的男人,身旁不會寂寞,就算他無意,許多厲害的女人也不會放過他,一定會有一個出色的女人出現,進入他的生命,而這是他所允許的。


    事業有成的他會結婚,或許是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也或許是聰慧的優秀女子,反正像他這樣的男人,一輩子都不用愁沒人愛他,如果不是一個強而有力的理由,她與他不會有交集。


    所以,她將自己最深的失落壓抑住,“原來是這樣。”


    “你沒有其他話要問嗎?”何俐蓮沒料到她居然這樣冷淡。


    藍薰兒搖搖頭,“我隻要扮演好我的角色就夠了,不知道還要問什麽,再說夏先生不喜歡我問東問西,何小姐今天跟我說的這件事,其實已經超出我所應該知道的範圍了。”


    何俐蓮有些生氣,“你是不是真的沒有感覺?我說了這麽多,你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真不知道該有什麽反應?我和夏先生之間沒有私人情誼,嚴格說起來隻是一場交易,若是交易,就不該談其他,我現在知道夏先生要我馬上懷孕的原因,這隻會讓我更努力的往這個方向努力,如果真能因此救回一個小女孩的生命,我覺得自己是在做一件有意義的事。”她告訴自己,別無其他。


    “你不生氣嗎?”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藍薰兒一笑,“不生氣,為什麽要生氣,這是件好事,如果何小姐說的是真的,那孩子是我姊姊的孩子,我若能幫上一點忙,也是做好事。”


    很快的,倆人結束了不算愉快的談話,藍薰兒並未馬上回“夏石居”而是回家向母親求證此事,母親也沒有隱瞞,事情過這麽久了,能說清楚也是好事。


    “我上回跟你說過,你爸爸的太太是個好女人,可惜三年前和唯一的女兒死於一場車禍。”


    “所以我真有一個姊姊?”上回母親說起,因事不關己,所以並未注意傾聽,如今聽來有一種不甚唏噓之感。


    藍母點點頭,“這幾天你哥天天回來鬧,我說我沒錢,他偏要我去跟你拿,我跟他說你也沒錢,他不相信,他說你是故意的,薰兒,如果你身邊還有一點……是不是拿出來……幫幫你哥的忙,他現在越來越不像話,不止在我麵前吵,就連你繼父那裏也不放過。”


    “媽,我真的沒有錢。夏先生到美圍去了,就算夏先生肯借我錢,我們也不能這樣一直填這個無底洞。”她下定決心不給一分錢。


    她累了,不想再背負這個家的悲哀了,繼父對她的恩情,她已盡力償還,其他不是她的責任。


    ☆☆☆


    就在學校開學的那一天,她發現自己懷孕了,自行買了驗孕棒證實了這件事。她該高興的,因為和夏迅潛的交易算是完成了最困難的部份,隻要懷上孩子,他的目的很快就能達成,他應該會很高興吧?


    他說要在美國停留一個月,這段時間她住在夏石居,他則一通關懷的電話也沒有,也是,他的女兒正在生死交關的當頭,怎會有心思打電話來問一個不重要的人物是不是快樂。


    她苦澀一笑,不知道究竟自己在奢求什麽,是不是在不知不覺中交付了什麽給那個男人,是她的身、她的心……


    她站在校門外,望著人來人往,每個人都有他們要去的地方,她走向公車站,跟著一堆人擠進了公車,她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了下來,她看向窗外,日子過得好快呀!就要進入初秋了,她撫了撫肚子,一個可憐的孩子,可能一出世就要與生母分開了,思及此,一顆淚珠滑落她的臉頰。


    下了公車,想到嬰兒用品店看看,一個熟悉的男聲叫住她。


    “薰兒。”她回眸,是舒平季。


    “吃過飯沒?”他問。


    本想點頭撒個小謊,可想到她現在不是隻有一個人,肚中了孩子也要養分,如果營養不夠,孩子不健康,如何幫助那個躺在病床上的孩子。


    倆人走進一家簡餐店,舒平季討好的問她想吃什麽。這幾天他老想約她,總是約不出來,如今街上巧遇,不是天賜良緣是什麽?


    吃過飯後,她打消了逛嬰兒用品店的計畫,畢竟有外人在,許多事還是低調一點。


    她有些累,好像再走幾步就要暈倒似的,所以她坐上了舒平季的機車讓他送她回夏石居門口。


    機車在夏石居路口處附近讓她下車,一輛朋馳車從她身邊駛過,她沒注意車內坐了誰,但是車內的男子卻以冷酷的眼神射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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