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樣,能洗個熱水澡還是不錯的。


    房間不大,邢燁將每個角落都看了一遍,確認沒有人偷看,這才脫下衣服進入浴桶中。


    鏡子還卡在胸前,一入水便沉到浴桶低端,邢燁沒有理會鏡子,飛快地洗臉洗頭。


    平日邢燁淋浴從脫衣到走出浴室隻需要五分鍾,可現在頭發太長了,又很久沒洗,遊戲背景提供的洗發露也不知是哪個年代,去汙能力並不好,邢燁三分鍾洗澡,頭發卻足足搓了半個小時。


    他是先清洗身體,穿上衣服後才去洗頭,免得頭發太髒導致白洗了。


    終於將頭發洗幹淨,浴桶裏的水已經變得灰突突的了,一麵鏡子以違反經典物理原則的姿態掙紮著飄在水上,鏡麵灰突突的,再也映不出任何事物。


    邢燁冷眼看著鏡子掙紮,拿起浴桶旁邊的小盆問道:“這裏有清水,要不要洗?”


    “要!”鏡麵上的感歎號比字跡還要大。


    邢燁微微一笑:“那你到底是什麽呢?”


    鏡子:“……”


    這一路上,邢燁確定了兩件事。


    第一,不斷更新的故事背景是人為隨時改動的,也正是為了確認這一點,邢燁才會將鏡子踢入河中。最初的遊戲介紹中,係統特別提示操縱者無法修改事先設定好的結局,這很容易讓人產生遊戲中他們無法插手的錯覺,但結局不等於過程,操縱者可以根據他的選擇修改旁白。


    第二,旁白無法控製這麵鏡子。這點十分重要,按照旁白的設定,這應該是一麵有魔力的神奇鏡子,它是活著的,有自己的喜好,是因為喜歡克萊爾才會死皮賴臉跟著他。但這鏡子表現出了極度明顯的嫌棄和不情願,有時甚至連鏡子的職責都不想履行下去,旁白似乎察覺不到它的反抗。


    就算邢燁不玩遊戲,但從商業角度來看,也能輕鬆想到任何一個遊戲開發商都不會在新手村為玩家準備一個神器,這會打破平衡。


    這鏡子要麽是bug,要麽另有身份。


    邢燁問話後,鏡子便不動了,慢慢地沉入浴桶底部,似乎寧可淹死髒死也不願告訴邢燁答案。


    這就更值得玩味了。


    邢燁在鏡子完全下沉之前將它撈起來,用清水洗幹淨,看著依舊照不出人臉的鏡子說:“你能看出哪個人是玩家吧?”


    鏡子沉默不回應,根據它這段時間的表現,不說否定應該就是肯定。


    如果它肯配合,那確實是神器了。


    “就算知道我也不需要,”邢燁拍拍鏡子,“反正也不是多難猜的事情。”


    說完便將鏡子塞進自己的胸中。


    鏡子:“不!!!”


    餘光瞥到這個字的邢燁完全沒有理會它的抗拒,穿好黑白色的女仆裝,披散著頭發走出房門。


    等在門外的年長女仆微微皺眉:“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


    “還沒幹。”邢燁隨意將如一團亂麻的頭發甩了甩。


    “跟我來。”年長女仆帶著邢燁走到另外一間房,將他濕漉漉的頭發梳順盤起來,如其他女仆一般帶上頭巾。


    打理好頭發後,她將邢燁帶到伯爵的房間,剛到門前,一個女仆便被丟了出來。


    她幾乎沒穿衣服,滿身傷痕,牙齒幾乎被拔光。邢燁蹲下身探了下她的脈搏,人已經死了。


    “換個女仆。”房間內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年長女仆眼睫毛都沒抖動一下,平靜地對邢燁說:“克萊爾,盧卡伯爵在叫你了。”


    邢燁站起身,深深看她一眼,便大步走入盧卡伯爵的房間中。


    旁白:“女仆的死讓克萊爾十分驚恐,她抓緊了自己的衣襟,擔心自己是下一個受害者。”


    現在已經是夜晚了,房間裏點滿蠟燭,華麗的床上躺著一個半裸的男人,他看見邢燁便道:“關上門過來。”


    邢燁不僅關門,還將門反鎖起來。


    床邊綁著不少刑具,邢燁在走路的過程中一一看過,腳步分毫不亂,最終在盧卡伯爵麵前站定。


    這是一個極為幹瘦的男人,他手上拿著一根鞭子。邢燁的身高給了他巨大的壓力,盧卡伯爵不由從床上站起來,發現自己還矮邢燁半個頭。


    “我討厭有人俯視我。”盧卡伯爵陰沉地說道,他抬起鞭子抽向邢燁。


    邢燁眼明手快,在他抬手的瞬間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手捂住盧卡伯爵的嘴,不讓他發出聲音。


    盧卡伯爵瞪大眼睛,瞳孔縮小,他拚命掙紮,可是邢燁的身高和力量都是自己的,係統除了性別外,並未改變他原本的身體條件。


    縱欲過度的盧卡伯爵的力量怎麽可能比得上十分注意鍛煉身體,還經常向保鏢討教防身術的邢燁。


    邢燁飛快地奪過盧卡伯爵手上的鞭子,用房間中的工具將他綁起來,嘴也堵嚴。兩人纏鬥時房間中發出很大的聲音,邢燁一邊扯著嗓子大喊“啊!好疼”“伯爵大人放過我吧”,一邊將人製服。


    綁好伯爵後,他一手將人拎起來,拖著瘦弱的盧卡伯爵走到門前,將房門打開一個縫,並把堵在伯爵口中的布稍稍打開一點。


    果然盧卡伯爵立刻喊道:“來人啊,這……”


    邢燁隻讓他喊這一句,便立刻將人打暈。


    他拽著伯爵藏在門後,見守在門外的年長女仆小心翼翼探頭探腦地走進來後,立刻關門並反鎖。


    年長女仆聽到關門聲猛地回頭,見邢燁將暈倒伯爵像塊抹布一樣丟在地上。


    “叫人之前先考慮一下,操縱者能不能被人發現身份。”邢燁一句話堵住了年長女仆的尖叫。


    “你、你在說什麽?”年長女仆看著不知死活的盧卡伯爵,臉色慘白地問道。


    邢燁嫌鏡子硌得慌,一邊說話一邊將鏡子從胸口中掏出來:“要猜出誰是操縱者很簡單,旁白隻能控製npc的舉動,卻無法左右我的想法。操縱者希望劇情按照自己的設定走下去,就一定會親自出手更正。為了保證我能夠被選中成為盧卡伯爵的女仆,挑選女仆的三人中一定有一個是操縱者。”


    邢燁撿起掉在地上的鞭子說:“盧卡伯爵是一位有特殊癖好的貴族,他熱衷於傷害沒有反抗能力的女仆,如果我被他看中,那麽結局隻有兩個,一個是被認出是男人的身份,任務失敗;另外一個就是被盧卡伯爵虐待致死,達成你設定的結局,對不對?”


    他步步逼近,年長女仆不斷後退,直到後背抵在牆壁上,退無可退,才用顫抖的聲音說道:“你、你為什麽會猜是我?”


    “太簡單了,我進入浴室前,守在門外的是老管家,出來後就變成了你。作為操縱者,你應該希望親眼看到我的結局吧。”


    再也沒有狡辯理由的年長女仆一屁股坐在地上,無力地說道:“你說得對,我是操縱者之一,這一場你贏了,不過我們還有兩個人,而你現在還要考慮要怎麽逃出伯爵的莊園。”


    “哦?”邢燁俯視著年長女仆,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伯爵府有很多侍衛,你就算能打贏一個伯爵,也不可能戰勝這麽多侍衛。傷害了伯爵的你肯定逃不出去,我可以幫你。”年長女仆道,“我的身份設定是從小將伯爵帶到大的奶媽,他對我很尊重,在莊園中我也很有話語權。”


    邢燁上下打量著年長女仆:“真是個不錯的提議,如果你幫我逃走了,你會怎麽樣?”


    “大概是會被憤怒的伯爵處死吧。”年長女仆苦笑著搖搖頭,“不過我已經輸了,玩家在遊戲中死亡又不會真實死亡,這麽做我倒是可以提前回到係統空間中,不必留在這裏做苦工。我畢竟是現代人,當然希望盡快擺脫仆人的身份。”


    “那真是謝謝你了。”邢燁和善地笑起來。


    “謝謝你告訴我這遊戲的另外一個規則。”邢燁說道,“我之前一直在思考‘結局’兩個字的含義,所謂故事結局,究竟是誰的結局?一般人都會認為是執行者的結局,畢竟克萊爾才是故事中的主角,可這其實又是一個誤區,因為這是站在執行者的角度來看的。而如果站在操縱者的立場上,應該有兩個主角,一個是克萊爾,另外一個就是操縱本身,也就是你所扮演的年長女仆的結局。


    在一個操縱者擁有兩個結局時,他要做的一定是雙保險。表麵上的結局是克萊爾被發現玩家身份失敗以及被伯爵虐待而死失敗,當這兩者都未能達成時,操縱者就可以選擇另外一個結局,從年長女仆的角度來看,年長女仆良心發現,不忍克萊爾被傷害,協助她逃脫。


    隻要我相信你剛才的說辭逃出莊園,那我就輸了。”


    這一次,年長女仆才露出真正絕望的表情:“你、你怎麽會猜到這麽多?係統明明告訴我們,這條規則對執行者是隱藏的!”


    “如果對手是操縱者的話,大概是想不到這一點的。”邢燁居高臨下地望著徹底認輸的操縱者,“可這是挑戰命運的遊戲吧,作為逆命者,當然要時刻以係統為對手,才能發現規則中隱藏的危機,不是嗎?”


    聽到這番話,被邢燁拿在掌心的鏡子微微亮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邢燁最後的話翻譯過來就是:我從來沒把你們這群弱雞當做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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