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齊仲凱這麽說,不知為何,顏靜繪就是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一對杏眸含怒帶怨,瞪著眼前頎長俊挺的偉岸背影,從一個鍾頭以前,這個畫麵就一直沒變過。


    有好長一段時間,她耳邊隻是不斷聽著那背影的主人輕揚著醇厚的磁柔嗓音,不厭其煩地對著緊緊跟隨的飯店經理交代東、交代西,一下需注意這個、一下又必須留意那個,飯店內外的每一處角落,幾乎都逃不過他最嚴格的審查。


    “就這樣,都明白了嗎?”


    “是的,總經理。我都明白了,我將盡快處理您所交辦的一切事宜。”


    “嗯!”


    待飯店經理街命而去後,她這才款款走近他這個大忙人的身旁。


    “你都忙完了?”她臉上明顯露出因長久等候而略顯不同的神情。


    “你累了?”


    這豈不是廢話嗎?


    “我從來就沒有那麽早起過。”微噘的小嘴抱怨著,“真是不懂你,才淩晨六點,就把我從被窩裏挖起來幹嘛?”頭痛死了,人家還沒睡飽啦!


    更氣人的是,他還一路拉著她到公司旗下的飯店裏進行例行巡視,拖著她逐一檢視飯店每一層的樓麵狀況,也不管她吃不吃得消,當她體能很好就是了啦!


    “早上空氣好,有益身心健康,比你以前日夜顛倒的糜爛生活強上太多了。”他可是為她好呐!


    “是哦?”顏靜繪翻眼向天,嫵媚的小臉上多了一分冷凝、兩分不耐、三分厭煩。一大清早的,她才沒興致聽他精神訓話咧!


    “那麽,偉大的齊總經理,倘若您沒有其他吩咐的話,可否容小女子到盥洗室補妝一下?”她笑得很壓抑,凝視充滿了挑釁。


    “補妝?”他挑高一眉,仿佛聽見什麽令人驚訝的事。


    “是啊,拜您所賜,我臉上的蜜粉都快掉光了。”她埋怨,順手取出提包內的蜜粉盒,左看看、右瞧瞧,怎麽看就是不滿意。


    “怎麽,你這盒蜜粉的品質不太好嗎?”才一個早上,她就已經足足補妝了三次,平均一次花費一小時又二十五分鍾,他不禁懷疑,她是不是該換化妝品了?


    “哼!你用不著挖苦我,若不是你一大早就拉著我跑百米,我又何苦跟著你像隻無頭蒼蠅般,在占地千坪的飯店裏東奔西跑?”可憐她一雙纖纖小足,都快磨出一層水泡了!


    這還不打緊,偏偏她又是天生嬌養、不耐勞動的體質,沒走幾步路就已是氣喘籲籲、筋疲力竭了,哪裏還可以像他這咩,巡視了一整個早上還如此精神抖擻、健步如飛?


    “身體力行是身為飯店管理者的必經之路。”他微笑建議:“同樣身為繼承人之一的你,盡快進入狀況,對你隻有益處沒有害處。”


    拜托哦!又是這一句,她聽都聽膩了……


    “嘖!我才管不了這麽許多呢!”


    顏靜繪小臉一皺,隨意挑張沙發坐下來,再也顧不得所謂淑女風範、名媛儀態,慍怒地將腳下一雙名牌高跟鞋踢開來,微彎著身子,不住搓揉著酸軟發麻的小腿肚,大發牢騷。


    “對於企業管理我根本一點興趣也沒有!如果你膽敢統統放手丟給我管,我就敢統統變賣掉,省得我還得勞心勞力去管理……”哼!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擺明就是整人嘛!


    看著她一副齜牙咧嘴的模樣;齊仲凱輕歎口氣,認命地在她麵前單膝跪下,伸手接過她手裏的工作。


    就這樣,他一身西裝筆挺、紆尊降貴地跪在她麵前,無視飯店大廳內往來好奇的目光,細細為她按揉起酸疼的小腿,最後還揀來被她胡亂踢到一旁的高跟鞋,紳士地為她套上穿妥。


    這樣溫柔的舉動,令顏靜繪的小臉驀地漲紅,不禁微扁著小嘴,不領情地嘟嚷道:“你用不著對我這般好,我不會因為這樣就心軟。”


    “我知道。”他頭也不抬,淡淡回應。


    “也不會繼續與你維係婚姻關係,即便是讓奶奶看出了破綻,我還是會堅持到底。”她又強調了一遍。


    “我知道。”


    “那你……”幹嘛還對她這麽好啊?


    像她這樣一個軟硬不吃又難搞的前妻,他應該是避之唯恐不及才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盡是為她做些吃力又不討好的苦差事,不但得不到她萬分之一的感激,還被嫌棄得一無是處,碰得一鼻子灰……


    “隻要你一天還是我齊仲凱的妻子,我就不會漠視你的痛苦。”他看向她,將她的視線鎖在自己的目光裏,“這一向是我的原則。”


    “很高尚的原則。”隻可惜她是唯一跟他離過婚的女人,否則她會很樂意跟他下一任妻子推薦他這項優點。


    “你還可以走嗎?”他扶起她站起身來,但她表情仍略顯痛苦。


    “不行,如果你想我下午兩點出現在機場的話,現在就給我一間房間,我要好好休息。”她堅定地看著他,不容他反對。


    看著她失去了平日高雅的氣質,一副凶神惡煞的表情,他還敢出聲拒絕嗎?


    “我知道了。”他微微頷首,無奈地在她的缺點欄裏加了一條——驕縱成性。“一切都聽從你的安排!我高貴的妻子。”


    “前妻。”她總是不忘再三強調。


    “即將,但還不是。”對於這一點,他也相當堅持。


    “隨便你!”她冷哼了聲,頑固地婉拒了他的攙扶,逕自走到櫃台旁,以齊氏股東而非總經理夫人的名義要了一間套房。


    看著她如此鐵石心腸,他忍不住心想,兩人之間原本看似美滿的幸福婚姻,為何會走到今日這一步難以收拾的田地?


    是六年前那場令他百口莫辯的外遇事件嗎?還是另一個極可能教他永遠選擇埋葬唯一幸福的秘密?


    他,好為難啊……


    * * * * * *


    傍晚時分,齊仲凱接獲一通特地由日本打來的電話,說明顏老夫人因心律不整,故而延宕一日歸國,顏靜繪即在前夫……嗯,算是“半個前夫”的建議之下,提著簡單的行李,從一向住慣了的飯店套房搬回離婚之前一同居住的豪華大宅。


    這是權宜之計——齊仲凱是這麽說的,為了不在長輩麵前拆穿兩人早已離異的事實,這一出恩愛夫妻的戲碼,怎麽也要演足了戲分才行。


    對於這一項建議,顏靜繪雖沒舉雙手讚成,卻也沒有多表意見,並認同居住在一個屋簷下,才算是一對夫妻該有的正常生活。


    於是,她難得放棄原先的堅持,暫且鳴金收兵,決定與帥帥的前夫聯手一同對抗“外侮”。


    踏進熟悉的大宅,仿佛也踏進了記憶裏的長廊,這裏的一景一物似乎沒有多大的改變,一如六年前,她揮別這裏的那天之後……


    像是受到牽引般,顏靜繪轉身踏上精美的木雕回旋樓梯,來到位於二樓主屋的一扇雕花房門前。


    她佇足了好半晌,最後才鼓起勇氣,輕輕推開眼前的阻隔……


    門扇緩緩往兩旁滑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溫馨的紫羅蘭色調臥房——曾是她最愛的顏色。


    落地窗外植滿嫩白色的鈴蘭,枝身隨風搖曳,可愛討喜,那同時也是她最愛的花卉。


    放眼望去,房內所有格局與擺設依然還保留著當初她離開的模樣,就連衣櫥內她當年來不及帶走的衣裳,也一一被完整保存了下來。


    身子一鬆,在鋪著氣味乾爽的床單的床上落坐後,她的視線很快又被床幾上兩瓶排列整齊的透明飲品所吸引,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欣慰的笑……


    他記得她所有的習慣。


    以前的她,總會在半夜裏起床找水喝,又絕對不碰一般毫無口感的白開水,所以體貼的他,總是會在她伸手可及之處.特地放上兩瓶氣泡式礦泉水,供她隨時補充水分。


    這一份溫柔,令她不禁想起王茉希曾經對她說過的話……


    其實齊仲凱待你不錯,若不走你當初使詐,他會氣瘋了頭,答應跟你離婚嗎?


    隻是,當記憶跌回六年前,經曆那場幾乎擊潰她的背叛後,對於他的體貼與溫柔,也轉為憎惡與痛恨,所有的感動全部化為烏有,半點也不剩!


    因為,就算記憶燒成了灰、化成了一灘泥,她永遠也不會忘記,那天她特地為他準備了午餐,滿心歡喜想給他一個驚喜,卻在踏進他辦公室的那一刹那,巧遇他與貼身秘書的曖昧私情……


    當時,她整個人都崩潰了!


    她就像個失去理智的妒婦,不發一語地撲上前去,狠狠揪扯著破壞她婚姻的第三者的頭發,在那壞女人身上發了狂似地傾泄自己憤怒的情緒。


    原以為目睹這失控的一幕,他會慌亂地急於向她解釋、認錯,並請求她的原諒,但他沒有。


    他僅是麵無表情地攫住她發狂的雙掌,阻止她再對他的女人動粗,並且冷冷地告訴她,那個女人的肚子裏早已懷有齊家的血脈。


    那時候,他看著她的目光是如此冷凝,對那女子又是如此愛憐,她將一切看在眼底,直到她的心就像燃盡的餘灰,冰冷而毫無知覺。


    直到那一刻,她才幡然醒悟,無論如何的情深意重,一旦有了二心,男人也會變得像女人一樣善變,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強抑住心中的悲傷,麵對他的坦白,她毅然地扭開臉承受,卻不讓淚水自眸中拋灑而出。


    也從那一刻起,她便將他自她的生命中永遠地驅逐出境……


    憶起往事,她心中不免一陣隱隱抽痛,對一個妻子而言,丈夫外過已經夠教人心碎的了,他竟還厚顏地要求她去承受這一切醜行?


    這樣的要求太過荒唐、太過殘忍、也太過不可思議了!


    事實上。她對婚姻沒有潔癖,但要她接受一個屬於他、卻完全不屬於她的孩子,這樣的考驗對她實在太難,她無法接受,於是斷然求去。


    爾後,她穿梭在許多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間,渴望尋找真愛,卻又不曾讓自己真正地愛過誰,因為她心底明白,盡管讓恨意占滿了心扉,他的影子依然緊緊盤踞在她胸口,始終未曾離開……


    扭開浴室的水籠頭,簡單做個蒸浴之後,顏靜繪換穿上一襲舒適的真絲睡衣。


    沐浴過後,一向注重睡眠時間的她。原本想早早上床睡個美容覺,但這幾日煩心的事太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一點睡意也沒有!


    她索性披起一件罩衫,溜下床去,打算到他書房裏借本書來看。


    幸運的是,當她踏近書房的時候,發現書房的門並未完全闔上,從門縫間還可以看見齊仲凱傾靠在書案旁的碩長身影。


    而他,似乎正透過一台電腦主機,與螢幕上的人視訊……


    “告訴我,現在你的情況有多糟?”一道陌生的男嗓簡潔有力地由螢幕裏揚出,其中還摻雜著一絲焦慮。


    “我不確定……”齊仲凱單手支額,雙眸微合,麵露一絲疲態,“有時很清楚,有時幾乎是一片模糊。”


    “那麽平時有頭疼的症狀嗎?”男嗓又關切地問。


    “有的,大多數都發生在清晨的時候。”他像是個聽話的病人,對於詢問一一據實以告。


    螢幕襄的男嗓中斷了半晌,最後才又沉吟地道:“同學,我不想欺瞞你,依你目前狀況來看,非常的不理想!如果短期之內這樣的情況還是不見好轉的話,我必須建議你盡早動手術。”


    “動手術?”齊仲凱略顯驚訝地從掌心裏抬起頭來,“我的情況有那麽糟嗎?”


    “相信我,你的視力已經開始退化了,若不及時加以控製的話,我估計要不了多久,你就什麽也看不見了。”


    這一回,男嗓中帶了點急促,雖然教人無法細聽他們交談的內容,然而那股抑揚頓挫的優雅男聲,卻讓站於房外傾聽的顏靜繪覺得有幾分熟悉,像是在哪兒聽過似的……


    須臾,當她回神過來,齊仲凱也準備結束視訊了,於是她輕敲了兩下門板,禮貌牲地示意後即旋身邁入書房。


    “這麽晚還辦公?”


    嬌嫩的嗓音突由身俊揚起,令齊仲凱措手不及,連忙轉過身來,用身體阻擋她不經意凝向螢幕的視線。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他背過身,一手關掉電腦螢幕,一臉錯愕地瞪著她。


    “剛剛。”由於他過於慌張的神態,讓她不禁蹙起了眉。“我打擾到你了嗎?”


    “沒……”驚駭過後,他艱澀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找了個藉口,“我剛剛在開會。”


    他聲音給人一種欲蓋彌彰的味道,但她卻神經大條到以為他緊繃的神情是因為剛才的會議進行得不順利。


    “是公司出了什麽狀況嗎?”瞧他一臉愁色,大概是碰上什麽重大的棘手案子了吧?


    “沒什麽,就是一些並購案的事……”他從她詢問的麵龐上收回目光,倦極地眨了眨眼,漫不經心地回道:“你不會有興趣聽的。”


    並購案?


    那就等於是男人和男人在商場上的爾虞我詐,老實說,她的確沒有多大興致去探究。她眉兒微皺,現下,連繼續發問的好奇心都沒了。


    “我可以向你借幾本書嗎?我睡不著。”她繞過他,逕自在書櫃上挑揀幾本用來打發時間的書。


    看著她在書櫃前專注地挑書,齊仲凱猜測自己方才與呂醫師的視訊談話內容,她應該沒有聽得很清楚。


    這個可能性,讓齊仲凱緊繃的麵頰緩和了不少……


    抹了抹臉,他輕踏著步伐靠近嬌柔的身軀,將她手中環抱的書統統放回書櫃內,建議地道:“還是別熬夜看書了,我幫你泡杯牛奶吧!喝些熱牛奶,你會好睡一些的。”


    也好,熬夜嘛,原本就是美容的大敵,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因此讓自己熬出一對熊貓眼!


    於是,她欣然接受了他的建議。“那就麻煩你羅!”


    *      *    *


    結果,顏靜繪居然喝到一杯鹹牛奶。


    “你是不是把糖跟鹽巴搞錯啦?”


    聞言,齊仲凱怔仲了下,接過她手中的熱牛奶淺嚐了一口,一股鹹澀的滋味在舌尖迅速蔓延……


    “我再去泡一杯。”


    “不用了。”擺擺手,她婉謝了他的美意。“你看起來很累,我還不至於沒良心到去使喚一個快累垮的男人。”


    “應該還住得慣吧?”屋裏的一切大多都沒改變,大部分都保留了她以前的習慣……


    一抹微紅爬上粉豔的雙頰,說她全然不為他的細心與體貼所感動,那是騙人的!


    事實上,她很感激他還保留了這間屋子原來的模樣。


    “謝謝,它幾乎一點也沒改變。”


    沒改變,是因為他刻意的保留。


    沒改變,是因為他的死心眼。


    沒改變,是因為他忘不了這個他曾經深深愛過的女人……


    唉!天底下,就是有他這種人,明明被狠狠地拋棄,卻因為想挽留最後一絲屬於她的記憶,硬是將屋內所有一切都停留在她離開的那一秒!


    不管是窗簾的顏色、梳妝台上保養品的擺放、遺留在衣櫃裏來不及帶走的衣裳,都成了他思念她時的慰藉。


    每當他因繁忙時工作而累得精疲力竭的時候,他總會拖著一身倦體回家,平躺在兩人曾經度過無數甜蜜夜晚的大床上,然後肆無忌憚地想念她、感覺她,想像她依然還依偎在他懷裏,用著她迷人的柔嗓,在他耳畔述說著甜甜情話,為他驅趕一天的疲憊……


    以前的她,總是埋怨他的愛給得很吝嗇,非得要她苦苦企盼,他才願意施舍一點點。


    但她又怎會明了,當他在聖潔的教堂內對她許下一生的承諾後,他對她的愛就一天比一天還要堅定、還要執著?


    即便到了後來,她為了一場他永遠也無法解釋的誤會,毅然提出離婚的要求,他整顆心都碎了。雖然在最後的權衡之下,他成全了她,給了她夢寐以求的自由,卻也判了自己永遠的死刑。


    從那一天起,他的心仿若被扯破了一個大洞,再也沒有任何情感可以填補這份缺口,隻能任由它不時隱隱作痛,在每當他想起她的時候……


    “你能習慣就好。”點點頭,齊仲凱站了起來,原本想結束對話,但一陣暈眩襲擊了他,令他幾乎站不穩步伐。


    “仲凱!”一旁的顏靜繪見狀驚訝地低呼了聲,在他頹然倒地之前展臂環抱住了他。


    突然癱軟的龐大身子,整個頹然依附在她身上,沉甸甸的重量,顯示了他意識淺薄,幾近昏厥。


    “天!這是怎麽一回事,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你聽見我說話嗎?仲凱?仲凱?”


    她慌亂地在他耳畔低喚,但他氣息粗重喘促,雙眸始終痛苦地緊閉著,層層汗水不斷由他額間滲出,臉色蒼白如紙,渾身的力氣仿佛被抽乾了一般。


    終於,她再也支撐不住他的重量,雙膝一軟,重心不穩地環抱著已呈現半昏迷狀態的他,一同跌向大床上!


    當她撞見他俊容上那抹駭人的蒼白時,幾乎連呼吸都要停止了。


    他看起來好憔悴,深邃的眼眶下有著淡淡黑影,不經意貼上他胸前的雙掌,也可以從掌心裏的觸感,感覺他不如以往的挺拔厚實,他變得單薄、削瘦,整個人形同枯槁。


    “我沒事……沒事。”他喉中逸出一句呻吟,嘴裏不斷呢喃,像是要取信於她,又像是要說服自己。


    “說謊!你看起來根本不像沒事。”


    他聽到她彌漫恐懼的嗓音,不覺苦澀地淺歎了聲。


    當暈眩過後,他緩緩睜開雙眸,靜靜地看向她,眼底閃過一抹痛苦神色,卻在她尚未察覺之前,又很快地消逝。


    “隻要我還能感覺你、看見你……就沒事。”他耳語般的、淺淺的、低低的用著隻有自己聽得見的音量喃道。


    “你到底怎麽了?”隻見他嘴巴一直在動,她卻連一個字也聽不清!


    “我累了。”他勉強支撐起壓覆在她身上的重量,輕喘調息,“我想休息了,你也休息吧!”


    語落,他幾乎是用逃的,逃離了她的視線範圍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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