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昏黃的斜陽低低的懸掛在城市遙遠的另一端,花草從中萌生的小飛蟲在追光似的殘陽光線中飛旋打轉,不時撞到正在修理葡萄架的男人的手臂。


    周渠良穿著一身休閑家居服,站在葡萄架下拿著剪刀修剪多餘的枝蔓。他的葡萄架經過精心飼養,長勢很好,到了此時結果的季節也不負眾望的結出了一串串紫紅的果實,懸在濃密的枝葉下,像是真正的果園一角。


    周渠良剪下一串葡萄放在腳邊的竹筐裏,直起腰的同時看到一輛黑色吉普駛過大門開了進來。


    車裏的邱治對他招招手示意,然後把車開往車庫。


    周渠良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草坪邊,蹲在正在為草坪澆水的滴灌旁洗手,片刻後聽到身後有人逼近。


    “我聽老吳說,你正在安排幾艘大漁船出海。”


    邱治停在他身後,道:“是,手續已經辦下來了。”


    周渠良站起身,拿起搭在一張藤椅椅背上的毛巾擦著手問道:“我記得出海計劃在十一月份,為什麽要提前?”


    “......海關那些人太難纏了,再往後壓就壓到了冬天,還是早出比較好。”


    周渠良垂著眸子想了想,道:“你應該跟我商量。”


    邱治笑道:“我今天來就是來跟你商量的。”說著看向頭頂垂下的一串串葡萄,道:“今年比往年長得都好。”


    周渠良指了指擱在地上乘著幾串葡萄的竹筐,道:“那幾串一會你帶走。”


    邱治點點頭,然後看了看房屋方向,道:“我去拿瓶水。”


    周渠良剛在藤椅上坐下,就收到一條短信,來自於‘喬警官’。


    喬師師說‘周總,我在你家車庫裏’。


    周渠良皺了皺眉,試著把電話回撥,但是卻被掛斷。他看了一眼房屋方向,隨後起身走向車庫。


    車庫裏隻停了幾輛車,並沒有人。他站在車庫門口向裏看了一圈,叫了一聲‘喬警官’,等了一會也沒有聽到有人應他。正想離開時忽然聽到一兩聲悶響,發出聲音的地方好像來自於那輛黑色的吉普。


    周渠良快步走到車後,一把掀開後備箱,不禁愣了一下。


    喬師師側躺在後備箱裏,嘴上纏著厚厚一層膠布,雙手和雙腳被繩子結結實實的拴好幾層了死扣。


    猛然見到光亮,且出現的人是周渠良,喬師師雙眼一亮,出於自潛意識的信任他,激動的拚命掙紮。


    來不及詢問什麽,周渠良連忙彎腰去解她手上的繩索,才解開一層繩結,忽見喬師師掙紮的愈發劇烈,鼻子裏不斷的發出類似於警示的嗚嗚聲。


    像是忽然之間預感到了什麽,周渠良回頭看向身後,就見邱治揮著一杆棒球棍朝著他的頭部斜劈下來!


    原來他並不是去房子裏拿水,而是拿武器。


    周渠良沒有被他這一棍擊破顱骨當場死亡,純碎是因為他及時的抬起小臂擋住一下,隨即就響起小臂骨折的聲音。


    他忍著劇痛從地上爬起來,怒道:“你在幹什麽!”


    邱治向他走過去,再次揮起手中的棒球棍:“幹什麽?不讓你阻止漁船今晚出海!”


    周渠良行動不便躲避不及,被他一棍抽到腰腹,緊接著又被他一拳砸到下顎。


    邱治的愛好就是散打,很清楚人體的什麽部位是弱點。他砸到周渠良下顎的一拳,足以致使對方暈眩昏迷,雖然周渠良體魄也不弱,但在拳腳方麵絲毫不是他的對手,很快就失去行動能力,意識潰散。


    邱治把棒球棍放在車裏,然後從後座拿住麻繩把周渠良的手腳捆綁結實,扛進了吉普車後座。最後把喬師師的手機再次關機,合上後備箱。


    帶著兩個被挾持的人,他再次開著黑色吉普駛出周渠良的家門,離開半山別墅區。


    周渠良雖然很快從昏迷中蘇醒,但是身上多處骨折,且手腳被綁,隻能狼狽的躺在後排地板的夾縫中,稍一掙紮就鑽骨般的疼。


    “邱治,你到底在幹什麽?”


    他很清楚的感覺到車輛在行駛途中,並不徒勞掙紮,而是平靜的問道。


    邱治有意的換上了他的西裝,帶上了墨鏡,平穩又迅速的駕駛車輛穿梭在逐漸擁擠的公路上,聞言有些無奈的笑了笑,道:“周總,其實你待我不錯,對我算是有知遇之恩。但是這麽多年我給你當牛做馬也當夠了,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我麵前,我必須得抓住才行啊。”


    “......什麽機會。”


    “你就別問了,如果你知道,你一定會阻止,不然我就不會對你下手了。”


    周渠良忽然冷笑了一聲:“薑偉死那天,埋伏在我家裏的人,就是你?”


    此時周渠良對他來說已經毫無威脅,所以他很爽快的承認:“沒錯,是我。但是你不能怪我,怪隻怪薑偉臨死前提到了你,我以為你知道內情,就隻能像除掉那三個人一樣除掉你。不過看來是我想多了,你還什麽都不知道。雖然你不知情,但是你卻想插手漁船......周總,但凡你放給我一點權力,不管那麽多,你就沒事了。”


    聽他口口聲聲所說的,竟是已經謀劃了很久。周渠良不禁心寒自己自以為得力的助手竟然早就生出了二心,更可笑的是他絲毫沒有察覺。


    “......你到底想利用漁船幹什麽?”


    不知不覺,他已經把車開出了市中心,越往前走,車流越稀疏。


    邱治嗤笑一聲:“你現在應該關心自己和那個女警察的性命才對,竟然還關心漁船。”


    經他一提起,周渠良才想起喬師師和他一樣,被綁在這輛車裏。


    “如果你對我有意見,我們自己解決。但是你不能傷害那個女警察,否則你就是襲警。”


    邱治目光古怪的從後視鏡裏看他一眼:“你覺得我還會在乎襲警這個罪名嗎?再說了,我開的是你的車,誰能證明是我襲的警?綁架警察的人是你,不是我。”


    路麵忽然開始顛簸,貌似走在一條布滿砂石的路上,而且周遭空曠又寂靜,還能聽到浪潮翻滾,撲打岸邊礁石的聲音。


    後座車門忽然被打開,周渠良才看到車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而他們到了銀江舊大橋的橋洞下。這個地方他很熟悉,不久之前還來過這裏,隻不過上次他和喬師師是來搭救楚行雲,然而這次,他們成了需要被搭救的一方。


    舊大橋早已廢棄了,過往的人煙和車流稀少,連路燈都沒有,如果邱治想在這裏殺了他們,可以說是神不知鬼不覺。


    邱治忽然在距離江麵十幾米之外的地方停下了,摘掉臉上的墨鏡,又用西裝袖子擦掉方向盤上的指紋,連座椅都調整成不適合自己的位置。做完這一切後,他看著麵前在黑夜中翻滾出黑色波浪的江麵靜坐了片刻,然後回頭看著倒在後排地板上的周渠良,向他道別:“再見,周總。”


    不開燈的車廂裏光線昏暗,周渠良看著他漆黑冰冷的細長的眼睛,心中呈現出近乎麻木的靜止。


    他知道他想幹什麽,他想開車衝入江中,然後他棄車逃離,隻留下他和喬師師隨著車沉入江水深處。


    黑色吉普忽然響起一聲轟鳴,被江麵的風吹散在漫漫夜色中——


    晚上十點二十四分,針對鄒玉珩的審問終於結束,那份dna鑒定報告起到了決定性作用。法醫已工作在鄒玉珩的手表殘留的血液中提取到兩種dna,分別屬於陳蕾,和另一失蹤案中的女孩,薑妍。


    當賀瀛把這份dna對比報告拍在鄒玉珩麵前的時候,終於擊碎了他自以為是的沉默,和狡辯。


    “我不知道那個網站的主人是賀清,是江召南帶我進入那個網站。不久之後一個聲稱自己是網站主人的男人找到我,他手裏有我的全部資料,和我上傳到網站的所有信息。他威脅我,如果不配合他,就我的信息全都曝光。”


    楚行雲站在審訊室的單向反射鏡麵窗口後,清清楚楚的聽到審訊室中的鄒玉珩滿麵驚慌的說出了他們一直在追查的內幕和真相。


    “他讓你配合他幹什麽?”


    賀瀛問。


    鄒玉珩這個人其實並不難攻克,隻要拿出對他不利的證據,他就會迫不及待的出賣‘朋友’作為自己的擋箭牌。更何況他隻是被賀清挾持的一顆棋子,他望風而定,選擇更有勝算的一方依附。此時向警方靠攏,對他來說是最有利的陣營。


    “他讓我注冊一家賀丞查不到的海外皮包公司,然後說服賀丞在布達威亞開工廠。後來又聯係我,讓我買通和賀丞合作的華豐集團的邱治,讓邱治和我合作,把一批軍|火運到布達威亞。”


    繞老繞去,終於點到了最重要的問題,軍火。


    賀瀛問:“你們的計劃是什麽?”


    “通過漁船把軍火運出銀江,在轉到往布達威亞運送原料的貨船上。他說隻要我們能把軍火送上賀丞負責的貨船,剩下的事情就不需要我們插手。”


    雖然賀清對他們留有隱瞞,但是楚行雲卻能猜的到他的下一步動作。顯而易見,軍火和貨船一起到了公海,一通‘告密’電話打到當地政|府和本地政|府,一船軍火就是賀丞‘走|私’的鐵證。賀丞落水,再去查軍|火的來源,必定會牽連到賀家的根係。


    這個計劃不算精妙,但是煞費苦旨,用心險惡。


    “那批軍火現在在哪兒?”


    “停在碼頭的幾艘大型漁船上。”


    賀瀛忽然看了一眼手表,又問:“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出海?”


    鄒玉珩麵有閃爍之色,經賀瀛再次逼問,才說:“我上飛機前,邱治聯係我,他怕事情敗露,想要提早出海。”


    “什麽時候?!”


    “今,今天晚上十一點。”


    楚行雲也看了一眼手表,現在是十點三十四分,距離漁船出海的時候隻剩下不到半個小時。


    他剛走出監聽室就和賀瀛撞了個正著,賀瀛急色匆匆的往樓下走:“你的人或許在邱治手中,我現在去碼頭攔截漁船,你負責找到邱治。”


    “軍|火更重要,我跟你一起去碼頭。”


    楚行雲率先走出辦公樓,開出一輛警車停在賀瀛身邊,等他上了車立刻駛出警局,十幾名國安和刑警分坐四五輛警車緊隨其後在銀江市的燈火流光中急速的躥行。


    在車上,楚行雲接到技術員的電話,因為喬師師和周渠良的手機都已經關機,邱治浮出水麵又太晚,所以技術員現在才通過定位邱治的手機找到了他的位置。


    技術員道:“定位顯示他在已經廢棄的舊大橋。”


    舊大橋他可真是太熟悉了,上次被鄭西河一腳踹到江裏差點被淹死的地方。


    看來那個在港口調取十月十八號監控記錄的人就是邱治,他也一直在監視港口。準確來說是監視去港口調查取證的警察,


    喬師師是他們之中距離真相最近的人,不然邱治不會對一個警察下手。


    雖然擔心喬師師,但他此時有更重要的時要做,隻能指派隊員盡快趕去舊大橋。


    掛了電話,他依舊不放心,舊大橋距離市中心距離太遠,少說一個小時的路程。一個小時可發生的變數實在太多,喬師師在這一個小時內喪命也不是沒可能。


    正當他心急如焚,幾乎想改道舊大橋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傅亦。傅亦從城外回來,或許是他們之中距離舊大橋最近的一人。


    他打通傅亦的電話,十萬火急的問道:“你在哪?”


    傅亦道:“剛從山上下來,怎麽了?”


    “喬師師失蹤了,現在可能在舊大橋,你快去看看。”


    傅亦雖不知前因,但是聽出他語氣中的緊迫局勢,道了聲‘好’,然後多問了一句:“是誰幹的?”


    “周渠良的那個,那個助手,叫邱治!”


    聽到邱治的名字,傅亦的臉色頓時變了,掛了電話問楊開泰:“你上次跟我說過的那個男人,是不是華豐集團副經理,邱治。”


    楊開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冷不丁聽他說起邱治,愣了愣才道:“是,是他。”


    傅亦麵沉似水,盯著前方的路況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偏離直行道開向輔路,然後拿起對講機對另一輛警車上的警員說:“你們把石海誠送回警局。”說完扔下對講機,加速趕往舊大橋。


    楚行雲沒有提供更精準的位置,導致他們到了和邱治完全相反的大橋北麵。岸邊砂石堆積,他們隻能降低車速沿著江岸一路向南搜查,但也不是太晚,當黑色吉普發出轟鳴駛向江麵時,楊開泰立刻捕捉到了幾乎和夜色完美融合的吉普車。


    “傅隊,他想把車開到江裏!”


    他也看到了,吉普車沿著一條筆直的軌跡駛向波濤洶湧的江麵,似乎是想借著車身的慣力衝到深水位江域。


    “坐好。”


    傅亦忽然平靜的囑咐了他一句,然後把油門猛地踩到底,用這輩子再也不會開第二次的找死的速度沿著一條斜線軌跡去截那輛吉普,車輛引擎的震動聲震碎了夜幕中的幾顆寥落的殘星。


    黑色吉普被忽然出現的警車弄亂了陣腳,警車橫擋在淺水位區忽然阻斷他的去路,眼看車頭就像撞上警車的車身,兩輛車即將同歸於盡的時候,黑色吉普忽然向右急速旋轉了九十度,一個強大的後擺尾狠狠的撞到了警車的車尾才停下。兩輛車頓時變成並駕齊驅的姿勢。


    邱治見勢不好,即刻開車要逃,但是後視鏡牢牢的掛住了警車的後視鏡,兩輛車難分彼此。


    他果斷的選擇棄車逃亡。


    傅亦從車上下來,趟著齊膝深的江水走向岸邊,從別再後腰的槍套中拔出配槍,抬起手臂舉槍瞄準在夜色中奔逃的背影,一言不發的開了一槍。


    “砰!”的一聲巨響,子彈射入邱治腳邊的砂石中,濺起幾顆零碎石子。


    邱治當即刹住腳步,舉起雙手,身後腳步聲逐漸逼近的聲音讓他脊背發寒。


    傅亦徐徐停在他身後,沉聲道:“我知道你是誰,轉過來。”


    光從聲音分辨,邱治也聽出他是誰,身上的冷汗霎時淌的更洶湧。似乎是算到了這個警察不會輕饒了自己,邱治舉著手作勢要轉身,卻隻是虛晃一個動作,猛然調轉方向往前飛奔。


    傅亦早有預料般,食指繞著手|槍扳機旋轉九十度,握住槍膛用槍把狠狠砸向他的後腦勺!


    因為副駕駛車門被黑色吉普堵死了,楊開泰費了一會功夫爬到駕駛座才從車上下來。一下車,他就看到岸邊兩個男人廝打在一起的身影。若不是親眼看到,他永遠都想不到傅亦竟然會利用自己強有力的武力壓製,用毫不留情的招式去‘毆打’一個平民百姓,雖然那個人是嫌疑犯。


    邱治雖然有兩下子,但顯然不是傅亦的對手,他處處落下風,幾乎被傅亦壓著打。往往是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又被傅亦一拳揍翻在地。


    楊開泰察覺到事態不太妙,剛想過去看看,就見黑色吉普的車門忽然被人踹開,一個男人彎腰下了車,雙手還被綁在背後。


    “周大哥!”


    楊開泰連忙過去幫他鬆綁,拿出隨身攜帶的一把短匕割斷綁在他手腕上的繩子。


    周渠良揉著幾乎被勒斷的手腕走向後備箱:“喬警官還在裏麵。”


    話音剛落,他一下掀開後備箱。喬師師因為後備箱缺氧,呼吸已然漸弱,再見天日時,站在她麵前的依舊是周渠良。


    楊開泰割斷她手腳上的繩子,撕掉她嘴上膠布,和周渠良兩人把她從後備箱裏扶出來。


    喬師師生命力頑強,老太太似的被他們扶著從水中走到岸邊的幾步中已經恢複了六七成精氣神兒,隻是吸入了不少乙|醚,腦筋有點糊塗,腳下有點沒力。一到岸邊就癱坐在地上,連自己靠在了周渠良懷裏都沒察覺,隻顧著觀看傅亦痛毆邱治的一幕,覺得即痛快又解恨。


    她想自己衝上去補兩腳,又實在沒力氣,隻病歪歪的靠在周渠良懷裏,握著拳頭有氣沒力的往地上懟了一拳,為傅亦叫好:“打,打得好。”


    楊開泰卻不這麽想,他看出來了,傅亦是在‘公報私仇’,在這麽打下去,他真的擔心會出事。


    亂石地上,傅亦揪住邱治的領子把他拽起來,逼近他的麵前,咬著牙,聲音暗啞道:“你知道我為什麽打你。”


    邱治起初心虛,挨了打也不敢還手,後來欲還手又不能,現在已經被他揍皮實了,反而生出一些大義凜然的氣概來,或許是知道自己好事將近,什麽都不怕了,冷笑道:“我當然知道,為了你老婆。聽說她出國了?真可惜,再找一個像她那麽漂亮的床伴可就難——”


    話沒說完,傅亦忽然屈膝頂在他的肚子上,邱治像是被折斷般彎下腰,吐出一口和著血的胃酸。


    “傅隊!”


    眼看傅亦火光萬丈的又要出手,楊開泰連忙衝過去擋在他身前:“可以了,帶他回去吧。”


    但是傅亦被憤怒蒙了眼,聽不進他的勸,繞過他繼續向邱治逼近。


    楊開泰忽然抱住他的腰把他往後拖了兩步,急道:“不能打了,會出人命!”


    傅亦被他拖走,但是邱治卻不知死活的挑釁他:“你有種就打死我!是你自己沒用,她才找我!”


    楊開泰氣急,往他身上踢了一腳石子:“你閉嘴!”


    邱治非但沒有閉嘴,還把剛才挨打積攢了一肚子的怒氣全都化作語言的力量,撿著一個男人最在意的敏感問題猛擊,葷話白話摻和著說,愣是一句都不帶重樣的。


    傅亦在他失心瘋般的臭罵下反而逐漸冷靜了下來,他看著跪在地上鼻青臉腫狼狽不堪的邱治,好像在看待一條衝他咆哮的瘋狗。


    他忽然就覺得,和這樣的人動手,乃至爭辯,都沒有任何意義。


    他冷靜了,楊開泰反而又被激怒了,衝過去一腳踹在邱治肩膀上:“閉嘴!你再胡說八道,把你扔到江裏!”


    “我胡說八道?你試過嗎?!”


    “你怎麽知道我沒試過!”


    楊開泰一時心急,脫口而出,恐他又說出什麽難聽的話,轉身從傅亦大衣口袋裏拿出一條手帕堵住邱治的嘴在他腦後結結實實打了一個死結,末了又憤憤的在他身上踹了一腳。


    傅亦這才拿出手銬,蹲在地上把他雙手扭到身後拷住,站起身看了看楊開泰,見他被氣紅了臉,在昏暗的夜色中也清晰可見。


    傅亦輕輕的笑了笑,抬手在他脖子劃過,說:“我去開車。”


    因為兩輛車的後視鏡纏住了,他又把周渠良叫過去幫忙,楊開泰接替周渠良的位置把喬師師攬到懷裏扶著。


    喬師師抓住他的手,眼中湧現出慈母般的光輝,低聲問:“三羊,你跟傅隊是怎麽回事啊?”


    剛才她看的清楚,這倆人摟摟抱抱親親摸摸......雖然沒有親,但是也不遠了,總之就是非常的親密,跟私下裏排練了幾百回合似的。


    楊開泰交往的都是男朋友,這她知道。但是傅亦卻是結了婚又有了孩子的人,她實在不知道這倆人之間有什麽契機,才會有故事可講,而且看剛才的狀況,這個故事貌似已經有些篇幅了。


    這讓喬師師那顆老母親般的心有了被欺騙的感覺。


    楊開泰紅著臉,顧左右言其他:“那人真可氣,要是我,早揍他了。”


    喬師師捏緊他的手,直勾勾的盯著他:“羊,你跟媽媽說實話。”


    “......那你不能告訴別人。”


    “媽媽發誓。”


    楊開泰見躲不掉,就索性不躲了,看了一眼還在水裏倒車的傅亦,垂著腦袋低聲道:“就是,就是試過的關係。”


    喬師師眼睛一瞪,倒吸了一口氣,猛地在他肩膀上錘了一下,急道:“你傻呀?那是能隨便試的嗎!”


    楊開泰揉著肩膀解釋道:“不是隨便試,是認真試的。”


    喬師師半信半疑:“誰?你?”


    楊開泰抬眼看她,很有底氣道:“我們倆。”


    喬師師還是不放心:“你是個傻孩子,他能對你負責任嗎?”


    楊開泰不明白了,一臉單純的反問:“怎麽負責?”


    喬師師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你也知道咱老大和賀丞是什麽關係,人賀丞怎麽做的?上次在警局明晃晃的喊出來了要讓楚隊跟他去領證,多會粘人。你跟傅隊你們倆不能光試試吧?認真試也不行啊,肯定得有個結果吧。”


    楊開泰臉又紅了,道:“那些東西無所謂了,我們倆現在挺好的。再說了,我相信傅隊,他不是那種人。”


    喬師師道:“傅隊是個好男人,我知道,就因為他太好了,所以你得加把勁兒,該提的要求你就得提。”


    楊開泰無辜道:“但是我對他沒有要求啊。”


    “就擔心你這幅德行,什麽都不會爭取。媽媽告訴你,沒有要求也要提!千萬不能讓他認為你無欲無求,有事沒事試試就行了!”


    楊開泰怔怔的看了她一會兒,領悟了什麽似的,略有所思狀點點頭:“我明白了,小喬姐。”


    淺灘裏的兩輛車分開了,傅亦和周渠良一前一後的把車從水裏開出來停在岸邊,傅亦下車把邱治塞進警車後座,然後衝坐在地上聊天的兩人喊了一聲:“走了。”


    喬師師歎了口氣,扶著他的手慢悠悠的站起來,邊走邊說:“我就沒碰見過一個好男人,所以媽媽的經驗不好傳授給你。不過你啊,可以學學賀丞,看他那小勁兒拿的,不是把楚隊拴的死死的麽,我都得跟他好好學。不過你也不用全學,傅隊好對付,一兩分就足夠了。”


    說著,她忽然‘嗯’?了一聲,疑道:“怎麽多出一輛大吉普?”


    楊開泰:“......你就是被這輛吉普帶來的,你忘了?”


    喬師師蹙著兩道秀眉稍一回想,想起來了,她被綁架了來著。都怪那些該死的乙|醚,把她迷的腦子都糊塗了。


    “車裏那人是誰?”


    她眯著眼去瞅駕駛座的周渠良:“還挺帥。”


    “周大哥啊,你剛才一直靠在他懷裏,你不會一直沒認出他吧?”


    周大哥,周渠良?喬師師一懵,霎時清醒了,一改病歪歪的低迷姿態,捋了一把馬尾,神清氣爽的走向周渠良的車,還朝楊開泰揮了揮手:“姐坐他的車,你去找傅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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