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裏,明月伴著星光,銀光穿透在蒙蒙的霧裏,隱約能看出有人在趕路。


    一個是黯淡的灰袍,踏著堅定的腳步往前;一個是閃亮的銀裳,悠哉的被抱在男人的手臂裏,小腿還踢啊踢的,好不愉快。


    慕容姬看著司徒加澤沉穩的表情,有趣的瞅著他。


    「怎麽不說話?」她斜覷著他,嬌美的表情加上勾魂的眼神,能迷倒一籮筐血氣方剛的男人,撲上來把她給生吞活剝。


    司徒加澤拉回視線看著她,半晌,卻沒擠出一個字。


    「怎麽?一副為難的模樣?」慕容姬偏著頭,像隻小貓兒半瞇著眼睛,覷著他的沉默,於是主動猜測著。「你是不是在想,該怎麽擺脫我?」


    慕容姬一臉無辜,當是沒話找話聊,卻怎麽也沒料到,司徒加澤竟煞有其事的點頭了,教她怔了怔,原本一直保持愉快,在半空中踢啊踢的小腳,頓時僵住不動。


    「我是眼花?還是你剛才真的點頭了?」她一雙迷蒙大眼對著他眨啊眨,滿是疑惑與不解,姿態與口吻卻仍十分優雅。


    司徒加澤因為她的表情,微微扯開笑痕。「我是真的在考慮,該在什麽地方把妳放下來比較好。」他絲毫不留情麵的開口,雖然臉上是帶著笑容。


    一抹困窘閃過慕容姬的心口,怎麽也沒想到,她竟然碰到這麽根硬釘子?!


    「敢情司徒大俠是怕惹事?不想保護小女子下山?」慕容姬整裝再起,臉上帶著最無辜的笑容,看來沒有半點殺傷力。


    「倒也不是。」司徒加澤漫不經心地回答,在心裏計算著回程的時間,得十萬火急才能不誤了正事。


    慕容姬看著他不在意的神色,心裏湧上陌生的挫敗感。


    男人對她總是趨之若鶩,他倒好,完全無視她的存在。


    她的自尊不容踐踏、不容忽視,她,慕容姬,決定跟他耗上了。


    「你覺得我不漂亮?」慕容姬輕問,在心裏發誓,如果他敢點頭,她就讓他活不過中秋夜。


    「不,姑娘很漂亮。」司徒衷心回答,她是他見過最美、最豔的女子。


    慕容姬紅唇勾起笑,心情頓時轉好些,笑得更甜更美,足以讓人目眩神迷——隻不過,司徒加澤並不是其中之一。


    「既然覺得我長得漂亮,為何視我如蛇蠍?」慕容姬彎彎的柳眉一挑,亮眼微瞠,掃過他一臉的坦然正直。


    急走的步子停了,司徒垂眸,看著巧笑倩兮的她。


    「司徒並沒有視姑娘如蛇蠍,司徒隻是有事在身,必須盡早趕回去。」他實話實說,時間已經所剩無幾,不容耽擱。


    溫沉有力的嗓音入耳,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隻可惜,說服不了固執的慕容姬。


    「可我不想讓你離開。」慕容姬執拗的覷著他,精致絕美的臉上噙著笑容,小手將他的頸項攬得更緊。


    司徒薄唇微揚,露出和善的笑容。


    「妳能攔得住我?」他學著她挑眉的模樣,依舊氣定神閑。


    「我能留得住你。」慕容姬肯定點頭,對於自己很有自信。


    司徒的黑眸裏,有著幾分興致盎然。「妳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慕容姬點點頭,俏臉上梨渦淺現,毫不客氣的收下他的讚賞,不過,很快地,她的笑容就因為他的下句話而僵在唇邊。


    「可惜,司徒意不在此。」眼前的絕色賞心悅目,但,他真的不能再耽擱。


    慕容姬美眸瞇起,掌心刺癢著,頗不以為然的搖頭。「既是意不在此,何故伸出援手?」


    「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司徒不覺得助人需要找理由。


    從一而終的說辭,讓慕容姬眸生不解,莫非他真與一般男人不同?慕容姬挑眉,像是要印證他話中的真實性。


    「瞧瞧,我的腿受傷了⋯⋯」被抱在懷中的她,微仰起身,拉高裙襬,露出一截玉筍般白皙、曲線優美的小腿,誘人極了。


    司徒轉頭,發現她潔白的腿肚上,有著淺紅色的傷痕,像是在疾奔時,被芒草割傷的痕跡。


    「那些傷不礙事,抹些傷藥就好。」雖然是多管閑事,但司徒在琢磨思考之後,還是決定開口。「妳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姑娘,但,妳真該多愛妳自己一些。」


    「你覺得我不夠自愛?」慕容姬聽出他話裏的「嫌棄」。


    「不。」司徒搖頭。「隻是,女孩子家該矜持些,自會遇上會珍惜妳的男人。」


    他能感覺她的眸裏有著說不出的寂寞,這麽纏著他,也不是真對他有什麽遐想,大概隻是因為孤單、寂寞,想找個人陪罷了。


    他語重心長的話語,讓慕容姬有了短暫的沉默。


    珍惜?


    在她的生命裏,不曾有這個字眼存在,因為她不想珍惜任何人,除了「他」。可惜,「他」的心裏有了另一個女人。


    「我不希罕誰來珍惜我。」慕容姬勾起一抹豔笑,眼神中有著嘲弄,她偏頭睨著他。「你高興、我高興,皆大歡喜不是很好嗎?」


    司徒微瞇眼,看著那抹豔笑裏,有著看透世事,滿不在乎的味道,讓人好生心疼。


    「妳心裏真的高興嗎?」他淡淡回問。


    「當然高興,為什麽不呢?」慕容姬架起防衛線,急著將她不欲人知的落寞,深深的掩埋在心底。


    看出她的情緒焦躁,司徒歎了口氣,如果不是今日不容耽擱,他真該好好開導、開導她⋯⋯


    「記住我的話,我真的該走了。」司徒淡笑,輕描淡寫的開口,沒有對她的評論做出任何回應。


    「你真要丟下我?」慕容姬怎麽都無法相信。「你不怕我又被人追殺?」


    「被人追殺不是妳該擔心的事。」司徒深邃的眼注視著她,之後,迅速下移,梭巡著她渾圓飽滿的身段,最後才揚起眉來。「妳得換下一身濕衣才行。」


    掃來的那一眼,很快,但慕容姬並沒有忽略。


    她輕嗤自己方才竟以為他是個正人君子。


    原來,他也是好色之徒,隻不過,是個虛偽到幾可亂真的好色之徒,她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起,笑容加深,美麗卻也狡詐。


    「敢情司徒大俠想替我換下這一身濕衣?」縱使知道男人心存不軌,她說話的語氣仍舊優雅而平靜。


    那是因為她的自信,她有自信能全身而退,就算她的輕功沒他好,她的內力沒有他高深,但是,她有獨門奇毒,能讓他在七步之內就斷魂。


    「慕容姑娘!」司徒加澤微笑著,察覺她美麗笑容背後的狡詐。


    真不知自己是招誰惹誰了,不過是多事救了她一命,她已經不隻一次對自己萌生殺意。


    她或許以為美麗的笑容能遮掩一切,但,司徒加澤不是一般的男人,她的美麗或許讓他閃了神,卻沒能讓他斷了魂。


    「我隻是想找個地方,讓妳好好歇息⋯⋯」他淡淡開口,像她這樣的麻煩,他應該早些卸下才是。「妳不需要我的保護,在妳懷中的『亡命散』,吸入者七步之內便能奪命,妳有充分的能力可以自保。」


    「你知道我有『亡命散』?」這是他盯著她胸口看了一眼的原因,不是因為好色?


    「我認得那特殊的味道。」司徒加澤解釋著原由,再次確定眼前的女子絕非泛泛之輩,那狠毒的「亡命散」,可沒幾個人有勇氣拽在懷中。


    「胡扯!」慕容姬瞪了他一眼。


    「相信我,『亡命散』的味道我能認得。」司徒加澤笑容不減,欣賞著她戒備的神色,有著不同於她適才慵懶的表情。


    慕容姬瞪著他,不知道是否該相信他的話。「我身上的香氣如此明顯,你毫無所覺,倒是對我懷裏的『亡命散』特別有感覺?」她冷哼一聲,有多少男人為了她身上的香氣魂牽夢縈,他可是沒有半點反應。


    「妳身上的香氣,有著百合花的味道,還揉著淡淡的茉莉花香、柑橘、橙花⋯⋯」司徒閉上眼,細細的分辨著那些特殊的味道。


    慕容姬的眸越瞠越大。「難不成你是好鼻師轉世,一個淡香就能知道毒藥種類與名稱?」


    這實在太匪夷所思,這種五毒門專煉的毒,他竟能輕易辨別那些味道?


    他搖頭,沒替自己的身分做說明,卻真的鬆了手,讓她的玉腿落了地。


    「慕容姑娘,今天就此告別吧。」


    慕容姬被他突然丟來的一句話亂了方寸,倒也失去逗他的玩興。


    他能認得出「亡命散」,那她就得拿捏分寸,別替自己或是五毒門招惹麻煩。


    「謝謝司徒大俠救命之恩,小女子記在心裏了。」慕容姬平息了疑惑,露出甜蜜卻危險的笑容,幾乎可以勾人魂魄。


    隻有熟人才能得知,她的笑容根本不懷好意,總是隨時等候機會,給來人一個凶猛的直擊。


    司徒沒有開口,隻是頷首,然後毫不留戀的轉身,幾個縱跳,頎長的身子很快消失在白霧之間。


    慕容姬盯著他離去的方向,恍神了好一會兒。


    一個謎樣的男人,有著極佳的輕功,有著八風吹不動的沉穩,有著媲美好鼻師的靈敏嗅覺,還有著一雙漠視她的深邃雙眼,真是個很特別的男人。


    他說,他是農夫。


    慕容姬挑了挑眉,扯出勾人的淺笑。


    這麽厲害的農夫,他是第一個,這個男人,她記住了。


    說到男人⋯⋯現在,該是時候回到五毒門,見見那個讓她花了十年時間相伴,教她煉毒、淬毒,使毒、解毒的男人——毒郎君。


    一襲美麗優雅的銀衫,在月光下趕路,原本從容的腳步,因為心急而加速,她立定了心意,腳步未有稍歇,天明之前,她要趕回五毒門,直奔淬毒房,知道這個時候,毒郎君定在等候她的消息。


    天色才白,陽光隱在山背之後,大地帶著朦朧,遠處的綠山有一種距離的美感,隻可惜,她一心為了某人趕路,無暇欣賞美麗風光。


    在往淬毒房的路上,她經過花園——其實該正名為「藥園」,那有著數不清的藥材,煉製之後,便可殺人於無形,教武林中人對「五毒門」是又愛又恨。


    身為五毒門的弟子,被她下毒的亡魂沒有上百,也有數十,還好都是些罪大惡極的混蛋,她下起毒來不曾心軟。


    而「毒郎君」就是一直守護她、看著她長大的師兄,教她所有生活技能,甚至是活下來的方法,為了報答他,她願意交出她的愛戀、她的專注,以及她的生命,隻為了讓他展露笑顏,露出讚賞的神色。


    「什麽時候回來的?」毒郎君無聲無息地來到她身後,掩下急切,態度徐緩溫柔。


    熟悉的男聲出現在身後,慕容姬很快回眸,露出最誘人的笑容。


    「你在等我?」慕容姬媚問。「還是等著萬毒棘?」


    「當然是等妳。」毒郎君麵不改色的開口,但慕容姬隻是微笑。


    「萬毒棘在這兒,『三步倒』的藥材都找齊了。」慕容姬遞出懷裏的黑布包裹,露出一根詭異的白色樹枝,莖上滿是不明的白色粉末。


    她的隱隱心緒,毒郎君怎麽會不知,接過她手中的萬毒棘,他小心翼翼的處理著,就怕沒拿捏好,壞了這些年的布局。


    「姬兒,還好有妳在。」毒郎君的大掌搭上她的肩,知道他還得拉攏她的心。


    「姬兒始終全力以赴。」縱使他已娶妻,她對他的心意卻一直沒變。


    毒郎君很高興聽到這些話,這表示他的計劃還能繼續執行。


    「姬兒,有件事除了妳,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幫我。」毒郎君將她整個人扭轉過來,一雙黑眼直直地望進她的眼裏。


    「師兄⋯⋯」毒郎君難得的慎重眼神,教慕容姬不解的蹙起眉,他好看的眉眼十分深邃,卻看得她背脊發涼。


    「我研製『三步倒』,是希望能讓五毒門在武林中的地位更上層樓。」毒郎君說明事情的始末,慕容姬安靜的聽著他繼續說下去。


    「先前,我輾轉得知,世間還有更具有毒性的毒物叫『斷魂根』,提煉之後,它能殺人於無形,聞到就能致死。」一說到毒物,毒郎君整張臉都在發光。


    「斷魂根?」這種東西她連聽都沒聽過。「知道它在何處嗎?」


    毒郎君肯定點頭,臉色轉為咬牙切齒,黑眸注視遠方,揉著怒氣與怨氣。


    「江湖中有個人稱『藥神』的家夥,專門破解咱們五毒門的毒藥,隻要我能下的毒,他都能解,一直是五毒門的心腹之患,而他,正握有斷魂根。」


    「為何非斷魂根不可?」慕容姬不解。


    「因為斷魂根不隻是至毒之藥,更是天下劇毒的解藥。」毒郎君看著她,斂下眼中厲芒,看得她有些心慌。「姬兒,我中了噬骨穿心之毒,每月發作一次,半年之後,我會日日嘔血,一年之後,我將血枯骨幹而亡,我活不久了。」


    慕容姬小臉一白,想到一個最瘋狂的可能性。「莫非師兄以身試毒?!」


    「嗯,我不能允許斷魂根落入別人的手中,於是對自己下毒,逼迫自己一定得離開五毒山,怎知這時候卻發現妻子已有身孕⋯⋯」


    此話一出,慕容姬就再也聽不下去的插了話。


    「師兄,你究竟想說什麽?」她可以耐心的聽他說話,但是當他們的話題牽扯到另一個女人時,她就無法冷靜。


    「妳幫我把斷魂根尋回。」毒郎君握住她的肩膀,終於說出心中的企圖。


    有半晌,慕容姬無法動彈,隻能怔怔的看著他。


    才回來,又要她離開了嗎?


    慕容姬咬緊唇瓣,將拳頭握得更緊,指尖都陷入柔軟的掌心裏,隻不過,生死攸關的大事,她不敢延誤。


    「好,我去。」如果能救他一命,她一定不會放棄。


    「師兄就全靠妳了!」毒郎君一副體貼的模樣,試圖博取她的信任。


    「我不會讓你失望。」慕容姬嬌媚的眼神中,帶著不容忽視的冷毅與堅決,一心認為,隻要能讓他活下去,就是她最大的幸福。「『藥神』他人在哪裏?」


    「放雲山!」他給了唯一的線索,露出滿意的笑容。


    「離此地並不遠,我馬上動身。」她垂斂美麗的長睫,聰明的腦子火速的運轉。


    「師兄在此先謝過妳了。」毒郎君很愉快聽到她的回答,但仍強忍住笑意。


    縱使他的態度無懈可擊,那雙黑眸卻仍流露出算計的光芒,他從懷裏遞出一顆青色的藥丸,透著淡淡香氣。


    「把這藥丸吞下。」毒郎君柔聲命令。


    「這是?」慕容姬不解。


    「百解丸。」毒郎君維持著笑容。「我擔心妳出事,這顆百解丸服下之後,三個月內百毒不侵。」


    百解丸?慕容姬看了他一眼,在五毒門這麽久了,她從沒聽過這種藥。


    「妳不信我?」毒郎君斂下笑容,做勢就要收下。「好吧!算師兄多事,妳不願服下,那我就——」


    「姬兒相信師兄。」毒郎君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奪下藥丸,一口吞了。


    毒郎君笑得更加愉快,知道他的計劃已成功了一半。


    「姬兒,師兄的命就交到妳手上了。」他伸手,溫柔的將她攬進懷中,才一傾近,隨即聞到她氣息中散發出來的淡淡甜味,胸口隨即一陣翻滾——他知道那藥效已然發作,趕忙退開一小步。


    「我一定帶斷魂根回來!」她對著他宣告,有著誓達目的的決心。


    最後她又看了毒郎君一眼,才往外飛縱而去,消失在藍天白雲裏。


    毒郎君目送著慕容姬消失在眼前,壓抑在眸裏的佞笑,張揚地掛在好看的臉上。


    方才那顆百解丸並不是解毒藥丸,而是一種能令男人心魂俱失、欲望蓬發的蝕骨香。


    讓她服下蝕骨香,是希望她能迷惑住藥神,進而吸引那男人與她交合,經由這親密的接觸,她將在不知不覺中,吸取男人的精血,與她體內的蝕骨香融合之後,她的血液不須煉製,即成一致命毒素。


    待藥神被吸取精血之後,將不會再破解他的毒,隻要他取得慕容姬的血液,他就能天下無敵。


    看著她遠去的窈窕身影,他在心裏想著。


    姬兒,別怪師兄心狠,為了要一箭雙雕,得到斷魂根,還有那天下無敵的毒血,我隻好不擇手段。


    連著趕了兩天的路,在日落前下起了滂沱的大雨,淋得慕容姬一身濕。


    她緩下疾奔的勢子,看著因為大雨而朦朧的景色,綿延無盡的登山小徑,與眼前石敢當上「放雲山」三個大字,她知曉終點就在不遠處。


    放雲山,層雲迭霧,萬丈峽穀,在數以千計的山峰群中,有時遊雲淡如煙,有時濃雲蔽日,常人難以深入其中,傳說藥神就在某一座高峰上。


    狂雨又急又大,慕容姬雖一心趕路,卻也不得不緩下腳步,在山下尋找暫歇的地方。


    小二送上熱茶,慕容姬喝了一口茶,客棧裏,在日落時有不少在附近工作的人們,為了避雨前來。


    雨聲吵雜,人們高聲談論著,慕容姬在角落靜靜的坐著,望著窗外,等著雨停的那一刻,直到某一句話透過滂沱的雨聲,傳進她的耳裏。


    「藥神果然醫術高超,把我們家那口子長年酸痛的病全給治好了,現在上山打柴、下廚燒飯都輕鬆得很。」一個挑夫笑得一張老臉全皺了。


    「是啊,他給的藥方真神,用不著三帖藥的工夫,就⋯⋯啊!」另一個男人的話聲未落,幾人共坐的木桌前,突然飛落一個穿著銀裳的姑娘,穩穩的坐直在他的身前,教他嚇得連魂兒都飛了。


    「姑、姑、姑、姑⋯⋯」老農夫被突然出現的佳人嚇著,半天吭不出一句話。


    「用不著叫『姑姑』,我的年紀沒那麽大。」慕容姬媚笑。「倒是大爺,您曉得藥神的蹤跡?」


    「知、知道啊。」老農夫怔愣的看著眼前的大美人,老臉都紅了。「大、大夥兒都知道啊。」這位藥神可是放雲山的大紅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更是大家的救命恩人。


    「那就請大爺提點,我該往哪兒去找他?」慕容姬表情愉悅,沒想到藥神竟是放雲山響當當的大人物。


    「我、我不知道。」老農夫一臉無辜。「咱們有什麽困難,通常就在這客棧裏等,聽說他不但醫術高強,連卜卦都很厲害,我們通常在這兒坐不過一個時辰,他就出現了。」老農夫話一說完,其餘人都用力點頭,顯然很是讚同。


    慕容姬麵有惑色,滿是輕蔑。


    卜卦能力很強?那他能算出有人打定主意,要來奪取斷魂根嗎?


    「能不能給個方向,讓我自己去尋他?」慕容姬不信那些話,隻想直接找到他。


    「姑娘病了?」老農夫麵露關心之色,但慕容姬隻是搖頭。


    「沒的事,我隻是——」慕容姬才要說話,卻見老農夫興奮的指著客棧外頭,高興的大喊著。


    「妳果然病了,妳瞧瞧,他這不就出現了!」老農夫一改與她說話時的羞赧,愉快的站起身,對著外頭直擺手,情緒激動得很。


    慕容姬很快地跳下木桌,匆促的往外頭一看,想知道藥神為何許人也,這不瞧還好,一瞧,她的臉都綠了。


    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前幾天在森林裏,帶著她「逃命」的司徒加澤。


    「是你?」


    「是妳?!」


    他們在迎上彼此視線時,訝異的同聲驚喊。


    慕容姬奔出了客棧,也不管外頭雨大,一個急衝就跑到了撐著黑傘的司徒加澤麵前。


    「你是『藥神』?」她驚問,還不忘探了探他的身後,確定他的身後沒有任何貌似藥神的男人。


    「妳是那生了病的人?」司徒加澤狐疑的撫著下顎,明明在卦象上卜到有人候診,而且還是重病,卻沒想到病患是她?


    「我沒病!」慕容姬瞪他一眼,也回瞪那個說她有病的老農夫。「怎麽這裏的人都喜歡說人病了?」


    司徒搖了搖頭,不與她解釋這麽多,直接問明她的來意。「妳找我有什麽事?」


    他垂眸,看著她精致的小臉,從她的「麵」相觀察著她的病因,她唇紅、齒白、麵帶光采,沒有病容,隻是呼吸帶著某種詭異的香氣。


    「你真是藥神?」慕容姬瞅著他,怎麽也無法把曾帶著她逃命的男人,與人人讚頌的藥神聯想在一塊兒。「你不說你是個農夫?」


    「我是司徒加澤。」他隻是微笑。「我的確也是個農夫。」


    「可他們說你是藥神!」慕容姬指著客棧裏的人,一臉疑惑。


    撐著黑傘,司徒加澤替她擋下一方陰雨,氣氛有著說不出的平靜,滂沱的大雨裏,他的視線未曾離開過她,仔細地瞧清她長長的睫,挺直的鼻梁,小巧可愛的紅唇,這等健康的模樣,為何她的呼吸裏卻有著異香?


    「別管他們怎麽說。」司徒輕輕打斷她。「慕容姑娘,妳真的病了。」


    「你又來了!」慕容姬語氣很是不屑。「別為了冒充藥神,就硬要說我病了,我可不是三歲小孩。」


    「慕容姑娘,可容我替妳把個脈?」話畢,他隨即握住她的手腕,熟練得像是他每日都這麽做。


    慕容姬覷著他,心裏猜測著,他還能掰出些什麽。


    司徒帶笑的臉,緩緩的收斂了,因為脈象裏透露出某種不尋常的訊息。


    他看著她,不解為何她體內像是有兩股急流的血脈正在衝撞,氣血急奔的情況,遠比前次相遇時還要嚴重,隻怕再不處理,她的性命堪憂。


    「妳得跟我回放雲山。」他慎重其事的開口。


    「到哪兒去都行。隻要你回答我,你究竟是不是藥神?」


    司徒看著她誓得答案不罷休的表情,隻能微微地點了點頭,暗自送進內力,徐緩灌進她的體內。


    「太好了!」慕容姬高興地點頭,還想說些什麽時,突覺一股熱氣送入,胸口一個緊窒,她瞠眸向著司徒,還沒來得及開口斥責,整個人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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