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了晚上九點, 外麵的遊人已經散去大半, 巷道裏變得更加安靜起來。


    房間裏飄散著若有似無的香,如同打翻了存儲有夏日花園的陶罐, 而對方身上的味道也很好聞,混著著黑琥珀和蘭花的芬芳。顧揚閉著眼睛,很享受這個濕熱的親吻, 或者說得更精確一點, 他享受和他一起做的每一件事。


    陸江寒在黑暗中摸索脫掉自己的大衣, 雙手把人推到牆上,原本是想繼續這個浪漫的法式深吻,卻不小心撞亮了燈的開關。


    四周頓時變得明亮起來。


    光線太刺眼,顧揚一瞬間有些不太適應明暗轉變,陸江寒用掌心擋在他的額前, 低笑著問:“要不要我先帶你參觀一下?”


    顧揚握住他的手腕:“嗯。”


    這棟房子的裝修風格洋氣又精致,有一種……老舊的時髦感,每一樣家具都帶有濃厚的年代氣息, 時光仿佛在這裏凝滯了幾十上百年。


    “牆角那架鋼琴是真的嗎?”顧揚問, “看起來很像老古董。”


    “所有家具都是全新定製的,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這種風格。”陸江寒說,“二樓還有一個大的空房間,光線很好, 以後你可以用來畫畫、做衣服、發呆、打遊戲或者睡懶覺,總之,想做任何事情都可以。”


    顧揚扭頭看他。


    “你可以拒絕收下房子, 但是不可以拒絕住進來。”陸江寒握住他的手,“因為這裏也是我們的家。”


    愛情和物欲都是血紅的蘋果,輕而易舉就能讓人淪陷,連毒|藥也似砂糖。


    顧揚推開陽台的門,外麵是一大片蕭瑟花園,幹枯的藤蔓沉睡蜷縮在夜色裏,薔薇和爬山虎都在儲存養分,靜靜等待著下一個春天的來臨。那裏還擺了一張雙人躺椅,雖然並不屬於這個季節,但顧揚還是坐了上去,沒有風,所以不太冷。


    陸江寒端著兩杯熱乎乎的茉莉花茶從廚房出來,找了一圈才找到人。


    “不怕著涼嗎?”他蹲在椅子旁邊。


    “不冷。”顧揚往旁邊挪了挪,給他讓出位置,“還能看到星星。”它們巧妙避開這座城市裏終夜不滅的霓虹,閃爍在漆黑的夜色裏。


    “現在還能看到你的天蠍座嗎?”陸江寒半靠在他身邊。


    “不能,但是可以看到獵戶座。”顧揚指著天上,“鑒於我沒有方向感,所以大概是那一片,垂下來的星星是他的劍。”


    “最先起名字的人一定和你一樣。”陸江寒親親他的頭發,“想象力豐富。”


    迎麵吹來一陣小小的涼風,顧揚把手伸進對方的衣襟,覺得那裏很溫暖,能讓身體和大腦一起放空。陸江寒環住他的腰肢,從臉頰一路親吻到唇瓣,唇齒間有很淡的茉莉香氣,除此之外,他還想要更多甜美的滋味。


    “等一下!”眼看氣氛越來越好,顧揚卻一把握住他的手,“鄰居會看到。”


    “這裏沒有鄰居。”陸江寒提醒,“隻有故居管委會。”而工作人員一定不會有興趣深夜爬露台。


    顧揚繼續說:“那這也是露天。”


    陸江寒很正經:“不行嗎?”


    這個……顧揚很仔細地想了想,疑惑道:“你有這方麵的愛好?”那也不是不行,但說實話,確實有些刺激過頭。


    陸江寒一個沒繃住笑出聲,他咬住那柔軟的唇瓣,低聲曖昧地說:“我們將來可以試很多地方。”


    但第一次最好還是在床上,花園裏難度太高,而且還很容易感冒。


    兩人一路糾纏親吻,跌跌撞撞倒在臥室的沙發上,顧揚費力地側頭躲過他:“我要去洗澡。”


    “我幫你。”陸江寒不舍得放開。


    然而小藝術家拒絕了這個提議。他一點都不想穿著厚厚的冬裝,站在浴室裏被他一件一件脫幹淨,八成套頭毛衣還會帶來劈裏啪啦的靜電,把頭發刮成鳥窩——這種互相洗澡畫麵在十年後或許會很有恩愛情趣,但現在絕對不行。


    “你去隔壁。”他說。


    “好吧。”陸江寒握住他的指尖,“那我們來比賽,看誰洗澡用的時間比較短。”


    顧揚推開他:“沒有人會參加這種無聊的比賽。”


    總裁被關在了浴室門外。


    花灑裏紛揚落下熱水,鏡子裏上很快就蒙了一層白色的霧氣,浴液是很甜的水蜜桃味,按理來說隻應該出現在小朋友的浴室裏,或許是阿姨放錯了品牌,但是顧揚很喜歡。


    白色的泡沫隨著水流滑進地漏,吹風機發出嗡嗡的工作聲。顧揚甩了甩半幹的頭發,又照了照鏡子,確定一切都沒問題之後,這才輕手輕腳擰開木門。


    臥室的床上卻沒有人。


    就在顧揚滿心納悶,不知道對方去了哪裏的時候,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拽著他一起滾到了床上。


    “啊!”顧揚被嚇了一跳,他哭笑不得地拍了對方一巴掌,“你幼不幼稚!”


    “不知道。”陸江寒在他耳邊說,“不然你試試看?”


    這句話有明顯的成|人意味,顧揚還沒來得及反應,浴袍的腰帶已經被拉開。年輕的身體漂亮結實又一覽無餘,陸江寒稍微有些驚訝,卻很快就變成了另一種更加橫衝直撞的熱烈情緒,他把他揉進懷裏,低聲問,“這是給我的驚喜?”


    顧揚很想說,其實是他洗澡之前太緊張,忘了把……內褲,從行李箱裏拿出來,但沒關係了,驚喜就驚喜,隻要對方喜歡,一整晚不穿也沒問題。


    安全套和潤滑劑都來自政府機關門口的便利店,顧揚很想采訪一下當事人,他是怎麽在開嚴肅經濟交流會的時候,還有心情跑出來買這種東西。


    陸江寒撕開包裝袋。


    顧揚無所事事,視線往下掃了掃,越過那緊實的肌肉,眼底像是被灼傷似的跳了跳,而心裏這才猛然湧上一股……無措的意亂情迷來。


    小王子躺在他的草地上,手指縫裏沾滿濕漉漉的星光。清風草露的童話故事和成年人的現實世界相差甚遠,書裏所沒有寫的,長大的過程中除了惡龍、騎士和愛情,還有撕裂難言的痛楚,它們叫囂著撐開秘境,在那裏留下濕熱的傷痕。


    聲音是顫栗的,身體也是。


    陸江寒和他十指相扣,低頭心疼地吻掉一滴眼淚。


    顧揚雙手環過他的脊背,天花板上的吊燈被晃成一片虛幻的影子,他其實並不知道該怎麽樣取悅對方,隻能像一條幹涸的魚,張著嘴胡亂扭動喘息,再被迫接受一切給予和索取。


    但幸好,這樣就夠了。


    破碎的求饒擠出嗓子,又尖銳又沙啞不成調,偏偏有人在耳邊說,叫得真好聽。


    顧揚拖過一邊的方形靠枕,無力地砸在他身上。


    陸江寒捏起他的下巴,吻得很小心。


    這是一個混亂又情|色的夜晚,顧揚還沒來得及仔細回味,就已經沉沉睡了過去。他知道自己形象很糟糕,大概率會像一隻剛被人從溫熱糖稀裏拎起來的兔子,又濕又黏糊糊,毛黏在身上,還被燙得耳朵發紅,但像就像吧——哪怕現在總裁興致大發,掏出大紅波點秋褲給他來回穿穿脫脫十幾次,也隨便了。


    是真的累,比通宵熬夜十天還要累的那種累,連指尖都不想挪動半寸。皮膚上依舊酥酥|麻|麻,像是對方帶著薄繭的手還在遊走,顧揚不自覺地顫了顫,腳趾也使勁蜷縮起來。


    “沒事,放鬆一點。”陸江寒把溫熱的毛巾放在一邊,抱著人哄他,“好好睡。”


    顧揚說:“唔。”


    陸江寒笑了笑,扯過被子蓋住那赤|裸的肩頭。


    遠處的天已經悄悄露出魚肚白。


    ……


    等顧揚從夢裏驚醒的時候,床頭的手機正在震動。


    窗簾被拉得很嚴實,隻有些許微光透進來,身邊沒有人,全身酸痛得像是被車碾過。他費力地摸過手機,來電顯示藍森。


    “你去哪出差了?”對方上來就問,“我還給你扛了一箱新產品過來,結果他們說你要下個月才能回來。”


    “嗯。”顧揚靠在床頭,“什麽新產品?”


    “你這是剛睡醒?都十二點了。”藍森靠在走廊牆上,繼續眉飛色舞道,“是我和幾個朋友新研究出來的鮮食麵,通俗一點來說,就是高級方便麵,得自己煮,純天然無添加,你什麽時候回來?那藤椒牛肉味,絕了。”


    顧揚暈頭暈腦,也沒聽清對方在嘰裏呱啦說什麽,隻敷衍地“嗯”了一句。


    “生病了?”藍森問。


    “是吧,好像有點發燒。”顧揚試了試自己的額頭溫度,“行,等我回來吃吧。”


    “你在哪出差呢?”藍森又問了一遍。


    “我沒出差。”顧揚打了個嗬欠,“就在市內,度假。”


    藍森立刻來了興趣,是我想的那種度假嗎?千萬別說你們又去吃了剁椒魚頭,跳水牛蛙也不行。


    “我們在月光路。”顧揚赤腳踩過地毯,一路挪到浴室裏,“寧文區這一片。”


    “那不都是景點麽,一堆名人故居,你怎麽睡那兒去了?”藍森有點納悶。


    顧揚把牙刷從嘴裏拖出來:“他在這裏買了一棟房子。”


    月光路的,一棟房子。


    藍森稍微暈眩了一下。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這麽善變,靈魂摯友前幾天還是野蠻脫俗的清新小白花,帶著總裁吃剁椒魚頭的那種,結果轉眼就回歸霸道總裁小嬌妻的正軌,開始專心致誌日天日地。


    這種庸俗的、充滿三流小說套路的生活啊。


    一時竟然不知道該從哪裏開始羨慕。


    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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