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裝飾精致、美輪美奐的書舫,通常是一些家裏有些錢又自命風流的文人雅士或留戀青樓紅姬的公子們最愛狎妓出遊的一種方式。


    貝葉一靠近就發現了這項事實,她對這些吃飽沒事幹,以逛窯子為樂的輕浮公子們沒半點好感,心頭一凜,槳落水麵便想離開。


    在她忙著改變方向時,隻見滿耳鶯聲燕語簇擁著一個身著白衫的人走出書舫。


    她見到這等光景,雙臂更是使勁的劃,希望在還沒有人出現之前速速離去,真要被發現她,是在太不經濟了。


    “儍貝兒、笨貝兒,快點趕到梅塢才是正事!”她準被鬼迷了心竅,居然來湊這種莫名其妙的熱鬧。


    就在她私下慶幸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時,驀然,重物落水的聲音和船上此起彼落的驚聲叫喊又把她的目光吸引過去了。


    “落水……公子爺落水啦……”隱隱約約的尖叫聲亂糟糟的鬧成一團。


    貝葉遠遠望去,隔著飄渺寒波,隻聽見大船上的鶯燕仍喳喳呼呼的呼救聲。


    貝葉懶得理會,她由心底瞧不起那種整日隻知揮霍錢財而不思上進的大米蟲。


    那什麽公子的掉進水底自有識水性的艄公自會負責救人,與她八竿子都扯不上關係,所以薛姑娘心安理得把小舟劃入一片滿是白菱的港叉處。


    她打算從這裏施展她的微痕輕步涉水到梅塢。


    她提氣,雙足輕點,小舟微顫,衣飄飄的窈窕身影落在湖麵。


    初開始難免窒礙,幾個碎步後貝葉覺得愈走愈順,甚至有禦風而行的飄飄然感覺。


    第一次出師便有這般好成績,她愈發愈喜孜孜地。


    她正得意揚揚,腳踝突然一涼,一樣事物冷不防牢牢纏住了她,“哇!”中氣一斷,身子被諸加的力量往下一扯,便沉入了水裏。


    “不要抓我……你這水鬼……”她使勁的拳打腳踢,顧不得猛進鼻孔、嘴巴的冷冽湖水,隻巴望著立刻能擺脫不明事物的糾纏。


    雖然她的水性不佳,終算好歹也生活在太湖旁十幾年,又常常駕著小舟來來去去,老天保佑!以過了半年的掙紮,終於她遊到岸邊,抓住了垂在水麵的柳條,總算保住了一條小命。


    她抹掉滿臉水漬,這才喘出一口氣來。


    瞪著一大片浮到眼前的白色衣料,她一肚子氣倏地爆發。


    “你這米蟲,大蛀蟲,我跟你近日無怨……遠日無仇,幹嘛找我當替死鬼,你倒好,太湖水底死,做鬼也風流……偏偏本姑娘背背背!背到姥姥家……差點沒被你害的一條小命嗚呼哀哉!”


    很顯然的,這個拖下水的“不明物體”就是那個落水的 x x 公子。


    牢騷發完,貝葉還是空出手來揪著他往沙灘上拖,偏偏吃過水的身子特別沉重,那人的身材又頎長魁梧,她用盡吃奶力氣才把人拖離開水麵。


    把人丟在一旁,貝葉再沒多餘的力氣理他,她虛脫地將身子往上癱成大字形,對著一彎銀月喘氣。


    “算你好狗運,碰上姑娘我……”她連罵人的力量也沒有了。“算了……我不跟你計較!”


    那種被不明力量拖住直往下沉,慘遭滅頂的感覺太恐怖,一輩子有一次經驗就夠了,打死她她再也不想重來一次!“姑……娘,你救了……我?”夜風徐來,貝葉在用盡力氣後靜靜的躺在地上,不自覺眼皮竟困罷起來。


    她今夜走的究竟是什麽倒黴運!


    “姑娘!”聲音又響起。


    貝葉反手抓起沙灘上的沙子便往來人臉上扔。


    段駒覺沒料到自己一醒來又遭人攻擊,一身的濕,加上灰頭土臉的沙,任誰脾氣再好,還是忍受不住了。


    “你瘋夠了沒有!”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這時貝葉才看清他那一襲白衣。


    “你醒過來了,沒死?”


    問的全是一堆沒修養的話。


    段駒假裝聲而不聞她那無意義的廢話,整了整衣服,“敢情姑娘是小王……呃,我的救命恩人。”


    “沒錯!”貝葉坦誠不諱。


    “姑娘,大恩不言謝,我……”


    “等等!”貝葉扔掉手裏握的沙,阻止他叨叨絮絮即將而來的話。“你確定自己沒事了?”


    “是。”


    沒人敢用這種命令式的口吻跟他問話的,姑且看在她曾救他一命的份上,原諒她一次。


    “你可以好好走路,回吳縣去?”


    再忍耐一次。段駒這麽安慰自己。


    “好!”貝葉拍手,“咱們就在此地分道揚鑣,你不用記著我對你的恩情,反正我們不會再見了!”


    他段駒縱橫紅花粉脂間,從沒吃過敗仗,到他嫂子……那不算,沒想這小丫頭片子根本沒把他的朗朗風度放在眼底,他的無往不利到那裏去了,他又被傷了……


    “別婆婆媽媽的,後會無期啦!”貝葉揮揮手,身子以極快的速度朝遠處移動。


    她居然說他婆婆媽媽,而且還一副不屑一顧的表情,他的情形一落千丈,難道落一次水連身價也跟著貶值了。怎麽會這樣!


    段駒用沾滿黃沙的衣袖擦臉,使勁用力的擦,卻不見自己夠狼狽的臉愈拭愈髒,還當自己還是原來那張俊逸非凡的麵孔呢!


    話說貝葉認定了方向,匆匆趕到梅塢,一眨眼就把段駒拋得老遠了。


    “師父!師父!貝兒來了!”


    梅塢的門戶大開,房舍內一片漆黑。


    貝葉尋來火折子,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一向不喜歡自己的第六感,因為它該死的每次必靈,沒一回是好事。


    她走進她師父的房間,枕頭被子動也不動的固定在哪兒。該在的東西全好端端地放在原地。


    對了!她靈光一閃,又回到小小的客廳。


    走了!他真的走了,她遲了一步。不!搞不好是兩步!


    望著牆壁上原來掛著仕女圖的地方是空的,貝葉頹然的一屁股坐在竹椅上。全是他的錯!全是那個米蟲的錯,要不是為了救他,她不會撲了個空。他真的走了,而她沒跟上,都是那個混蛋、王八蛋、臭雞蛋的大蛀蟲害的。


    那個紈絝子弟、花花公子、掃把星!她恨死他了——


    掃視自己一團糟的模樣,貝葉卻欲哭無淚。


    天大亮!蘇州縣比吳縣要熱鬧多了。


    江南本地的茶、沿海地帶的幹貨類、邊疆地帶的牛羊、西北地方的煤炭,產自各地的鐵器、瓷器,還有日本扇、朝鮮墨、南洋珍珠、阿拉伯香料等各國商品,終而言之,南北雜貨應有盡有。


    她有一下沒一下的啃著窩窩頭,兩眼忙碌的瀏覽著熙來攘往的人,心底打不定主意要往哪裏去。


    基本上來說,她該鼻子自摸著就打道回府,但是一點挫折就打退堂鼓的人,既然已定誌向要出走,哪能又做出臨陣脫逃的蠢事來。


    她師父曾言中國版圖之大,處處是好風好水,靈山勝地,何必局促在一個小小的地方而終其一生,這便鼓動貝葉能夠身體力行去看看吳縣之外的世界。


    這些話貝葉雖未將它奉為圭臬,倒也常因為她被師父所描繪出來的風土民情、秀麗江山所吸引,小小的心靈對五湖四海早已向往。師父沒跟到,無所謂,既然師父孑然一身到處走,身為徒弟的她也不能丟了師傅的麵子。


    於是乎,她天不亮就離開吳縣來到了蘇州縣。


    既來之則安之,看見一堆看似仕商的人往前走動,她也傻乎乎地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路貝葉才發現這批人各個穿著一身綢緞帶著下人,和貌似打手的的人,呼呼喳喳的直往巷弄走。


    “朱老,您看這次又有什麽鮮活可賣啊?”一個長著山羊髭的仕商問道。


    “這回聽說所有的貨色全是一等一的,我真迫不及待親去見識了。”那個胖嘟嘟的人應了一聲。


    山羊髭的人嗤嗤一笑,曖昧地說道:“朱老,您上上下下已經有七個如花似玉的妾了,興趣還那麽大?”


    “哈哈哈!老王,彼此彼此!”貝葉越聽越好奇,好奇心完全被勾引出來。


    這些人仿佛和大街道有仇,淨挑胡同走,轉到後來,貝葉放棄分辨這迷宮似的胡同,一心一意跟緊前頭仍互相調侃個不停的兩個人。


    轉過一所大宅子牆角,忽然豁然開朗。


    高高的架子搭成一座平台,十分簡陋,場雖不大,卻擠滿了人。


    貝葉個小,觸目所及黑壓壓的人群,逞論想看清平台上的活動,連抬個頭都有苦難,於是她發揮五短身材的最大好處,見縫便鑽地居然到前台,人人見她是個小孩也不以為,又有人在台前吆喝著買賣懶得理她,於是不一會兒功夫,她便順當當地站到了台前。


    一站定,她便佩服起自己賽諸葛的聰明腦袋了。倘若不是她甫到市集便先買了套男孩的衣褲,又換了行裝,別說混進來湊熱鬧,搞不好路口便被人給牽走了。


    果不其然,在這交易場裏全是男人,矮的、胖的、少的、老的,清一色男人。


    她頭一抬,震破入耳膜的鑼聲敲響,一個模樣挺俊的姑娘家被人搪推進推的拉下台去,然後又換了好幾個姑娘,也是同樣的下場。


    販賣人口!


    貝葉立刻明白了一件事,她好死不死的闖進奴隸叛賣的場所來了。


    奴隸販子為了商品具有可看性,為奴隸們穿上衣衫,指望能賣上好價錢,貝葉瞧見那相貌平平的身價奇底無比,頗有姿色的也不到一千錢貝葉被競價的惹起無名火。


    人們在一段沉寂後,忽地鼓動起來,一瞬又立刻安靜下來,氣氛變得有點奇怪的沉重。


    貝葉幾乎已經打算離開,但畢竟是小孩心性,忍不住又回過頭來。


    這一看,看的她差點掉了眼珠。


    平台上站著一巨人,一個落魄襤褸,四肢全被上了手鐐的男人。


    “來來來,難得一見的上等貨,一百兩起價……”人口販子努力的吆喝著,卻明顯的不敢靠近那巨人的身子,像這樣魁梧的男奴隸十分少見。


    但是慢慢的,貝葉發現喊價的人在接觸過那巨人的眼光後一個個放棄了競標。


    一盞茶的時間下來,那巨人不動如山,仿佛吃過的苦頭之多,已經不在乎再多一鞭少一鞭了。


    貝葉仿佛可以看見他那漆黑如星的眼眸中發出像箭簇一樣冷冽的寒芒。“五十兩!”


    所有人的眼光全集中到貝葉的身上來。


    那巨人從半垂的睫毛下覷著她,恨凶淩橫的眼神直射入她的雙眸中。


    難怪許多人全對他望而卻步,那樣複雜得令人難以形容的眼神,隨便擺在哪都教人害怕。


    貝葉咕咚喝下大口口水。


    “五十兩!”她伸出五根手指頭。


    “小兄弟,我們的底價一百兩!”奴隸販子不死心的重複。


    “我隻有五十兩,要不要隨你。”她沒有說謊,她那疊銀票全泡水了,就為了救那隻米蟲,她帶出來的家當全變成了一團黏糊糊的爛紙,非殺了那個爛米蟲不可!


    她跟他的梁子結大了!


    她渾身上下就剩下這五十兩銀子,自身都難保了,又發什麽呆氣買奴隸?她準時被太陽曬昏頭了!沒錯,一定是。


    “大爺們,這個奴隸人高馬大,買回去絕不會讓你們吃虧的。”他猶不忘遊說。


    人們討論紛紛就是沒人再出價。


    奴隸販子看情形不對,又涎著臉。“小兄弟,你好歹再往上加點價,別讓我吃太多虧,這家夥一天要吃掉我好幾斤米糧,我帶著他從汴京來到這裏來,在他身上也花了不少銀兩……”


    “這麽說來,你這一路上都沒有把他賣出去?”貝葉的聲音又悅耳又清楚,這下聲音傳得奇遠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


    她故意扯開嗓子說話。


    奴隸販子傻傻的打蛇隨棍上,坦白招供了一切。


    “既然是‘滯銷貨’那我也不要了!”她阿爹可是富甲一方的大商人,故擒欲縱的談判法她可有模有樣的學了好幾成,加上她兩個姐夫的熏陶,誰與爭鋒啊!


    “小兄弟,咱們好商量!”奴隸販子完全放下身段哀求貝葉。


    “他是‘滯銷貨’想必一定有瑕疵,搞不好他性情惡劣,萬一他哪天惡性大發,見人就砍,這不就完了,更何況他長得高頭大馬,一頓飯吃的一定比普通人多,不行不行,說什麽也劃不來!”


    睜著眼說瞎話是她的專長,隻見她說的口沫橫飛,眾人聽得一愣,俱是一臉:沒錯沒錯!就是這樣的!眾人同表情。


    奴隸販子的一手好棋盤全被搗亂了。


    “也罷!五十兩就五十兩!”


    那巨人不止驚怒不馴,暴躁易怒,為了他一個人,他得另外請打手看牢他,每次拖拖扯扯下來終有人受傷,眼看著銀子一張張長了翅膀飛走,逞論他有多心疼了。


    原來他以為早早把他賣掉也省得花費不貲,布料算盤一打再打,一錯再錯,所有的買主一看到他那猙獰可怖的模樣別說乏人問經了,簡直人見人怕,近日來到蘇州,他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非把他送走不可。


    貝葉掏出所有的貫錢,數也不數的給了奴隸販子。


    “把他的手銬腳鐐打開!”她吩咐道。


    那巨人渾身上下的傷,看的她更是義憤填膺,恨不得狠狠踹那人口販子一腳,藉以泄憤。


    “小兄弟,我勸你不要,這家夥一發起恨來,別說十個你不夠看……你還是三思吧!”畢竟拿了人家的錢,他難得好心的告之。


    “打開!”貝葉懶得跟他廢話連篇,語氣堅持。


    他聳肩、掏鎖,貝葉卻發現場子裏的人,三三兩兩的從各個巷口溜走,而且臉上俱是一副逃生的表情……


    “小兄弟,我把鎖和一兩銀子給你。”


    貝葉也不認輸的橫了他一眼,三兩下替他打開了枷鎖桎梏。


    他的手腕和腳踝前淨是凝固變黑了的血漬,貝葉看得頭裏一陣暈眩,好不容易才忍住。


    “走吧!”


    他一動不動,雙手垂下腰,五官一如雕塑般的麵無表情。


    “你不走?難不成你想繼續待在這裏?”她用一雙深邃晶亮的眸子瞪他,絲毫不覺他憤怒流竄在四周的呼吸和他全身充斥的冷森森的霸氣。


    貝葉的嘴不自覺翹起來。


    她鐵定是吃錯了藥,居然花掉身上最後一文錢去買了個奴隸,她的下頓飯還不知道在何處,而沒有用的大腦竟替她做了這席古絕今的錯誤大決定!


    貝兒啊貝兒,你自己挨餓無所謂,可你到哪裏去找食物來填那大男人的胃!


    這會兒,貝葉托著肘坐在大宅院的滴水簷下,發了好半天的呆。


    “奇怪!他怎麽還沒回來?買件衫子和洗個澡需要這麽久時間哪?”


    她想起她把身上唯一一兩銀子給那個巨人時,他那見鬼似的表情,最後經他好說歹說才肯拿得情形。


    “那是我僅存的一兩銀子耶,真是不識好歹,”貝葉打出娘胎沒見過自尊心這麽強的男人,但是——她幹嘛對他這麽好?


    這倒好了,變成一個一文不名的窮光蛋,前途多難啊!


    眼見晌午過了,日頭逐漸西移,奔波一夜的疲倦和等人的枯燥乏味串成一氣,貝葉的眼皮變得又沉又重,睡意一湧上來,不消一會兒她便睡著了。


    就在她剛剛進入黑甜夢鄉沒多久,忽地感覺有人輕踹她的腿,這使她不得不醒過來。她惺忪的眼對上了一對有點熟悉的黑眸。


    “你……是誰?”擾人睡眠,一點道德心都沒有。


    她睜開眼睛,把他端視個詳細,一鼓子想發的怒火卻莫名其妙的無影無蹤。


    一雙濃眉,帶著灰褐的眼瞳,挺直的鼻梁下接著薄厚適中的嘴唇和有個性的下巴,整張五官剛毅雍容的氣度令人一見心折。


    咦?這麽好看又特別的男人,她認識嗎?


    “你是白癡嗎?在大太陽下睡覺?”


    他以為他是誰啊?敢用那種不屑輕蔑的口氣數落她。貝葉的怒氣翻湧而上。


    “本姑娘就愛在太陽地底下睡覺,與你有何關係,多管閑事嘛!”她野貓子亂喊一通。


    眉毛一掀,他那威力十足的眼光又落在貝葉被曬得紅咚咚的小臉上。


    他屏住怒氣,咬著牙,“是我多管閑事。”


    許是不常發怒之故,當他劍眉一掀,那對如夜一樣冷寂的眼,立刻布滿寒霜。


    貝葉的心咚的一跳,很不爭氣的倒退一步。


    “喂!別以為你人高馬大就以大欺小,姑娘我可也不是省油的燈。”


    瞧她小小一個個兒,怒氣騰騰的鼓起腮幫子的樣子教人由心底發噱,他的怒氣還沒個發作的地方,就被貝葉可愛的表情給澆熄了。


    這是張嶽打嶽飛,那門子的事?


    她以為他會對她這麽小的娃娃動手嗎?那未免也太降身價了。


    瞧他似笑非笑的臉,貝葉眨眨眼又在他幹淨淨的臉龐巡視了一趟,那疑惑更深了。


    “真奇怪,我好似在哪裏見過你……”


    他雙手橫臉,不承認也不否認。


    “喂喂!你叫什麽名字?”


    “蓋敖天。”


    貝葉搔搔頭,她的八字鐵定有問題,為什麽碰上的全是醫學惜字如金的男人,問一句是一句。


    撇開她兩個文質彬彬的姐夫不談,她師父的沉默寡言就以夠教人吃不消,不料跟前這男人也是個“異類”。


    “姑娘我懶得理你,反正是對牛彈琴,浪費我的體力口水,你離我遠點就沒錯了!”


    蓋敖天不動,置若罔聞。


    這種男人真教人生氣。十棒子打不出一句話來,貝葉強自壓抑想狠踹他腳的欲望,嘴裏吐出一串抱怨後,自付實力懸殊,隻好任他杵在眼前,該他高興站多久就站吧,隻要她離他遠點就眼淨心不煩了。


    打定主意,貝葉才想走開,心弦卻驀然一動。


    那不成……


    她蹦了起來。


    “喂!你到底是……”她睨他像斧頭劈出來的削瘦側麵,那麽高的身材莫非,“你是那個巨人?”


    他那梳得一絲不亂的長發,簡單的藕色粗布衫,幹幹淨淨的五官,簡直是判若兩人,難怪她不認得。


    他沒有嘲笑她的後知後覺,頭極輕的點了點,黝黯的瞳孔翻起一縷波濤,隨即不見。


    “不回來了為什麽悶不吭聲?讓我像個傻瓜似的坐在這幹耗?”


    “是你沒認出我來。”


    “嘎,這麽說是我的錯!惡人反倒先告狀,哪有這回事?”“不對!先前是你一副烏漆抹黑的尊容,鬼才認得你哩!”他抿緊嘴唇,當她的話是耳邊風,連理都懶得理。


    貝葉立刻感到有股想宰了他的衝動。


    “你這不是好歹的家夥,好說歹說我可是你的主人,你那是什麽態度?”


    “你沒有資格做我的主人。”他聲音冷硬、幽晦冷澀的教人忍不住發抖。


    發抖?胡說八道,現在可是炎炎夏日!


    貝葉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大無畏的直視他那瞳孔中陡然竄起的冷芒。“我原想跟你好聚好散,你以為本姑娘吃飽沒事幹買一個下人幹什麽?更何況我現在正在逃家……”貝葉說溜了嘴,“喔!不,是流浪天涯玩賞各地名山勝地,你以為我喜歡你這‘拖油瓶’?”


    說完,貝葉馬上把嘴閉得死緊。完了!才那麽幾句話說不打自招的把自己的秘密全都出來了。


    “你打算怎麽‘處置’我?”他的神情深沉如海,令人無法感覺出來情緒的波動。


    “你走吧!看你四肢健全大概是餓不死的,反正現在我也養不起你,目前我又不需要下人,你自己過活去!”


    她眼前已是困難重重,再跟一個要吃喝的“拖油瓶”豈不是死的更快!


    “你把我從奴隸販子的手中買回來,就為了放我走?”蓋敖天掩不住震驚神色。


    “不然你以為呢?”他腦袋裏裝的全是禦寒的稻草,還他自由,他還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表情。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欠你的銀兩我一定派人送上。”他一臉嚴肅,沒有半點玩笑的樣子。


    “算了!你要走快走,免得本姑娘一反悔改變主意,你就走不了。”這種一板一眼的人就是要多找幾次刺激他,真不知道他活著有什麽樂趣可言。


    “告辭!”蓋敖天雙拳一抱,欲言又止的瞥了她一眼後才旋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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