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急診醫師,剛剛替桑小姐做初步的檢查,她的頭部受到撞擊,需要進一步做腦部斷層掃描,另外桑小姐身體也有一些擦傷,但這些都是小傷,目前比較嚴重的是她的手臂骨折。」


    「請問她腦部的傷勢……很嚴重嗎?她剛剛在救護車上昏迷過去了,是因為她的腦部受到撞擊的關係嗎?」臉色發白的看著醫師跟他說明傷勢,聶振傑感覺自己身體不安的冒著冷汗。


    「桑楠瑾小姐目前已經恢複意識,剛剛她應該是太過疼痛才會昏迷,不過請你別太擔心,根據我的觀察,桑楠瑾小姐的頭部傷勢還算輕微,會決定替桑小姐做腦部斷層掃描,是為了更準確的掌握傷勢。」醫師細心的說明著。「請問你跟桑小姐是什麽關係?桑小姐的住院手續你可以處理嗎?」


    「可以。」聽完醫師的解釋,他鬆了一口氣,但心裏的擔憂還是沒有減少。「我是桑楠瑾的未婚夫,桑楠瑾在台灣隻有我一個家屬,住院手續以及往後的醫療費用我會全權處理。」


    至今他仍舊深愛著桑楠瑾,一直將她當成未來婚姻的伴侶,他的心裏自始至終都隻有她一個女人。


    緩緩張開眼,眼前一片昏暗,桑楠瑾花了一點時間才微微適應了黑暗,略略看清了房間內的景物,但所看到的景物有點兒扭曲。


    閉上眼,再次張開來。


    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了,室內的景物不再扭曲,一切正常。


    昏暗的病房內,空調穩定的傳送著,她渾沌的腦袋也逐漸想起自己會躺在這張病床上的原因。


    她為了躲避聶振傑的追趕,衝到馬路上,發生了車禍。


    腦海裏浮現車禍之後的一些影像,在那些斷斷續續的片段中,她隻知道自己在一陣吵雜之後被送上救護車,然後沒多久就失去意識,後來她再醒過來時,就已經在醫院了,昏昏沉沉的接受一連串的檢查,然後被送進加護病房,接著又被移到這間病房來。


    她不知道自己在醫院待多久了,但依稀知道醫院裏的醫護人員在她身邊來來去去,偶爾她會聽見聶振傑在她耳邊跟她說話,至於他說了什麽,她一點記憶都沒有,隻知道自己好像一直被黑暗包圍,清醒的時間不多。


    就算清醒,她的腦袋也是很重很昏沈,頭常常會痛,左手臂也一直傳來劇烈的疼痛感。


    「哦……」像現在,她連挪動一下身體,都覺得左手很痛,痛得讓她咬牙切齒。


    旁邊突然傳來一陣窸窣聲,一抹高大身影瞬間朝病床移動,黑影迅速籠罩了她。


    「肩膀很痛嗎?」一道熟悉的嗓音落下。


    原來他在病房裏!


    桑楠瑾呼吸一窒,眼眸倏然一抬,對上聶振傑那雙如星子般的深邃黑眸,感覺自己的心髒重重的跳了一下。


    「別動,你的左手臂骨折,所以一動就會痛。」他的聲音疲憊不堪,但他的眼神卻炯炯發亮的凝視著她。


    瞬間,她忘了要避開他的注視,怔然的對上他投來的炙熱眸光。


    看著他布滿胡渣的下巴,看著他身上發皺的西裝,看著他淩亂的發,看著他……兩年來的強烈思念瞬間湧上心頭,眼眶驀地一陣發燙,不爭氣的眼淚從眼角滲出。


    「真的很痛是不是?」他伸出手,以拇指輕輕抹去她的淚珠,以為她哭是因為無法忍受疼痛。「別哭,你忍著點,我去找值班醫師過來幫你看看情況。」轉身就要走離床邊。


    「不是痛……」她吸吸突然一陣酸澀的鼻子。


    他停下腳步,旋身回到床邊,充滿依戀的眸子重新落回她蒼白的臉蛋上,與她視線交纏。


    兩人的目光緊緊糾纏,眼中流轉著複雜的情緒。


    深濃的思念之情無法再隱藏,也無法再壓抑,兩人都舍不得移開目光,貪婪的將對方看個夠。


    「那……你是因為見到我才哭嗎?」薄唇勾起一抹苦笑,他率先打破沉默。「我有這麽惹人厭嗎?看到我就掉眼淚?」


    在說這些話時,他的心情一片苦澀。


    當他置身榮耀時,她沒有站在他的身邊一起分享成就,還意外出了車禍,躺進醫院來,讓他的心情像在洗三溫暖一樣。


    「我是替你的成就感到高興才掉眼淚。恭喜你,終於功成名就了,看來你的選擇是對的,順利在台灣開創屬於自己的一片天空。」而她當年極力要求他留在西雅圖的請求,真是大錯特錯。


    黑眸驀地一亮,眼裏流露出濃厚的期待。「那麽我可以期待你改變主意,願意留在台灣跟我一起享受成就嗎?」


    美目瞬間一暗,迅速收回與他糾纏不清的目光。「抱歉,我不會留下來。」


    「為什麽?」他的聲音帶著一絲難忍的失望和痛苦。


    「你忘了嗎?我們已經分手了,分手的戀人還談這個做什麽?」腦海浮現他跟高以茜站在一起的登對身影,他已經功成名就,像高以茜那樣的女人才適合他。


    「我從沒答應過要跟你分手。」他眼中的期待瞬間消失不見,被一片陰鬱掩沒。「小瑾,你肯回來台灣,不就代表你肯放棄你當初的堅持不是嗎?隻要你願意留在我的身邊,我一樣能夠實現對你的承諾,可以給你你想擁有的一切,包括你的夢想,在僻靜的地區買一塊地,蓋一間你想要的屋子,我們可以一起在那裏生活……」


    「我的夢想是在西雅圖買一塊地,蓋一間屬於我們的房子,不是在台灣。」他心裏還記得她曾說過的話,讓她感動又驚訝,但她卻沒福分接受他這樣的寵愛,她狠下心逼自己冷著臉拒絕他。


    「台灣跟西雅圖有何差別?我一樣可以給你你要的承諾,在這裏你可以擁有我,還能擁有我的家人,往後我們可以過得更快樂、更熱鬧。」他真的不懂,她為什麽堅持非得住在國外不可?


    「聶振傑,我覺得我有必要跟你說清楚,我們之間的一切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我這次回來並不是專程來找你,也沒打算做長時間的停留,事實上如果不是出了車禍,我現在應該已經在飛回美國的班機上了。」她回來得匆忙,連行李都沒帶,隻帶了重要證件和一些現金及信用卡,根本沒有久留的打算,隨時隨地準備離開。


    在她冷漠的神情之下,她的心情是痛苦而複雜的,雖然她很想跟他在一起,但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留下來。


    假如她不是專程為了他而回來,為何會這麽巧的出現在他的麵前……他沉默了,對於她固執的不肯承認,感到灰心又無奈,一雙深幽黑眸緊緊盯著她,不再開口說話。


    他不說話也好,她現在也累得沒力氣應付他,索性閉上眼不看他。


    結果一閉上眼,腦袋又昏昏沉沉起來,不到幾分鍾的時間,她就意識昏茫的再度沉沉入睡。


    一直站在床邊沒離開半步的聶振傑,盡管已經疲憊不堪,但他卻不肯坐下來休息,神情陰霾又痛苦的看著她的睡顏。


    他非得想出一個留下她的方法不可!然後他會一步一步讓她承認自己對他的感情。


    聶振傑趁著桑楠瑾睡著時,回家梳洗並換了衣物後,立刻前往百貨公司采買了一些保養品以及女性衣物,才又回到醫院來。


    桑楠瑾住院已經進入第四天了。


    她的頭部在做過精密的檢查後,確定並無大礙,身上最大的傷勢是左手臂的骨折,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在這四天裏,聶振傑放下手邊的工作,婉拒了所有邀約以及媒體的訪問,一直留在醫院裏親自照顧著桑楠瑾。


    然而桑楠瑾卻一點也不領情,她對他態度冷淡無比,除非他開口問她需要,她才會應個一、兩句,其它時間她都很沉默,靜靜的躺在床上。


    她擺明了跟他劃清界限。


    但聶振傑下定決心,不會讓她得逞。


    「小瑾,我剛剛跟醫師談過,你的傷勢還需要再住院觀察三天,如果恢複狀況良好的話,三天後就可以出院,但出院後還是得回診,往後視需要定期做複健,你的手臂才能完全恢複。」拎著精品店的紙袋進入病房,他看見她又刻意將臉轉開,寧願看著窗外也不肯看站在床邊的他,好像連他說話她都沒在聽似的。


    她思考了幾秒鍾之後,才緩緩開口:「我可以回美國再做檢查和複健,麻煩你幫個忙,幫我訂大後天的班機。」她決定盡快返回美國。


    「你這麽怕留在台灣、留在我身邊,是擔心自己把持不住,又跟我舊情複燃嗎?」他早就料到她會這麽要求,也早就想好對付她的方法。


    「我怎麽可能把持不住?你以為你很有吸引我的魅力嗎?」氣不過的轉過頭來,她對他的話很不以為然,小臉揚起一抹不能被質疑的倨傲。


    「沒有的話你擔心什麽?非得像膽小的老鼠一樣,負傷逃回美國去?」


    「我回美國是因為我還得工作,不是逃。」她絕對不是膽小鬼。


    「相信我,你現在的傷勢絕對不能工作。」她的職業是繪本作家,比他更需要動到手畫圖,更何況她又是左撇子,畫圖習慣用那隻受傷的左手。「就算你忍痛工作,隻會讓你的傷勢加速惡化,往後可能連想伸直彎曲都困難。」


    勉強工作,隻會提早斷送她的創作生命。


    「情況真的會變得這麽嚴重?」聽見他的警告,她臉色很難看。


    「相信我,你如果不好好善待你的手,結果會很糟糕。」看見她深受打擊的難過神情,他的胸口泛起一陣疼。「我建議你先留在台灣養傷,住的地方你不用擔心,我會幫你安排。」


    「怎麽安排?把你住處的空房騰一間給我住嗎?如果是這種安排,我不要。」


    「抱歉,讓你失望了,我住的地方是開放式的空間,並沒有多餘的房間可以收留你。你要住的地方我當然會另做安排,既然你執意我們已經分手、彼此沒有感情瓜葛,隻剩下朋友情誼,我如果還拿熱臉貼過去,豈不是自討沒趣?」


    聽她的語氣,似乎願意留在台灣養傷,聶振傑總算暗暗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一陣尷尬湧上來,他的話讓她感到一陣強烈的失望,但倔傲的她並沒有讓情緒顯露出來。「那就麻煩你了,等出院後我再跟你把醫療費結算清楚,至於麻煩你租屋的錢,我也會一並算給你。」


    「嗯。」對於她堅持算得這麽清楚,聶振傑心裏一陣氣,但他忍住了氣,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毫不在意。「你先看看這些合不合用,我幫你把保溫壺拿去裝開水。」麵無表情地將手中的幾個紙袋遞給她,轉身拿起放在桌上的保溫壺,在胸口的怒氣飆出來之前,他大步走出病房外。


    在他出去之後,把紙袋抱在懷裏的桑楠瑾略略失神的望著緊閉的門,倨傲的眼神瞬間消失不見,心頭一片苦澀。


    是她自己要跟他劃清界限的,她不該為他冷淡的舉動而感到失落。


    甩開心頭那份沉重和落寞,她打開紙袋,將裏頭的保養品和衣物一一拿出來。


    他替她買了她慣用的保養品,還替她選了幾套內衣褲和衣物,不論顏色還是樣式,都是她喜愛的。


    原來他還記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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