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又到了一處院子前,李雍先跳下馬然後伸出手將她抱下來。


    季嫣然忽然莫名地有些緊張,李雍幾經周折才帶她來到這裏,顯然是怕被人發現行蹤,那麽這院子裏的人是誰呢?


    李雍拉住她的手上前一步。


    門被打開,院子裏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可是眨眼的功夫卻從屋子裏走出一個人。


    一個讓季嫣然熟悉的身影。


    季嫣然愣在那裏,因為她從來沒想過會在這時候見到這個人。


    不自覺的鼻子一酸,眼睛中有熱流淌下來,這一次她不用在正主記憶中尋找,她就知道這人是誰,因為她們早就變成了一個人。


    她的記憶就是她的,她的親人也是她的。


    「哥。」季嫣然哽咽地喊出聲,上前幾步伸出手就抱住了眼前的人。


    他還是如她記憶中的那般英俊,隻是更加消瘦了些,一雙眼睛炯炯有神,笑容中帶著包容和寵溺,從來都會溫和地與她說話,她做了壞事他也會一力承擔,隻要父親要責罵她,他就故意凶神惡煞地將她罵走,然後擋在父親麵前為她找借口逃過責罰。


    父親被定罪之後,他不怕流放,而是擔憂她在京中如何生活。


    臨走的時候她第一次看到哥哥掉眼淚,那是因為要離開她而傷悲。


    季嫣然泣不成聲,隻覺得哥哥那雙大手不停地撫摸著她的頭頂,然後用沙啞的聲音道:「我們家的囡囡長高了,也更漂亮了,若是父親和母親看到定然會高興。」


    李雍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兄妹兩個,這一刻讓他覺得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季嫣然從棺材爬出來的時候沒有害怕,救他的時候沒有退縮,到京中為釋空法師翻案的時候沒有氣餒,一直都是堅強地站在那裏,這一次她卻哭得一塌糊塗,隻有這一刻她才能釋放心底的情緒。


    季元衡沉著眼睛看向李雍:「他有沒有欺負你?」雖然李雍找到了他,將他接到這裏,可若是李雍欺負了妹妹,他不會念李雍這個情,寧願立即被朝廷抓起來。


    季嫣然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搖了搖頭:「沒有。」


    「真的沒有?」季元衡仍舊不相信,在河北道接了李雍和妹妹的信函,他這才知道這樁婚事的始末,父親和妹妹竟然一直瞞著他和母親。


    李雍不肯要這門親,三年裏一直要與父親退婚,不但如此還扔下妹妹去了邊疆,這也就罷了,前些日子李雍又寫信要繼續這門婚事,他看到這封信立即怒火中燒,李雍這是什麽意思?是因為妹妹有了利用的價值,所以才承認了這妻室嗎?


    雖然妹妹有錯,但是李雍做的也不地道。


    想到這裏季元衡道:「你們進屋裏來。」


    三個人坐下,季嫣然就關切地道:「哥哥怎麽回來了?父親和母親呢?他們在哪裏?」冷靜下來之後她就想了明白,朝廷沒有給父親翻案,不管是父母還是兄長都不能離開流放地,顯然兄長是偷著跑出來的。


    李雍是早就知曉,還是偶然發現於是將兄長藏匿起來,若是被朝廷知曉了,兄長定然會被送入大牢。


    季元衡道:「你放心父親、母親都很好,母親前些日子生了場病,如今已經好轉。」


    季嫣然聽得這話頓時鬆了口氣。


    季元衡不等季嫣然再說話,就目光一沉道:「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麽回事?」


    季嫣然望著兄長臉上的怒意,立即道:「都是我不對,我想要查父親的案子,所以……」


    季元衡臉上是怒其不爭的神情,但是很快就被懊悔和心疼所代替:「你想為父親翻案,你的終身大事呢?你連他是圓的扁的都不知道,就這樣貿然嫁了,拜堂的時候更是不見他人影,被人指指點點過了三年,過的都是什麽日子?你這樣……還不如讓我們一輩子留在流放地。」


    ‘圓的扁的都不知道’,他的舅兄還真是毫不避諱對他的厭惡,李雍彎腰一揖拜下去:「舅兄,這三年都是我的不對。」


    「我不是你舅兄,」季元衡道,「沒有與我家妹妹拜堂成親,三年裏也沒有將她當做妻室,這門親事做不得數。」


    說完這話,季元衡站起來向李雍行禮:「是我們季家對不住你。」


    「舅兄。」


    季元衡隻覺得一股大力將他扶起來,緊接著他對上李雍那雙清澈的眼睛:「舅兄,您有沒有做錯過事?有些錯寧願被罰也不肯承認,就算倍受挫折也不會低頭,隻有受過磨礪將來才能挺直脊背,但是有些錯願意付出一切去彌補,就算丟掉性命也在所不惜,我這三年對嫣然的過失,若是能用一生去彌補,那將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


    李雍說完,腰又彎了幾分:「舅兄您走了那麽遠的路才到京城,還是先歇一歇,這件事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我會慢慢向舅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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