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從者和年輕的禦主漸漸遠去,風中不時傳來兩人吵吵鬧鬧的交流聲,引得路人紛紛側目。  雖然兩人間的對話有些意義不明,卻莫名地,讓聽聞的人都忍不住露出了淺淺的笑意來。  目送著兩人離開視野後,藤丸立香並沒有急著回家。  經營一個博客,是需要長久累計下來才會有成效的。這並非意味著可以就此鬆懈,反而更需要日常生活中點滴的積累。  “現在才剛剛起步,我們就從身邊的事物著手,恩……去拍一些好看的風景怎麽樣?”  這不是什麽特別好的提議,但勝在中規中矩。  畢竟作為新手,藤丸立香還處於摸索階段,說這話的時候便漸漸弱了聲音,顯然也有些信心不足。  “我覺得很好。”梅恩瞥了眼尚在遲疑的少女,淡淡的語氣卻莫名有著令人信服的力量:“地點可以考慮未遠川。”  未遠川是冬木最賦象征的河流,架在未遠川上的大橋視野夠高夠廣闊,結合多方麵來看,確實是不二的選擇。  藤丸立香對此毫無異議。  有了明確的方向後,兩人便出發了。  從這裏轉去未遠川並不太遠。大約過了二十多分鍾,他們所追尋的那片河川,便如同安睡在晨光下的寶石,出現在了視野中。  一望無際的河麵,在暖融融的陽光下波光粼粼,像點綴著碎光的鏡麵。  有風從遠處吹來,跨越廣闊的波瀾,輕輕的拂過耳廓,並非毫無動靜的寂然,又不會叫人覺得過分喧囂。  一切都顯得恰到好處。  站在長長的橋上展開雙手迎著風,便似徜徉在柔軟的雲間,是連靈魂都忍不住歎息的安然。  “哢嚓——”  選取好了一個角度,藤丸立香攝下了未遠川的河流,高天,白雲,輕風。  把照片傳入博客後,想了想,在標題一欄寫上了“梅立的旅行”,然後,藤丸立香把終端遞給了一旁的梅恩:“要寫點什麽好呢?”  梅恩垂眸一瞥,抬起的指尖點了點屏幕,黑色的字體便逐一顯現了出來——  【愛與希望*梅立:不錯的舞台,適合決戰。】  藤丸立香:“……誒?”  過了一會兒,這條博客下麵立即被點了第一個讚,順便加上了回複——  【我離征服世界隻差一個殼子:哦!已經跑到未遠川了嗎?恩,仔細考慮一下……如果真的到了最後,便以此處作為英雄謝幕的終末,確實是不錯的選擇啊,好眼光!】  然後馬上,又一條評論跟著出現了。  【進擊的時鍾塔學員:你在說什麽危險的話題啊,玩你的遊戲去!我離征服世界隻差一個殼子】  【進擊的時鍾塔學員:愛與希望*梅立,雖然未遠川的風景不錯,不過我聽說,這幾天那邊好像發生了好幾起人口失蹤案,安全起見的話,最好不要久留】  【我離征服世界隻差一個殼子:這不是有keeper嗎。】  【進擊的時鍾塔學員:……!!!啊啊啊抱歉抱歉,剛剛好像瞎操心了,請務必不要在意我的話!祝玩得愉快!】  【愛與希望*梅立:不,多謝提醒,我會注意的。】  敲完最後一個字,梅恩把終端機還給了藤丸立香:“還有什麽想拍的嗎?”  “恩?那個,我看看……”藤丸立香踮起腳尖,認真地打量著四周,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切入角度。  而就在這時,數米開外的地方忽然傳來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成功引起了兩人的側目。  “快抓住他!那是我的孩子,他要搶走我的孩子啊!!!”  不等兩人走近,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的圈子裏,一個尖銳的聲音忽而拔起。  藤丸立香微微踮起腳,透過人群的縫隙看去,發現出聲的是一位婦女。  那位女性現在的情緒顯然十分激動,頭發散亂,眼角泛紅,劇烈抖動的手正死死地抓著一個青年。  而被她抓著的那位青年,看起來似乎也不過上學的年紀,穿著普通的襯衫黑褲,手裏牽著一個小男孩。  “你在說什麽啊,阿姨。”  橘發青年似乎很是頭痛地揉了揉額角,抬起牽著男孩的手道:“這是我的弟弟,不是你的兒子。我們這邊可是完全不認識你啊。”  “說謊!!!這明明就是我的兒子!”女人的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伸手就想把男孩拉回自己這邊。  兩方全都是一副篤定的模樣,在場的路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究竟誰對誰錯。  雖然有人已經報了警,可警察一時半會兒顯然還到不了。於是便隻好先讓爭執的兩邊冷靜下來,別讓事態進一步惡化。  “那麽,就讓這孩子自己來說如何?”  似乎有點不耐煩了,橘發青年彎下腰,對上了男孩的雙眼:“呐,乖孩子——告訴他們,你是不是我的弟弟?”  即便在吵嚷緊迫的氣氛下,也都保持著詭異安靜的男孩,在這一刻動了動指尖,然後,如同腐鏽的機器般,遲滯地運轉道:“哥……哥。”  “看!連他自己都這麽說了。”  橘發青年重新立起身子,望著對麵不敢置信的女人,緩緩地露出了一個笑來:“我說,阿姨,你該不會是精神出了什麽問題吧。要知道我難得白天出門,遇上你這樣麻煩的事,可是會很困擾的。”  女人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顯然想說什麽,可不知為何,她突然渾身一顫,原本激動的情緒倏爾恍惚了起來。  “……孩子?”  她迷茫地鬆開了抓著青年的手,突然開始跌撞地向後退,嘴裏喃喃著:“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裏呀……”  眼見著女人已經撞上了大橋的欄杆,卻還有繼續後退,甚至不惜跳河的架勢,圍觀的眾人當即手忙腳亂地跑過去,把不明緣由忽然呆傻的女人,給合力拉了回來。  而等到一切落定之後,眾人回身再去尋找時,卻早已不見了橘發青年和男孩的身影。  “梅恩,這是……”藤丸立香不確定地開口。  “作用於精神的魔術,能夠讓人在短時間內神智混亂。”  銀發英靈一邊回答,一邊望著橘發青年消失的方向,開口:“你應該已經注意到了,那個人的手上有令咒。”  “恩。”藤丸立香緊了緊握住終端的手:“我發現了,所以才沒有現身,抱歉。”  “不,你的決定是正確的。”  “會用魔術對普通人進行惡意的控製,這樣的人,想必也不會在意抑止力定下的規則。”  梅恩微微側首,右耳的墜飾泛著冷光:“如果我們剛才出手,為了保證自己的安全,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召喚從者,對周遭的普通人類視若無睹,對暴光英靈的存在無所顧忌——那會發展成最糟糕的狀況。”  “……”  藤丸立香沉默地抿了抿唇,片刻後抬起頭,鄭重地請求道:“梅恩,我想救那個孩子!”  對少女的心思早有所預料,銀發英靈並沒有表現出多少意外:“如果這是你的意願的話,我會把力量借給你。”  ……  漆黑的小巷道,越走越偏僻。  腐鏽的建築,滿地的垃圾,可疑的暗紅色凝結體。  四周的牆壁上全是亂七八糟的塗鴉,完全無法辨別其中的意義,比起藝術創作,更像是某種瘋狂的發泄,或詛咒。  藤丸立香第一次知道冬木市裏居然還有這種地方。如此得格格不入,仿佛是被整座城市所遺棄的陰翳。  一路追尋著橘發青年的氣息,藤丸立香和梅恩最終來到了小巷的盡頭。  那裏有一個入口。  由逼仄而髒亂的樓梯向地下延伸,通向了一片看不見的漆黑裏。入口上方半掛著一塊牌匾,鏽蝕間隻能隱約辨出“酒吧”二字。  “跟在我身後。”  沒有多廢話,梅恩直接抬腳,順著樓梯走了下去。  藤丸立香咽了咽唾沫,緊了緊空落落的手,突然有點想念之前的那個平底鍋了。  “噠噠噠——”  兩人的腳步聲成了這片漆黑中唯一的聲響,回蕩在陰涼而空闊的梯道內,顯得格外滲人。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他們走到了樓梯的盡頭,並推開了那裏唯一的一扇門。  推開門的那一刹那,撲麵而來的便是一股刺鼻的味道,類似於什麽東西發黴的,混雜著詭異血腥氣的惡心味道。  這是一家十分閉塞的廢棄酒吧,裏麵空無一人,地方不大。有一盞燈掛在天花板上,閃爍著不穩定的昏暗光芒,卻已是這裏唯一的光源。  由於年久失修,推開門的那一瞬間,刺耳的“吱呀”聲驟然響起,瞬間打破了這裏死氣沉沉的安靜。  然後,理所當然的,屋子裏的“某個人”被驚動了。  “哦呀?真是沒想到,這裏居然也會有來客人的一天。”  熟悉的橘發青年,從吧台後的一間小屋走了出來。他顯然也沒料到會有人來,麵上掛著毫不掩飾,甚至是刻意誇張的吃驚。  藤丸立香注意到對方的衣服還算幹淨,沒有染上什麽可疑的血跡,登時鬆了口氣。  “這位先生,我是為了那個孩子而來。”  鬆懈隻是一瞬間的事,藤丸立香迅速板起了臉,素來溫和的語氣第一次變得冷硬:“可以的話,能夠麻煩你把那個孩子交給我嗎?”  “……”  雨生龍之介沉默了下來。  他一瞥眼角,視線落到了少女刻著令咒的手背上,然後一下子恍然似的,拍手笑了起來:“哦哦,原來如此,你也是禦主啊!”  雨生龍之介像是沒看見少女的戒備似的,向前一步攤開手,語氣頗為輕快地道:“呐呐,這麽說來你和我也算是……唔,同事?嘛,不管怎樣,打個商量,別來插手我的事好不好?”  麵對青年這幅不甚在意的輕浮模樣,藤丸立香不知怎的,突然感到了一陣無可抑製的憤怒。  少女驀地拔高聲音,明亮的眸子像燃起了熊熊的火:“開什麽玩笑!那些最近在未遠川失蹤的人,都是你幹的吧,你把那些人怎麽樣了?!”  “……怎麽樣了?”雨生龍之介撓了撓頭:“啊,那個啊,當然是全部都做成藝術品,用以探尋死亡的真諦啦!”  藤丸立香:“……”  “…………”  不知是過了一秒,還是過了許久。  少女於死寂的沉默中霍然抬頭,怒目圓睜,像要用盡全身的力氣般,厲聲喚道——  “梅恩!”  在少女飽含怒意的話音落下的刹那,那原本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幾乎收束了所有存在感的銀發青年,驟然被金色的光輝籠罩。  一瞬間,銀發英靈身上的常服消散,露出了雪色的袍角,金色的墜飾。熠熠生輝的靈子環繞在他的身側,如同捧月的星芒,溢彩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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