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時間已經是一個小時前,沈複生隻好急匆匆地跑了起來。林譽最近一直來接他,他都不好意思了。他下班的時間不固定,忙起來根本沒空看手機,經常讓林譽一等就是幾十分鍾一個小時。跟林譽說不用來,他根本不聽,沈複生從前敢跟林譽任性的時候,就很少能勸動林譽改變想法,何況是現在,他幾乎不知道怎麽跟林譽相處。沈複生在老地方找到林譽的車,拉開車門坐進去,氣喘籲籲地道:“有台手術耽擱了一些時間……對不起。”林譽看著手忙腳亂往自己身上扣安全帶的沈複生,他可能是太慌了,背包沒有放好,衣服也有點亂,隻顧著去扯那條安全帶,越亂就越做不好,做不好他就更著急了。複生著急什麽呢?一遍遍地對他說對不起,仿佛對他很抱歉。這樣的客氣不是他想要的。林譽傾身上前,扯起安全帶輕輕地箍過沈複生的胸前,插在固定槽裏。“謝謝。”沈複生低聲道。林譽半抱著他沒有起身,聞著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消毒水混著清新的沐浴後的香味。他覺得這樣不對,他喜歡會對他任性的沈複生.林譽親了親沈複生,他沒有躲。林譽笑道:“複生,今天比較早,我帶你出去吃飯吧。”“好。”林譽又親了他一下,才坐正身體發動車子。身旁的沈複生像往常一樣縮在寬大的座椅裏,以前他覺得很可愛,最近卻又覺得他可憐。一切好像退回了原點。在他沒有和沈複生陰差陽錯地在一起之前,那個對他彬彬有禮,卻又敬而遠之的沈複生。可是林譽仔細回想,即便沈複生對他最親近的那些日子,他也隻是表麵任性,實際上從來沒有要求他做過什麽事。連把姨婆和一心接來照顧那麽大的事,沈複生都沒有主動向他提起過。而這一切的不對勁,他竟然最近才發現。也許沈複生從來沒有真的敞開心扉。他還是那個連哭都隻會偷偷躲在月亮照不到的小橋下麵哭的孩子。吃完飯回到家裏,沈複生覺得很累,又被林譽拖進衛生間,美其名曰幫他洗澡。從衛生間到臥室,林譽對他的索取有些瘋狂,甚至有些凶狠,沈複生最後無意識地流著眼淚反複求饒,才被林譽狠狠地鎖進懷裏,在他耳邊不住地叫著他的名字。沈複生從來沒有對他生氣,他總是順著他的意,溫柔又乖巧,可是林譽卻總是覺得不滿足,他甚至感到日益不安,卻又不知道那種不安從何而來,更不知如何消解。他隻能不斷地從沈複生的身上索取,以求一絲安全感,可即便這樣緊緊地抱著他,他還是覺得不安。放在床頭的手機無聲地亮了起來,林譽輕輕抽開一隻手,拿過手機打開。是秘書發來的消息。“林總,那個莫羽的檔案查到了,發到您手機上了。他是沈晴朗的朋友,以前在沈家的工廠打工,因為一場聚眾鬥歐受了傷,曾被送到沈醫生的醫院救治,應該就是那時候認識的沈醫生。其他信息都在文件裏。”林譽靠在床頭,打開文件,一張陽光燦爛的少年臉龐率先出現在屏幕上。林譽慢慢向下滑著屏幕,手機的一方光亮將他俊挺的臉龐印出陰影的溝壑,顯出幾分陰沉的凶狠。身邊的沈複生突然動了動,發出一聲呢喃。林譽連忙丟開手機,俯身將沈複生攬到懷裏。“怎麽了複生,哪裏不舒服?”隻有睡得迷迷糊糊的沈複生,還會露出一絲過往的模樣。沈複生在他懷裏蹭了蹭,嘟囔了一聲:“渴……”林譽倒了水過來,沈複生已經又陷入沉睡,方才他也隻是渴醒了一瞬,根本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林譽將水放在床頭,重新躺下,將沈複生攬在懷裏,閉上眼睛長籲了一口氣。第二天早上,沈複生照例盤腿坐在餐桌旁看書,像往常一樣等著林譽做早飯。林譽端出做好的早餐,摟著沈複生親了親。“沈醫生比以前更用功了。”他低頭看了一眼沈複生正在看的書,一個病名映入眼簾。“這是……”“是林伯父的病症。”沈複生把書放到一邊,捧過盛滿粥的碗,“林伯父的病不能耽擱,我近期就會給林伯父做手術。”林譽雖然不懂醫學,卻知道這次手術的難點在於要從心房裏取出癌栓,可是他父親的身體完全不能接受開心手術。這就是一個悖論。“你想出辦法了?”沈複生喝了一口熬得噴香的粥,點了點頭:“有點眉目了,剩下的隻是技術問題。”作為醫生的沈複生,仿佛是不可戰勝的。這種感覺有些奇妙,他強勢地擁有著沈複生,沈複生在他麵前大多數時候是柔軟的,弱小的,需要照顧的。此時的沈複生談起那令諸多專家束手無策的病症,卻又強大得仿佛無堅不摧,值得以性命托付。這種矛盾的感覺交匯在沈複生的身上,構成了一個最獨特的,最令他迷戀的造物。誰敢來覬覦他的東西,都要做好被他踩落塵埃,爛在泥沼裏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