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你說的帶我出來玩,便是換個地方天天讓我在書房裏看書,陪你對弈嗎?”


    三日過去了,楚瑜終於沒忍住,把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


    他看著拿著一卷書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悠然自得的翻頁喝茶的楚銳,深覺自己上當受騙了。


    這三天來,他除了要聽楚銳講書,還得練字,晚上還得陪他下棋,來了之後就從未出過這成府,整天與他呆在一起。


    楚瑜是喜歡讀書沒錯,可是他還沒有到了楚銳那種整天除了看書下棋什麽事情都不幹的地步。


    更何況,若是他一個不願意,他還不給小點心吃,殘忍指數令人發指!


    沒有小點心吃他楚瑜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未成想這楚銳聽了他的指責,頭都不抬一下,“以你的水平,我們下棋不能叫做對弈,我隻不過是陪你玩玩而已。”


    楚瑜有些委屈,“可是今日是中秋節。”


    毫無過節氣氛也就算了,整個府上死氣沉沉的,除了那個整天帶著孫子出去遛彎兒的老頭兒,就是丫鬟雜役和看家護院的侍衛。


    在宮中還能偶爾和楚瓊玩,聽楚驕講講故事,逗逗蘭兒姐姐,在這成府簡直無聊透頂了,若不是他心中記著,搞不好都想不起來今日是中秋節。


    楚銳麵色不變,抬完了。”


    楚瑜歎了口氣,任由他看書去,站起身伸了個懶腰,走出屋子透透氣去。


    聽見關門的聲音,楚銳抬起眼看了一眼,眼裏還有些笑意,不過稍縱即逝,垂下頭就再也捕捉不到了。


    楚瑜站在門口,抻了抻腰,抬起頭,看著琉璃瓦外的天空。


    初秋之際,秋高氣爽,天空碧藍如洗,幾隻大雁低低的飛過,一陣颯爽的秋風吹過,輕輕撩起他的碎發。


    這成府的天空,好像與宮中也沒有什麽不同。


    入秋後白日的時間越來越短,到了下午未時,天已經隱隱有些黑了,還有飄起小雨的意思,絲絲寒氣直往人的體內鑽。


    楚瑜在成府散步,轉了幾圈看到天黑才想起來時候,趕忙趕回去,卻發現前堂的桌前已經擺滿了一桌子菜,楚銳正在桌前等他。


    見他過來,他淡定地勾了勾手,“吃飯,吃完飯去換身保暖樸素點的衣服,我帶你出去玩。”


    楚瑜聽到“出去玩”三個字,眼睛都亮了。


    他毫不猶豫地坐下拿起筷子,連菜都沒看清,匆匆潦草吃了幾口就放下筷子,雙手搭在腿上看著楚銳,“皇兄,我吃好了。”


    楚銳,“…”


    楚銳見他風卷殘雲掃完,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我先說清楚,出去之後我不會給你買任何路邊攤的小吃,我們大概會逛一兩個時辰,你可不要叫餓。”


    楚瑜乖巧地點頭,“皇兄,我們去什麽地方呀。”


    楚銳瞥了他一眼,“到了你就知道了,換衣服去。”


    一炷香後,楚瑜換了一身白衣,剛出房門就看到楚銳靠在他的門外,手中拿著一個薄絨的披風。


    他換了一聲青衣,像個普通的溫文爾雅的公子,垂著頭抱著臂在那一言不發,側顏安靜溫和。


    隻是這美景還未持續多久就被他自己破壞了,他不耐煩地手指一噠一噠敲擊著外套,蹙起的眉頭看上去很不好親近。


    聽見他的動靜,楚銳轉過頭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無奈道,“你穿的這麽單薄,晚上是想凍死在外麵嗎?”


    說著,他上前,把自己手上的薄外套抖開,披在他的身上,把披風上的繩子抽出來,在他的脖子上笨拙地打了個不太漂亮的結。


    他的手指輕柔地拂過楚瑜的脖子,有些癢癢的,楚瑜眨了眨眼睛,把脖子裏的頭發撩到披風外麵,“皇兄,這披風?”


    楚銳瞥了他一眼,“我讓人去聽竹樓討來的。”


    “還不錯,”楚銳撫平他披風上的褶子,轉過身,“跟上。”


    楚瑜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的腳步。


    楚瑜本以為他們隻會去成府附近的地方,未成想他們上了軟轎後大約走了一個時辰,楚瑜在轎子上被顛地昏昏欲睡。


    不知道什麽時候,轎子忽然停下,楚銳拍了拍他的肩膀,“別睡了,我們到了。”


    楚瑜揉了揉眼睛,跟著楚銳下了轎子,看著眼前的景象,又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確認不是他在做夢。


    這個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麵前這條街卻極其繁華,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一條路兩旁都是些買雜貨的小攤,上麵張燈結彩,五彩的小燈掛滿了路兩旁的小樓。


    燈火喧囂,照亮了這一片街,就連夜空都被照的亮堂堂,如同白晝。


    楚瑜深居在小院裏十幾年,什麽時候見過這樣的景象,他的眼睛裏折射出來的光芒,灼灼地看著,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


    楚銳對著跟著他們一道的十幾個侍衛道,“待會我帶著他在前麵,你們分散開在後麵遠遠跟著就行了,不用貼身。”


    楚瑜轉過頭,正好對上楚銳的視線。


    看著他興奮的眼睛,楚銳勾了勾嘴角,對他伸出一隻手,“待會人多,你拉著我,不要跑散了。”


    楚瑜把自己的手放進他的掌心,楚銳拉著他,大步走進人流之中。


    楚瑜好奇地東張西望,看著旁邊的布衣百姓擺放的各種小攤,眼睛都快用不過來了,“皇兄,這裏怎麽這麽熱鬧。”


    楚銳卻看上去很淡定,顯然已經習慣了這裏的繁華和嘈雜,“慶元三年的時候文帝就開放了市坊自由,夜禁的規矩也已經廢了十多年了,這裏是市坊中心,每夜都如此熱鬧,隻是今天過節,比平日多了些節目。”


    一個稚童拉著自己的母親,站在一個糖人兒攤前,留著口水直嚷嚷著,母親一臉溫婉地摸了摸他的頭,從小錢袋裏掏出幾個銅板遞給做糖人兒的小販。


    楚瑜的腳步頓了一下,眼裏閃過羨慕。


    他印象裏的母親,是多病的,是常年纏綿病榻的,從他記事起就已經她就已經很少有清醒的日子了。


    那個病如枯骨的女人的麵容在他印象裏竟然越來越模糊了,隻記得她偶爾清醒時會溫柔地撫摸他的頭,溫暖地讓人想要落淚。


    他小的時候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做錯了什麽,要遭受這樣的痛苦,長大後才明白,這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沒有對錯的。


    楚銳正抬頭打量花燈上的詩詞,側過頭看向楚瑜的時候注意到他的視線,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微微蹙起眉。


    還沒有等楚瑜晃過神,他就拉著楚瑜走到糖人攤前,在那個留著哈喇子的小孩兒旁邊站定,丟了幾個銅板在小販的攤前,隨手指了個圖案,“給我做個那個兔子。”


    沒過一會,一個兔子的糖人兒就新鮮出爐了。


    楚銳把糖人兒塞到楚瑜的手裏,別扭地轉開臉,“拿著,別哭喪著臉了。”


    楚瑜哭笑不得地捏著那個小兔子糖人,心中卻有一股暖流流過。


    他彎了彎眼睛,“皇兄,你不是說不會給我買路邊攤的東西嗎?”


    楚銳抿了抿嘴,拉起他另一隻手,“吃了拉肚子的是你,又不是我,走了,我帶你去河邊看看。”


    楚瑜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兔子的耳朵,直覺得那甜都甜進心裏去了。


    他們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街道上的人也越來越多起來了,楚銳時不時就要回頭看一眼楚瑜,生怕把他弄丟了,就連楚瑜都懷疑起自己到底是有多像個小孩子了。


    好不容易穿過街道擠到河邊,楚瑜看著河上漂浮著的燈船,眼睛都瞪圓了。


    河麵上到處都漂浮著掛著小燈籠的船,隱隱有絲竹樂和琵琶聲傳來,還有一群年輕的才子站在河邊圍在一起對詩,有漂亮的姑娘站在船上衝著他們扔手帕,羞得年輕的少年臉都紅了。


    河邊有些冷,楚瑜攏了攏披風,他好奇地朝著那邊投了幾眼,指著河邊靠岸的花船,“皇兄,那是什麽?”


    楚銳看了一眼,表情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那幾艘花船上站著好幾位貌美的女子,在這寒風中身上隻攏著幾層薄紗,有幾位向岸上的人投擲著花和手絹。


    楚銳垂下頭,湊在楚瑜耳邊說了幾句什麽,他的臉頓時飛上了幾抹紅霞。


    小公子攏著純白寬大的披風,更加顯得瘦弱纖細,那姣好的麵容在燈光的照耀下更加好看的打緊,此時耳垂有些泛紅,更加吸引人。


    就連楚銳都有些失神了,走神地想著自己這個小皇弟到底繼承了誰的基因,怎麽能出落的這麽好看。


    楚瑜看清楚了楚銳眼裏的揶揄,氣得小聲抱怨,“皇兄,你就別跟我開玩笑了。”


    楚銳回過神,眼中含笑地撥了撥他柔軟的頭發,“像你這樣漂亮的小公子她們最喜歡了,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千萬別靠近,萬一你被拉上船了,我可不去救你。”


    楚瑜剛要不甘示弱地回擊,就聞到一陣濃鬱的脂粉味。


    幾艘畫船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靠到了他們旁邊,鋪天蓋地的花和手帕砸在楚瑜和楚銳身上,裏麵還夾雜著女人或羞澀或放浪的笑聲。


    其中楚瑜更是糟了災,身上掛著花瓣,正不知所措地看著楚銳。


    楚銳臉都黑了,他打掉身上的花瓣,抓起楚瑜的手,轉身就走。


    旁邊剛才還在對詩的公子和書生們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都齊刷刷地看過來,便看到一個驚為天人的小公子縮在披風裏,被一個高大的男子拉著走開。


    一時間,嘩然聲,驚歎聲。


    文人騷客,誰不愛美人呢。


    茫茫夜色中,也不知道是誰失了神,是誰失了心。


    作者有話要說:我,瑜瑜的第一舔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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