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六皇子殿下還想知道我們到底談了些什麽麽?如果非要知道的話告訴你也不是不可以哦,”孟縝之笑著問。


    “哦?”楚瑜挑了挑眉,“那你便說來聽聽。”


    孟縝之剛要說話,劉大壯就氣喘籲籲地跑進來,單手撐著膝蓋喘氣,“不好了!孟哥,咱的馬不見了。”


    “踏雲不見了?”還沒有等孟縝之開口說話,楚瑜便蹙起眉,急著接過話。


    孟縝之看了楚瑜一眼後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沉思了半晌,道,“這裏一帶是東南邊陲與內地的交接處,雖然這個驛亭來往人流比較少,但是魚龍混雜,其中肯定也有不少東南來的盜匪,大概是被人順手牽羊牽走了。”


    劉大壯連忙點頭,“孟哥你說的一點不假,我剛把馬綁在馬樁子上,想著去給它找點草料,剛一轉頭馬就不見了,偷馬賊太可惡了!”


    孟縝之笑道,“這馬可是瑜兒的寶貝,你弄丟了他的馬,可想好了怎麽謝罪。”


    本隻是一個玩笑,劉大壯卻當真了,露出了有些難為情的表情,看著楚瑜一臉愧疚道,“抱歉啊小哥,我我太粗心了,都怪我。”


    楚瑜不滿地轉頭看著孟縝之,“你還有心思拿人家打趣?”


    孟縝之哈哈大笑了幾聲,拍了拍劉大壯的頭,“你還真是個榆木腦袋啊,行了,快去找馬吧,趁著人家還沒給它牽走。”


    劉大壯點了點頭,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證,“我一定給它帶回來。”


    說完,又一溜煙地跑了。


    楚瑜站起身,“讓他一個人找我還是不放心,我們一起去找一找吧。”


    孟縝之嘴角的笑意淡了一些,漫不經心問道,“你對那匹馬還真是挺上心的啊,就因為是你二哥的馬?”


    楚瑜沒有搭理他,戴上鬥笠後就匆匆忙忙地跑出去了。


    孟縝之嘖了一聲,動作散漫地跟了上去。


    楚瑜剛出房門,正好遇上薑醒,薑醒拉住他的袖子,“剛才我在外麵不小心聽見你們說話,我也可以幫忙找。”


    楚瑜愣了一下,皺了皺眉,不讚同道,“你又不認識踏雲,還是回房間裏休息吧,我們去找就可以了。”


    這裏本來就魚龍混雜,若是他再遇上什麽麻煩,他們更是要分身乏術了。


    薑醒搖了搖頭,堅定道,“雖然我看不見,但是我大概可以感覺出來你要找的馬,就當是報答你,可以麽?”


    楚瑜見他這樣,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好吧,那我們分頭找,你和孟哥一起。”


    正好慢悠悠走出來孟縝之聽到這句話,馬上笑眯眯道,“可以,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醒弟的。”


    薑醒還沒來得及露出不情願的表情,孟縝之就一胳膊架在他的脖子上,一幅哥們兒倆好的模樣,“走吧,不是要去找馬麽,踏雲那麽烈,肯定不願意被人騎,去晚了被人做成馬肉鍋子就糟了。”


    便說他就便強行拉著薑醒離開了。


    雖然也很放心不下他們兩個,但是現在還是找馬要緊,楚瑜歎了一口氣。


    他先去找了驛站的驛長,與人再三強調了他們丟失的馬的名貴後總算被重視起來,找了幾個驛卒也跟著去找馬了。


    驛站本來就不大,楚瑜逛了一圈差不多就走到了頭。


    原路返回的時候,他剛巧看到幾個從京城來的驛使坐在台階上,好像正在討論最近京城發生的事情。


    楚瑜一閃身,便繞到了拐角處,聽了起來。


    其中一個一邊喝酒一邊感慨道,“新帝廣下聖旨,要招幾萬的長工去京城給他建行宮,聽說條件優渥,若我不幹這個,我還真想去試試,總比這風吹日曬的奔波來得好。”


    另一個點了點頭,“這上麵也是大手筆啊,聽說是要建一個比皇宮還大的行宮呢。”


    其他人便齊聲嘲笑他,“你見過皇宮有多大麽?”


    那人漲紅了臉,不說話。


    一個一直在旁邊不說話的人突然開口,一臉憂慮道,“如今西南大旱,連續幾月都是顆粒無收,百姓沒有飯吃,哪還有力氣去幹活,這時候建行宮,不是勞民傷財”


    站在他旁邊的人趕緊捂住了他的嘴,謹慎地往四周看了看,小聲道,“這種隨意議論天子的話你都敢說,若是被人檢舉,不怕掉腦袋麽?”


    他說完這句話,另一個人便神神秘秘地壓低聲音,“我告訴你們,你們可別隨便往外說,我家有個遠方親戚,整日遊手好閑,他母親就把他送去建行宮,結果再也沒有回來過,上麵賠了一大筆錢,這件事就沒有後續了。”


    他頓了頓,接著道,“我聽說,那人的母親想鬧事,結果被官府壓了下來,那老寡婦找不到兒子,一個人也活不下去了,就上吊死了。”


    其他人聽完之後噓若寒蟬,都麵麵相覷。


    幾人沉默了半晌,剛開始挑起話題的人尷尬地笑了笑,“你們說,這新帝這麽著急建行宮是要幹什麽呢。”


    身旁的人聳了聳肩,“誰知道呢,想建就建了唄,橫豎不關我們這些吃官糧的事,就是可憐了那些交稅的今年的稅收比往年高了不少,這樣的苛捐雜稅,也不知道要逼死多少莊稼人呢。”


    “行了,你還是少說兩句吧。”


    明事理的知道他們現在談的這些已經是大不敬,若是讓有心人聽了去就糟了,趕緊忙著打哈哈把這個話題帶了過去。


    -


    另一邊,孟縝之在驛站內漫無邊際地隨處亂逛,後麵還跟著不情不願的薑醒。


    兩人一前一後,也沒有人主動開口說話。


    過了一會,孟縝之突然開口問道,“小瞎子,你見過你的親舅舅嗎?”


    薑醒沉默了一下,搖了搖頭,“並未,怎麽了?”


    孟縝之笑了笑,“據鎮子上的人說,你母親帶著你在鎮子上生活了好幾年吧,你娘親與人私通懷了身孕,不敢回家,隻能一個人背井離鄉顛沛流離,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地方安身立命,這幾年從未回去過,怎麽知道你的舅舅還活著或者早就已經離開儊州了?”


    聽起別人談論自己的母親,薑醒也依然心平氣和,“我母親雖然從未回去過,怕爹娘責罰,卻自幼與我舅舅關係很好,即便是離開了儊州他們依然常年互通書信。”


    “是麽?”孟縝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我倒是覺得你舅舅與你母親並未那麽好,要不然得知你母親垂危,怎麽都不來看看,或者派人來接你們?”


    薑醒被追問,有些不悅地蹙了蹙眉,忍了下來,“我娘得病後沒有與舅舅說,舅舅自然不知道,再加上聽我母親說舅舅行商到處東奔西走,很忙,大概是沒時間吧。”


    孟縝之笑著點了點頭,語鋒一轉,突然問道,“其實你的眼睛根本就沒有瞎,不是麽?”


    薑醒下意識地要回答,聽到這句話反應過來,猛地閉上嘴。


    孟縝之一臉閑適地看著他,等著他回答。


    過了好久,薑醒才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


    孟縝之嗤笑了一聲,嘲諷道,“你騙得瑜兒同情你,幫助你,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會覺得愧疚麽?”


    薑醒愣了一下,咬了咬下唇,“我雖然不盲卻也不是故意要騙人。”


    “你是怎麽知道的?”薑醒好奇地問道。


    他自覺自己裝的天衣無縫,在鎮子上生活了好幾年都從未有人發現過,他根本就不盲。


    沒想到孟縝之勾了勾嘴角,笑著道,“啊,這個啊,原先不肯定,現在知道了。”


    “”


    薑醒咬牙。


    兩人走到一處客房前,薑醒還想說些什麽,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孟縝之抬腳,一腳就把房門踢開了。


    他變了臉色,“你這是做什麽”


    裏麵是幾個異鄉客,一臉凶煞,一齊抬起頭來,看著門口兩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小白臉,一個人聲音沙啞,開口問道,“有何貴幹?”


    孟縝之邪痞地笑著,抬了抬下巴,“打擾,麻煩馬還一下,那是我朋友的寶貝,丟了我很難辦的。”


    幾人麵麵相覷。


    剛才開口的人嗤笑了一聲,“你說的什麽馬,我們聽不懂,快滾。”


    孟縝之側過頭,扯了扯嘴角,“往後靠靠,要是誤傷了你瑜兒會心疼的。”


    薑醒自覺地往後退了幾步。


    一炷香後,幾個人被放倒在地上,孟縝之一隻腳踩在剛才那個開口的人的腿上,威脅地踩了踩,“現在能聽懂了麽”


    “能能能。”


    他們飛快說出了藏馬的地方。


    “嘖,早說不就完事兒了,還弄髒了我的手,”孟縝之拍了拍衣袍上沾上的灰塵,一腳踢開腳邊的人。


    那人痛苦地呻吟了幾聲。


    薑醒抽了抽嘴角,再次刷新了對麵前這個人的認識。


    比起那些滿嘴髒話動作粗獷的異鄉人,他倒是覺得這個舉止優雅談吐得當的人更像盜匪一點。


    “你怎麽知道馬是他們偷的?”


    他們剛才隻是去找驛站的驛卒,給了幾個碎銀子查到了一下這兩人入住的記錄,他居然就找到了偷馬賊。


    孟縝之勾了勾嘴角,“猜的。”


    他們去找到了還在找馬的劉大壯和楚瑜,與他們說了一下,劉大壯自知是自己犯了錯,馬上就自告奮勇地要去把馬牽回來。


    把薑醒送回房間後,孟縝之側頭看了幾眼自從見了麵之後就一直心不在焉的楚瑜,“你怎麽了?”


    楚瑜垂下眼,搖了搖頭。


    他猶豫再三,過了一會,突然開口問道,“孟縝之,你知道新帝建行宮的事情麽?”


    孟縝之麵色不變,嘴角依然噙著笑意,好像絲毫不驚訝楚瑜會知道一般,“嗯?知道啊,怎麽了。”


    楚瑜深吸了一口氣,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問,“那你知道”


    “他為什麽突然要建行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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