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江尋重複了一遍他的話。


    “下車嗎?”顧未試圖把話題帶偏。


    他打算把這茬混過去,江尋卻沒有那麽好騙,江尋拉開了他羽絨服的拉鏈,微涼的手沿著毛衣角伸了進去,顧未剛要抗議,胸前的某處就被江尋不輕不重地揉捏了一下。


    顧未因他的動作全身顫了一瞬,往江尋的肩膀上靠得更緊了,發出的聲音也像是在求饒。


    “所以是誰問的呢?”江尋也沒停手,把這個話題繼續了下去。


    “是……我。”


    “早承認不就好了,又不是不肯告訴你。”江尋聽到回答,就放過了顧未,“當時我說過,沒算的帳以後一起算,顧未未還記得嗎?”


    “記得……”顧未的聲音幾不可聞了。


    “那就以後一起算。”


    江尋滿意了之後就不折騰他了,顧未掙紮回了副駕駛位上,兩個人在車內各自安靜地坐了會兒,誰也沒再說話,但那種微妙的氛圍一旦產生,就很難消失了。


    顧未靠在車窗邊,想緩緩身上被撩起的熱,室外的溫度很低,車窗上凝了一層水霧,他伸出手指在車窗上寫寫畫畫,半天才發現自己寫的是江尋的名字。


    “下車。”半晌,江尋沒好氣地說。


    “你生氣了嗎?”顧未跟上了江尋的腳步。


    “我不生氣,它生氣。”


    顧未:“……”


    那不管,氣著吧,反正不是第一回了,沒消氣就再回車裏坐會兒。


    江尋回俱樂部好像有事,讓顧未在自己的位置上等他,今天的訓練室裏的沒什麽人,隻有易晴在盯著電腦的屏幕,顧未把座椅挪了挪,看易晴訓練。


    小姑娘專心致誌,打遊戲的時候比平時還暴躁,把鍵盤敲出了劈裏啪啦的聲音,完事後對著語音頻道罵了一句:“滾,菜比,就你這水平還想打我們tmw。”


    顧未:“……”菜比感覺有被冒犯到。


    對方顯然還爭辯了什麽,易晴開口就罵:“你那什麽狗屁走位,你在鍵盤上灑把米,雞都比你……”


    她一回頭發現江尋的位置上多了一個人。


    顧未搖搖手給她打了個招呼:“你好呀。”


    易晴:“……”


    “雞、雞怎麽能比你走位騷呢,你比雞厲害多了。”易晴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得溫柔,對麵顯然已經驚呆了,“這局沒關係,下一次好好加油哦,沒有人會永遠菜的,相信你哦~”


    “sunny你吃錯藥了?”sunny突然不罵人,剛才被罵到自閉的隊友表示十分不習慣,“sunny你沒事吧?”


    易晴掐了語音退了遊戲,把椅子轉了半圈打量身後的顧未,表麵上不動聲色,內心裏全是彈幕——


    [我粉的哥哥太好看了吧,素顏顏值這麽能打,拍戲太辛苦了,哥哥都瘦了嗚嗚嗚。]


    [打完遊戲一回頭看見愛豆是什麽體驗?謝邀,很爽。]


    [好嗨喲,感覺人生已經到達了巔峰!]


    [怎麽辦,罵人被愛豆看到了,還好我圓得快,機智晴崽。]


    [顧未怎麽又被隊長拐過來了,不行了,我被糖淹沒了。]


    [等等,愛豆脖子上的是什麽???]


    [那是……吻痕?!]


    “隊長也太不是東西了吧。”易晴脫口而出,“你才剛殺青,他就開始欺負人了?”


    “怎麽了?”顧未問。


    易晴從口袋裏掏出了一麵小鏡子,遞給顧未,同時指了指自己脖子的位置,顧未接過鏡子,才發現自己的頸側,留下了吻痕。


    顧未:“……”


    難怪江尋剛才那麽得意。


    “給你,擋一下吧。”易晴伸手,手心裏躺著一個花花綠綠的創可貼,“你晚上是不是要直播?”


    愛豆能不能長點心,江尋絕對是故意的。


    “謝謝。”顧未接過創可貼,借著鏡子,用創可貼擋住了脖子上的吻痕,看見易晴揉了揉額角,問她,“你怎麽了?”


    “我沒事。”易晴擺手,“嗑過頭了,有點頭暈。”


    梳著哪吒頭的小姑娘從桌上拆了個棒棒糖送進嘴裏,靠在椅子上看顧未。


    “真好。”易晴發自內心地感慨,“未未,給簽名嗎?”


    “可以啊。”顧未彎了彎嘴角,給易晴簽了好幾份應援手幅。


    “為什麽我每次見到你,你都叼著棒棒糖?”顧未問了個困惑了許久的問題。


    易晴怔了一下,還是說:“我戒煙。”


    “你抽煙?”顧未意外地看著眼前的易晴,沒記錯的話,易晴比他還小一歲。


    “現在不了,隊長不給,見一次懟一次,特別凶。”易晴說,“而且,我粉的愛豆這麽優秀,我有什麽理由不改掉那堆問題。”


    易晴也不訓練了,對著顧未吹了一個又一個的彩虹屁。


    “未未,你知道嗎,追星是為了讓我們變成更好的自己,心情不好的時候,看看愛豆的笑容就會感覺到治愈。”


    “你的努力,小刺蝟們一直都有看到,你受的委屈,我們都想替你扛。”


    “我們知道你有多優秀,總有一天,你會比現在更紅的。”


    這些話顧未在微博上見過不少,但聽人當麵說,感受還是不同,粉絲與偶像之間,的確是一種雙向的神奇的聯係。


    “未未過來。”江尋敲了敲訓練室的門,順帶著瞥了一眼易晴麵前的電腦屏幕,“sunny又偷懶?”


    易晴:“我沒有……”


    “加3個小時,集合點那裏還是有問題,缺乏合作意識。”江尋說,“我知道你厲害,但你還得跟你的隊友配合。”


    “你不是人嗚嗚嗚嗚,我晚上要看直播。”易晴控訴,“你把人拐走了,還不給我看直播,我不當cp粉了。”


    顧未看著江尋關上訓練室的門,才發覺江尋的身後還站了一個人。


    “顧未你好,我看過你的演唱會視頻。”那人給他打招呼。


    這人的穿著和打扮都很適宜,給顧未一種很好接近的感覺。


    楚亦的目光掃過顧未脖子上的創可貼,無聲地笑了笑。


    “未未,這位是我在a大的朋友楚亦,從事應用心理學的研究。”江尋給顧未簡單介紹了一下楚亦,問,“對於你害怕的東西,你願意和他聊聊嗎?”


    顧未這才明白了江尋帶他來這裏的用意,他害怕的,他經曆的,江尋都放在了心上。


    “可以。”顧未問楚亦,“江尋可以一起來嗎?”


    如果江尋在,那就沒有什麽是不敢麵對的。


    “一般來說不可以,因為必須遵循保密原則,但我們尊重來訪者的請求。”楚亦笑著說,“所以讓江尋陪著你吧。”


    楚亦改動了俱樂部一間閑置房間裏的桌椅擺設,改成了一間臨時的谘詢室。


    顧未先按楚亦的要求,填寫了一份量表,看楚亦核對量表的評分。


    “這是什麽?”江尋問。


    “bdi抑鬱自評。”楚亦說,“不用擔心,當前無抑鬱症狀。”


    顧未一直抓著江尋手腕的手鬆了鬆。


    “你在緊張什麽?”江尋樂了,“你有什麽問題我都不會不要你。”


    “還記得你為什麽害怕尖銳的東西嗎?”楚亦問,“自己知道原因嗎?”


    顧未搖搖頭,他毫無印象了。


    “沒關係,遺忘是一種保護。”楚亦遞給他一張白紙和鉛筆,“來畫畫吧,在紙上畫下房子、樹和人這三樣東西,盡量不要畫火柴人。”


    顧未接過紙,按照楚亦的要求,在紙上畫了出來,把紙還給了楚亦。


    “聽說過房樹人測驗嗎?”楚亦問。


    顧未沒有聽說過。


    “你看你的畫。”楚亦把紙平鋪在茶幾上,“通常我們認為左邊代表過去,右邊代表未來,上麵是幻想下麵是現實,你畫的東西,都偏向於左下角,你想描述的,應該是你所經曆的過去。”


    “你家從前的房子,沒有窗戶嗎?”楚亦看著顧未的畫問,“或者,你心裏的一扇窗,對外麵關上了嗎?”


    “有……吧。”顧未不太確定,“我和媽媽住在一個縣城的小鎮上,應該是有窗戶的。”


    但那段時間的記憶,對他來說,都不太清晰了。


    “是沒有窗戶,還是窗戶上有什麽,被你連窗戶忽略了呢?”楚亦繼續問他。


    談話大約進行了五十分鍾,顧未出來的時候,發現外麵的天已經黑了,江尋和楚亦還在說著什麽,他一路沿著走廊,路過了tmw的訓練室,遠遠就聽見了易晴罵人的聲音。


    “趕緊的,不要影響姐姐晚上看直播。”


    “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sunny選手的合作意識依舊有待培養。


    *


    “他對尖銳物體的恐懼,可以通過係統脫敏解決嗎?”江尋問。


    “不讚成係統脫敏,容易複發,得找到問題的根源,應該和他的過去有關係。”房間裏,楚亦對江尋說,“而且,應該和他的媽媽有關,他剛才提到媽媽的時候,有三次是低著頭的,你可以帶他回從前住的地方看看,如果有問題,再回來找我。”


    “我知道了。”江尋說,“今天多謝你了。”


    “他早先可能不太能接受親密關係,會逃避,不過這個問題,我看你好像已經解決了。”楚亦嘲諷,“心理谘詢都沒你的效率高。”


    “謝謝誇獎,早著呢,先把這堆問題解決了再說。”江尋擺手自謙,“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拐上床,我都想好怎麽吃了,想弄哭他的那種。”


    剛從走廊盡頭繞回來,推門推一半的顧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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