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洛是誰?”眾人均是一臉茫然,“荊棘和花藤又代表什麽?”


    其中一個軍官突然“嘶——”了一聲,皺著眉道:“梅洛……梅洛……怎麽感覺有點熟呢。”


    關於舊神時代的事情,大多數人認準的就隻有《神曆》這本,其餘零零碎碎的一些補充,都分散著記在在別處,東一句西一句,書類龐雜。而且真真假假混淆著,很難分辨是有根據的,還是純粹瞎扯淡。


    一般人看個幾本就差不多了,很少有到處搜羅來全嚼一遍的。


    但烏金鐵騎的人都知道,開口說話的這個軍官在這方麵可以算得上是有收集癖,不管多麽邊邊角角的東西都能被他翻出來,大概是在座所有人當中對舊神時代真真假假的流言了解得最多的。


    所以他這麽一嘀咕,便引來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連奧斯維德都不禁瞥了他一眼。


    見了軍官皺眉思索半天也沒想出什麽名堂來,奧斯維德提醒道:“是眼熟還是耳熟?這區別很大。”


    一掃而過的文字再次看到的時候或許有印象,但是光憑聽的可不一定反應得過來。


    他這麽說著,伸出手指用現今的文字在地上重新寫了一遍這個名字:“是這個梅洛。”


    果不其然,就聽那個軍官“啊”的叫了一聲,而後一拍大腿,道:“還真見過,但是印象不是很深……”


    他低頭回想了一下,又道:“好像隻有一本書裏提到過他的名字,還隻有寥寥數語。那書又老又破一看就很不靠譜,所以我也沒看仔細……好像是說女神忒妮斯創造過一個孩子,給他命名為梅洛,並賜予他同住在阿納聖湖的權利。”


    “然後呢?”


    “沒啦,跟他相關的內容實在太少了,顯然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軍官一攤手,“諸神隕落的時候所有舊時代神祇,包括他們飼養的神物和同住在宮殿的那些都一並死了,這個梅洛肯定也一樣嘛。”


    這個名字相關的線索就這麽戛然而止,而眾人不可能一直在這地方耗著,便隻得暫且把這事擱置下來。


    奧斯維德命人捎上印著腳印和名字的這兩塊石塊,便帶上隊伍打道回府了。


    從外麵進入神墓時隻覺得處處驚險,危機四伏,如今從神墓出去卻順順利利沒碰到一點兒磕絆。


    一行人熟門熟路地沿著來時路返回,經過永生瀑布直衝山巔,再俯衝而下落回山腳。


    說起來他們真正在地底神墓裏呆的時間並不算太久,但長久的仿佛永不見光的黑暗總讓人覺得度秒如年。重新見到天光,哪怕是個雨天陰沉沉的天光,也讓他們有種久違的輕鬆感……


    “光明神墓……”奧斯維德回頭看了眼白頭山丘,覺得這簡直是一種莫大的諷刺。曾經代表無上光明和希望的法厄,如果知道自己死後被困在這種地方,不知道會作何感想。換成任何一個普通人,恐怕都會被這種落差和滯悶折磨瘋吧……


    那樣的神祇,即便閉著眼睛再無所覺,也應該躺在陽光之下,與這個開闊而充滿生機的世界同在。


    山腳下負責守望的那些精銳隊成員還駐在那裏,看到奧斯維德帶著凱文從天而降的時候,一個個都引頸而望。


    “陛下,法斯賓德指揮官他怎麽——”


    奧斯維德低頭看了眼身前躺著的凱文,衝眾人道:“隻是太累了,聖水已經拿到了,回城!”


    巨鷹長唳一聲,帶領長隊,破雲而去……


    金獅國國內有一條長河,名蘇塞,以聖安蒂斯城最高處的大裂穀為始,支流途經各處城鎮,以國境外克羅平原一處淺泊為終。


    曾經一度有傳言說那處淺泊就是《神曆》當中描述的曾經的阿納聖湖。


    不管怎麽說,蘇塞河是名副其實的金獅國生命之源,聖安蒂斯中心廣場祭台上的聖壇水池就直通那裏。


    奧斯維德他們總共接了三水囊的聖水。按照神官所說的,將聖水投入聖壇水池當中,讓它流入蘇塞河,就能拯救一國人的性命。


    為了保險起見,奧斯維德隻將其中一隻水囊裏的聖水倒了進去,並發布了全國通令。


    平日裏金獅國的民眾就是以蘇塞河為主要飲水源,這一下,各個城鎮更是在河邊排起了長隊,就連烏金懸宮以及各大軍團大本營,也都分發了摻了聖水的飲用水源。


    一夜過後,一些砂石化症狀極其輕微的人已經略微感受到了聖水的效果,僵化的部位隱約有了些知覺,摸起來也沒有先前那樣僵硬了。但是因為效果緩慢而細微,有一部分甚至懷疑是不是心理因素的作用。


    但到了下午,當一些手指石化的人可以小幅度地彎曲關節時,眾人終於篤定,聖水真的有用!


    那一天,整個金獅國仿佛從衰頹中活了過來,鄉村、城鎮,大小街道和集市重新開始有了人語聲,逃過一劫的人心情總是格外舒快而明媚的,仿佛任何一點動靜都能將他們逗樂。


    皇城巡騎軍指揮官當天中午再次衝到了皇帝麵前,送上來的急報內容令人啼笑皆非:“陛下!長藤大街和小蒼蘭街兩條主道的住戶都開窗了!我還聽到了好幾戶人家屋裏傳來了笑聲!哈哈哈哈!”


    他就在一連串的“哈哈”聲中,被奧斯維德用手裏的羊皮卷打了出去。


    “特準你一個午休假,去神官院吃點藥再來我這裏賣傻。”奧斯維德沒好氣地丟了一句。


    西邊和北邊兩處駐軍也發回了加急軍報,表明駐軍營裏砂石化的那些士兵也開始有了恢複的跡象,狀態良好,目測很快就能恢複正常。米奧的那封寫得跟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後半段對凱文和奧斯維德拍了整整一頁紙的馬屁,花式十八誇,看得奧斯維德牙都酸了。


    說實話,年輕的皇帝陛下雖然看起來依舊繃著一張臉,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其實心情還是很不錯的。


    蟲災還沒完全解決,但擁有聖水的金獅國人底氣滿滿。當天入夜時分,皇城民眾甚至自發在中心廣場的聖壇前舉行了一場禱會。


    但凡能走動的人幾乎全都來了,他們向著懸宮的方向山呼三聲,重複了一遍新帝登基時的禮儀,而後,他們圍住了聖壇中心的雕像。


    聖壇水池正中矗立著一座巨大柱形浮雕,上麵刻著舊時期的三大主神,後神,以及一頭威猛的雄獅。


    奧斯維德在全國通令裏雖然沒提挖墳的事情,但提到了光明神法厄的聖水。


    解除了性命之危的民眾們朝著巨柱上法厄雕像的那麵虔誠伏地,感謝光明神跨越千萬年的聖願和祝福。


    奧斯維德站在懸宮城牆高塔之上,兩手撐著牆墩,在陰影的遮擋下俯瞰圍聚的民眾。


    當初坐上皇座的時候,他並不覺得這位置有什麽值得爭搶和期待的。


    曾經的成長環境將他的性格塑造得非常自我,他喜歡事事親為,討厭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也討厭被人寄托,甚至一度覺得皇帝這個位置意味著要擔負起其他無關人員的安危和未來,實在太過麻煩,無聊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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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但在這一刻,當看到全城的人都在歡呼的瞬間,他突然覺得,肩膀上的東西重一點,似乎也沒那麽不好。


    當所有人都非常開心的時候,有一個人非常地不開心。


    這人正是曾經的光明神法厄,現在的青銅軍指揮官凱文·法斯賓德閣下。


    不知道是皇帝迷藥下得太重,還是之前在神墓裏傷口反複愈合耗費了太多精力,凱文昏睡的時間比上一回還要久,他整整睡了一個禮拜,著實把骨頭都睡酥了。


    凱文睜眼的時候迷藥後勁還沒過,他頂著一臉“我是誰這是哪兒”的空茫表情,盯著皇宮裏厚重大氣的穹頂看了好一會兒,才翻身坐起來。


    稍一動彈,他就聽見自己全身上下每個關節都發出了“嘎吱”的轉動聲,仿佛一架鏽蝕透了的四輪破馬車。


    還好醒了,再睡就該直接全身癱瘓了……


    凱文自嘲了一句,眯著惺忪睡眼,抬手打算揉一揉酸疼的脖頸。


    結果手一抬,就傳來了一聲“嘩啦”脆響,像是金屬碰撞的聲音。而且手腕大概睡軟了,動起來隻覺得沉甸甸的,還挺費勁。


    總之,怪異得很!


    凱文皺著眉撩起一邊眼皮朝左手掃了一眼,瞬間所有困倦一哄而散,醒了個徹底。


    “哪個欠打的小畜生給我上的手銬腳鐐?!”凱文覺得自己一定是沒睡醒,還在做夢,說不定又夢到北翡翠國地牢那夜了呢!


    但是很快,他腦中斷片的記憶就全都連接上了——昏睡之前,他還在法厄神墓的主殿裏,奧斯維德那個混賬玩意兒居然敢暗算他,給他糊了一臉迷藥。


    凱文:“……”嗬嗬。


    這手銬腳鐐是誰上的,還用說嗎?


    那一瞬間,他特別想讓時間回溯,重回千萬年前的阿納聖湖邊,他一定要揪住忒妮斯和斐撒,給他們徹底洗洗腦子:讓你們閑得蛋疼撒豆造人,看看你們親愛的弟弟現在的熊樣吧,你們造出來的後代簡直要翻天了好嗎……


    可惜,他現在沒有神力,除了死不了,跟普通人幾乎沒什麽區別,隻能對著手銬腳鐐幹瞪眼,默默在心裏嘔出一口老血。


    不行,得找點兒趁手的工具。


    他這麽嘀咕了一句,便仔仔細細地在房間裏掃視了一圈。


    這大概是皇宮裏的某處寢屋,規格比奧斯維德那間甚至都差不了多少,隻是內裏的裝飾要比那邊亮一些,不如那邊沉肅,看起來像是給年輕人住的地方。


    奧斯維德給他打造的手銬腳鐐還挺人性化,沒有死死地綁扣在床上,鏈條很長,足夠他在房間裏自由活動,隻是沒法出門而已。


    凱文翻身下了床,也懶得找鞋,就這麽赤著腳在屋裏走著,毫不客氣地翻箱倒櫃。


    “你在找什麽?如果是可以開鎖的東西,比如小細棍之類的,那就不用忙了,根本沒有。”奧斯維德的聲音驟然響起,聽起來懶懶的,語速沉緩,尾音還拖出了漫不經心的調子,沒有以往那麽冷硬。


    可惜,聽在凱文耳朵裏,卻滿滿都是“誒嘿,你打不著我”的挑釁感。


    當然,這主要源自於法斯賓德閣下自己的主觀添加。


    “我說——”凱文正在翻一個半身立櫃,聞言直起腰來,幹脆將手肘支在了立櫃頂上,以一種非常懶散的姿勢斜倚著說道,“別以為你當了皇帝我就真不敢抽你。”


    皇帝陛下正站在門口,親力親為地托著一個銀質圓盤,裏麵放著香氣誘人的食物,甚至還有一杯果酒。他用下巴指了指房間裏蜿蜒的鐵鏈,道:“我知道你敢,所以事先鎖上了。”


    凱文抖了抖手上的鐵鏈:“怎麽?幾條鏈子就能鎖得住我?”


    奧斯維德紆尊降貴地騰出一隻手,比了個恭敬的“請”,道:“那倒也不一定,萬一你能徒手拆鐵鏈呢,我還是做了心理準備的。”


    凱文:“……”他現在還真徒手拆不了。


    “好。”凱文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懶懶地拖著鐵鏈坐回床邊,揪了一截鏈子在手裏把玩著,問道:“你倒是跟我說說,我究竟怎麽你了,以至於你這麽別出心裁地犒勞我?我還幫你開了神殿大門拿了聖水呢親愛的陛下,你是魚嗎轉眼就忘?”


    奧斯維德盯著他看了會兒,道:“你知道你這次睡了多久嗎?”


    凱文朝窗外望了一眼,依舊大雨連天,看不出日子:“多久?”


    “七天。”奧斯維德道,“我給你的迷藥劑量其實很小,我問過醫官,最多能讓人睡一夜,可是你整整睡了七天,究竟是因為什麽需要我告訴你嗎?”


    凱文撇了撇嘴。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上一回你昏睡是因為從底下蘇醒,相當於死而複生。即便那樣你也不過前後睡了三天三夜就恢複了,你這次卻睡了整整七天。”奧斯維德眯起眼,不冷不熱道:“你在神墓裏走了一趟,甚至比你死了一回還要耗費精力,我不信你事先沒有預料到。”


    凱文撩起眼皮,張口想說話,卻又被奧斯維德打斷了:“你還記得臨行前你是怎麽跟我說的麽?你說要一個人去神墓的時候,那語氣輕鬆得就跟去吃一頓飯一樣,結果呢?”


    凱文聳了聳肩,依舊滿不在意:“結果我確實順利走到了聖水麵前不是麽?”


    奧斯維德懶得跟他爭論這一點,而是斬釘截鐵道:“我敢打賭,我如果不把你鎖上,你今天醒了,明天就敢繼續四處玩命。”


    凱文哭笑不得:“我是有病還是欠?沒事玩什麽命。”


    奧斯維德讚同道:“確實欠。”


    凱文:“……”


    他簡直想抄個什麽東西去砸皇帝尊貴的臉,可惜屋裏所有能攻擊的玩意兒都被奧斯維德沒收了。


    以前他還覺得這小子隻是性格別扭,某些時候有點兒不正常地偏執和極端。現在看來,這哪裏是別扭,這是變態好嗎!


    讓變態當皇帝是會出人命的你們金獅國腦子裏進了大海嗎……


    “我沒說解鎖你解不掉的。”奧斯維德抬著下巴道,“認命吧,歇夠了自然給你解。你這兩天身上還會出現那種傷口。”


    凱文:“……解了我一定好好收拾你,真是越大越無法無天。”


    “我讓他們做了點東西,有焗兔肉、烤猩果、我記得你以前對這兩樣似乎很有興趣。”奧斯維德端著銀盤就要進門。


    結果凱文卻十分無賴地倚在床頭,拍了拍旁邊的木櫃,懶懶道:“在墓地裏滾了那麽久,我要洗澡,要泡溫泉池,不然吃不下東西。”


    顯然,寢屋裏不可能給他挖個溫泉池出來供他洗澡,要洗必須得出門。


    奧斯維德麵無表情地上下掃了他一眼,道:“抱歉,你早上剛洗過澡。你難道都沒發現身上衣服已經全換了?”


    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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