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沙鬼!


    這樣脫了一層皮就換了個人的戲碼,讓殿內眾人不禁想到之前的碰到的相似情景,一時間隻覺得寒氣順著尾椎骨竄了上來,幾乎連手腳都凍住了。


    但是這也隻是極為短暫的一瞬間!


    留在殿內的烏金鐵騎在最短的時間內反應了過來,克服了那種四肢僵硬的恐懼感,不管不顧,縱身便撲。


    但奇怪的是,他們不要命的攻勢並非正對沙鬼,更像是兜在了沙鬼的身後,斷了它們從殿廳出去的路,簡直像是驅趕著它們朝皇座席卷似的。


    而奧斯維德在沙鬼卸下偽裝的同時,也不經意地朝頭頂上方飛快地瞥了一眼。


    在西奧多進殿廳的時候,他放出去的一隻白鷹剛好飛出殿門。算一算,現在也應該有回音了……


    年輕的皇帝把手裏的紙卷捏進掌心,又看也不看地撇手丟開。他麵無表情地端坐於烏金皇座之上,非但沒有讓開,反而抬手解開了左肩扣著的披風……


    任何人都明白先擒王的道理,就算是不知從哪個醃臢角落裏生出來的沙鬼也一樣。“西奧多”連同四個護衛,一共五股砂石旋轉而成的風卷都毫不猶豫地朝皇座上的人撲去,仿佛殿廳裏的其他人根本沒有被它們放在眼裏似的。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風卷中伸出的沙狀的手快要攀上皇座前的九級台階時,殿廳的拱形穹頂之上接連傳來了四聲輕微的“哢噠”輕響,像是有什麽金屬關竅被人同時打開了。


    凱文搭在腰側短刀上的手指跟著一動,將短刀從金屬刀鞘裏抽了出來。


    沙鬼一心想要將奧斯維德拉下王座,瘋狂之餘甚至根本沒聽到頭頂之上有人急切地催促了一句:“快!趕緊伸進去!”


    奧斯維德目光一動,抬手將解下的披風甩了出去。


    猩紅色的披風在空中展倏然展開,順著勁風剛好罩在撲來的沙鬼上方。


    與此同時,就聽殿廳穹頂之上一聲隱約的大吼:“開閘!”


    四條巨大的水柱從穹頂四角噴注下來,帶著巨大的力道直射向皇座的位置。兜在上方的猩紅披風在四道水柱重擊之下瞬間浸透,如同一塊厚重的幕布,將正在開演的刺殺大計兜頭截斷。


    五股攢聚到一起的砂石旋風被披風劈頭蓋臉照住,速度頓時一滯。


    四道水柱緊跟著便打在了那一團砂石之上。


    所有人都知道,沙鬼之所以年年都需要躲開雨季,就是因為他們唯一的弱點就在於怕水,因為水會使它們變得負重累累、凝滯不前,是它們活動的最大阻礙。


    在水的妨礙下,幾乎無敵的沙鬼會變得不那麽令人懼怕。


    盡管在戰場上機動因素太多,沒法隨心所欲地利用這一點,但是在懸宮,在自己的地盤上,這實在是再趁手不過的攻擊助力了!


    奧斯維德抓住時機,抽出皇帝佩劍,在水柱打下來的瞬間從皇位上一閃而開,一劍捅進披風之中!


    “同樣的當我會上兩次?做夢!”奧斯維德冷笑著衝披風下的沙鬼說了一句,而後就勢朝側邊一滾,將凱文和班撲到一旁。


    在被皇帝撲開的瞬間,凱文眯著雙眼幾乎不用瞄準,便把手裏的短刀大力扔了出去。


    他在激灌的水聲中捕捉到了兩聲輕微的“噗嗤”悶響,於是挑起半邊嘴角短促地笑了一聲。


    很好,一箭雙雕。


    一柄短刀穿透了兩顆心髒。


    殿廳中的烏金鐵騎剛好包成了一堵人牆,拉開手中長弓,對著被披風罩住的那一窩沙鬼一頓亂箭齊發。穹頂上有人叫了一聲:“水用完了!”


    凱文剛從地上起身,便被奧斯維德大力推了一把:“出去!馬鷲等在外麵!”


    他這話音剛落,一陣急促的馬蹄便在殿廳門口一個急刹,嘶鳴聲響成一片。


    “收箭!撤往懸宮後崖!”奧斯維德喝令一聲,在出門的瞬間,撈過內侍官抱過來的辛妮亞朝懷裏一護,便和凱文以及跟上的烏金鐵騎一人上了一匹馬鷲。眾人韁繩一抖,風馳電掣地躍出了懸宮。


    這是在西奧多進殿前,他和凱文兩人商議好的,又臨時差了一隻白鷹送到了巡騎軍彼得的手裏——讓他同時做好兩手準備,一是在殿廳穹頂上四角天窗邊臨時加上水防,以防萬一。二是讓他通知民眾,全員緊急撤離!


    偽裝成西奧多一行人來突襲的五隻沙鬼雖然被困死在了殿廳裏,不足為懼。但這隻是先行散兵而已,既然它們到了,就意味著大部隊也不遠了。


    沙鬼向來自負,它們認為這樣的突襲出其不意,必能得手,所以沒做過多準備,水攻能打它們一個措手不及。但大部隊一來可就沒這麽好對付了,到時候水攻能否得手幾乎全靠運氣。


    戰場上是一說,死傷難免。但是在城中,到處都是普通民眾,老弱婦孺隨處可見,根本不可能拿這麽多人的性命來賭這種運氣,在沒有萬全把握之下,自然能撤就撤。


    奧斯維德帶著懸宮內的人在鐵索道上和巡騎軍指揮官彼得碰了麵。


    “城內撤得怎麽樣了?”奧斯維德一勒韁繩,馬蹄高高揚起。


    “


    基本都轉移進地下儲藏室了。”彼得語速飛快,幾乎剛到奧斯維德麵前便調轉了馬頭:“我這就回去把巡騎軍分散在各門各戶裏,以保安全。”


    兩句話的工夫,兩人的馬鷲便又朝著不同的方向疾奔,幾乎沒有耽擱一秒。


    神之路上幾乎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景,各大軍團大本營幾乎全部出動,馬蹄踏起的塵土四濺,神之路八根巨柱煙霧氤氳,雷鳴不斷。


    而遠處的天邊,肉眼可見的地方,原本剛入夜的墨藍天色已經被染成了一片灰黃,那是漫天砂石裹挾著狂風襲來的景象。


    神之路上人頭攢聚,烏烏泱泱卻亂中有序。事先分派好的幾支軍隊按照不同的計劃路徑出發,兩條長龍直接翻到了裂穀另一端,一條迅速掩進了城市邊郊,剩下的則全部站在神之路的巨柱邊緣,於高崖之上朝下俯瞰。


    奧斯維德接過了一旁護衛軍遞過來的武器,將其中一柄匕首和一把長劍丟給了凱文。


    凱文抬手接住匕首反握在掌中,又把長劍丟了回去,轉頭衝青銅軍餘部的方向招了招手:“我還是更喜歡弓箭。”


    他將餘部拋來的箭筒搭在肩後,拎著長弓一夾馬肚,問奧斯維德:“所以呢?要怎麽撤?”


    奧斯維德朝腳下的懸崖指了指,衝所有人一聲喝令:“跳!”


    凱文:“……”


    “什麽玩意兒?!”他愣了一下,就見奧斯維德已經抱著辛妮亞縱身躍了下去,在半空中將匕首狠狠紮進了石壁上,一路滑了下去。


    “別猶豫!跳!”奧斯維德的吼聲從腳下傳來。


    同時傳來的還有辛妮亞喪心病狂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聽起來這位小殿下根本不像是被嚇的,倒像是覺得格外刺激。


    凱文:“……”


    “我在下麵兜著你!摔不死!”奧斯維德又補了一句。


    這話說的,好像他不敢跳似的。


    開玩笑,曾經是光明神的凱文·法斯賓德閣下隨隨便便就能上天,這點高度根本不在話下,他隻是被這種“自殺式”的撤退方式震驚了而已。


    凡人的想象力果然無窮無盡……


    凱文剛要跳下去,就被一個重物猛地抱住了腿。


    他低頭一看,就見班這小王八蛋不知道哪根神經燒斷了,居然在這種時候變回了獅子的模樣,隻有腦袋還勉強維持著人形:“救命我沒法借匕首的力!”


    “所以你究竟為什麽要找刺激變回獸形?找打?”凱文沒好氣地問道。


    班爪子一撩,指了指天邊即將被擋住的月亮:“我也不想啊!!但是你忘了已經到六月底了嗎?!”


    六月和七月交界的這一周,被稱為貝坦日,在古語裏意為“野獸的狂歡”。因為在神的時代,獸類最初就是在這一周被創造出來的,在這七天,所有野獸均不受束縛,野性最盛。


    但這對後來的巨獸人族來說,就沒這麽美好了。但凡巨獸人族的血脈,在這一天,都會不受控製地變回獸形,一周之後才會恢複。


    夜色在轉眼間又深了一層,班堪堪解釋完這麽一句,就連人臉都維持不住了。凱文不再耽擱,任這獅子抱住腿,也縱身躍了下去。


    匕首薄刃鋒利,剖石如切豆腐。凱文在金石相擊的聲響中順著筆直的石柱滑了下去。而大批的馬鷲也借著巨大雙翅的緩衝,滑翔到了神之路的底端,大裂穀的深處。


    大裂穀狹長的地形,使得穀底的風常年響徹著尖利的哨音,倒是掩蓋住了馬鷲嘶鳴和鼎沸人聲。但是眾人一抬頭就看到上方的天空也已經泛了灰黃,速度奇快的沙鬼估計已經進城了,要不了多久就該殺到懸宮這裏了。


    奧斯維德翻身上了馬鷲,帶著浩蕩隊伍在大裂穀底疾馳了一段路,在無數石林中繞轉了一番,終於在一道山壁前停了下來。


    這山壁乍一看似乎沒有什麽不尋常,但仔細分辨,就能發現山壁上有兩處顏色略深的地方,像是兩扇門一樣嵌在其中。


    他二話不說走到兩扇門中間,在地上一塊凸起的石塊上一拳重擊。


    就聽“轟隆——”一聲巨響,兩道門豁然洞開。


    奧斯維德幹脆地一撇手,道:“快!走左邊這條!”


    眾人訓練有素,也沒浪費時間多問,立刻一抖韁繩帶著馬鷲衝了進去。浩蕩的長隊猶如一條黑色長龍,遊走著鑽進洞口。


    “快!”奧斯維德抬頭看了眼天,他幾乎已經能聽到砂礫旋風呼嘯著俯衝下來的聲音了。


    旋風眼看著越來越清晰。


    奧斯維德抬腳在最後幾人的馬屁股上猛地踹了一腳,馬鷲猛地一驚,把前麵的人也直接撞了進去。


    還沒等馬鷲後半身進去,奧斯維德便又是一拳,重捶在石塊之上。


    兩扇洞門在巨大的聲響中重新落下。


    奧斯維德一推凱文,正要跟著鑽進大部隊所在的那個洞口,卻發現沙鬼的旋風已經跟了下來。萬分情急之下,他跟凱文不約而同一個轉身,引著沙鬼朝右邊的洞口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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