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升上國一,她手藝高明一事已經人盡皆知,舉凡圍巾、手套、毛衣、剪紙、畫圖、黏土……她都能做得像賣場上的成品一樣,於是,不管是聖誕節、情人節、生日、父親節、母親節目……開始有人向她“預購”。尤其是即將到來的十二月聖誕節,訂單幾乎要破表''一堆女同學出錢請她幫忙……為了如期交貨,她必須從十月就開始趕工。


    她好不容易說服媽媽讓她念跟應煦同一間國中,並承諾會拿獎學金念書不讓她花到一毛錢,她隻好努力接件存些零用錢買文具用品跟參考書。媽媽老是說在幫別人養小孩,“豬不肥卻肥到狗”,若不是看在她乖巧懂事,又喊她聲媽的份上,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會流落到何方。小時候虎伯常說她是個可憐的孩子,世上已經沒有她的家人,原本不知道那代表什麽意思,現在她漸漸懂了。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沒地方去,她要努力幫媽媽的忙,討她的歡心,這樣她或許能在那個家待久一點。


    幸好應煦對她很好,常常買東西給她吃,文具用品也常多買一份留給她,他是學校的風雲人物,很多人都喜歡他,那些預購的禮物幾乎有一半都是喜歡他的女生下單的,之所以委托她做,就是因為隻有她知道他喜歡什麽顏色、什麽花樣……


    原來她的應大哥有那麽多人喜歡啊?也難怪啦!他這一兩年來,像是吹氣球似的,骨頭拉高都不用錢,一個暑假抽長了三十幾公分,再加上他遺傳自母親的濃眉大眼、父親的高挺鼻梁,最迷人的是他笑起來的時候,那一口遺傳自祖父的整齊白牙……


    除此之外,他的功課在學校也總是名列前茅,從演講、相聲到田徑籃球,他都得心應手,學校校隊都想網羅他加入,再加上應老爸在村子極的地位……大家都說應煦以後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


    這樣的人,不用說其它女生為他著迷,就是從小賠在他身邊長大的她,感受絕對最深。


    不少學姊曾偷偷跑來問她,是不是在和應煦交往?她隻能連忙搖頭說不是。唉!她怎麽會是他的女朋友呢?連學費都得靠獎學金的她,勉強隻能算是他的仆人,整天跟在他屁股後麵幫他料理一些他不想做的事情,要是她有意見,還會遭他白眼,他對外也都說她是他的仆人啊!為什麽大家都不明白,這輩於,她就隻能當他的仆人,不能當他的女朋友呢!


    看著手上織到一半的圍巾,“應煦麵前,人人平等”,這是那些喜歡他的女生共同的信念,可她知道自己永遠也沒辦法跟大家一樣平等,因為在他心中,她不過是個仆人而已。


    “熱死了熱死了……”中場休息,應煦鑽到有她在的樹蔭底下,拿起礦泉水,仰頭拚命猛灌,最後還嫌不夠涼快,把冰涼的礦泉水自頭頂澆下。


    將近一七五的他全身上下散發著強烈的男性陽剛昧,就算天天見麵,謝辛童卻怎樣也猜不透他身上的肌肉到底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為什麽在不知不覺間,他的身高變得好高、肩膀變得好寬、胸膛變得好結實……


    “看什麽?我知道我很帥,看那麽久了你還沒習慣嗎?”


    她的臉有點紅,不過他應該隻會當成那是被太陽曬的。老師說她們女孩子現在正值青春期,會被男孩子吸引也在所難免,所以……她隻是一時看他看傻了眼,不代表任何意義吧!


    謝辛童努力想把應煦跟自己的臉紅心跳劃清界線,於是她假裝嫌惡地皺了皺鼻子,轉開頭。“臭死了,你流了好多汗,別過來。”


    好哇!小小仆人居然敢嫌他臭!?應煦毫不客氣地往前抱住她,不顧她的掙紮,直到自己汗濕的背心沾濕她的襯衫。


    “啊!討厭啦!”這就是應煦愛整她的低級趣味,說甜蜜,是滿甜蜜的,可要講惡心嘛……


    “哼!說我臭?你討打啊!”


    “真的很臭嘛!”


    “謝辛童!”他固定住她的頭,用自己剛練好不久的胸肌夾住她的臉,她慘叫得越大聲,他就越開心。


    突然間,他像觸電般跳闕,一臉驚恐地看著她。“你……”


    “怎麽了?”離開他的鉗製雖然很好,可應煦正用一雙眼睛死盯著她,看得她不知所措。


    還敢問他怎麽了!一這個小丫頭什麽時候長出胸部的?小小軟軟的觸感剛剛就在他大腿旁磨磨踏踏,害他差點就……


    “你變肥了。”打死不想承認自己有點色的想法,他一臉嚴肅的說:“你的手臂、肚子、肩膀還有屁股都變粗好多喔!”


    “哪有?”謝辛童非常震驚地反駁。


    “你一定是偷吃豆豆的飼料,難怪她最近都背不動我的書包。”


    “我才沒有!”她緊張地紅了臉,委屈的想要解釋,突然叉嘟起嘴巴,發怒地盯著他,“你又叫豆豆背你的書包!我不是說過好幾次了,不要再叫豆豆背你的書包了嗎?”


    “借用一下有什麽關係?”


    看他又跑進籃球場內,圍著一群男生分組打球,謝辛童隻能鼓著一肚子氣的瞪他。


    “豆豆,對不起喔!”她摸摸小黃狗的頭。“我跟他說過,叫他不要拿東西給你背的,可是他都不聽……”


    小黃一狗汪汪兩聲,舔舔主人的手指,好像它一點也不在意。


    ***


    很快的,來到一年一度的聖誕節前夕,按照往例,應煦又收了一堆巧克力,不過不管對誰,他一定擺出那一貫的自在姿態收下巧克力,更別提那堆積成山的圍巾跟手套了。


    “哇靠!這麽多圍巾,喂!。應煦……你起碼有十年不用買圍巾了。”


    用這些圍巾?別開玩笑了,他從來不用沒有牌子的圍巾,何況是這堆不曉得誰送的東西……嗯!不過最近他學會做善事,或許把這些圍巾捐給家扶中心也不錯。


    猛然間,一條色彩鮮豔的圍巾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麵色鐵青的盯著角落一個眼熟到不行的“豆豆”圖案……


    不隻一條、兩條、三條……認真算起來,裏麵幾乎有一半是她做的,仔細一看,上麵都印著那雙該死的狗!


    “謝、辛、童!”他大叫一聲,跑到低年級教室,惡狠狠地把那些印有豆豆圖案的禮物甩在她桌上。


    “幹麽?”平安夜就不能讓她平安一點嗎?唉!


    “你啊你!”他又開始戳她額頭。“你不是要忙著念書拿獎學金嗎?花那麽多時間做這個做什麽?難道你不知道你做的這些有一半都是給我的嗎?與其花時間做這個,你不如好好給我算數學,不然我幫你補習不就白費了嗎?”


    “可、可是……做這個有錢賺耶!”


    “凡事都有輕重緩急之分,你為了賺一點小錢不認真嗆書,這樣表示你很聰明嗎?並沒有!”


    謝辛童被他罵得扁起了嘴,聲音越來越小,“可是……我要有錢才能買參考書跟文具啊!而且聖誕節到了,我想給豆豆買個禮物嘛!”


    沒錢念書還要給狗買禮物!應煦幾乎快抓狂,“要參考書就來我家拿啊!我去年的參考書還留著可以給你嘛!給狗買禮物?你自己呢?我上次就叫你換雙皮鞋,你是裝作沒聽見是嗎?聖誕節你也不對自己好一點,全世界的虧都讓你吃光光了,你還會餓嗎?”


    “吃虧就是占便宜嘛!”


    應煦的腦神經瀕臨破表邊緣。這次,他非得將她的腦殼戳破,再幫她仔細檢查裏頭是不是少了什麽!


    知道他快要抓狂,謝辛童和他相處這麽多年來,已經知道他的罩門在哪。


    “我不隻買豆豆的禮物,也買了你的喔!”


    果然,盡管應煦還在生氣,但他總算稍微冷靜下來,努力不想表現出太期待的樣子。“你買了什麽?”


    “你很需要,而且一定會喜歡的。”她誇下海口保證。


    “狗屁!”他不信。“快說,是什麽?”


    “你猜呀?!”


    哇哩咧!現在都什麽時候了還在“我猜我猜我猜猜猜”。正當他要動手修理她時,老師突然走進教室,看見應煦,開始大罵。


    “我怎麽跟你說的?還敢靠近我們班?應煦,你別跑!這次證據確鑿,我非得把你帶到訓導處不可——應煦!”


    他連忙一把抓起所有禮物往外衝,一溜煙立刻跑得不見人影,邊跑還不忘說:“謝辛童,下課在虎伯家鬥口見,敢溜掉你就死定了!”


    “今天童童怎麽沒來?”應家媽媽收著桌上的蛋糕,問在沙發上玩聖誕禮物的應煦。


    他轉過頭,沒說話,倒是應璃代表回答,“他們吵架了。”


    “喔?真難得,”應家媽媽好奇地問:“為什麽?”


    “哈哈,因為童童送他的聖誕禮物是個推車,說是為了不讓他逼豆豆背書包,幫他買的手推車,一個二九九”


    “閉嘴!”應煦把抱枕丟向姊姊。


    氣死他了!居然送他推車!


    說他不期待她的禮物絕對是騙人的,他很期待,非常期待。他知道她很會做一些小東西,那些手工藝絕對難不倒她,他曾幻想她可能會縫一隻超大型的鋼彈機器人給他,或是折九十九朵玫瑰給他也可以,沒想到——


    為什麽是折迭式推車?


    上麵的包裝紙還沒拆掉,一張貼紙聳動地寫著!——好攜帶、節省空間,家庭主婦的最愛!


    還有——特價二九九!


    這叫他能不生氣嗎?


    於是,他再度逼迫她送他一項禮物。


    “那你想要什麽?”她怯生生地問:“你跟我說你最想要什麽嘛!我會努力去弄來給你的。”


    他想要什麽?他最想要的是什麽?


    “你根本什麽也不缺,想要的東西應有盡有,我真的不知道該送你什麽?”


    是,他什麽都不缺,從生活用品到玩樂器具,他一應俱全,隨時有人幫他準備好,但頭一次,他覺縛什麽地方不對勁,一向完美的世界好像少了什麽東西——


    他想要她,他想要童童,可是他不可能把她裝進那個什麽都有的房間不讓任何人看到,所以,他想要她親手做的一樣禮物,不為家政作業、不為別人做的禮物,他想要她發自內心、隻為了他所做的禮物,好代替她,進入他的房間……


    “我哪知道?要送禮物的人是你,應該是你要動腦筋吧!”他開始耍賴。“我不管,這樣禮物不算,你要再送我一個,聽見沒?”


    假裝沒看見她的苦瓜臉,應煦又說“晚上八點,我家要辦派對,記得帶禮物過來參加。”


    “可是我晚上要去餐廳幫忙,我媽說平安夜好多人出來吃飯,要我去幫忙洗菜跟洗碗。”


    “不準去。”


    “不行啦!我一定得去,不然這樣好了,我幫你做一整桶的紅豆牛奶冰淇淋,讓你吃到不想吃。”


    這還差不多!


    於是,抱著期待一整桶紅豆牛奶冰淇淋的心情,他坐在沙發上等謝辛童從餐廳下班。


    隻是,時間滴滴答答的走過……怎麽回事?應煦看著牆上的掛鍾。都快十一點了,童畫還沒出現在他麵前,難道她想反悔?


    不''她不是那樣的人,而且諒她也沒那個膽!


    但是看著窗外越來越寂寞的夜色,就連應家媽媽也說了,“都這麽晚了,童童還會來嗎?她一個小女生這麽晚還要摸黑過來我們家實在太危險了,阿煦?你打電話去她家,叫她明天再來玩吧!”


    應煦原本還有些一猶豫,但往窗外一看,一想到外頭鳥漆抹黑的,讓她一個人過來也讓他有點緊張。於是他跳下沙發,穿上外套,拿了鑰匙準備出門。


    “你這孩子,這麽晚了還想去哪裏?”應家媽媽在後頭嚷著。


    他動作利落的牽出腳踏車,頭也不回的說:“童童說會來她就一定會來,她現在一定在半路,天色那麽睛,又這麽冷,她一定躲在路邊哭,我要去找她!”


    轉個身,他飛快地踩上腳踏車出門。鄉下地方幾盞路燈閃爍著,一路上身邊除了咻咻的風聲與腳踏車齒輪聲外,就剩下自己心急如焚的喘氣聲。


    她得來,她一定得來,至少她現在應該走在半路,而他正好能將她終上腳踏車載回家。但是沒有,田邊小路沒有她的影子,也沒有她唱歌壯膽的破鑼嗓子……該死的她到底在哪裏?


    她會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了?一想到這裏,他的心幾乎漏跳一拍,一個拐彎沒注意,濕滑的柏油路使車輪打滑,他幾乎有半條腿跌進水溝裏,他迅速爬了起來,跳上腳踏車繼續騎。


    可惡、可惡!都這麽晚了,天氣那麽冷,剛剛還下過雨,就連他騎腳踏車都可能不小心跌倒了,何況是童童?該死!他不擔該叫她下班後過來找他的,這裏這麽暗,要是她發生什麽


    意外怎麽辦?


    第一次,他發現自己這麽害怕失去童童,一想到她可能發生任何意外,他幾乎快要不能呼吸,晚上的風呼呼的吹過他的臉頰,他急喘著,冷測的寒風緊縮著他的喉頭,他知道自己


    呼吸困難,但他更害怕童童發生什麽意外,踩著踏板的雙腳更忍不住加快速度。


    他發誓……隻要她沒事,他以後一定會對她很好很好……他會好好疼她的。


    沿著鄉間小路來到接近市區的小餐館,老闖關掉最後一盞招牌燈,而謝辛童的母親正好牽著一台摩托車走出來,臉色不太好看。


    “阿姨,阿姨,”應煦著急地跑向她,可她身旁沒有看到謝辛童的人影。“童童呢?她人在哪裏?”


    “在後麵,”她翻了一個白眼,“你來了正好,她或許會聽你的話,大家勸了她老半天,她卻隻顧著哭,一句話也不說……從沒看過那孩子發那麽大脾氣,隻不為了一條狗嘛!”


    “豆豆?豆豆怎麽了?”


    “還能怎麽了,不就沒拴好,跑到外麵去,給車撞了!”


    豆豆死掉了嗎?應煦板起一張臉。他知道在童童眼中,豆豆比什麽都重要,因為那是她僅剩的唯一一個親人,他從沒想過要是童童失去豆豆會怎樣,因為他根本不敢想——


    阿姨說她哭了一整夜,還難得鬧了脾氣,他知道,她現在一定很難過很難過,所以,他要比她更堅強。


    應煦繞到後院,隻見謝辛童一個人坐在石階上背對著他,昏暗的燈光打在她身上,四周幾近無聲,隻有她的啜泣聲響……


    他走近一看,豆豆躺在她腿上早已沒有氣息,動也不動,嘴巴半闕,半條舌頭露在外頭,嘴角溢出幾滴黑褐色的血,耳朵旁也有,而童童不管是手上、衣服、褲子,都沾上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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