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啞如魅的沉嗓在昏暗的空間裏,像破空而至的利刃,教人不寒而栗,他回頭的瞬間,隨即被掐住喉頭,對上玄夜爻妖詭冷鷥的俊顏。


    「你想殺她?」聲薄如刀,垂眼瞅著他的手。「用這隻手打她的嗎?」


    他抓住青煌的右手腕,緩慢而折磨人地轉動了一圈,痛得青煌連哀嚎都叫不出聲。


    「這手,如果隻是用來打女人的,不如廢了。」說罷,他抓住另一隻手,緩慢地扯,狠狠地扯,直到骨頭斷裂的聲音傳來才罷手。


    冷冷瞅著痛到快厥過去的他,玄夜爻又將他押到一旁的水盆裏,逼著他清醒之後,抓起他,再拿燒得火紅的鐵鉗,麵無表情地逼近。


    「不要、不要!」青煌嚇得麵無血色,碎聲求鐃。


    然而玄夜爻卻置若罔聞,鐵鉗直往他頸間逼近,可尚未烙下,就見他的雙眼翻白,渾身乍起雞皮疙瘩,怕是被活活嚇死了。


    「……王爺?」晏搖光被打得耳朵嗡嗡作響,聽不清楚那來者是否為玄夜爻的聲音,想要起身,全身卻痛得無力爬起。


    玄夜爻快步來到她身旁,輕柔地將她托起,先解開係在她後膝的木棍,再扯掉她指間的絞架,看見她秀發淩亂,臉頰黑紅滲血,就連唇都破了,不禁心疼得將她擁入懷裏。


    「王爺……怎會來?」不是走了嗎?


    他沒回答,反問:「你明知道會被刑求,為何不跟本王走?為何要騙本王?你明知道本王會讀你的心,為何連你的心都能騙過本王?」要不是他離去之際,聽見客棧有人提起她被押人大牢,那她豈不是真的要被活活折磨死?


    原本他是真的鐵了心要離開她,可偏偏又放不下……


    「……我至少也要保住王爺,我對王爺說了不該說的話,我傷了王爺……」她激動落淚,沒有想到還能再見到他。


    還能再見到他,竟是這麽令人瘋狂喜悅的感受。


    她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這麽喜歡這個人了,喜歡到寧可讓他誤會,也要保全他……這樣的做法,不是和他一樣了嗎?


    玄夜爻動容地看著她,親吻她被絞得欲斷的指。「你也未免太小看本王了,你說的那些話,豈會傷得了本王?要是本王想帶你走,鐃是千軍萬馬也擋不住,就你傻,不信本王的能耐。」


    這傻丫頭,果真與他猜想的一般!


    她是個是非分明到沒有灰色地帶的正直丫頭,怎麽可能會把所有的罪往他身上推?正因為不符她的作為,他才會決定潛入大牢一探究竟。


    晏搖光淚眼婆娑地問:「王爺,你為了隱瞞有人下毒而殺了村民,為何不告訴我?」


    玄夜爻微怔,沒料到她已經知道實情。「有什麽好說的?終究是本王下的手,不是嗎?」


    「你是怕一旦天亮之後,村民暴斃,怕我會內疚痛苦,怕我會被用軍律治罪,所以才故意殺他們的,對不?」這些事她想過了,想通了他的用意,才知道他無所不用其極地將她護得牢牢的。


    原來,她一直在他的保護之下,可卻直到今天才知道他保護的手段有多徹底。


    「本王每次征戰,殺伐皆是成千上萬,幾十條人命對本王而言,不痛不癢。」


    他不舍地輕撫她滲血的唇。「在本王眼裏,隻要能夠守住想保護的人,哪怕是要本王殺數萬條命交換,本王也會去做。」


    「王爺……」


    「也許,你又要說本王嗜血,可本王隻想讓你知道,為求保住你,哪怕是要本王翻天覆地,毀世滅朝,本王都會做到。」玄夜爻神色專注,一字一語,道出他的情深。


    「……我值得王爺這麽做嗎?」


    「那不是值不值得,是本王一生想望。」吻上她的唇,他低歎,「搖光,跟本王回西引,好不?」


    當他的心開始堆疊她的喜怒哀樂時,他就知道,那在胸口跳顫的心,隻為她存舌。


    眨落瑩亮淚珠,她笑答,「好。」


    此刻,她已經管不了殿下究竟能否死裏逃生,她隻知道,她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家了。


    隻是,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竟然會是因為這樣而離開百定。


    當日,玄夜爻帶著晏搖光離開百定皇城,來到西引邊境。


    「夜爻,這是皇城指揮使捎來的信,他決定要裏應外合,幫咱們一把,你瞧,這戰事不就已經贏了大半?」玄逢之難掩興奮之隋。


    不費吹灰之力踏入他們西引邊境,沒有半點地方官兵圍剿,反倒是恭迎他們入城,大開行宮之門,供糧供宿,甚至已有幾個駐守北方的官將早已等候多時,欲與他倆共同商議奪權回朝之戰,可見剛繼位的玄迎之有多不得人心。


    又也許可說,在亂世中,盡管鬼將軍的名號威凜懾人,但當鬼將軍乃是自家西引人時,人心反倒會靠攏過來,莫不希望他的驍勇安邦走國。


    坐在房內屏榻上,玄夜爻濃睫垂斂,相對玄逢之的欣喜若狂,栢差甚大。


    「怎麽,這消息不好嗎?」繞到他麵前,瞧他興致缺缺,不禁微惱,一你是怎麽著?霸業就在麵前,你還分心神在兒女私情上,這樣子到底要怎麽成就大業?」


    他冷聲道:「我已經調兵遣將,兵分數路從北方逼近皇城,也決定明日帶兵攻城了,你還有什麽不滿?」


    玄逢之麵對他沉如羅刹的冷臉,心頭顫了下,表麵上卻強自鎮走地說:一不也讓你將她帶在身邊了,你還在怨我嗎?」


    所謂怨,指的自是他派人下毒,毒殺村民百姓一事。


    「有什麽好怨的?」玄夜爻不耐地垂眼。


    他答允要給搖光一份安穩,眼前首重,自然是除去玄迎之,隻是他當下掛心著她指上的傷。


    「還是,你是擔心她背上殺害百定皇子的罪名?放心吧,等我除去了玄迎之登基之後,保證會幫她擺平這事,更會替你們兩個主婚。」


    說得豪氣,然而他的野心早在字裏行間不斷壯大。


    玄夜爻涼涼地瞅著他。「早點歇息吧。」他沒心思再與他聊些不著邊際的話,此時此刻,他隻想趕緊回房探探搖光的狀況。


    然而,才起身,玄逢之的心腹楚遠又帶著一封信而來。


    「稟報二皇子,這是晉親王的信,送信來的人是晉親王的親信,已經查證。」


    「喔,還不呈上?」他麵露喜色。


    晉親王是他和玄夜爻的皇叔,執掌西引北方所有軍權,要是他願意加入他們的陣營,這一戰,閉著眼都能打勝。


    楚遠猶豫了下。「上頭寫著要交給胤征王。」


    玄逢之一愣,玄夜爻則滿臉不在乎地揮了揮手。


    「你瞧吧,我先回房了。」


    待他走後,玄逢之有些不快地抽出信,一目十行,神色陡然愀變。


    「二皇子?」


    他狠狠地把信揉成了團狀,恨恨地丟到一旁去。「竟連皇叔都表明要支持夜爻為帝!」


    這已經不是頭一回了,初回西引邊境,大小官員前來迎接,看似心眼一樣大,可暗地裏,他清楚感覺到每個官員的心都向著夜爻,迎接的也是夜爻,而他玄逢之「二皇子,胤征王雖被喻為在世鬼將軍,但在咱們西引,他就像是守護神般,如今大皇子奪權登基,反倒激起了百姓希冀胤征王登基為帝的想法,這事情可難辦了。」楚遠沉吟著,總覺得擋在麵前的城牆,一列高過一列。


    「難辦?」玄逢之哼笑,回頭睇向他的心腹。「他想登基,也得要看他有沒有那個命!」


    回到行宮客房裏,不見懸念許久的身影,就連負責看守的白蘿也不在,玄夜爻不由得濃眉擰緊,轉身外出尋找。


    空中細雪紛飛,他靜心在渡廊前搜尋她的聲音,突地他聽見她的聲音自上方傳來,且似乎與人有了爭執,他隨即趕往行宮牆樓上。


    一上頂樓,隻見——「我不過是站在這兒,也不成嗎?」


    「誰知道是不是有百定軍就躲在不遠處,等著你的指令?」守在行宮牆樓上的將領毫不客氣地道:「王爺也不知道是怎麽著了你的道,但別以為可以瞞住咱們的眼!」


    「你!」晏搖光為之氣結。


    她難道就不能站在這裏遠眺百定嗎?她隻不過是有點思念家鄉,不曾一個人離開家這麽遠……「我的姑奶奶,別激動、別激動,千萬別握拳,你指上的傷還沒好,別在這兒捱風受凍,趕緊回房吧。」白蘿勸著她的當頭,也略微部滿地瞪向平日的好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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