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北城屬於龍鳴雨的私人宅院外,距離李富貴家隔著七條街,屬於最北麵最富貴的那一派。


    不僅要有錢,還要有一定關係,李富貴在龍家麵前妥妥就一暴發戶。


    門房領著進了大門,泰平和龍鳴雨還有另外兩個眼生的人正坐在院落中等待,見她露麵龍鳴雨起身迎接。


    “虎頭坨沒懷疑你吧?”


    仆人端來水盆,李幼白一麵擦拭臉上妝容,一麵回答說:“有也沒用了,我耍了小聰明讓他昏睡過去,現在不知道醒沒醒。”


    暗夜飄香毒性她沒有進行過人體實驗,大概如何自己並不清楚,總之在那樣的情況下,虎頭坨想要醒來是不可能的。


    大不了再吹上幾口氣,除非能在睡夢中運功,否則就擋不住她的毒氣。


    龍鳴雨聽後爽朗的開懷大笑幾聲,自己還是小看了藥家傳人,從前便聽家父講過藥家事跡。


    兒時不懂,長大後學了武藝又入江湖,方才大徹大悟藥家的厲害,真沒有自己的防身與待人處世之法,哪能傳承十幾代。


    另外的一男一女經龍鳴雨介紹後得知,是去年從東北邊境村因天災和戰爭落往南遷移的災民。


    兵連禍結,尋到機會進城很不容易,結果又被虎頭坨抓去做工,每日隻給一頓飯別無其他。


    秦國大軍的的確確已經大軍壓近,而且已破一城,形勢不容樂觀,那會魏國援兵未到,至今如何就暫且不知了。


    男的叫劉七弟,年紀和李幼白差不多,不過久經風霜,人看起來要老成不少。


    女的叫劉二姐,大李幼白一歲,她被燒了半張臉,初看隻會覺得恐怖,要是沒有這傷疤怎麽也是位長得不錯的農家姑娘。


    鄉下人沒啥文化,取名這樣的事僅僅是稱呼,就如同當初的李二與李三妹一樣。


    真正有文化底蘊的人或家族,才會取一個像樣的名字,否則就會如此這般。


    不說深交,處在大宅院中,七弟和二姐的樣子怎麽看都非常拘謹,鄉下人沒見過大世麵到底都會有這樣的心情。


    如同當年李幼白第一次去林家一樣,怕這怕那,害怕壞了規矩什麽的,都是人之常情。


    李幼白以普通身份與他們認識了一下,並不介紹自己藥家傳人身份,隨後龍鳴雨安排晚膳,並將她帶到了另一處。


    醫館的姑娘已經救下安排在客房中,龍鳴雨請醫師看過,說是驚嚇過度加上饑餓體乏所致,他其實更相信李幼白的醫術。


    李幼白幫忙檢查,實際情況大差不差,她悄悄用功德之力幫患者恢複一下身子,補點藥吃點東西,明天就能醒。


    看病患衣衫完整,應該沒有遭到非人迫害,已經很幸運了。


    沒有留下用晚膳的打算,救下的人後麵全由龍鳴雨安排,泰平也跟著告辭離開。


    出了龍家大門,李幼白見泰平全程都沒有說話,似有心事,以為他是在擔憂監牢情況。


    隨著戰事逼近朝廷再次頒發征兵令,麵向全體百姓與各大家族門派勢力。


    無論犯下任何過錯,隻要加入朝廷就會既往不咎,而且能吃上飽飯,立下戰功還能加官進爵。


    體製內必須服從安排,監牢中隔三差五就有人被抓去充當兵卒,使得不少人怨聲載道又不敢聲張,恐懼鎮安司將他們當細作處理。


    是個人都知道,一點武藝沒有立個雞毛戰功,十有八九全是炮灰,偏偏還不能跑,身份戶籍在這,自己能跑家人也跑不了。


    朝廷與他們說家國思想,獄卒看得卻是比仙人還透徹。


    保家衛國保的是官老爺們的地盤,自己家破人亡朝廷才不會有閑工夫理你!


    李幼白幫不上忙,隻能安慰泰平幾句,“你是獄中老人又和陳司獄認識,就算被兵部到名字,去與陳司獄說說或許會幫忙出點力。”


    “是啊,我是獄中老人...”


    泰平心不在焉的呢喃幾句後忽而瞳孔睜大,與李幼白告別後匆匆跑遠了,看得她一頭霧水。


    行至大門外,見李畫青正站在秋風裏等待,任憑侍女怎麽勸阻也不肯回去。


    看到她回來,李畫青喜笑顏開,舉手揮舞幾下,然後開心的衝了過來。


    深夜,萬籟寂靜,李幼白在房中練功,又一輪開穴結束,身體冒出細膩汗珠與奇異香氣,充斥在整個房間內。


    手一抬飛來一塊布巾落到手上,擦拭掉汗水,感應體內穴道翻湧熱流,“曆時四年,開穴一百三十四,明年加把勁便可真正邁入武道了!”


    想到此處,稍稍生起一絲興奮感。


    李幼白披上一件薄紗,掀開帳簾下地走在房中,曼妙曲線在燭火下若隱若現。


    她來到自己的行李前。


    打開木箱取出裏邊的碎岩拳,鉤人鎖,隨風步,各自翻看一遍後目光落在碎岩拳上,思緒翻飛,最後搖頭歎了口氣。


    “都是些不錯的武學,可惜全是外功,要是能有一本心法就好了。”


    外功隨處可見,心法一本難尋,李幼白簡單思考解決辦法,眼前第一時間閃過允白蝶身影,實際上講道理,找龍鳴雨更合適。


    不過和允白蝶相處更讓她舒服一些。


    “暫且如此吧,還沒開穴大成,明年的事明年再說...”李幼白想著,一揮衣袖,燭光於無形中泯滅了。


    第二日清晨,李幼白起床時感到一陣寒意,運轉開穴功法,暖意瞬間遍布全身,推開窗,順安城天空又飄起了小雪。


    “很快要第五年了...”嘴裏吐出白霧,李幼白望著漸落的雪花失神片刻。


    小時候總希望時間過得快點,好多放假,多玩,快點長大。


    卻不知在多年以後,自己的這般想法卻會催動淚腺,為逝去的時光留下伏筆。


    “五年...我也已經十九歲了啊...”李幼白喃喃道,隨後搖頭一笑。


    就在此時,李畫青的頭猛然從窗戶底下探出,嚇了李幼白一跳,“姐姐你看,又下雪了哦。”


    李幼白下意識將衣襟遮住胸口,另一隻手砰的把窗戶關上了,驚鴻一瞥間,留下在外頭在小雪裏也感到一陣熱氣滾滾的李畫青。


    她紅著臉往回走去,邊走還邊往自己臉上扇風,體溫似能把化開,腦子裏全是姐姐飽滿渾圓的形狀,比自己大上許多,真是讓人羨慕。


    “好熱好熱。”


    李畫青不停念叨著,一路回到自己房間,看得下人一愣一愣的,反複深呼吸好久,內心慌亂才逐漸散去。


    然而,揮之不去的景象又讓她欲罷不能,看了看案桌上的墨筆,腦海中有畫麵閃過。


    “我可以畫下來的吧...”


    庭院另一邊,李幼白已經穿好衣裳出了門,路過早點鋪子,李幼白讓獄兵停車,買了些燒餅又喝了兩碗熱騰騰加了薑塊的熱湯。


    天氣冷,生意不好做,李幼白心裏想著多多資助他們,盡一點微薄之力,攤子是一年比一年少,煙火氣越發淡薄,城內都有人往外逃跑。


    順安城每年過冬都要死不少人,今年人更少,好多沒辦法都去兵部報名參軍了,隊伍一排一排的,就為了吃上一口飽飯。


    嘿,當兵的保家衛國能吃上飯,他們守護的百姓卻要餓死街頭,吃土吃人肉,活活的畜生,真有幾分好笑。


    李幼白多要了幾份加有肉沫的燒餅,用來分給牢中獄卒,人情世故大抵如此,小恩小惠能讓別人很快記住你的好。


    每一條不經意間的信息都有可能發揮重大作用!


    上車後獄兵駕著馬車往前行,路過德家煙館,一男子被打手轟了出來,那男子六神無主,腳步虛浮,晃晃悠悠走到路中央。


    獄兵見狀揚起長鞭一鞭子抽過去,打在身上男子一點反應都沒有,獄兵這才趕忙收緊馬繩,讓坐在裏麵的李幼白猝不及防撞到車柱上。


    “怎麽回事?”李幼白揉著額頭探出腦袋。


    獄兵告罪一聲,指著男子道:“這廝不看路走到路中間了,讓我去教訓他一頓。”


    李幼白看向男子,麵色慘白,雙目無神,瘦如白骨,張著嘴巴小聲咿咿呀呀怪叫著,顯然是嗨大了。


    “算了,別耽誤時辰。”


    李幼白瞧了眼旁邊的煙館,抽大煙和福壽膏的人與賭博一樣,不值得同情可憐,不再說什麽縮回了腦袋。


    獄兵聞言後還是上前一腳把男子踹到路邊,吐了口濃痰到他身上才重新坐上馬車揮鞭離去。


    沒一會,躲在路邊的百姓一哄而上,伸手摸索男子財物,發現一個子都沒有。


    有人驚呼,“死了!”


    “好好好好!”


    歡聲笑語中男子屍體被眾人抬走運往了西城,再過半刻鍾,肉香撲鼻,不少人爭搶往鍋中撈肉。


    餘下不參軍又尋不到活計,不願落為奴籍的百姓都唯有如此活法,他們愚笨,為了活命卻總能依靠著本能苟延殘喘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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