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善抬眸看她。 上一次他和她說他的外婆住院了，她也是這麽安慰他的，告訴他外婆會沒事的。 當時他還能笑著和她開玩笑，說這是他的外婆，她喊得太早了。 然而今天，他沉重的情緒全都表現在臉上。 他抿著唇，隻是簡單地和她目光相接。 蘇棠似乎能讀懂他眼中的情緒。 她什麽都不會，他的外婆生病了，她什麽忙都幫不上。 可是她很想抱抱他，告訴他不要害怕，不管他的外婆在裏麵會怎麽樣，她都會陪著他一起麵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終於又過了半個小時，手術室門口的燈熄滅了。 護士先推著鄭淑琴走出來。 她閉著眼，麻藥的藥效還沒過去，鼻子裏插著綠色的氧氣管。 半分鍾後，淩倩也出來了。 大家都站了起來，一個個沉默地圍著她。 唐濤聲音有些發顫：“怎、怎麽樣？” 淩倩點點頭，低歎：“目前情況還算穩定，不過還是要做好心理準備，她這次的情況比二十年前更加嚴重，單單透析維持不了多久，得盡快找到腎.源進行手術，才可能有恢複的機會。” 唐婭楠險些站不穩。 一雙手臂從背後托住她。 她回頭，伏在周皓的肩頭小聲抽泣。 小番茄還小，聽不懂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但是她聽到媽媽哭了，鼻子一酸，也吧嗒吧嗒地落淚。 唐濤仰起頭，努力把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憋回去。 他當了一輩子軍人，曾經被罪犯折磨得隻剩下一口氣時都沒哭，而他一生中僅有的三次落淚，一次是一家人重新團聚時，一次在產房外抱著剛出生的小外孫女時，另一次，就是現在。 “先去看看你們媽媽吧。”他挺直脊背，跟在病床後麵走。 - 蘇陌和林安安在醫院待了一會兒，就帶著蘇棠回家了。 周皓和唐婭楠要在病房裏陪著，兩個孩子明天還要上學，特別其中一個已經高三了。 蘇陌順路就把周善和小番茄一起送了回去。 回去的氣氛比過來之前還要沉悶，蘇陌在開車，林安安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兩個孩子，也沒開口。 蘇棠幾次想和周善說話，話到嘴邊又覺得不合適，全部咽了下去。 一路無言，等到了周家門口，周善抱著小番茄下車。 他朝坐在前麵的兩個人點了點頭：“謝謝蘇叔叔和林阿姨送我們回來。” 林安安這才找到機會開口：“小善，你爸爸媽媽最近應該都會在醫院裏陪你外婆，你和你妹妹兩個人如果沒地方吃飯，就來我們家吧。” 周善又點頭：“謝謝林阿姨。” 他沒說要不要吃。 林安安這才想起來他可能是要上晚自習的，估計午飯和晚飯也都在學校裏解決了。 等和他們告別以後，林安安才回頭對女兒說：“彤彤還小，這回她外婆生了病，她奶奶也得在醫院守著，幾個大人估計都抽不了空。你明天放學順路的話，去接彤彤來我們家裏，等晚上小善放學了，再讓她把彤彤帶回去，楠楠那邊我會去說。” 蘇棠自然知道媽媽考慮的是最恰當的，她點頭。 她幫不了土豆哥哥的外婆，這是她唯一能替他分擔的事情了。 回到家，蘇棠還得寫作業。 她提筆寫了一點，好幾次都卡在簡單的公式上，滿腦子都是淩倩出手術後說的話，還有周善看著她的眼神。 她猶豫著拿出手機，給周善發消息：【土豆哥哥，你睡了嗎？】 他沒有回，不知道是不是在做作業。 蘇棠也不介意，她又給他發過去：【你不要太難過了，一定要好好休息。媽媽讓我明天放學去接小番茄來我們家裏，你安安心心地在學校裏上課，我會照顧好小番茄的。】 【我以前不開心，媽媽都會給我唱歌，要不然我唱一首歌給你聽吧。】 她發完，清了清嗓子，按下了語音輸入的鍵，真的開始唱歌了。 周善哄小番茄睡著後拿起手機，就看到她發了很多消息給他。 最後一條是語音，他點開，少女清甜的嗓音從手機裏傳出來—— “原來你是我最想留住的幸運， 原來我們和愛情曾經靠得那麽近， 那為我對抗世界的決定， 那陪我淋的雨， 一幕幕都是你，一塵不染的真心……” 周善站在陽台上，把手機貼在耳朵旁邊。 一邊聽她唱的歌，一邊對著漆黑的夜色出神。第58章 第二天放學後，蘇棠去小番茄的學校接她。 小番茄知道她會來， 早早地就背著小書包在校門口等她。 “小番茄。”蘇棠遠遠地喊了她一聲。 小番茄沒了往日的活潑， 眼角眉梢似乎都染上了一片愁雲， 有氣無力地開口：“糖糖姐姐， 你來啦。” “嗯。”蘇棠彎腰， 扶住她小小的肩膀，“你爸爸媽媽最近要留在醫院裏照顧你外婆，這段時間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吃飯寫作業， 等晚上你哥哥放學了， 再讓他接你回家，好嗎？” 小番茄點點頭， 頓了下，又搖頭：“我想先去醫院看看外婆。” 蘇棠想了想， 就算她們現在回家，爸爸媽媽也還沒有下班， 吃不了飯。 時間夠，她牽起小番茄的手：“好， 我帶你去。” - 她們到醫院的時候鄭淑琴剛剛吃了藥睡著了。 淩倩說她一天之內進了兩次手術室，精神上和身體上都沒恢複過來， 這幾天睡得多一些對她也是有好處的。 周皓在醫院待了一天一夜， 下午有事回了趟公司。 唐婭楠和唐濤兩個人陪在病床旁，床頭放了好幾束花， 都是今天來探望鄭淑琴的人帶來的。 小番茄進去後鬆開蘇棠的手， 趴在病床旁看鄭淑琴：“媽媽， 外婆今天好點了嗎？” 唐婭楠摸摸她的頭，柔聲說：“好多了，外婆已經醒了，也能說話了，她睜眼第一件事，就是想見你呢。” 一聽說外婆想見她，小番茄很高興。 她終於露了點笑：“媽媽，那等外婆再醒來的時候你替我告訴她，我也很想她。以後每天放學，我都會來看她的。” 唐婭楠淡淡地笑了下：“嗯。” 小番茄看到床頭的花：“媽媽，我可以要一朵那個花嗎？” 唐婭楠看了眼她指的花，拿了一朵給她，才問：“你要這個幹什麽？” 小番茄小心翼翼地把花放在鄭淑琴的枕頭旁邊：“我要把它送給外婆，等外婆醒來看到那麽漂亮的花，心情就會變好了。老師說病人隻要心情好了，病就會很快地好了。” 聽了她的話，唐婭楠眼睛一酸：“嗯，外婆看到你送她的花，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坐在對麵的唐濤聽到小外孫女的話，也悄悄地偏過頭，抹了把眼睛。 小番茄隻在病房裏待了一小會兒，唐婭楠就讓蘇棠帶她一起走了。 醫院裏到底不比外頭，即便天天消毒，病毒也很多，兩個小姑娘抵抗力弱，還是盡量少待在這裏。 蘇棠和唐婭楠道了別，又牽著小番茄離開了醫院。 走出大門，小番茄的心情看起來比剛才好一些了，外婆醒了她很高興。 她仰起臉，問蘇棠：“糖糖姐姐，哥哥幾點放學呀？” 蘇棠說：“你哥哥高三了，課會上到很晚，要十點哦。” 小番茄掰了掰手指，嘴巴裏不知道嘀咕了句什麽，又重新抬頭：“等你高三了，也要上到這麽晚嗎？” 蘇棠點頭：“對啊。” 小番茄很認真地說：“那以後也讓哥哥接你放學。” 蘇棠怔了一下，摸摸她的頭，忍不住笑了。 回家的路上，蘇棠買了三杯奶茶。 一杯她的，一杯小番茄的，還有一杯林安安的。 蘇陌和周善一樣，都不喜歡喝這種太甜又太膩的飲料，蘇棠就沒給他買。 回到家裏，天快黑了，蘇陌和林安安還沒到家。 蘇棠擔心小番茄會餓，拿了幾包零食出來，和她一起在客廳裏看動畫片。 一部動畫片就快要放完的時候，蘇陌接林安安下班回來了。 蘇棠把奶茶遞過去：“媽媽，給你喝的。” “謝謝糖糖。”林安安俯身親了她一下，“媽媽陪爸爸去給你們做飯，你們再等一會兒就能吃了。” 蘇棠和小番茄一起點頭：“好。” 吃完飯，蘇棠帶小番茄上樓做作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