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你看住她,你究竟做得怎麽樣?”何光達邊拿出香煙,邊問旁邊的男子。


    那位男子立刻過來替他點煙,並且恭敬地回答:“老板!我這些日子盯她盯得很緊,她下班後生活很單純,連出去都很少。”


    “哦?”何光達吐出一個煙圈:“那在公司呢?”


    “這——因為她是總經理秘書,平時我根本見不到她。不過上回我們曾碰麵過,我照您的吩咐讓她看清楚我,她顯得很驚訝。”


    “很好!可有什麽狀況?”


    “沒有。”


    何光達露出笑容:“你的上司沒有約見你?哈!哈!那就表示她根本不敢把我的事告訴方氏的人,我早知道她沒那個膽子。這賤人最好放聰明些,我和方氏還有一筆大生意要談呢!她如果壞了我的事……阿昌!你要多留意啊!”


    “是!老板。”


    “她——可曾和誰較親近?”


    “目前為止我隻看過她和兩個人走在一塊兒,一個是董事長秘書羅亞怡,一個是方氏的總經理周偉民。”


    何光達揚起左眉,又吐了口煙:“她是總經理秘書,一定和周偉民挺熟的,這可不妙啊!待我仔細想想。阿昌!你繼續盯著她,千萬別放鬆。”


    “是!”


    柯文文!妳想逃離我?有那麽容易嗎?我要的東西怎麽樣都是我的,方氏那筆生意如此,妳也是如此。


    他微笑,漸漸笑出聲,後來竟狂笑不已。


    一旁的阿昌仍靜靜站著,似已習以為常。


    口    口    口


    “老頭子啊!會不會走錯了?問問人家嘛!”


    “又不是不識字,文文寫的住址這麽清楚,總會找到的啦!”


    “住址是清楚,可是我們又沒有來過這邊,哪條路在哪裏都不知道,找到天黑也找不到啊!”


    “老太婆!妳很囉嗦耶!是妳吵著要來,不然我閑閑的不會在家裏泡茶喔?要到這裏來受罪。”


    “你怎麽這麽沒良心?文文好久沒有打電話回來了,你一點都不擔心?你這個阿爸是怎麽當的?”


    “沒打電話可是有寫信啊!不知道妳在窮緊張什麽。”


    “信裏都沒提到我們關心的事啊!反正我不自己親自來看看我不放心啦!快點!去問問人家這信封上頭的住址怎麽走。”


    “要問妳自己去問。”


    “哎!你是怎樣啦?我就是不認識字才叫你去問,問一下是會死喔?”


    “我不要啦!”


    “你……”


    祈曉音在家前麵的馬路上散步,看見這對老夫妻不知在爭執什麽,看他們穿著和手上的行李,不像是本地人,也許是迷路了呢!於是她走近:“老伯伯、老太太,你們……是不是迷路了?”她問。


    老太太看見她,立刻麵露喜色,搶先一步道:“啊!是啦!”她搶過信封,指著上頭的住址:“我們要去這邊啦!小姐!這邊離這裏多遠啊?”


    祈曉音看看信封,皺眉說:“你們走錯方向了,這地方離這邊有一段路呢!對了,你們怎麽不搭出租車?”


    “哎喲!出租車又貴,又不安全,經常有那個搶錢、殺人的,我們不敢坐啦!”


    祈曉音笑著:“沒有那麽誇張,要不要我替你們叫車?”


    “不用了。”老先生說:“妳告訴我們往哪邊走,我們慢慢走過去,當做是運動吧!”


    “可是……挺遠的呢!而且這裏公交車又很少,你們怎麽會到郊區來呢?”


    “都是老頭子啦!睡過頭了,公交車停在前麵——”老太太指了指前方的站牌:“我們就下車走過來了。”


    “你們真要用走的嗎?”


    兩人都點頭。祈曉音也隻好歎氣,笑著說:“那好吧!我告訴你們怎麽走,你們要記清楚喔!先是直走,一直走,到了那邊有一家……”她正說著,方立帆的車停在他們旁邊,車窗搖下,他探出頭:“怎麽回事?妳在這兒做什麽?”


    “你下班了?”祈曉音跑過去:“這位老先生和老太太迷路了,你載他們過去好不好?他們想用走的,很遠耶!”


    “我?”方立帆眉頭皺了起來。


    “對啊!一下子而已嘛!好不好?”她要求。


    他無法拒絕,也不想當著兩位老人家的麵拒絕,隻好點點頭:“讓他們上車吧!把住址給我看看。”


    老先生、老太太再三道謝,上了車,方立帆對祈曉音說:“妳要不要一道去?”


    她想了想,也坐上車。方立帆看過住址後,車子就開動了。


    “兩位是來找親戚嗎?”祈曉音從前座轉頭和他們聊天。


    “對啦!來找我女兒,她在這邊工作,好久沒回去了,我們想來看看她。”說話的是老太太,老先生隻是注意著車內的一些裝備,並不時用手摸著。


    “她見到你們一定很高興。”


    老太太聞言非常開心,笑著點點頭。


    祈曉音忽然想,兩位老人家下車後,車上便隻剩下她和方立帆,不是悶死了嗎?他這人不知怎麽同事,連招呼也不跟人家打一下,她還以為他已經不再像從前那麽冷漠,看來沒有改變多少。


    目的地就在前頭了,她索性也閉上嘴,看誰會受不了車內的沉默氣氛而先開口。


    口    口    口


    “我在下頭等妳,妳拿了東西就快點下來。”周偉民對柯文文說。


    今天是羅亞怡的生日,她邀請周偉民和柯文文到她家用餐,所以下班後,周偉民載她回來拿已經買好的生日禮物。


    “好,我拿了東西就下來。”她用跑的上樓。


    周偉民看看表,想掏根煙來抽,發現香煙沒了。四處張望,路邊有個攤子,他便跑過去打算買包煙。


    就在他離開的當時,方立帆載著柯文文的父母到達了這棟公寓,指點了正確位置後,兩位老人家感激地上樓。而方立帆也開著車子離開,窗外曾閃過周偉民熟悉的身影,但他立刻說服自己那是不可能的。周偉民要去羅亞怡家吃飯,而羅亞怡家又不在附近,他當然也不會在這兒。這麽認為的方立帆根本沒想去看清楚便駛離了公寓。


    柯文文看看自己的衣服。白襯衫、格子窄裙,似乎太呆板了,去學姊家吃飯嘛!應該可以穿輕鬆些。於是她拿出一件米色連身洋裝,樣式休閑卻不失莊重。


    才剛換好,便有敲門聲傳來。慘了!一定是周偉民等得不耐煩了。


    她拉開門正想道歉,映入眼中的畫麵簡直讓她吃驚極了。


    “爸,媽,”她叫道:“你們——你們怎麽來了?”高興的情緒依然壓過了訝異,她不禁走向前拉住母親的手。


    母女倆相對,淚水悄悄地漫上了兩雙眼睛。柯文文想起自己所受的苦,想念從前在家倍受疼愛的日子,做母親的則是心疼女兒在外頭吃苦,人都清瘦了。


    柯父眼見要淹大水了,輕咳了兩聲:“妳媽——她想妳,說要來看看妳過得怎麽樣。”


    “你不想嗎?成天念著女兒怎麽忘了父母,也不回家一趙,還好意思說我呢!”


    柯文文知道父親是個內斂的人,並不是輕易就將感情表現出來的。她很慚愧自己讓父母這麽操心,她真是最不孝的女兒了。


    “爸!媽!對不起!”她擠出一個笑容,讓父母到屋裏頭坐下。


    “文文!這地方這麽小,妳……”


    “媽!隻是睡覺的地方嘛!幹淨、便宜就好了,小有什麽關係?”


    “媽怕妳……文文!如果太累、太苦了就回家吧!別勉強自己。”柯母拍著她的手。


    她點點頭:“爸!媽!你們今晚要不要住下來?這兒太小了,我給你們找個旅社……”


    “不用了,家裏沒人在,你阿爸也不放心,反正中部離南部也不是多遠,待會我們就搭火車回去。”


    始終沒什麽說話的柯父開口了:“我也不想再問妳為什麽跟光達離婚,既然婚都離了,妳也有了合意的對象,再想以前也沒什麽意思。文文!妳這回認識的這個人,人品如何?還有妳要慎重,可不要輕易下決定。”


    慘了!忘了這回事。柯文文終於明白極少出遠門的父母為何會特地來看她,原來仍是為了她的“終身幸福”。


    “對啦!妳把他約出來,讓我和妳阿爸看一下,你們年輕人都流行自由戀愛,結果還不是離婚的一大堆?我們是老了,可是看人很準耶!”柯母世在一旁說。


    “爸,媽,這——他今天沒空啦!”柯文文為難地說,眼睛四處溜都不知該放哪裏,看見床上要送給學姊的禮物時她差點沒昏倒。周偉民還在下麵,他一定等得睡著了。


    “哎喲!什麽沒空?妳就說我們馬上要走了,讓他跟我們見個麵,聊一聊,互相了解一下嘛!他總不會連這麽一點時間都沒有吧?”


    “媽!……”


    “快啦!去下麵打電話。文文!妳就讓媽能安心回家嘛!”


    打電話?叫她打給誰呢?自作孽還真是不可活,當初何必撒這種謊呢?就為了讓父母以為她一切都很順利,沒什麽好操心的,結果現在……唉!她讓自己陷入了怎樣的一個情況啊!


    她幔吞吞地拿零錢,一麵思索著如何解決。嗯?說找不到人?這樣萬一爸媽又決定多留一天怎麽辦?老天!如何是好呢?


    門被打開了,是周偉民。他在樓下等了好久,時間眼看就要到了,文文怎麽還沒下來?於是他決定上去叫她。


    “文文!好了沒?怎麽……”他的話在看見文文雙親時全吞了下去,這——這是怎麽同事?他尷尬地站在原地。


    柯文文幾乎要呻吟了,事情怎麽會搞成這樣?就在她為眼前的狀況感到頭痛時,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進她的腦海。隻有這樣了,總比不可收拾好。


    她跑到周偉民旁邊,將他拉進屋內,然後深吸了一口氣:“爸!媽!這是周偉民,也就是……”她看都不敢看他:“……我的男朋友。”


    口    口    口


    方立帆的車裏一片沈寂,隻有輕輕的音樂聲回繞著。祈曉音在心裏跟蓍音樂哼,頭也不自覺地左右晃動。自我陶醉並非她的本性,可是和方立帆這樣的人在一起,非得自己找些事做,否則啊!不是寂靜地尷尬就是吵架。


    就因為她有這樣的想法,所以方立帆開口時她真是沒心理準備。


    “妳可以說說話,別盡在那兒搖頭晃腦的。”


    “說話?我自己說給自己聽啊?”她沒好氣地回他。


    “我可以聽。”


    “哦?那不是和說給牆壁聽是一樣的嗎?”


    方立帆看了她一眼,馬上又看著前頭的路:“妳不說的話,我來說吧!妳肯聽嗎?”


    “當然。”她點點頭,不過注意力還是放在音樂上,這首英文歌曲的弦律動人極了。


    “妳身體好得差不多了吧?”


    “嗯!”她又輕哼著歌。


    “改天我帶妳到我父母墳上上香。”


    她點頭,手指敲打著大腿。


    他又看看她,說:“還有,把妳的東西搬進‘我們’的房間吧!”


    “好!”她陶醉地閉上眼睛。


    方立帆伸手關掉收音機。


    “你做什麽?人家聽到一半……”她抗議。


    “是不是我剛才說的妳都聽清楚了?”


    她想了想,胡亂地點頭。怎麽會漢聽清楚呢?問她身體好了沒,說要帶她去墳上上香,還有……哎呀!一定是要她以後注意健康什麽的,他除了這個很少會說別的。


    “那好!”他又扯開收音機:“妳好好聽吧!不過明天就把妳的東西搬進我們的房間,知道了嗎?”


    這回她真是聽清楚了。


    “不要!我——我習慣睡我的房間。”音樂再動人也無法彌補她的疏忽,他……他剛才真的提過這件事?


    “那我可以搬過去。”


    “不行,我的床——我的床太小了。 ”


    “小才好啊!冬天到了,可以擠在一起取暖。”他表情一本正經,好像不是說笑的。


    祈曉音明白她是無法決定任何事的,可是“同房﹁這件事她早已忘了,生病的那幾天他一次也沒提起。如果因為她病好了就得搬過去,那還不如讓她一直病著吧!


    老天,她永遠也無法跟一個男人睡在同一張床上,稍微翻個身就會碰到對方,尤其她的睡姿非常地“隨意”,萬一有天早晨她發現自己把他擠下床了怎麽辦?而且……如果他提起生孩子的事……噢!她會羞死的,她沒辦法讓任何男人對她做那麽……那麽可怕的事,絕對不可能的。


    “妳的表情很有趣,在想些什麽?”


    聽到方立帆的聲音才發現已經到家了,而他已熄掉引擎,專注地看著她。


    在他的注視下,她歎氣了。這個男人有著鋼鐵般的意誌,她除了向他坦白之外,還有什麽方法可以說服他?


    “我——我在想我們是不適合——不適合同房的,因為我們對彼此還不熟悉,而且——我從小到大都沒有和人這麽親近過,我——我會失眠的,你也不會好過,那為什麽不等到——等到我們都認為——是時候了,我再搬過去?”  他慢慢地搖了搖頭。


    祈曉音好沮喪:“為什麽?這樣對我們最好啊!”


    “如果我肯等,妳會決心讓我永遠等下去。”方立帆說:“以妳這種逃避,不敢麵對事實的心態,我們永遠不會熟悉對方。老婆!也許我該給妳一個開始——”


    祈曉音還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已拉過她的頭,用力將唇壓上了她的。


    祈曉音呆了一下,立刻開始反抗。這個禽獸!她要的是如同電影情節般美好的初吻,而不是如此蠻橫而粗暴的舉動,就算他是她老公,就算他生氣了,也不該這麽對她。


    他的雙唇像要吸取她的心似的在她唇上輾轉流連,她無力抗拒之後,他也不再粗暴。唇上的力量變得既輕且柔,她的眼睛在不知不覺中閉上了。


    老天原諒她,她並不討厭那種感覺,尤其是聽他粗重的呼吸,感覺他失控的心跳。她總算平衡了些,即使他讓她屈服在熱情中,至少他也不是全然冷靜的。


    方立帆終於強迫自己放開她,他原不想如此的,至少不是如此投入。他一向有自信控製自己,畢竟他早已不是思春期的年輕男孩了,為什麽這次會允許自己沈溺在那完美的感覺中?


    看見她微開的雙唇和急促的喘息,他閉上眼:“妳先進去吧!換房間的事……我再考慮。”他不考慮也不行,以他這種微薄的自製力看來,他不再有把握他們同床而不會有任何“意外”。


    口    口    口


    柯文文從睫毛下看著周偉民,心裏一陣不安。她從未見過他如此麵無表情的樣子,平時他總是溫和,而且談笑風生。


    他們剛送柯文文的父母上了火車,此時正坐在周偉民的車內,時間很晚了,他卻沒有開車的打算。


    他一定生氣了,柯文文想。但誰不會生氣呢?無緣無故被人利用,接受一些莫名其妙的問話,還得裝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他真是太仁慈了才沒有在她父母麵前揭穿她。


    她今天就得罪了她僅有的兩個好朋友,學姊是很輕易地原諒了她的爽約,畢竟父母遠道而來。但周偉民呢?他要氣多久?會不會原諒她?


    車內氣氛疑重。


    柯文文終於吶吶地開口了:“周大哥!你——你生氣了?”


    “我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的狀況,有被利用的感覺。”周偉民平淡地說。


    “對不起!真的很抱歉,我……”她除了道歉也不曉得該說什麽,反正本來就是自己不對。


    “我想聽聽妳的解釋。”


    她低頭不語。


    周偉民深吸了一口氣:“妳就是這樣,什麽都不肯說出來,妳喜歡我像白癡一樣為妳擔心嗎?”他不顧自己透露了太多情感:“文文!我不介意妳說我是妳的男友,事實上我很開心,可是必須是出自妳的真心,而不是那種不可選擇的狀況。今天的事,妳不覺得至少欠我一個解釋嗎?”


    她也想說啊,但說了隻會引發更多疑問。


    “事情關係到妳的前夫?”


    她驚訝地看他。


    “我問來的,而且我完全是出於對妳的關心。”他說。


    “是學姊?”


    “嗯!妳不會怪她吧?她也是希望妳好。”


    她搖搖頭:“既然你都明白了,還要我說什麽呢?事情其實很單純,我為了安撫我的父母,轉移他們對我離婚的注意力,騙他們說我已經有了很好的對象。我不知道……他們竟會來找我,還一直追問……”


    “妳父母無法接受妳離婚的事實嗎?”


    “也不是,是我……我不想解釋我離婚的原因,所以他們不很諒解我。”


    “妳願不願意告訴我?”他柔聲說。


    她搖頭:“不!我不能……我沒辦法說出來……”


    她臉上痛苦的神情令他心疼。


    “妳必須說出來,否則妳永遠都不可能遺忘的。”他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不容易,但請妳試試看好嗎?記得我就在身邊,沒有人可以再傷害妳。說出來吧!文文,告訴我。”


    她閉上眼睛,淚水滑下雙頰,然後是無聲的啜泣。


    周偉民擁她入懷,讓她盡情宣泄她的痛苦。


    柯文文像溺水的人捉住了一塊浮板,她埋在他的胸前哭出了所有的委屈。令她無法相信地,她感覺好過多了,眼淚並非完全代表懦弱,它也可以是一帖良藥。


    直到她恢複了平靜,周偉民隻遞給她麵紙,沒有再逼她什麽。可是她要試一試,嚐試說出心裏的苦,也許如此,她才能完全自那段婚姻中解脫。


    “我……我剛畢業不久就認識了我的前夫,他可以說是一切完美的代表,溫柔體貼,事業有成,最主要的是他是那麽愛我,至少當時我是這麽以為的。所以經過一段時間的熱戀,我們結婚了。”她吸了一口氣:“我所有的親友都認為我非常幸運,能夠擁有條件這麽好的老公,我自己也深深陶醉在幸福中。可是我錯了,大家都錯了,他——他根本是個魔鬼……”她的手發抖地找尋他的,周偉民緊緊握住她,希望給她力量。果然她穩定多了,繼續說道:“他——他在性行為上是無能的,而這使他經常在情緒上失去控製,他——他用任何東西打我,指控我無法使他像個男人……”她又哭了,周偉民抱緊她:“沒關係,都過去了,已經沒事了。”


    這喃喃的聲音撫慰了她,還給她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好像在什麽時候,她也


    曾滿足地依偎在他懷裏。


    她又深吸了一口氣,說:“我的傷總是包裹在衣服裏,還有——我的心裏,別人隻看見他文質彬彬,溫文有禮的一麵,而無法看見內在的醜惡。”


    “妳就這麽默默忍受嗎?”他問。


    “我是太懦弱了,也或許我還奢望他能變回我以為的樣子,總之我一直希望能維持這個婚姻。可是——我每天看見他由一個正常的人變為一個可怕,沒有理性的魔鬼,日複一日,夜複一夜,我傷痕累累地明白了他是永遠不會變的,我不該再傻下去了。 ”


    “所以妳和他離婚了?”


    她搖頭:“我是這麽打算的,可是就在我要提起離婚時,他……他向我認錯、懺悔,在我麵前哭泣,表示他的悔意,他說他要建立一個美滿的家,雖然他不能在……在性生活上滿足我,卻可以讓我在其它方麵不虞匱乏。其實我不在意……我真的不在意他能不能……隻要我們可以平靜過日子,我願意陪他度一生,畢竟這是我的選擇,我不會後悔。然後我們真的過了幾天平靜無波的日子,他甚至——甚至帶我到醫院去,希望經由人工授精給我一個孩子。我高興的哭了,因為他似乎真的有心給我一個健全的家。”


    “你們做了嗎?人工授精。”


    她點點頭:“而且我很順利懷孕了。我非常疼愛我肚子裏未出世的孩子,將小孩當成我們未來的一切。可是他,我的前夫,他又回複以往的瘋狂、易怒,他指責我隻愛孩子而不關心他。就這樣,我的日子又回到黑暗中,可是我還在期待,期待孩子出世也許可以喚起他的父愛,改變他。因此我總是護著我的孩子,不管他用什麽打我我總是抱著肚子承受……可是有一次……有一次……”她目光渙散。


    “怎麽了?文文!告訴我。”


    “他——他將我推下樓梯,我一直滾、一直滾……我是抱著肚子的,我要我的孩子健康地出生……可是後來我昏過去了,沒有知覺……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沒有了,我流了好多血、好多血……”她抱頭痛哭:“我恨他,我再也不愛他了,因為他是個禽獸,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周偉民隻好又抱著她。


    太可怕了,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人,忍心傷害自己的妻子、骨肉?難怪她要離婚,換了別人恐怕早就受不了了。


    憐愛之心不由自內心升起,如果她是他的,他周偉民敢以性命發誓,不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這樣的事,妳為什麽不對妳父母說明白?他們一定會幫妳的啊!”他問。


    柯文文在他懷裏抬頭:“我——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我想等孩子生下來,一切穩定了再告訴他們。”


    “那現在呢?現在還有什麽不能說的?”


    她苦笑:“你不明白,何光達是個重麵子的人,這件事如果讓我父母知道,我爸一定不會善罷千休的,那何光達為了顧全他在商場上的形象,不曉得會對我父母怎麽樣呢!現在我已看清他的麵目,所以更不敢說。”


    “何光達?”周偉民皺眉,似在思索什麽。


    “他就是我的前夫。”她解釋。


    他點頭表示明白:“文文!這一切都是他的錯,妳沒有什麽好自責的,我可以接受妳隱瞞妳父母真相,但我不想再見妳每天鬱鬱寡歡、魂不守舍的樣子,妳一定要開心起來,否則怎麽能過新的生活呢?”


    她忽然發覺自己還在他的懷裏,羞得想坐好,他卻將她擁得更緊。


    “我們之間是有些什麽存在的,我早已不想否認,妳呢?妳願不願意給我們一個機會?”他在她耳邊柔情地說。


    這時柯文文好怨。她第一次有這種感覺,希望自己沒有走錯那一步,可以完美地配得上他。可是為時已晚,她身體的傷或許已經看不見了;但心裏的痛卻有可能伴她一輩子,她覺得她根本永遠無法痊愈了。


    “怎麽了?為什麽不說話?”


    她留戀他懷中的溫暖,允許自己放縱地吸取他純男性的香味。


    “我——我配不上你的,周大哥!”她的頰貼著他的胸:“我隻不過是個懦弱而——不完整的女人,我的心——已經死了。”


    “胡說!我看得出妳對我並非全無感覺,至少妳可以信任我,對下對?”


    “我是信任你,而且……我也喜歡你,你和學姊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想要的並不是做妳的朋友,難道妳不明白?文文!別再說什麽配不配的,我周偉民從未這麽正經地對一個女人說‘我愛妳’,別告訴我妳一點都不在手,我會心碎的。”最後一句他說得很誇張。


    阿文文忍不住笑了,雖然眼裏含著淚水,卻是由於感動、欣喜,而不是悲傷、恐懼,她多麽盼望以後的日子都能甜美地回味今天,忘記從前,她真的好盼望。


    口    口    口


    周偉民約了方立帆到他們常去的咖啡屋,那是個適合談話的好地方。此時是晚上七點,兩人都已到達並點好了飲料。


    “約我來什麽事?”方立帆先開的口。


    “是有事,不過——你好像也有什麽事,心情不很好的樣子。”周偉民笑著說。


    “你隻管說出你的事,管我的做什麽?”


    “怎麽能這麽說呢?朋友嘛!互相幫忙才應該啊!說說你怎麽了,也許我可以幫你啊!”


    “省省吧,我的事誰也幫不了。”方立帆沒好氣地說。沒錯啊!老婆的事隻有自己解決,能靠誰呢?


    “是祈曉音,對不對?”


    “祈曉音是你叫的啊?”


    “哦!抱歉!抱歉!是大嫂。怎麽?還沒搞定?”


    “搞定什麽?”


    “喂,別裝蒜了,你這樣……我到底可不可能當叔叔啊?”


    方立帆狠狠瞪他:“你有話就快說,否則我打得你說不出話來。”


    周偉民是知道分寸的。對方立帆來說,祈曉音的玩笑竟變得開不得了,有進展哦!


    “好!我說。”他神情一整:“記得何光達吧?”


    “何光達?不是達仁企業的老板嗎?我們和他們有一筆不小的生意在接洽,不是嗎?”


    “的確是他嘍?我還以為我記錯了。”


    “究竟怎麽回事?”方立帆有些不耐。


    “他是柯文文的前夫。”


    “前夫?柯文文?”方立帆皺眉,這表示他沒印象。


    “柯文文是我的秘書,你總不會不記得自己員工的名字吧?”


    “我是不記得,尤其是女的。”他無所謂的樣子:“我們和達仁企業是公事,你調查人家的私事做什麽?”


    “我沒調查,是——這現在變成我的事了,因為我——我愛上柯文文了。”


    方立帆一楞,繼而大笑起來,然後想到自己對祈曉音……笑聲倏然停止:“抱歉!”他隻說得出這一句。


    “沒關係,我早料到你的反應,隻是沒想到你還挺有節製的,隻笑了三秒鍾。”周偉民一點也不了解地說:“我主要是想告訴你,何光達是個衣冠禽獸,他曾經虐待柯文文,還迫使她流產。”


    方立帆想了一想,回答:“你要我放棄和達仁這筆生意?兄弟!這是公事,有必要……”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希望你事前先對那家夥好好調查一番,畢竟他是個好詐的小人,小心一點也是應該的。至於柯文文和他的事已經過去了,她都不願意再去想,我又何必去挖出來說?就算了吧!”


    “好!我會找人查查他的底。喂!你真的——和柯文文——以前怎麽沒聽你說過?”


    “我周偉民終於被女孩子收拾了是什麽光彩的事?要四處去說。何況——我討厭看你那幸災樂禍的表情。”


    方立帆笑笑,忽然想起:“柯文文?……昨天那對老夫婦拿的那個信封……寄件人住址旁邊就寫著這個名字哪!”


    “什麽老夫婦?什麽信封?你說明白點啊!”


    方立帆於是把祈曉音強迫他送那對夫婦到女兒家的情況說了一遍,連地址都一字不漏地背出來。


    “那是文文住的地方嘛!那麽那一對老夫婦……”周偉民恍然大悟,原來文文的父母是這麽找到她的,又在那麽恰好的時間,完全是方立帆“幫”的忙。


    “兄弟!你可害死我了!”


    “怎麽說?”方立帆不解。


    “你害我沒法子參加羅姊的生日宴,今早被她痛罵了一頓,還敲了一筆。”


    “我?不會吧!”


    “他們,那對老夫婦,是文文的父母,他們一到,我們還去得成嗎?”


    “難怪,我昨天看見有個人很像是你……喂!你不會老實告訴羅亞怡啊?”


    “我說啦!她說又不是我爸媽,瞎忙個什麽勁。”他不想說出假扮文文男友的事,隻搖搖頭:“我是有苦難言。”


    “他們早晚會變成你爸媽啊!怎麽不告訴羅亞怡你愛上了柯文文?”


    他揮手表示怕怕:“千萬不要,否則全公司都知道了,我可不想人家在背後談論我的私事。”


    方立帆了解他的感覺,畢竟他們都是重隱私的人。


    “那我是第一個祝福你的人了。怎麽樣?打算何時結婚?”


    “沒那麽快,還不到那樣的程度。”


    “那就加油吧!我會送一分大禮。”


    “謝了!我可以自己挑嗎?”


    “當然。”


    “好!那快生個baby吧!可以做我的花童。”


    “你……”方立帆握起拳頭,周偉民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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