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消息太過繁雜,真真假假的像是個充滿了雜草淤泥的水溝,有魚,但不確定是否能吃,釣上來有沒有意義。


    龐雜而又紛亂的訊息攪在一起,傅清疏不敢盲目相信,目前隻能確認他和沈雋意調查到的那些可用,其他別人“贈送”來的,暫且隻能當做線索。


    他說:“你先回去上課,論文還剩最後一個數據點,等我確認結束之後就會和學校提出離職,我會讓人給你安排一份病情證明,你先休學一陣子。現在要和沈開雲比快,你把所有的消息全部收在一起,等我回來。”


    沈雋意點頭,“好。”


    傅清疏的論文還有最後一個數據點始終驗證不出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忙於解密關卡和論文,整個人清減了不少。


    沈雋意在他身後握緊了拳,暗自發誓-


    傅清疏出去很久,直到晚上九點半才回來。


    沈雋意一直在實驗室整理證據,傅清疏把車鑰匙放在桌上,破天荒的他竟然沒問他去哪兒了。


    “你不問問我去哪兒嗎?”


    傅清疏覺得有些意外,倒了兩杯咖啡出來,遞給他一杯,然後把自己的放在桌上。


    沈雋意手指一頓,抬起頭來看著他,看著坐在咫尺的傅清疏,將頭擱在了他的肩膀上,低聲說:“找證據。”


    傅清疏微訝,“喲,怎麽今天不吃醋了?”


    沈雋意抬起頭,朝他唇上親了一下,“你沒回來的時候都吃完了,今天就不分給你了,不好受,給你吃甜的。”


    “嗯?”


    沈雋意伸手,從口袋裏摸出一顆糖,剝開了遞到他唇邊去,“張嘴。”


    傅清疏很自然的張口就著他的手指將糖銜走,濃濃的奶味在嘴裏化開,很軟很綿卻不粘牙,確實很甜。


    “好吃嗎?”


    “嗯。”傅清疏以前甚少吃糖,小時候沒人給他買,長大了就不愛吃糖了,幾乎所有吃過的糖都是沈雋意喂的。


    沈雋意看著他,說:“我沒吃過。沈開雲不允許我媽出那個房子,她變成那樣也沒法出門,她說羅國有種奶糖很好吃,小時候外公常給她買,真想也買給我吃,帶我去射擊場,還說我一定會是個很出色的小將軍。”


    “這個糖,就是?”


    沈雋意點了下頭,看著手裏的糖紙,微微垂下眼不再說話。


    前幾天老鉑西要回國了,抓著一把糖出神,沈雋意問他多大了還吃糖。


    他說是母親小時候喜歡吃的,絮絮叨叨的講她小時候的趣事,又說她後來長大了就不愛吃糖了,愛拿槍。


    沈雋意不敢吃,怕這些糖裏全是玻璃渣,一入口就紮的他血肉模糊。


    傅清疏停頓了一會,拽住他的手臂往自己一扯,仰頭迎上他的唇,將化開的奶糖渡到他的口中,舌尖往裏抵了一下。


    沈雋意張口接住奶糖,嚐到了濃重的奶味,也嚐到了傅清疏口中帶著信息素氣味的清甜鬆木香。


    “甜嗎?”傅清疏問他。


    沈雋意閉了下眼,又睜開,抵住傅清疏的額頭,說:“很甜。”


    傅清疏伸手,撫上沈雋意的頸側,低聲說:“等事情都結束了,我們去羅國看一看,看看你媽媽以前生活的地方,看看她的驕傲,你說好不好?”


    沈雋意嘟囔似的:“誰媽媽?”


    傅清疏無奈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側過頭說:“咱媽,滿意了?”


    “還行吧。”


    傅清疏看著他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也沒揭穿,輕輕勾了點笑又迅速壓下去,站起身去解密最後那兩道關卡-


    半夜十一點,實驗室裏依舊燈火如晝,沈雋意已經從沙發上挪到地上坐著了,隨意的墊著幾本雜誌,右手捏著筆,抵著頭打盹。


    傅清疏眉頭始終緊鎖,這一道關卡他始終找不出一個正確取值,就好像是一個齒輪,其他都嚴絲合縫,隻有那一個扣突然變小,怎麽也塞不進去。


    他推翻前麵所有的設定,將數值抹去,重新打開了一個頁麵,從頭推演。


    辦公桌上的紙張摞了很厚一疊,全都是手寫,黑板上的字符擦了有寫,寫了又擦,數據被演算過數百次。


    傅清疏頭一回看這些東西有種焦頭爛額的感覺,甚至覺得有人做了一個根本不合理的關卡,根本無解。


    他撐著頭,低低出了口氣,右手腕忽然一疼,手中的筆拿不穩掉在了地上。


    細微的聲響驚醒了沈雋意,他仿佛陡然落進了深淵,腳腕一抖踢在了桌腿上,一下子驚醒了,脫口喊道:“傅清疏。”


    傅清疏攥了攥手,稍稍活動了下手腕,看著手腕上那條紅線,拽了下袖口將它遮起來,“不小心把筆碰掉了,吵醒你了。”


    “沒事,數據怎麽樣了。”沈雋意站在他身後,單手按在椅背上,看了眼那些根本看不明白的字符,抬手給他捏肩。


    傅清疏搖搖頭:“毫無頭緒。”


    “沒事,別逼自己太緊,如果解不開我們就從其他方麵著手,就算這裏是證據,也不一定就能讓我們一舉成功。”


    “嗯。”


    傅清疏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轉過頭來,沈雋意隻能看見他清瘦的肩,細致漂亮的脖子,漆黑的頭發,還有擱在桌上的修長手指。


    那雙手天生就是拿筆的,不應該參與這些事。


    沈雋意覺得自己很自私,他保護沈遙、保護喬雁祝川,不讓他們參與這些麻煩事,但最應該受他保護的傅清疏,卻在和他一起涉險。


    “累不累。”沈雋意從後麵攬住他,用一個很不舒服的姿勢,給他擁抱。


    傅清疏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聲音裏透著一股疲憊,卻說:“你總問我累不累,其實我隻是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你才二十歲,卻暗自保護了別人十多年,還肩負著你媽媽的死,你才最累。”


    沈雋意在他頸後蹭了蹭,不可避免的碰到了腺體,卻不包含任何**色彩的吻了吻,低聲說:“我不累,不累。”


    傅清疏沒說話。


    沈雋意不知道是說服他還是說服自己,又補了輕飄飄的一句:“我有你了,我比別人幸福多了,你永遠都愛我,是不是。”


    傅清疏攥緊他的手,卻不小心碰倒了一個筆筒,落在鍵盤上正好砸上enter鍵,他沒來得及回答這句話,忙的伸手去撈。


    晚了。


    數據開始運行。


    這一關卡錯誤,線索就會銷毀,七條線索連在一起才是完整的證據鏈。


    他剛才正在演算,還差最後一個數值的輸入,現在這樣等於輸入了一個空白值。


    傅清疏一下子坐直身體,沈雋意被他這個反應嚇了一跳,也顧不上問其他的了,忙盯著屏幕問:“怎麽了?”


    現在就算是拔電源也晚了,傅清疏抵著唇,擰著眉壓住心裏突然升起來的煩躁,“我不小心碰到了運行,這一條數據可能……”


    話音陡然一停。


    傅清疏眼睛忽然瞪大,看著屏幕上忽然跳出一個巨大的win,一下子驚了,猛地拽過演算紙,粗略的掃了一遍。


    “原來是這樣。”傅清疏忽然抓住沈雋意的胳膊,連聲說:“我怎麽這麽笨,這裏本身就應該填一個空白數值,我竟然繞了這麽久的圈子。”


    沈雋意看著他的表情,微微愣了下,他從來沒見過傅清疏這樣,好像一下子從天上下凡了,穿上了凡人的衣服。


    像是一個活生生的,普通人。


    傅清疏拿過筆,開始解最後一關。


    沈雋意看著他的側臉,輕輕吸了一口氣,忽然手機響了,他走到一邊去接,是嚴保打來了。


    他聲音有些虛弱,斷斷續續地說:“你姐留什麽東西在家我不知道,留了不少人我是知道了,都是些不要命的玩意啊。”


    沈雋意眉頭一擰:“你親自過去的?受傷了?”


    嚴保喘了口氣,抹了把額頭上剛包紮好的紗布,罵了聲:“我們過去的時候大門已經敞開了,我心想有詐,就帶兩個人裝問路的去看看,結果就看到幾個黑衣男人在翻東西。”


    沈雋意回頭看了傅清疏一眼,又收回視線,說:“你們沒事吧?”


    嚴保說:“沒事,他們就以為我們是撞破了他們找東西,兩邊打了一架我們就跑了,不過我覺得他們也沒找著東西。”


    沈雋意說:“沈遙留下的東西不重要,她什麽都不知道,我讓你去就是看看沈開雲會不會派人過去找。”


    嚴保一激動,扯動了頭上的傷,“嘶”了一聲:“敢情你讓我派人過去,就看一眼?”


    “我要確認,沈開雲是否真的抓了沈遙,也要試探沈開雲對這個線索的在乎程度。”


    嚴保摸著傷,歎了口氣說:“行吧行吧,接下來的計劃呢?”


    “我有其他打算,你先回來再說,別跟他們起衝突,留兩個人在外麵看著就行,看看動向,這段時間沈開雲一定會回國。”


    他們的機會,就在那天。


    沈雋意攥著掛斷的電話,從實驗室的門口往裏看,距離傅清疏有大概五米左右的距離,很遠,又很近。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傅清疏的時候,被幾個剛分化的alpha抵在牆上,臉上有被打過的紅腫。


    那時候他在盡力掩飾自己的過去,讓他誤以為這是個文弱的beta,後來卻沒想到是個比alpha還要強悍的ega,輕而易舉的就能將他摔在地上。


    進能在基因學界俯視眾生,退能打架**,做得了禁欲教授,也放得下身段放蕩溫存,他就像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幻像。


    無論你喜歡什麽樣,他都能給你。


    沈雋意走過極其黑暗的甬道,也見過極致的光明,和傅清疏在一起的這近一年的時間,便是他這一生最極致的光明。


    傅清疏承諾過愛他,承諾過一生都不離開他,還承諾過永遠屬於他。


    哪怕粉身碎骨,燒成灰燼,他都不會放開。


    這樣熾烈洶湧的愛仿佛是壓迫、是掠奪,沈雋意心裏知道,沒幾個人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感情,但傅清疏偏偏就受住了,還能給他極致的回應。


    “解開了!”


    沈雋意猛地回神,看見傅清疏臉上隱隱激動的表情,朝他招手:“過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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