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陡然湧入,傅清疏被嗆得咳嗽,帶動傷口的血跡落在地上,濺起一朵朵血花,摔得粉碎。


    傅清疏按著地,剛洗的手又弄髒了,沒法去按傷口,隻能任由它往外流血,看起來有些狼狽。


    沈開雲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接起來,臉色頓時一變,仿佛身體裏困著的猛獸一瞬間蘇醒了,聲音幾乎從牙縫裏擠出來,“不是已經認罪了嗎!”


    那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麽,沈開雲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泛青,傅清疏猜測,沈雋意遞交的那些證據起作用了。


    他果然沒讓自己失望。


    “都是些廢物!廢物!”沈開雲怒極,將手機狠狠地摔向牆角,砸了個粉身碎骨,氣的渾身上下都在發抖。


    他失控的將桌上的東西全部掃在地上,眼角的神經一個勁的抽搐,呼吸又急又短促,牆角站著的幾個男人都沒敢說話。


    “怎麽?”傅清疏輕聲開口,問他:“走投無路了?”


    沈開雲身子一僵,將那一身的暴戾收的一幹二淨,仿佛剛才那個暴怒瘋狂的不是他一樣,恢複了那個“溫和儒雅”的樣子轉過身來,撣撣手道:“繼續說吧。”


    “還有必要嗎?”


    沈開雲說:“什麽叫有必要,什麽叫沒有必要,說吧,我也想知道在你眼裏,我是什麽樣的人。”


    “你在所有人麵前扮演一個慈父,一個深愛沈煙的丈夫,可據我所知,你沒有在沈雋意麵前偽裝過,除了想用他……”傅清疏頓了頓,換了個說法:“被自己兒子看見自己最厭惡的樣子,能更快的擊碎她的驕傲,讓她臣服。”


    “沈雋意告訴你的?他恨我,編排這樣的話也不足為怪。”


    傅清疏輕笑了下,說:“這些不需要他告訴我,你不是知道,我也用過你研發的藥嗎,沈雋意看見我用藥時候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寫著他有多恨這種東西。”


    沈開雲坐在沙發上雲淡風輕的開口,“我查到,沈雋意去看過心理醫生,問醫生怎麽克製自己的偏執欲和占有欲。”


    “所以呢?”


    “他骨子裏有我的血,他厭惡我這樣的人,卻成為了我這樣的人。你厭惡我這樣的人,也又愛上了和我相似的人,你們有什麽資格評判我,還是……你根本就享受這種被控製的感覺。”


    “你也說了,他找了心理醫生,他在學著克製對我的偏執和占有。”傅清疏微微笑起來,眉眼輕輕疊起一點痕跡,很輕,但看的出是笑。


    “他那麽驕傲的人,寧願去心理醫生麵前承認自己有病也不願意傷害我,你覺得他和你一樣?”傅清疏輕嗤道:“他和我在一起,哪怕是死,都沒有傷害過我一絲一毫,他剛知道我用藥時以為我的beta,明知道這種藥可以改變性征,卻阻止我用,因為藥有害。”


    沈開雲臉色微沉,兩隻手死死地攥著擱在膝蓋上,連著膝蓋也一起在發抖。


    “偏執欲和占有欲有什麽不好,這是他愛一個人最極致的表現,不求半分回應。”傅清疏微微抬起頭,看著沈開雲,說:“是,我享受被沈雋意控製的感覺,以愛為牢,他亦是囚徒。”


    “你說他像你。”傅清疏的傷口一直在流血,讓他有些提不上力,冷汗裹成一縷落在睫毛上,又像眼淚似的滴下來。


    “他一點、半點都不像你,你對諾拉根本不是占有欲,是藉由征服了她而體現你的無能,否認你的失敗,徹頭徹尾的……”


    “住口!住口!”


    沈開雲猛地抬起頭,往牆角看了一眼,立刻衝上來一個男人拽著傅清疏的衣領將他拽了起來,狠狠地給了他一耳光。


    另一個男人走到沈開雲麵前,打開了箱子。


    傅清疏眸子微顫,有些暈的站不住,被人強行拽著才能堪堪站穩。


    沈開雲拿起一根玻璃試管,藍色的藥液在燈光下閃閃發光,晃動間像是映著碎月光的海水,他走過來,站在傅清疏的麵前。


    “你說得對,我隻會讓人用藥屈服。”沈開雲抬眸,示意男人攥住傅清疏的雙手,強迫著將他後頸腺體的位置露出來。


    “你大概不知道,在這裏用藥,才是最快的。”-


    上次傅清疏隻往樓上看了一眼,卻並沒提起是哪一層哪個住戶,這裏就如祝川所說全是廢棄老樓,幾乎沒有什麽人住了。


    遠哥破了學校的檔案庫,找到他當年登記的住址。


    沈雋意拚了命的往上跑,和時間比快,現在案情進展沈開雲一定知道,很有可能會對傅清疏不利。


    他不殺了他,留下半條命一樣能威脅自己。


    心髒被狠狠攥著,瀝出血,沈雋意一遍遍地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冷靜,傅清疏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


    他失去過一次,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抓緊。


    傅清疏。


    十九樓。


    拐角處便有兩個黑衣男人守著,是這裏了,沈雋意感覺心髒一下子被提起來,肩膀上忽然被按了一下,猛地回頭,發現是嚴保和祝川。


    “你們……”


    嚴保一向樂嗬嗬的,和晟哥那種凶神惡煞的做派儼然是兩種,在這種時候竟然還能笑出來,“你想自己逞英雄,沒門兒,這仇哥也得親手報,那畜生害我媽,我不能像個孫子躲在你跟傅教授身後,等你們幫我報仇。”


    祝川也說:“可不是,我可是你傅教授的娘家人,救他怎麽能缺我。”


    這個時候了,沈雋意沒再說什麽危險的話,鄭重的點了下頭,“好。”


    祝川攥了攥拳,“那我們怎麽安排?”


    沈雋意回過頭,看了眼門口兩個男人,從腰間拔出老鉑西留給他的槍,遞給嚴保:“嚴哥,你拿過槍,它給你。”


    嚴保愣了一秒,接過來說:“好,交給我。”


    “祝川,你跑得快嗎?”沈雋意問他,“等會你引開門口這兩個人,能跑多快就跑多快,下了樓就開車跑,別讓他們抓著。”


    祝川這人,四體不勤五穀不分,能支撐的體力活動就是在床上跟姑娘們做做遊戲,讓他遛這些亡命之徒。


    “我……我試試吧。”祝川抹了把汗,有點後悔自己剛才裝逼裝大發了,“我要是不幸犧牲,讓傅教授每年給我上柱香。”


    沈雋意別了下眼,嚴保也別了下眼,往後退了退找好位置隱蔽起來。


    祝川深吸了口氣,大搖大擺的走上前去,朝兩人嘲諷道:“嘿孫子。”


    沈雋意:“……”


    嚴保:“……他在幹嘛?”


    男人看了他一眼,不為所動,冷冷地收回了視線。


    祝川又是深吸了一口氣,裝模作樣的拿出手機,大聲喊道:“沈開雲我知道你在裏麵,你有本事抓人,你有本事開門啊,你個鱉孫再不出來我報警了,沈開雲,開門啊。”


    “你找死!”男人臉色一變,伸手便來抓祝川,他心裏提著一口氣,拔腿就往樓下跑,邊跑邊尖叫:“傅清疏你他媽最好別死啊,老子可還沒結婚呢啊,我要是死了你跟沈雋意也沒好日子過,我做鬼也啊啊啊啊……”


    沈雋意不忍直視的收回了視線,緊接著又提了一口氣,一腳踹開門。


    “沈……”嚴保一句話噎在了嗓子眼兒裏,眼睛瞬間瞪大,“傅教授!”


    兩個男人拖著幾乎昏迷的傅清疏,沈開雲手裏的針管精準的紮進他的腺體,藍色的藥水推盡。


    沈雋意心髒遽然一縮,罷工的不再為他供血,讓他眼前發黑幾乎跪在地上。


    傅清疏像個破布口袋一樣被扔在地上,失去了所有意識,讓人無法分辨出他現在的生命體征,是死、是活。


    男人倏地拔出腰間的槍,嚴保也舉槍對峙,“別動。”


    沈開雲舉起右手,晃了晃手裏的針管,然後垃圾一樣扔在地上,朝沈雋意笑了下,“唔,你比我預想的,來得要早一些。”


    沈雋意盯著沈開雲,喉中泛起濃烈的血腥氣,他有話要說可在看見傅清疏的那一眼,什麽話都變成了一股血,衝上他的喉頭。


    沈雋意覺得自己的眼睛裏都是紅霧,透過視網膜的全是血,沈開雲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渾身上下沾染著傅清疏的血跡。


    他從進來那一刻,看見傅清疏身上幾乎被染成暗紅色的白襯衫,紮進腺體的針管,理智瞬間像是被爆炸瞬間摧毀的大樓,砸出巨大的窟窿又被煙塵蓋上。


    “砰!”


    “沈雋意!”


    槍聲和尖叫聲一同響起來,沈雋意猛地回頭,臉上瞬間被濺上了一股溫熱的血跡,像極了九歲那年。


    “姐!”


    沈遙不知道從哪裏撲過來,擋住了這一槍,沈雋意攬住她的同時一腳踢飛了男人手裏的槍,另一個男人立時朝他舉槍。


    嚴保扣動扳機,擊穿了男人的手腕,槍“啪”的一聲掉在地上,男人捂著手在地上哀嚎,嚴保又朝兩人挨個補了兩槍,全打在肩胛骨。


    “阿意……”


    這一槍打在了沈遙的右胸,血汩汩的往外冒,瞬間便沾濕了沈雋意的衣服,虛弱的顫著嘴唇叫他,可聲音輕的幾乎要發不出來。


    沈雋意將她放在地上,抬腳往沈開雲走,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在盤算著要怎麽喝他的血,撕碎他的皮肉。


    沈開雲後退著,快到牆角時,猛地掏出口袋裏的槍,朝沈雋意扣動扳機。


    電光火石間,沈雋意不知道什麽時候摸起來的針管瞬間插進了沈開雲的眼睛裏,手一抖子彈也打偏了,在牆上留下一個彈孔。


    哀嚎聲幾乎撕裂這個破舊廢棄樓。


    “沈……雋意。”


    微弱的聲音響起,傅清疏不知道什麽時候恢複了一點意識,艱難地說:“別……殺人。”


    沈雋意整個人一軟,眼淚瞬間就下來了,他狠狠一抹將人抱起來,哆嗦著聲音說:“別怕,我來了,別睡,我帶你去醫院。”


    傅清疏撐不住了,隻點了一下頭,就又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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