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川這個人,活了二十七年,做了二十七年的直男。


    從知道性別區分的時候就會撩妹了,在女人堆裏打滾從來沒翻過車,一貫是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做派。


    他脾氣其實很好,和哪一任女伴分手的時候都沒紅過臉,多情又無情。


    沒人跟他動真心,他也沒跟別人動真心。


    傅清疏和他認識多年,但又是個不愛探究別人生活的人,雖然心思縝密,但了解並不多,隻知道祝川心裏有個人。


    恨之入骨。


    那是個禁地,誰也碰不得。


    沈雋意撐著頭趴在副駕的座椅上,看著祝川的表情,彎著眼笑:“哎川哥,話不是這麽說,狗咬你一口,那你也不能吃悶虧啊,我建議你給他栓根兒鏈,還缺鞭子嗎?”


    祝川臉色越來越難看,硬生生從牙縫裏擠話,“不需要。”


    傅清疏在他爆發將兩人攆下車之前伸手握住沈雋意的手腕,輕搖了下頭:“不許胡鬧。”


    沈雋意立馬就乖了,從座椅上收回手,大型犬似的規規矩矩坐在後排座椅上,視線卻沒離開過祝川的脖子。


    他已經伸手扯過領口,但那個位置太過刁鑽,領子隻能遮到一半,更加添了幾分若隱若現的遐思。


    車開的很快,在限速的邊緣瘋狂試探,縮短了到法院大門的時長。


    祝川跟這個案子沒有什麽直接關係,停好了車人便沒下來,坐在車裏降下一點車窗說:“我還有事兒,先走了。”


    沈雋意又不自覺的看了他頸側的吻痕兩眼,了然道:“訓狗嗎?”


    祝川橫了他一眼,升起車窗留給他們一嘴車尾氣。


    傅清疏有些無奈,邊走邊道:“你明知道他現在不好使還故意氣他,小心他急了找人揍你。”


    “我不怕,我老婆能保護我。”沈雋意跟著走,伸手朝他腰攬了一把傅教授細瘦的腰,鬆鬆的丈量了下,低聲說:“更細了。”


    “過段時間就養回來了。”傅清疏撥開他的手,仰頭看著莊嚴的建築,輕輕呼出一口氣。


    終於還是站到了這裏,走到了這一步,他和沈雋意,要麵對他們生命裏,本該最親近的人。


    在醫院裏好像一切事情都被一個無形的玻璃牆隔住,一出院,到了法院大門前,就突然被拉回了現實,他們還有一關要麵對。


    沈開雲的案件開庭時間早前就確定了,祝川給他發過消息。


    由檢察院提起公訴,以研究禁藥、勾結受賄、非法監禁和故意傷害等數項罪名。


    有兩項,需要傅清疏上庭作證。


    羅國提交的證據裏有一項是女將軍諾拉·鉑西被沈開雲強行用禁藥改造導致死亡,這項則需要沈雋意出庭。


    對於諾拉的事情,沈雋意一直非常排斥,他不願意母親去世多年還被人評頭論足,從別人口中一遍遍複述她驕傲崩碎的過程。


    “阿意。”傅清疏站在他麵前,替他整理衣領和袖口,輕聲說:“你媽媽應該要有一個公道,對她來說,沒有什麽比她的兒子親手幫她討回公道更值得她驕傲的事情了。”


    沈雋意低頭,攥住傅清疏仍擱在他領口的手指,頭一回像一個無措的少年一樣,帶著不自信說:“那是她最不願意回首的過去。”


    傅清疏仰起頭,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又伸手撫上他的側臉,肯定的說:“我相信,如果不是因為又懷了你,她會很早就死去,她千方百計用自己的死和沈遙來綁住你,給你活下來的信念,她沒有那麽脆弱。”


    沈雋意微微閉眼,將傅清疏扯進懷裏,低頭落下來一個不帶任何**的吻。


    “走吧,結束了好回家。”-


    莊嚴肅穆的法庭,法官坐在高高地位置上,沈雋意和傅清疏則分別坐在證人席。


    從被救之後傅清疏就沒接觸過沈開雲的任何消息,沈雋意不準任何人提,自己也沒去關心過,所以在沈開雲被用輪椅推上來的時候還是怔了一秒。


    他整個人都瘦的仿佛皮包骨,手腳全部被拘束帶捆在了輪椅上,整個人不可抑製的發抖扭動,一隻眼睛被眼罩遮住,痛苦異常。


    這個樣子和記憶裏那個頭發永遠修剪整齊,說話做事斯文儒雅的老狐狸幾乎判若兩人。


    他似乎抬起頭,但渾濁又迷惘的眼睛已經不足以讓他判斷眼前這個人是誰了,沈雋意神智清明,靜靜地看著他,目光深沉如海。


    沈雋意放在桌上的手指攥的死緊,肅靜的法庭上雙方律師以及檢控方的聲音條理清晰的一項項闡述沈開雲的犯罪事實,也如同一把把刀紮在沈雋意的心髒上。


    那都是諾拉的屈辱。


    沈遙坐在旁聽席,蔣祺也跟著過來了,見她雙肩發抖無聲的掉眼淚,伸手想去碰她的手指,卻在碰觸的那一秒縮了回去。


    一項項罪名被提出來,又被確認,直到檢方提出一條,全場嘩然。


    沈遙瞬間捂住了嘴,不敢置信的瘋狂搖頭,一遍遍無聲重複:“不會的,不會的,阿意……”


    法官的法槌敲擊,示意安靜,然後在肅靜的庭上,重複了一遍指控問他:“沈雋意,對於諾拉·鉑西死亡的指控,你有異議嗎?”


    全場的視線全部落在了沈雋意的身上,就像是被困在數百個白熾燈下的飛蟲,無處可躲,也沒打算躲。


    他側頭,朝傅清疏看了一眼,見他眉眼深沉的看著自己,像是隔了一條銀河兩端,卻能感覺到他輕聲的安撫。


    沈雋意把視線收回來,挪到沈開雲的臉上,冷冷地掃過他,又落向法官的方向。


    “沒有。”沈雋意不卑不亢的直麵指控,將那段染了血的過去逐字逐句的說出來,微沉的聲音在法庭裏甚至有了些微回應,如同法槌敲擊在心髒上,聲聲泣血。


    莊嚴的法庭內原本就氣氛緊張,律師之間的交鋒更是劍拔弩張,他這些話一說完又蒙上了一層晦暗的陰影。


    法官都不自覺的紅了眼睛,不動聲色的輕吸了口氣,讓闡述結束的沈雋意坐下,又詢問沈開雲,進行接下來的罪行判定。


    冗長又條理清晰的審判過程非常長,中間沈開雲犯了病暫時休庭,沈雋意有些疲憊的靠在椅子上,和老鉑西說了這個消息。


    他那邊也是實時接收到消息,卻也沒表現出太開心,信號兩端隻是兩個失去了女兒和母親的普通人罷了。


    所謂遲來的正義,隻不過是將掩埋於人世的傷痕揭開給所有人知道。


    再次開庭時,沈開雲的精神更加不好,讓沈雋意瞬間想到了諾拉,有人給他用過藥?


    他回過頭看了眼嚴保,微微蹙眉,他恨沈開雲入骨,也想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到底沒有做。


    嚴保偏過頭,躲開了他的視線。


    審判進行的很順利,一項項罪名都成立,葉先令和尤靜雲被平反,諾拉·鉑西得到了公正,沈開雲被判處死刑。


    沈雋意結束諾拉·鉑西生命時年僅九歲,不具備完全刑事能力,又長期生活在沈開雲的陰影,及諾拉的痛苦影響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受她的誘使做出了自己並不知道後果的事,所以不予判刑。


    庭審結束,沈開雲被推回去,等待擇日行刑。


    沈雋意遠遠的看了他一眼,斜靠在輪椅上幾乎坐不住,拘束帶仍舊綁著,不知道他現在是什麽心情,是否後悔。


    一切前塵仿佛都隨著他的遠去而塵埃落定,這個攪動了幾十年風雨、傷害無數人的“惡魔”終究難逃一死。


    傅正青以共同研發禁藥、經營製藥廠、用活人試藥等罪名同樣判處死刑。


    葉先令也活不過來了,諾拉遭受過的痛苦也不會消逝一分,那些受了禁藥侵害的人也不會活過來,健康起來。


    傅清疏用得少,又有他來抽取信息素提取液養著,別人呢,沒有人養著的就隻能痛苦等死。


    他吃一顆槍子解脫了,被他害的那些人又怎麽該找誰說理。


    出了法院大門,沈雋意一直沒說話,傅清疏也沒說話,隻是輕輕地握住了他的手腕,並肩往前走。


    兩人都沒開口,也沒人確認方向,或是要去什麽地方,就這麽一直走。


    到了一個拐角的地方,沈雋意忽然一把拽住傅清疏的手臂將人扯進了懷裏,肩膀細細碎碎的顫抖。


    “結束了,結束了。”傅清疏拍拍他的背,低聲安撫:“都結束了。”


    沈雋意把頭埋在他的頸窩,低低地“嗯”了一聲,攥著他手腕的手指越發緊了,“傅教授。”


    “嗯?”


    沈雋意每次喊傅教授的時候都沒好跡象,在一起之前是譏諷他,在一起之後是調戲他,這次卻不知道為什麽,傅清疏伸手扣住他的掌心,等他開口。


    沈雋意與他掌心相貼,呼吸在頸窩裏一遍遍描摹,過了很久也沒開口。


    傅清疏從他懷裏仰起頭,伸出雙手捧住沈雋意還帶著掩飾不掉痛苦的臉,說:“沈雋意。”


    “嗯。”


    “我叫傅清疏,今年三十歲,是個ega,在平城大學任教,有一段不良過去,但如今已經改邪歸正,請問。”傅清疏仰起頭,吻上他,輕問:“你願意娶我嗎?”


    沈雋意整個人一震,眼睛裏閃過一絲意外,沒有想到他會在法院門口,這個時機提這件事,瞬間被洶湧而來的情意淹沒,死死地將他禁錮在懷裏。


    “娶!”沈雋意聲音發抖,補了句:“砸鍋賣鐵都娶。”


    傅清疏知道沈開雲死一萬次,沈雋意也不可能真心開心起來,諾拉始終是他一輩子的陰影和心結,隻能用別的法子轉移他的痛苦。


    肩背被箍的生疼,傅清疏卻沒有掙紮,而是任由著他宣泄內心的壓抑的情緒,靜靜地承受。


    良久。


    “沈雋意,我們要個孩子,好不好?”


    沈雋意剛才還是驚訝的話,現在已經是震驚了,雙眼瞪大看著傅清疏半句話都說不出來,連呼吸都快忘了,呆呆的看著他問:“你說、說什麽?”


    傅清疏看著他,漆黑的瞳眸像是溫潤的一汪海,能讓人溺斃在裏頭。


    沈雋意伸手遮住他的眼睛,胸腔裏的狂喜和懷疑又糅雜了幾分想不明白的情緒,幾乎把他逼瘋了,傅清疏說要個孩子。


    他說想要給他生個孩子!


    他那麽排斥做一個ega,為什麽會願意給他生孩子,是為了安慰他?還是……


    沈雋意從狂喜到冷靜下來,隻用了半分鍾不到,便說:“不要。”


    這次換傅清疏愣了,“你不喜歡?”


    沈雋意說:“我不想勉強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不是能給我生孩子的ega。”


    傅清疏臉上浮起淡淡地笑意,他不像沈雋意那樣嬉笑怒罵都酣暢淋漓,內斂又克製的勾起一點弧度,卻一下子掐住了心尖最脆弱的地方。


    他說:“你敢不要。”


    沈雋意盯著他的臉,試圖判斷出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發覺他的笑意從溫軟變得微涼,立馬道:“要要要!”


    傅清疏臉色稍緩,斜睨了他一眼說:“完整說一遍。”


    沈雋意光天化日的抱著他的腰,仰頭大聲的重複了一遍:“我不想勉強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不是能給我生孩子的ega。”


    傅清疏臉色一變:“你!”氣得扭頭就走。


    沈雋意見他生氣了,忙一把扯住他的手腕一拽低頭便吻了下來,咬著他的嘴唇低聲改口:“老婆,給我生個孩子。”


    傅清疏心髒咚的一聲落在地上,這才發現他是故意逗自己,伸手要揍他,被他握住親了下指尖,輕輕咬住,又說:“要像你。”


    傅清疏抬起頭,看著陰霾一掃而空的天,極輕地“嗯”了一聲。


    “回家嗎?”


    “不回去。”


    傅清疏微怔:“那去哪兒?”


    沈雋意牽著他的手往停車位走,幾步後回過頭來,逆著光衝他笑起來,“買戒指。”


    ——————————完結撒花。


    作者有話要說:八十六天,約三十三萬字,感謝大家一路的陪伴。


    這個文一開始隻是個腦洞,qun裏的大可愛們說想看,本是當做福利寫的,沒想到有這麽多大可愛喜歡,很意外也很感恩。


    評論區我基本上都會看,很多id基本都有印象,感謝大家的建議和對教授的喜歡,鞠躬。


    懷孕的時間線跨度會很大,寫在正文裏會有脫節,所以我考慮過,寫在番外裏(也證明了番外會很多qwq)


    祝川的故事也會安排一個番外。


    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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