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庭真離開酒店之後,又回到了公司。


    他很在意明連奕的話。


    他的確急需一個項目來擴展他的勢力,既然明連奕提出來,也沒什麽不好。隻是在酒會上的隨口一說,實在做不得數,但喬庭真決定即使明連奕是隨便提提的,他也要讓這個隨便成真。


    他在公司裏沉澱了一下思緒,又做了些計劃,這才發現又很晚了。


    如果是平時他會就在公司的休息室睡一晚算了,但不知道為什麽,今天覺得特別累。大概是酒會上應付那些人太消耗精力,他很想回家洗個澡,然後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一覺。


    既然這麽想了,喬庭真也打算這麽做。他起身下樓,開了車回家。


    其實就一下子的車程,為什麽平時會嫌麻煩懶得回去呢。


    喬庭真下車上電梯,到了家門之後,習慣性地按門鈴,按了半天卻沒人回應。


    他愣了愣,根本沒想到這種情況。他找了半天才找到鑰匙,開了門,屋子黑漆漆的,沒有人。


    陸臣不在。


    陸臣居然不在。


    在喬庭真心裏,他回家的時候,陸臣應該在的。他應該笑著開門,然後接過東西,把他按到沙發上,再遞給他一杯牛奶……


    可是黑暗的房間沒有溫度,既然這樣,他回來還有什麽意義。


    他有些生氣,為了回家沒有看見陸臣等著他。


    他煩躁地開了燈,把自己摔在沙發上,用手遮住眼睛。


    一閉上眼睛,方才酒會上的人臉總在眼前晃。那些惡意的目光以及竊笑,還有窸窸窣窣的私語,讓喬庭真很煩躁。


    所以他才分外想念陸臣在的家,可該死的,他居然不在。


    陸臣回家的時候,意外發現屋裏居然有人。他看見喬庭真坐在沙發上,微微有些驚訝,道:「我以為你今天晚上不回來呢。」


    喬庭真看著他換鞋,道:「怎麽?我不回來,你就好有機會做些別的事了嗎?」


    陸臣直起身體,皺皺眉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喬庭真冷笑道:「你覺得呢?」


    陸臣深吸一口氣,臉上換上笑,走過去,道:「我看這麽晚了你都沒回,以為你今天就不回來了,就出去和老同學喝了點酒。」


    「老同學?」喬庭真瞇起眼睛。


    「嗬嗬,是啊,那天在街上遇見,我們居然還能認出對方。有好幾年了呢,我出國那麽早,還有記得我,真感動。」


    陸臣似乎很高興,絮絮叨叨地說著。喬庭真瞇著眼睛,打量他,說:「哦?是嗎?這麽多年還念念不忘的老同學?是老相好吧?」


    陸臣不敢置信地看著喬庭真,臉色瞬間蒼白。


    喬庭真突然心軟了起來,他歎了口氣,衝陸臣招招手。陸臣遲疑了一會,還是走過去。


    喬庭真拉住他的手,靠在他身上,說:「我希望我回來的時候,能看見你。」


    陸臣低頭,看著他的頭頂,沉默地摸摸他的脖子,輕聲說:「嗯,下次不會這樣了。」


    喬庭真緊緊抓著陸臣的手,讓陸臣有點疼。陸臣在他身邊坐了下來,把他攬進懷裏,一手任由他抓著,一手幫他按摩肩膀和腰。


    喬庭真這才放鬆下來,鼻子裏充滿著陸臣的味道,讓他安心了許多,隻是還有些酒味,讓他有些不快。


    他都忘了,陸臣也是有朋友的人。他為人溫柔,在美國就很受歡迎,回國了,有人還記得他很正常。


    但喬庭真就是心裏有點不舒服,陸臣也有著自己不知道的社交圈子,那是個自己從未踏足的世界,這種不可控製的感覺,他不喜歡。


    「我盡快在公司找個職位給你。」喬庭真說道。


    要把他放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


    陸臣的動作停滯一下,然後輕輕響應:「嗯。」


    喬庭真這才心滿意足,往陸臣懷裏再挪動一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說:「胳臂也疼。」


    陸臣立刻揉揉他的胳臂,喬庭真環住陸臣的腰,昏昏欲睡。


    後來怎麽樣,喬庭真也不知道了,隻是那晚睡得格外香甜,第二天早晨他醒來的時候,陸臣這次做好了早飯。


    很簡單的牛奶煎蛋和烤麵包,但喬庭真覺得比平時在公司吃的美味一百倍。陸臣看著他喝牛奶,微微笑道:「慢點。」


    喬庭真喝完舔舔嘴唇:「還要趕去公司。」


    陸臣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看著喬庭真迅速吃完早餐,穿好衣服,走到門口,淡淡地說:「開車小心。」


    「嗯。」喬庭真答應著,陸臣送他出門,喬庭真突然想起什麽,勾住陸臣的脖子,在他嘴唇上親了一口,說,「再見。」


    陸臣又笑了起來,也親親喬庭真:「再見。」


    他目送著喬庭真出門,歎了口氣。


    喬庭真迅速給陸臣安排了個部門主管的位置,其實基本就是個閑職,平時也沒什麽事做,隻要來上班就好了。


    公司又空降了一個人,雖然隻是個小小的主管,但意義卻非凡。


    董事會對喬庭真這種把情人安排進公司的做法很不滿,但喬庭真懶得理,反正又不是什麽重要的職位。


    但陸臣這邊就不好過了,尷尬地在公司裏,走哪裏都能聽見流言蜚語。說什麽自己是個男人卻要人養著,是個貪婪喬氏錢財的小白臉。


    下屬們每天掛著個假笑臉敷衍他,他想跟他們親近人家都避而遠之。倒是上司對他很客氣,他問有什麽工作做,上司會說什麽都沒有或是隨便給他點報表讓他看。


    陸臣覺得自己進了個牢籠,每天別人像看動物一樣看他,然後他隻要乖乖待在籠子裏就好了。待在辦公室裏,比以前待在家裏更空虛了。


    不過陸臣進了公司之後,和喬庭真一起上下班的機會變多了,反正別人也知道了,不在乎流言再多些。


    這樣陸臣才體會到喬庭真確實很忙碌,不免有些心疼,待他愈發地溫柔。


    喬庭真似乎對這樣的生活很滿意,陸臣見他最近狀態不錯,也沒多說什麽。


    自從上次酒會回來之後,喬庭真找了個時間,主動聯絡了明連奕。電話裏,明連奕的聲音很愉悅,不知怎麽的,明連奕高興,他心裏就不太爽。


    但他還是跟明連奕約了時間,兩人初步聊聊。


    可明連奕卻說:「這並不是兩個公司的正式合作,隻是我們先交流一下想法,在公司也不太好。喬總也不希望這事還沒開始就人盡皆知吧?」


    也是,喬庭真確實不太希望董事會過早地知道他想和亞門合作,便說:「那明先生覺得哪裏比較好?」


    明連奕笑了,笑聲讓喬庭真背後發毛。


    結果,最後明連奕把喬庭真約在一家pub。喬庭真還帶著一名貼身的秘書,但明連奕見了有點不滿,道:「把氣氛搞得這麽正經幹什麽。」


    喬庭真忍著翻白眼的衝動,打發了秘書,跟著明連奕進了包間。


    但坐下後,明連奕倒沒耍什麽花招,兩人迅速地交換了意見,出乎喬庭真意料的是,明連奕已經有了個初步的方案。


    「不知道喬總的誠意有多少,隻有確定了這點之後,我才能真正著手去做。」明連奕說道。


    喬庭真笑:「不是應該亞門做出具體的方案之後我們再談合同的事嗎?」


    明連奕搖搖頭:「此言差矣啊,如果要是那樣,我們就不用坐在這裏了,我會直接去喬氏,讓所有的董事都知道,這樣喬總覺得如何?」


    喬庭真打量著明連奕,突然湊近他,問:「現在,你繞過董事直接找上我,是什麽目的呢?」


    明連奕微笑:「我看好喬總。」


    喬庭真看著明連奕的眼睛,想看出他有幾分真意。


    明連奕大方地讓喬庭真看,喬庭真說:「我現在口頭答應你也不能保證什麽。」


    明連奕笑:「但我相信你。」


    他沒用「喬總」或是「喬先生」,而說的是「你」,讓喬庭真心裏一動。


    「這件事,我們私下進行,萬事準備好了之後,迅速地簽合同,到時候喬氏董事會想說什麽也來不及了。於是現在能維係這件案子的,隻有我們兩人之間的信任了。」


    這種信任看起來岌岌可危,但喬庭真想賭一把。


    於是,喬庭真笑了。


    明連奕愣了一下,歎息般說道:「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常常讓人覺得驚心動魄。」


    「嗯?」喬庭真沒明白他的意思。


    明連奕沒有再多說:「於是喬總,我們就這麽說定了?具體的,待過一陣子我們都做些準備再說吧。」


    喬庭真點點頭,這事也急不得。


    明連奕把自己丟進沙發,突然換了個口氣:「啊,正事談好了,我們休閑一下吧,庭真。」


    喬庭真皺起眉頭:「我們有這麽熟嗎,明先生。」


    明連奕伸手拍拍他的肩,道:「現在不是公事時間了,放鬆一下嘛。」


    喬庭真冷冷看了看自己的肩頭,站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我先告辭了。」


    明連奕連忙拉住他,道:「誒誒,別這樣嘛,這麽正經會早衰的。」


    喬庭真抽開手,笑得很矜持:「別這麽說,我們真的不熟,明先生。」說完,離開了包間。


    明連奕沒意思地一個人坐在包廂裏,翹著腿,嘟囔道:「嘖,原來是個鐵板。」


    喬庭真讓等在外麵的秘書開車,自己坐在後座,捏捏額間。


    本來生意之間的應酬也沒什麽,但明連奕這個人的目光實在太過赤裸裸。喬庭真是gay圈裏混出來的,明連奕那種看男人的眼神,他絕對不會認錯。


    喬庭真鬆鬆衣領,招惹到這麽一個人也確實麻煩。


    喬庭真直接讓秘書把車開到公寓,上樓之後,陸臣正在做晚飯。他看著喬庭真,笑道:「我還以為你今天會晚,吃飯了沒?」


    喬庭真搖搖頭。


    「怎麽連飯也沒吃,到哪裏去了?難道不是應酬?」


    喬庭真煩躁地揮揮手:「你管那麽多幹什麽。」


    陸臣怔住,然後勉強笑笑:「我就隨口問一句。」


    喬庭真脫了衣服,丟在沙發上,道:「我餓了。」


    「哦,馬上就好。」


    陸臣把飯菜端到桌上,對喬庭真說:「你餓了你先吃。」


    「你呢?」喬庭真問。


    陸臣笑道:「我想吃麵,還沒下好呢。」


    陸臣又鑽回廚房,本來問過喬庭真,他說他有事不回來了,陸臣以為他跟人吃飯去了,便準備自己湊合點,沒有煮多餘的飯,誰知喬庭真又回來了。


    他翻了翻廚房,沒有麵條了,他懊惱地罵了一句,又走出廚房,坐到喬庭真對麵。


    喬庭真頭都沒抬,道:「麵還沒好?」


    「嗯,快了,你先吃。」陸臣好笑道,「這麽餓啊,慢點吃,吃飯又不是趕去投胎。」


    喬庭真終於抬頭瞪了他一眼:「切,我放棄外麵的大餐,回來吃你做的就是賞臉,你還這麽多話。」


    陸臣笑彎了眼睛:「也是,你好久都沒回來吃飯了。」


    喬庭真哼了一聲:「是啊,我好不容易回來吃飯,你倒耍大爺,吃個什麽麵啊,也不陪我。」


    陸臣手支著下巴,看著喬庭真,說:「我看著你就很滿足了。」


    喬庭真放下筷子:「肉麻的話倒說的很流利啊。我吃完了,你慢慢吃你的麵吧。」說完他就站起來,走進書房。


    陸臣笑著搖搖頭,收拾了桌子,也沒打擾喬庭真,一個人坐在客廳裏。


    過了很久,喬庭真才出來,伸伸懶腰,見陸臣看電視看得津津有味,撇撇嘴,道:「你倒很閑啊。」


    陸臣笑:「我當然沒你忙啊,大老板。」


    喬庭真跨坐到陸臣腿上,拍拍他的臉,說:「你還不快來服侍大老板?」


    陸臣一把抱住他,道:「是,大老板,小的一直都等你來臨幸呢。」


    喬庭真挑眉:「哦?是嗎?」他伸手探到陸臣的下身,「大老板現在就來解放你。」


    陸臣被他摸得呼吸急促了起來,抱著他翻了個身,把他壓進沙發裏,嘴上說:「動手的事小的來做就好了,老板就隻管享受吧。」


    喬庭真大腿摩擦陸臣的腰,說:「如果不能讓大老板滿意,大老板就甩了你。」


    陸臣突然定住,坐起身來。


    喬庭真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問:「怎麽了?」


    陸臣扶住額頭,說:「突然不想了。」


    喬庭真愣了愣,說:「至於嗎?我開個玩笑。」


    陸臣沒有轉頭:「我知道是玩笑。」


    隻是他心裏有點不安而已。


    喬庭真氣得真踢了他一腳,冷笑道:「搞什麽啊,說翻臉就翻臉,我沒道理為你的莫名其妙買單吧。」


    陸臣終於轉過來,安撫喬庭真:「隻是突然沒什麽心情了,有點點累。」


    「你每天又沒什麽事做,我都沒喊累呢,你喊個什麽。」喬庭真從沙發上站起來,冷漠地說,「在我麵前最好別耍什麽脾氣,我喬庭真才不吃這套。」


    說完,他就進了臥室,狠狠甩上門。


    陸臣獨自一人站在客廳裏。


    第二天,喬庭真走出臥室的時候,陸臣已經做好了早餐。陸臣笑瞇瞇地對喬庭真說:「吃了早飯好去上班。」


    喬庭真端詳了他一會,沉默地坐到桌邊。


    兩個人一起吃完早餐,陸臣收拾好,穿好衣服,準備出門,他見喬庭真還是不說話,便湊近他,半帶討好地親昵說道:「今晚回來我們再補做昨天的事。」


    喬庭真推開他,冷淡地說:「別這樣,很難看。」


    陸臣站在玄關,喬庭真出門,他卻沒有跟上。


    過了好久,喬庭真都走得沒影了,他摸摸鼻子,看來坐不上喬庭真的車了,今天要遲到了。


    陸臣遲到,當然沒人批評他。反而更是引起一波八卦高潮。


    比如說昨晚總經理在床上把陸小白臉榨得油盡燈枯、精盡人亡啦,所以陸小白臉早晨才起不來床啦……之類的。


    陸臣對著鏡子,看看自己的臉色,確實不怎好。昨晚睡沙發來著,不太舒服,基本沒睡著。


    陸臣坐在一個人的辦公室裏,想了好久,決定回去好好跟喬庭真談談。


    他安定了一下心神,覺得心裏舒坦了許多。


    發了個短信,問喬庭真晚上回不回去吃飯,過了好久喬庭真發來了個「不」字。不要緊,等就是了。


    晚上回家,陸臣擔心又會出現昨天那樣的情況,便多做了一些飯菜,但今天喬庭真是真的沒回來。


    陸臣看著時鍾的指標慢慢往午夜靠攏,不由地有點急躁起來。


    他思考了好久,終於決定給喬庭真打電話。


    喬庭真接了電話,很不耐煩地語氣問:「怎麽了?」


    陸臣聽見喬庭真那邊嘈雜的背景音,有人在那邊調笑,那是紙醉金迷的聲音。


    陸臣握緊話筒,沉下聲音,問:「你在哪裏?」


    「喬總不會是被人查崗了吧?」電話那邊少年的聲音傳到陸臣的耳裏分外刺耳。


    然後是一陣哄笑,那個少年繼續說:「這人太沒分寸了,喬總趁早甩了吧。」


    這時喬庭真再次重複一次:「我問你怎麽了?有事嗎?」


    陸臣這一次也很執著:「你在哪裏?」


    喬庭真道:「沒事我掛了。」


    然後就掛了電話。


    喬庭真回來是一個小時之後的事了,他走進屋,看見陸臣,問:「剛才怎麽回事,我正忙著呢。」


    陸臣陰沈地看著他,伸出手拉開喬庭真的衣領,露出印上了吻痕的脖子,道:「忙?忙著調情上床?」


    喬庭真一把打開他的手,道:「別一副捉奸的樣子,商場上的應酬而已。」


    陸臣覺得這邏輯很有問題:「應酬?」


    這不是應酬啊,喬庭真,這是背叛。


    「我們究竟是什麽關係?為什麽我不能問你去做了什麽?為什麽別人親吻你我要默默忍受?」陸臣眼裏閃過沉痛的神色。


    喬庭真卻覺得他無理取鬧:「你非要這麽問,就是不相信我,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說完,他又要走。


    陸臣抓住他,幾乎是低喊了:「庭真,我們好好談談。」


    「沒什麽好談的,繼續談隻會讓我更生氣。我本來已經很累了,回來還要像應付那些下流商人一樣應付你,真他媽的憋屈。」喬庭真麵無表情地說。


    陸臣鬆開手。


    喬庭真走了幾步,又停下:「昨天睡沙發不爽了吧,今天床給你睡。」他轉身走出了公寓。


    陸臣聽見他關門的聲音,苦笑著。


    為什麽每次都聽他摔門的聲音,而自己每次都這麽獨自一個人站著,卻什麽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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