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受到一陣陣的刺痛,腦子象是被什麽無形的工具敲打著,讓他難受地低吟出聲,嚇壞了一旁的潘巧佩。


    「你怎麽了?」見他撫著額頭,一臉痛楚,她連忙撐著他的身子,著急地詢問著。「頭痛嗎?還好嗎?」


    馮雅元緊閉著眼忍著痛,沒有開口回答她,感覺自己就快要想起什麽了。


    潘巧佩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擔憂地看著他,試圖看出一點端倪。


    不對!她怎麽那麽笨?她一定是傻了,才會淨問這些愚蠢問題,看他的樣子當然是不好,她應該趕快帶他去醫院!


    「你撐得住嗎?我們去醫院。」


    對,馬上去!她小心翼翼地想扶著他走去叫出租車,卻反被他扯住。


    馮雅元一把摟住她,將頭靠住它的肩上,那些片段不連續的畫麵象是終於找到了排序,終於能順利播放。


    「那是什麽?」他皺起眉,看著她手上的紅色物品。


    「糖葫蘆。」年紀頗輕的大女孩笑得很開心。 「你吃吃看嘛!這外麵是糖漿,裏麵包了西紅柿,超好吃的哦!」


    「我不要。」他痛恨甜食,更別提這東西的外型很可笑。


    「吃看看嘛!」女孩大力推薦, 「這是知名小吃耶!你看紅豔豔的多討喜,吃下去又甜滋滋的,是我的最愛耶!心情沮喪還是傷心難過的話,吃下去馬上會好起來哦!」


    「不要。」他不為所動地拒絕。


    「吃看看嘛!」她一手各拿了一串,現寶似地笑得神秘兮兮。 「我教你哦,你先喚一顆蜜餞的,再咬一顆小西紅柿的,等在嘴巴裏麵咬開……又酸又甜,絕妙好滋味啦!」


    他好笑地看著她一臉陶醉的模樣,仍是不改初衰地搖頭給她看。 「不吃!」盡管她賣力演出,但是糖、西紅柿、蜜餞,統統不得他的緣。


    「試一下嘛!」女孩使出無敵號嗲功,伸長了手將糖葫蘆往他嘴邊塞去,意圖逼他就範。


    他閃躲著,被女孩認真的模樣逗笑,兩個人旁若無人地玩鬧著,直到女孩小臉泛紅,微微動了氣,最後豁出去地自己在兩串不同口味的糖葫蘆上各咬一口,然後強行「喂」到他嘴裏。


    果然有酸有甜,他摟住發狠的女孩,寵溺地任由她在自己口中作亂,待吞下那甜得有些膩人的糖葫蘆後,便快樂地實拖反製,繼續火熱而窒人的深吻……


    對他而言,她才是絕佳上品。


    腦中的刺痛漸漸褪去,他挺直身軀,對上她擔心的麵容,與腦中那一張年輕一點的小臉重迭。


    「雅元?」潘巧佩擔心地握住他的手,他卻輕輕地掙開,對她笑了笑,拉著她站起來,走到攤販前買了兩串糖葫蘆    一串西紅柿,一串蜜餞。


    她頓住,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你……」她連眼都不敢眨,視線卻模糊了起來。


    馮雅元看著她的淚珠滾了下來,學著記憶中的她,兩種口味各咬下一顆後,俯身喂到她口中。


    有酸、有甜,還帶著她的淚,是記憶中的滋味。


    「你說過的……不管是傷心難過,吃下去心情就會好起來。」嗓音沙啞,不住地在她唇上啄吻著。


    她哭得實在太慘了!


    潘巧佩緊緊抱住馮雅元,沒跟他說,自從他離開後,她再也不吃糖葫蘆了。


    沒了他,再甜蜜的回憶也總帶著苦澀,這便是她這幾年來的心境。


    他也沒開口,就這樣任由她緊抱著,像個迷路的小女孩似地在他懷裏痛哭。那淚水濕透了他的胸口,燙了他的心,喚起他的情。


    「對不起。」


    由於潘巧佩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馮雅元隻得先帶著她回到飯店房內,放了一缸熱水讓她泡個澡,平緩那驚人的眼淚。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惹你傷心的。」看見她紅腫的雙眼,馮雅一下心疼得不得了,跪蹲在她麵前,一臉歉意。


    他真的沒想到,自己這樣一個動作,卻會讓她傷心至此。這也讓他知道,她有多看重兩人過往的一切。


    穿著浴袍的潘巧佩接過馮雅元遞來的熱茶,平靜後隻覺得窘,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會哭得不能自己。


    「你……想起來了?」嗓音還有些啞,她不自在地喝了口茶。


    「隻有想起那一段。」一直觀察著她反應的馮雅元,看出了她很快掩飾住的失望。


    「嘿!別這樣。」他輕撫著她的臉頰,語氣再溫柔不過。「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帶著我走過以前我們曾一起去過的地方,也許我就能想起來,就像今天一樣。」


    她在意的、她希望的,他都想替她達成。


    「雖然我不敢保證能夠想起所有的事,但我能保證,現在在你麵前的,依然是一個深愛你的男人。」移坐到她身邊,將她的小掌印上自己的左胸膛,他吻了吻她的唇。「即使我沒想起來,即使我忘了四年前跟你相處的大小事,但是從現在開始,我會牢記所有和你在一塊的點點滴滴,我們之間還有更長遠的未來,我要製造出比以前多出數倍的美好記憶。」


    屏息地看著她,他問得誠摯:「這樣……好嗎?」


    潘巧佩看著他臉上的期盼,搖了搖頭。


    「不行嗎?」他沮喪地吐出一口氣,還以為自己這番告白足以打動她呢!


    「不是的……」潘巧佩眨眨眼,又想哭了。「你不要再想了,忘記就算了,沒關係的……」還是忍不住地又哭了。


    「怎麽又哭了呢?」馮雅元頭疼地拿過她手上的茶杯放到一旁,擁她入懷。「被拒絕的人是我,怎麽反而是你在哭?」


    「不是這樣的。」潘巧佩搖著頭,咬了咬唇。「如果會那麽痛苦,那麽我情願你什麽都想不起來。」


    不是在賭氣,也不是不想他恢複記憶,隻是先前的那幕記憶猶新,她記得他痛苦皺眉的模樣,如果這是想起來的代價,那她不要了!


    「你是……所以你搖頭的意思是……」馮雅元有點不敢確定了。


    「對不起。」突然摟住他的脖子,又是一串眼淚。「都是我不好,是我小心眼,明明知道你不是故意忘記的,卻還是生你的氣,不想讓你好過,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你根本沒有選擇……」


    馮雅元懂了。「意思是,你原諒我了?」唇畔露出抹笑,大掌撫著她柔細的發,高懸的心安穩落地。


    肩上的頭又是點又是搖的。「你沒有錯。」所以不需要她的原諒。


    他說得沒錯,他即使想不起來,可是隻要兩個人在一起,就能夠再製造出更多幸福快樂的回憶!她這樣將自己困在四年前,才是最笨的!


    「對不起、對不起……」一想到自己之前對他的態度,潘巧佩就好難過,他也是無辜的,她卻……


    「別說了,我也有錯。」輕柔地拍著她、輕聲地哄著,馮雅元覺得自己又擁有了全世界最重要的珍寶。


    記憶也許在意外中磨損了,但他的人,他的心,都有著她的影子,潛意識裏,他仍是那個愛她的男人。


    「我愛你。」親了親她的發頂,他帶著笑容,抱緊終於回到他懷裏的寶貝,不肯再放手了。


    這一次,他不願再忘了她。


    半夜鈴聲,是最惹人厭的。


    怕吵醒累極的潘巧佩,馮雅元飛快地接起手機。


    「威爾。」電話那頭,傑克?史瑞的聲音異常興奮,


    一聽是他,馮雅元壓下本欲脫口而出的粗話。


    「等我一下。」爬梳過淩亂的頭發,確認潘巧佩仍在睡夢中,他細心地將被子拉攏後,才起身到外頭的小客廳去。


    「現在是半夜。」他不悅地道。


    「大少爺,你要我調查事情,我一查出眉目就立即回報,哪還管得了現在台灣是什麽時間?」傑克覺得自己真委屈。


    他不說,馮雅元都要忘了這件事。


    「你查到什麽了?」雖然和潘巧佩已經談開和好,但他還是很想知道四年前的事情。他一整個下午都纏著她,要她多說些兩人從前的事,但她不說就是不說,就算被他問得急了,也隻是輕輕帶過,說了些兩人相識的經過、一些交往時的趣事。


    但他看得出來,有些事她選擇了對他隱瞞。


    「沒有人聽你提過那位小姐的存在。」傑克很識相地切入正題,畢竟吵醒這位元少爺又耍白目的話,難保他不會對自己秋後算帳,哪天想到便出手惡整他一頓。「你的家人、好友、助手,公司裏的所有人,當然也包括我,都不知道那位小姐的事。」


    馮雅元沉默,這一點他早就料到了。若是有人知道,早就該提醒他了,而不是讓潘巧佩一個人孤零零在台灣心碎地等他想起她。


    「不對勁!」沒道理,如果四年前他如此重視她的話,怎麽可能完全沒有人知道?雖然不記得當時的事,可是他確定她對自己一定相當重要,這樣的定位,為什麽他身邊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兩個人交往的事?


    向來不動心的自己在異國談起戀愛,應該是會起軒然大波才是啊?


    「如果沒消息,那你半夜打電話來做什麽?幹擾我睡眠嗎?」這樣分明就是調查行動沒結果,還敢在半夜打來吵他?


    「因為我發現有些怪異的地方啊!」


    「那還不快說?」重點不講,盡說些讓人生氣的事!


    「這就說了。」真是沒耐心。「我記得,你當初是負責亞洲市場,台灣是第一站,隻打算停留兩個星期吧?」


    「傑克!」馮雅元閉了閉眼,如果傑克在他麵前的話,他一定要掐死他!「不要一直重複我知道很久的事!這一些我送回去的評估報告都寫得很清楚!」


    也是因為他的評估報告完美得看不出任何異狀,這些年來他才直覺地認為台灣一行沒什麽特別之處,隻是一項已完成的工作。


    「快點說重點!」他再次催促老是玩心過重的好友,真搞不懂,這家夥明明處理事情很有一套,為什麽每次說話都喜歡顛三倒四地吊人胃口?


    「就要說了,真是沒耐性!」傑克不禁抱怨馮雅元的欠缺幽默,「你那份報告我知道,一切都正常得不得了。」


    當初馮雅元的工作是由他接手的,他自然也很清楚報告沒啥可看性。「可是你應該不知道,其實你在台灣待了不隻兩個星期,而是整整停留了三個月?!」


    傑克終於說出爆點。


    「什麽?」馮雅元驚訝地大叫:「三個月?」


    怎麽可能?他對既定的行程向來要求嚴格……等等,他想起自己最近也頻頻更動行程,隻為了一個女人。


    果然遇上她,沒有什麽不可能的!


    「對,整整三個月。」傑克的驚訝其實不亞於他,因為太了解這個人,所以他對於這個秘密很驚訝。


    「那年你出事的時候,我人還坐鎮在法國新建的飯店裏,一接到你出事的消息趕回去,隻知道你是出差回來後,在機場到家裏的路上出了車禍,我知道你一直都有去亞洲調查市場的計劃,所以也沒多想,隻是忙著代理你的職務,注意你的恢複狀態,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這一趟出差背後有這麽不尋常的現象。」


    真是太可惜了!這麽有趣的事居然埋了這麽久才挖出來?


    那時候馮雅元陷入昏迷,他公司,醫院兩頭忙,根本沒有多餘的心力注意其他的事情,後來發現馮雅元失去了部分記憶、出現些許混亂的現象,因為並不影響他的日常生活與工作,大家也都不放在心上,以為這件意外就到此落幕了,卻沒想到四年後,又引發如此風波。


    「我覺得不對勁,你這麽反常的行為,你家的人怎麽可能不吭聲?」在知道好友打破原則多停留了將近三個月後,傑克就想到這一點。


    馮雅元滯留在亞洲,這對馮家跟集團是多重大的事情,怎麽可能一點風聲都沒有?到底是誰,為什麽要刻意隱瞞?讓馮雅元甚至大部分的人都以為他出車禍前絲毫無任何異狀,而不小心遺忘的台灣之旅也有完整的報告回傳,一點也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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