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啊!齊暮快抖成篩子了!


    他也不怕弄醒尹修竹,抱得那叫一個緊,幾乎整個人都貼到他身上了。


    人害怕了哪還管這些,尤其齊暮從未把尹修竹當成外人,兩人是典型的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人,睡一個被窩算什麽。


    外頭的貓咪叫了一聲就溜達走了,齊暮卻沒法放鬆。這多詭異?怎麽就叫一聲?哪隻貓會隻叫一聲就離開?


    嚇破膽的齊霸霸腦回路已經不正常了……反正、反正他不要鬆開尹修竹。


    齊暮輕喘著氣,豎著耳朵聽了好大一會兒,感覺四周的魑魅魍魎都滾蛋後,他也被潮水般的睡意覆蓋,結結實實地睡著了。


    察覺到懷中人均勻的呼吸聲,尹修竹慢慢睜開了眼。


    他哪裏睡得著,他怎麽可能睡得著。先前睡不著,此時此刻更是與莊周無緣了。


    尹修竹試著動了下,可他懷中的齊暮猶如驚弓之鳥,感覺到他的動靜,立馬緊緊抱住,生怕他跑了。


    動不了,出不來,這個姿勢下,尹修竹整個人都要熱瘋了。


    不是源自外部的熱,而是由內而外瘋狂燃燒的烈火。


    這火焰燒幹了他的血液,穿透肌膚,幾乎要噴薄而出了。


    不可以,會燙到齊暮。


    這奇怪的念頭成了唯一的冷靜,讓尹修竹在烈火烹燒中保留了最後的一絲理智。


    十個小時,漫長又短暫,煎熬又甜蜜。


    直到天亮,尹修竹才閉上了眼,他一宿沒睡,卻度過了有生以來最難忘的一個夜晚。


    不是痛苦,也不是徹頭徹尾的開心,它更像是飲鴆止渴的鴆酒,喝的時候酣暢淋漓,喝下後痛入骨髓。


    偏偏不喝不行,因為實在太渴了。


    此時的尹修竹不懂,後來他明白了,這就是暗戀的滋味——是無法看到結果的暗戀的味道。


    吃早餐時,四個少年中有倆頂著熊貓眼。


    其中一個自然是許小鳴同學,他戳著麵包片,嘟囔道:“方胖子打呼嚕,一打一整宿!”


    齊暮美美睡了一宿,心情甚好:“你真不是被鬼故事嚇的?”


    許小鳴梗著脖子道:“怎麽會,是他打呼嚕!”


    說完他心虛,轉移話題道:“尹修竹你沒睡好?不會是怕鬼吧?”


    沒錯,第二個熊貓眼就是我們的修竹同學。


    尹修竹將巧克力醬抹到了齊暮的麵包片上:“嗯。”


    他這輕描淡寫地應聲,讓其他三人都愣了下,許小鳴一臉發現新大陸的模樣:“你真怕啊?怕昨晚趙老師講的那個鬼故事?哎呀,其實還好啦,哪有那麽可怕,我跟你講,我之前看過一個恐怖片……”


    他巴拉巴拉開始說恐怖片,沒嚇著尹修竹,倒把齊暮給嚇得差點兒打翻牛奶。


    “可你昨晚睡挺早啊。”齊暮趕緊岔開話題,問尹修竹。


    尹修竹說:“睡得早,但一直在做噩夢。”


    齊暮心虛道:“夢到什麽了?”


    尹修竹將他的牛奶杯往裏麵挪了挪,說道:“記不太清了,好像被海草纏住了,一直動彈不得。”


    當了一晚上海草的齊暮同學訕笑道:“哈、哈哈,那你真是被鬼故事影響了。”昨晚趙老師講的女鬼就是用海草把人拖進水裏。


    許小鳴來勁了,一個勁得安慰尹修竹,齊暮也搭搭話,表示鬼故事沒什麽好怕的。


    許小鳴見齊暮精神頭如此之好,不由感慨道:“還是我暮哥厲害,說不怕就不怕,靠得住!”


    實際上怕得要死的他暮哥隻能給他一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


    吃過早飯,他們的夏令營生活正式開始了。


    內容安排得很充實,幾個人玩得非常盡興,學到了很多海洋相關的東西,當然也一起拍了無數多的照片。


    這六天七夜對尹修竹來說是痛並快樂著。


    他長這麽大都沒這麽開懷過,他不用孤零零的麵對空蕩蕩的房子,不用向活在另一個世界的母親問好,不用理會怠慢冷視他的仆人,更不用緊張父親的忽然回家。


    他日日夜夜都和齊暮在一起,擁抱了全世界所有的快樂。


    隻是他的“快樂”在夜深人靜後也會帶個他無法言喻的“痛”。


    鬼故事的後遺症很長,本以為過了一晚齊暮就沒事了,誰知第二晚一關燈他又怕了,起初還是摸摸索索的,大概是不想打擾尹修竹睡覺,所以隻是挨得近了些,沒死死抱著他。


    偏偏這地方野貓很多,外頭一聲“喵嗚”,齊暮就像小貓一樣縮到了尹修竹懷裏,哪管尹修竹睡不睡覺的。


    而尹修竹是寧願一宿不睡也舍不得推開他。


    有一有二就有三,等到第四晚時,已經不用野貓君了,齊暮見尹修竹“睡著”,就蹭過來抱住,睡得又香又甜。


    在齊家時,齊暮就有個超大蘿卜抱枕,打小都是抱著它睡,所以這姿勢也是習以為常。


    隻不過苦了尹修竹。


    夜夜煎熬,夜夜甜蜜,夜夜都想著再多幾個這樣的夜晚,又夜夜都在為自己不可名狀的心情而不安。


    返程的這一天,尹修竹醒來時眼皮跳了下。


    齊暮見他精神不振,十分心虛:“沒睡好?”


    其實尹修竹昨晚睡得不錯,也不知道是漸漸適應了,還是累極了,迷迷糊糊間是睡著了的。


    “挺好的。”尹修竹不願齊暮擔心,說道,“可能是昨天玩累了吧。”


    齊暮笑道:“曬太陽也能把你曬累了?”昨天是浮潛項目,尹修竹沒參加。


    尹修竹看了他一眼:“塗防曬油挺累的。”


    “你還打趣我,”齊暮來勁了,“我還不是為了給你曬個巧克力色看看!”


    尹修竹:“還是白的。”


    齊暮無奈道:“時間太短嘛,我有什麽辦法……”


    尹修竹嘴角帶了笑意:“都好。”


    齊暮癟嘴:“那是你沒見過巧克力色的我,見著了保準你喜歡得不要不要的。”


    他無心之言,卻想把箭一樣戳進了尹修竹的心髒。


    喜歡……嗎?


    “尹修竹?”齊暮在他眼前擺擺手。


    尹修竹猛地回神,眼中有絲慌亂閃過。


    齊暮湊近他,納悶道:“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尹修竹搖搖頭:“沒什麽,就是……”他頓了下,捏捏眉心道,“沒睡好吧。”


    提起睡覺,齊暮很是理虧,他說:“好啦,今晚就到家了,你自個兒在床上肯定能睡個好覺!”


    聽到這話,尹修竹開心不起來,他笑了笑,略帶勉強。


    趙老師將他們送上飛機,一路安全地回到了b市。


    下飛機時,許小鳴見尹修竹在揉眼睛,問道:“睡迷糊了?”


    尹修竹:“沒,眼皮跳。”


    許小鳴樂了:“哪個眼皮?”


    尹修竹:“右邊吧。”


    方俊奇插嘴道:“左眼跳財,右眼跳災,少年你當心啊。”


    齊暮嫌棄道:“烏鴉嘴,都平安到家了,能有什麽災。”


    回家的確是災難,尹修竹拋開這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問道:“齊叔叔安排人來接你了嗎?”


    齊暮說:“安排啦,應該已經到了。”


    尹修竹點了點頭。


    許小鳴和方俊奇也都有人來接,他們拿了行李先走一步。


    齊暮問尹修竹:“你怎麽回去,要不要和我一起?”


    尹修竹的眼皮又跳了一下,他看了看齊暮,應道:“行,順道的話,捎我回去吧。”


    齊暮開心道:“那先送你回家!”


    他們一起走出去,在三號門看到了齊家的司機蔡李,齊暮上前道:“蔡叔,這盒巧克力你拿回去給小慶吃。”小慶是蔡李的兒子,比齊暮小兩歲,他們見過幾次,一起玩過。


    蔡李神色微僵,接過巧克力後道:“謝謝小少爺,虧您總想著那孩子。”


    齊暮道:“有時間再帶他來玩嘛,他可厲害了,不看圖都能拚出個大房子。”


    蔡李握著巧克力的手一緊,聲音幹巴巴的:“哪能一直打擾小少爺呢,他不懂事的。”


    車外熱得很,齊暮眼瞅著尹修竹精神不振,也不再多說,先拉著他上車。


    打開車門的時候,尹修竹心猛地一跳,他快速看向蔡李,總覺得有哪兒不太對勁。


    一整天的不安,在車子發動時攀升到了最高峰。


    齊暮以為他是沒睡好,他對尹修竹說:“累了就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尹修竹的確是有些累,不過他打小睡眠都不好,能睡四小時就足夠支撐一天,不會像現在這樣心神不寧。


    他身邊的齊暮也打了個哈欠,說道:“我這毛病是沒救了,一上車就犯困……”


    話剛說完,他已經歪著腦袋睡著了。


    尹修竹心一沉,周身的皮膚都顫栗了,他猛地抬頭,看到了後視鏡中蔡李陰霾凶戾的雙眸。


    不對!


    一陣頭暈目眩迎麵襲來,尹修竹的意識也逐漸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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