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


    柳圓圓提著一個小包袱,獨自走在漆黑崎嶇的山路上。雖然今晚夜空格外淨朗,銀盤似的大圓月高掛天際,但濃密的林子裏照不進月光,黑得她幾次差點跌跤。


    夜裏的樹林裏非常安靜,除了她走動時的急促呼吸與腳步聲之外,還聽得到蟲聲唧唧、夜梟啼鳴,以及一些不知是什麽動物的詭異鳴叫。


    柳圓圓膽戰心驚,愈走愈是害怕,也愈走愈沒信心。


    她會不會太衝動了?也沒找郎叔商量一下,丟下一封信便衝動地想下山,萬一在路上遇上什麽凶猛動物,那該怎麽辦?


    而她心裏真正擔心的,是即使郎驍知道她下山,也沒打算來追回她,那她該怎麽辦?


    就此一路走到山下嗎?


    愈想愈憂心,但她不願回頭。


    如果他真的沒來追她,那麽就這樣下山也好,離開他,不當個惹人厭煩的女人,老在他麵前礙他的眼,他可以安安心心地離開石屋吃飯、過生活,不必再整日躲在裏頭回避她……


    她抹去傷心的眼淚,卻忽然聽見“刷”地一聲,好像有什麽東西從草叢中快速閃過。


    “那是……什麽?她嚇得停止落淚,趕緊加快腳步往山下走。


    那並不是她的錯覺,隨著她的步伐愈來愈快,那個快速移動的聲音也愈來愈響亮——而且好像不隻一個,而是很多快速移動的物體一起活動似的。


    難道會是……狼?


    她幾乎忍不住要驚恐地尖叫,但她怕激怒那些不知名的動物,隻能忍住啜泣,小步小步地往前衝。


    路麵狹窄,又不好走,才稍一不注意,她就摔了個大跤。


    “啊!”她撲倒在地,手肘膝蓋好像磨破了那麽痛,才剛爬起,撩高衣袖,想要檢查是否受傷,草叢裏便陡地竄出好幾條黑影,仔細一看——果然是狼!


    約四五條毛色黑亮、牙尖嘴利的大狼將她團團包圍,發出看見獵物的興奮低鳴,口水滴滴答答地淌流。


    柳圓圓再笨也知道,他們眼中的珍饉美食是自己——它們打算吃掉她!


    “不、不要……救、救命啦!”


    她再也顧不得什麽受傷、疼痛,翻身爬起就往林子裏衝。


    但那些大狼動作更迅速,一轉眼就追了上來,環伺著她,不時低聲咆哮,警告她別再輕舉妄動。


    說真的,它們的吼叫聲與郎驍的咆哮還挺像的,若不是現在情況太危急,她一定會笑出來。


    但眼前的情況一點也不好笑,幾頭狼緩緩趨近,逐漸將她包圍,眼看著圈子愈來愈小,那幾頭狼隻要輕鬆向前一撲,就能大口享用她這個美食了。


    柳圓圓這輩子從沒這麽恐懼過,就連親眼見到郎驍變身為狼,也沒這麽害怕。


    因為當時她知道,無論變成什麽,他都是郎驍,而此刻在她眼前的卻是不折不扣的野狼,一匹匹饑渴貪婪,沒有一個不想吃掉她。


    她小命即將休矣!


    這個恐怖的認知,讓她再也克製不住地址開嗓門,費盡生平之力,放聲大喊:“驍!救我——驍!”


    幾匹大狼像被她的尖叫嚇著,當下發出怒吼朝前撲去,柳圓圓驚恐地看著大狼飛撲向她,絕望地等待死亡的降臨。


    然而就在下一刻,又有另一道巨大的身影飛撲而至。


    是郎驍!


    “驍!”她定晴一看,頓時欣喜地大叫。


    郎驍已經變身完成,長長的手指與腳趾尖銳如刀,長尾與頭頸部的毛發因警戒而豎起,他赤紅的眼瞪著幾頭大狼,齜牙咧嘴,朝它們發出高昂的嘯吼。


    那吼聲撼動山林,使鳥獸驚逃。


    那吼聲——活脫脫就是一匹貨真價實的狼王!


    有一瞬間,柳圓圓不由自主產生恐懼,但立即地,她把這份恐懼推出心門外。


    他不是狼,是郎驍!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傷害她的。


    這麽一想,她恢複了鎮定,不再感到畏懼害怕。


    幾頭大狼被郎驍的怒吼所驚駭,顫抖地不斷後退,原本凶惡的大狼們紛紛垂首示弱,哀號兩聲之後,便快速夾著尾巴逃離。


    “驍!”見他輕易解除了危機、救了自己,柳圓圓感激不已,才正想跑上前去擁抱他,那頭狼王——不,是郎驍猛然轉頭瞪視她。


    他赤紅的眼裏閃過氣憤、擔憂、安心種種情緒,但最後停留在眼中的,是怒火!


    “你為何如此愚蠢莽撞?你可知道我再晚來一步,你會有什麽下場?”


    “對……對不起。我隻是……我隻是——”她試著想告訴他她的心情,但他完全不想聽——至少此時此刻不想聽。


    “我不碰你,就讓你如此氣憤?你真的那麽想成為我的人嗎?好,我成全你!”


    欲火取代了郎驍赤紅眼中的怒火,月圓之火已經完全被挑起,再也沒有任何事能阻止他——要她。


    柳圓圓眨眨眼,才正要思索他話中之意時,便發覺自己被攔腰抱起,粗魯地扛在肩頭。


    “啊——”她才發出一聲尖叫,就發覺自己正在騰雲駕霧、飛也似的穿梭於林木之間——


    不!不是她,是他。


    郎驍扛著她,像狼一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林木間快速飛奔,他幾乎是足不落地,朝山頂的狼堡奔去,快得讓她隻看得見樹影搖晃,聽到風吹過耳畔的咻咻聲,然後狼堡已在眼前。


    她花了半個時辰走的路程,他不消片刻便到了。


    她還來不及誇讚他怕腳程快得像飛,他已奔入堡內,直衝回房。


    “等等——”柳圓圓瞪大了眼。他該不會真的打算……


    柳圓圓的驚呼沒能讓他慢下半個腳步,轉眼間,他已來到自己的臥房。


    “等——”她隻發出一個字間,就被拋向大床,然後他的身影飛撲而至。


    這回她連一個字間都來不及發出,小嘴就被他的唇堵住,他拋下所有顧忌,隻管滿足自己打從買下她時,便夜夜夢想的心願——盡情地享用她。


    這些日子,她豐腴了不少,雖然以他的標準來說,還是太瘦,但如今她的腰臂豐軟了些,至少摸起來不再都是硬邦邦的骨頭:女人該有的胸脯,也像顆初熟的果子般微微膨脹,還透著誘人的香氣……


    他必須用盡所有的自製力,才能逼自己吃相別太難看,別狼吞虎咽,三兩口就把她吞吃入腹。


    好不容易才得到的美食,他要慢慢地、慢慢地享用。


    柳圓圓含羞帶怯,芙頰嫣紅。她知道他要什麽,而她也願意給予,無論他是人是狼。


    她的輕喘嬌吟更加激發郎驍的欲火,他激情難耐,動作也更加激狂,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


    在兩人即將結合的那一刻,柳圓圓渾身顫抖地等待著,臉上卻浮現一抹甜蜜的微笑。


    “以後我們有了兒子,不管他是什麽樣子,我都會很愛、很愛他,就像我愛你一樣。”


    她的話像一盆熱火,融化了郎驍心頭的寒冰。


    他眼眶發熱,閉上眼,深情地吻住她,同時也占有了她。


    這回他再也無法控製自己,放任自己的情欲,一遍又一遍地掠奪,直到她累極昏睡過去。


    大腳緩慢地、遲疑地,以龜速靠向大床。


    床上的人兒全身赤裸,蜷縮在被褥裏,裸露在外的白皙肩頸上,全是駭人的斑斑紅痕,可以想見遭受了多少粗魯的對待。


    嬌小的身軀一動也不動,好像連呼吸都靜止了。


    她沒事吧?他,把她弄死了嗎?


    昨晚是月圓之夜,他本就難以控製欲火,她偏又挑戰他的耐性,試圖悄悄下山離開,他氣急攻心,情欲有如失控的火苗,一發不可收拾。


    如今他像吃飽了魚的貓咪一般,滿足快意,但就不知她怎麽樣了。


    郎驍在床邊停下腳步,擔憂又恐懼地伸手想探到她鼻下,試探她是否有呼吸。


    這時,床上的人兒忽然動了,他一驚急忙跳開,但同時也安心了。


    她沒事!她還活著!


    “噢——”柳圓圓感覺有人在身邊,揉揉眼睛想起身,但才一移動身軀,全身的骨頭就像快要散開一樣,渾身酸疼得像連一根手指頭都抬不起來。


    “圓圓!你怎麽了?你還好吧?”


    郎驍聽見她的破碎呻吟,急忙衝到床邊。


    “驍?你……”一見到他,柳圓圓立即瞪大眼,不由自主想起昨晚的火熱激情,當下羞得又想鑽進被子裏,躲著別出來見人。


    “你做什麽?快出來呀!” 郎驍不顧她的羞恥,硬把她從溫暖的被窩裏揪出來,大手急切又溫柔地撫過纖瘦白皙的四肢。“你哪兒不舒服?沒哪兒疼吧?”


    “我沒事啦,你別亂摸嘛。”柳圓圓臉紅得都快爆了,急忙拉起被子,遮掩赤裸的身體。


    郎驍卻還是無法安心。


    “我亂摸?昨晚我哪兒沒摸著?你讓我瞧瞧!昨晚我失控了,我擔心弄傷了你。”


    這句話讓柳圓圓臉更紅了,羞得恨不得挖個洞把頭埋進去。


    “我真的沒事嘛!”她給他一記嬌瞠的白眼,羞嚷道。


    除了不可避免的酸疼之外,她一切都很好,至於渾身的酸疼,她想頂多持續個兩三日應該就會消除吧!


    畢竟她在妓院半年,從沒見過哪位窯姐渾身酸痛得無法接客。


    見她的神情不像在騙他,樣子看來也還好,沒有副臉色蒼白、魂歸來兮的模樣,他才終於安心了。


    “別擔心嘛,我沒那麽脆弱,昨晚……你也沒有那麽粗魯的。”柳圓圓伸手輕撫他緊張得冰冷的臉頰,嬌羞地承認道。


    “真的?” 郎驍眼中迸出驚喜,緊握住她的手,癡戀地貼在自己臉頰上。


    不過眼一眯,想起她昨晚不顧性命、趁夜愚蠢下山的事,他又以冷漠武裝自己。


    “你可以恨我,畢竟是我不顧你的意思,強迫了你。”他活該被厭惡。


    “你在說什麽?”柳圓圓快被他忽晴忽陰的情緒給搞糊塗了。“我為什麽要恨你?我……並不討厭你的碰觸呀!”


    她隻差沒不知羞恥地說:我喜歡你在床上的表現,我喜歡你碰我。


    “可是昨晚你不是打算下山永遠地離開我嗎?” 郎驍孩子氣地板起臭臉,壓根忘了先前還曾對自己說過:要是她想離開,他會無條件讓她走。


    結果,根本是假裝大方!


    才知道她想下山,他就火冒三丈,立刻抓狂地連撲帶衝飄去找人,不顧一切地把人擄回來,當場剝光吃得一幹二淨。


    無法給她幸福卻又想獨占她,他——真是個卑鄙的男人吧?


    “嘻。”見他一臉計較的模樣,柳圓圓反而心裏暖暖的,覺得好開心上。


    “你笑什麽?” 郎驍瞪著她。她不知道他快嘔死了嗎?


    “我笑,是因為我很高興你追來了。其實我不是真的打算離開狼堡,說要下山,隻是故意要激你。”柳圓圓坦承。


    “你是說——你是騙我的?” 郎驍生氣地瞪大眼。


    “其實也不能說騙,隻能說是一場賭注,而我賭贏了。你真的來追我了!”她眯起眼,安心地笑了。


    “你怎能這樣耍我?”她可知他得知她離去時,是怎樣絕望的心情?她可知當他不顧一切衝去追她時,是如何決然、痛苦?


    “誰教你老是躲著我,連見我一麵都不願?”她也有很多不滿要宣泄。“我本來以為你是討厭我,所以認命接受被你厭惡的事實,直到那天晚上聽見你和郎叔的談話,我才知道你並不討厭我,甚至——是喜歡我的。”


    柳圓圓說著,麵頰緋紅,語調又輕又柔。


    “我覺得你好傻!我既然愛你,當然會接受你的一切——包括和你一樣的孩子,你怎麽可以懷疑我呢?”


    聞言,他想了想。“對不起。”這點的確是他的錯,他不該這麽不信任她。


    “知道你不是不喜歡我,而是有所顧忌之後,我認為我們不能再那樣繼續下去,所以我決定放手一搏。我想利用我的離去做為賭注。賭贏了,我可以擁有你;賭輸了,我將永遠失去你。幸好,你追來了!”


    她再次感謝上天,沒讓她失去他。


    “你明知道我一定會去找你,我不可能是就那樣讓你走的!”


    如果他辦得到,早就讓她走了,不用等到她自行離去。


    他是淡舍得讓她走,卻又不知該怎麽麵對她,所以才會躲入石屋,懦弱地逃避。


    “我怎會曉得你的心意?你從來都不肯表示!”她噘起小嘴抱怨。


    “我沒表示嗎?” 郎驍邪氣地勾起嘴角,笑得色眯眯地。“我以為昨晚我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既然你還不是很清楚,那我隻好再表示一次了。”


    “啊?”不會吧?


    就會!


    郎驍果然把剛下床的她扛上床,繼續昨晚的床第之仗。昨晚他略占上風,但今兒個他會讓她,讓她也嚐嚐駕駛他的滋味……


    才剛開啟不久的房門又關上了,房裏再度響起令人臉紅心跳的粗喘嬌吟。


    柳圓圓搬著一大簍蔬菜到井邊,這是她剛從菜園裏采收的,新鮮脆嫩,正是最好吃的時候。


    她哼著小曲兒,開始打水清洗那些帶泥的蔬菜,準備等會兒下鍋去炒。


    這段日子她過得很甜蜜、很滿足,郎驍也對她極好,過去那些紛爭好像是很遙遠的事了。


    在愛情的滋潤下,她又豐潤了些,郎驍就愛來估量她胖了多少——而且測量的方式愈來愈囂張、大膽,簡直算是色情!


    想到他那雙大手老愛在她身上磨磨蹭蹭,她的臉不禁紅了。


    不過——這樣的日子,也不是全然沒有遺憾。


    她心裏一直掛記著一件事,郎驍可能不在意,覺得有或沒有都無謂,但她很在乎,隻是一直不好意思提……


    他究竟什麽時候才要與我成親?


    本來,她是不介意有沒有名分的,但或許是過得太幸福了,她開始貪心起來,渴望能成為他真正的妻!


    但他一直未曾有任何表示,好像她是以什麽身份待在狼堡,一點也不重要。


    或許他認為,所謂的婚姻是無聊的世俗規範,隻要他當她是妻、她視他為夫,那就足夠了,不需要其他人的認同。但——


    她畢竟是個世俗之人,她渴望有個丈夫、生幾個孩子,她希望能名正言順地待在自己視為是“家”的地方。


    但他似乎不明白她的心情。


    她雖未曾抱怨過,但心裏一直有個小疙瘩,不知他何時才會娶她。


    她輕歎一聲,但立即感到羞愧。隻因為生活中這麽點不滿足,她就唉聲歎氣,也未免太不知足了吧?


    她揚起笑容,抹去心底的那一絲惆悵,但沒想到,她的滿其實還有更多、更多……


    “圓圓姑娘!”郎叔快步走來,遠遠就開始喊著她。


    “郎叔,有什麽事嗎?”她起身問道。


    “你快到前頭來,有客人來了!”郎叔顯然很高興,臉上滿是笑意。


    “客人?”這種荒郊野外也有人拜訪?柳圓圓詫異地問:“是誰呀?”


    “是堡主的爹娘與兄弟們,你快來見見他們。”郎叔笑著拉住她的衣袖,急著把她帶往前廳。


    柳圓圓一聽,陡然愣住。


    “郎驍他——還有爹娘與兄弟?”她第一次知道。


    “當然有啊!”郎叔看來比她還詫異。“怎麽?圓圓姑娘你不知道嗎?”


    “我不知道。他從來沒跟我提過,我一直以為他同我一樣沒有親人了。”柳圓圓愣怔地啞聲說道。


    “啊?”這回郎叔真的愣住了,不過隨即尷尬地笑著安撫道:“那或許是堡主忘了說了。他這人總是大事精明,小事糊塗,忘了說也不奇怪嘛!哈哈!”


    “是嗎?”介紹自己的爹娘是不重要的小事嗎?


    他是真的忘了,還是不想介紹?柳圓圓的眼神黯然許多。


    隨著郎叔走到前廳,隻見大廳裏擠滿了人——或許人不是頂多,大約五六個人而已,但因為都是高壯的男人,所以感覺大廳的空間變狹窄了。


    她仔細一看,來的一共有六人,有一位中年的男子長得很像郎驍,應當是郎驍的父親吧?另外有三位強壯的年輕人也極神似他,八成是他的兄弟。還有一個中年美婦,正以好奇的眼神打量她,她猜測是郎驍的母親。


    她祖母平移,見著一旁年輕嬌美的女子,同樣在打量著她,但眼中充斥的不是好奇,而是輕蔑與厭惡。這位呢?是他的……妹妹?


    “驍,他們……”柳圓圓沒訂過親,沒見過翁姑的經驗,一下子慌了手腳,不知該怎麽辦。


    “別怕,他們全是我的家人。” 郎驍摟住她安撫著,並替她介紹:“這是我爹娘,這兩位是我哥哥,一位是我弟弟。而這位姑娘則是我表妹。”


    “表妹?”原來那位對她神情不友善的女孩,不是他妹妹,而是他的表妹。


    “怎麽搞的?驍表哥,你家下人的規矩這麽差,見著人也不會打招呼嗎?” 郎驍的表妹噘起紅唇,尖銳地抱怨道。


    柳圓圓這才驚慌的發現,自己竟然失禮得忘了問候郎驍的爹娘、手足、表妹。


    “對、對不住,我……”


    她急忙想社行問候禮,但郎驍阻止了她,還瞪住他表妹,不悅地說:“圓圓不是下人!”


    郎驍的表妹路薊紅惡狠狠地朝柳圓圓瞪去一眼,臉上卻掛著甜蜜的笑,虛偽地回應:“驍表哥真是個好人,把狼堡裏所有的人全看作自己人。”


    言下之意,是善心的他把柳圓圓這下人也當作自家人。


    郎驍又瞪住她,懶得跟她計較這麽多,這刁鑽的丫頭天生嘴就刻薄,從以前就是這樣。


    柳圓圓覺得自己真是糟糕透頂,竟連招呼都忘了打,這下郎驍的爹娘兄弟們會怎麽看待她?


    她覺得非常惶恐不安,但幸好郎驍的家人似乎不難相處,郎驍美麗嫻雅的母親很快上前與她攀談,問她一些狼堡的生活瑣事,而他的父親與兄弟則紛紛給她一個沉穩的微笑。


    他們人看起來都不錯,不像郎驍那樣脾氣暴躁,實在很難想像他們會在月圓之夜變成毛茸茸的凶惡狼人……


    “……柳姑娘?”


    聽到郎驍的母親連喊她好幾聲,柳圓圓趕緊拉回飄遠的心思,對她微笑要求:“如果您不介意,請叫我圓圓吧!”


    “圓圓是吧?好可愛的名字。” 郎驍的母親笑了。“不知你是不是可以事宛參觀一下,聽驍兒說,你來了之後替堡裏做了不少變動。”


    “其實說不上什麽變動,隻是稍微弄得舒適一些,我帶您去瞧瞧……”


    柳圓圓離開大廳前,瞥見郎驍正與他的父兄們在談話,而他表妹則纏人地黏在他身旁。


    柳圓圓心頭閃過一抹醋意,但隨即責怪自己“不該”。


    他表妹算是郎驍的親人,與他親近也是應該的,她怎麽可以那麽小心眼嫉妒她呢?


    她覺得自己好丟臉,幾乎沒臉再待下去,連忙轉頭對郎母說:“我先帶您去看看菜園吧!”


    晚膳時刻,柳圓圓特地燒了一大桌好菜招待遠道而來的貴賓,因為遠道而來,郎驍的家人與表妹都打算留下來住幾天。


    後來柳圓圓才知道,郎驍的家人和族人都住在幾座山頭之外的地方,走路的話得走上兩天,騎馬也得花半天的時間。


    “既然大家住在那兒,為什麽郎驍要一個人跑到這麽遠的地方獨居呢?”她奇怪地問道。


    “就是說呀!你可以問問他,看他幹嘛要離群索居。” 郎驍的大哥看好戲似地慫恿道。


    “你少羅唆!” 郎驍不客氣地瞪他兄長一眼。


    “驍,到底為什麽?”柳圓圓得不到想知道的答案,還是忍不住追問。


    郎驍轉頭瞥她一眼,顧左右而言他。


    “吃肉!幹啥光吃白飯?”他將一塊肉夾入她碗裏。


    “驍!”柳圓圓不依地低喊,她才不要吃肉,她想知道究竟為什麽。那份關心與好奇快把她逼瘋了。


    “還會有什麽原因?” 郎驍被問得煩了,不悅地板起臭臉,但心愛的女人想知道,他怎麽可能不說?無奈地歎口氣,他壓低聲音對圓圓說:“不就是因為那樣嗎?我討厭自己是個不人不狼的怪物,與和我相同境遇的親人在一起,更讓我覺得可悲,所以才一個人離家住在狼堡。”


    說穿了,就是該死的自卑感作崇。


    “啊,原來如此。”柳圓圓完全明白了,也更為他感到心疼。當他發覺自己是個狼人時,一定曾不能接受,憤世嫉俗過。


    想也不想地,她伸出軟綿綿的小手,輕輕蓋住他的大手,想給他一些些微薄的安慰。郎驍微微詫異地抬頭看她,感受到她的溫柔,方才透著窘迫的眼眸透出了水般的柔情。


    “來,吃點青菜。”柳圓圓甜甜地朝他一笑,夾了一筷子青菜送進他碗裏。


    “咦?驍兒幾時也開始吃青菜了?”郎母感興趣地睜大眼,“我以為他同他爹還有他哥哥弟弟一樣,都隻吃肉,不愛吃菜呢!”


    “他是呀。”柳圓圓無奈地對她一笑,道:“就是因為他不愛吃,所我才跟他交換條件,他吃一口菜我就吃一口肉,他也覺得很公平,所以就肯乖乖吃青菜了。”


    “是圓圓炒的青菜不難吃,我才肯吃的。”否則拿什麽來交換,他都不會吃。


    “真的?”幾名狼父狼子全都稀奇地睜大了眼,因為郎驍肯與人妥協,光是這點就很難得了。


    “什麽嘛,真是笑死人了!哪有下人要求主子吃青菜,自己吃肉的荒唐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路薊紅嗤聲大笑,頓時所有人都看著好民。


    郎驍臉上是憤怒,柳圓圓臉上有著羞惱,而其餘的郎家人則是滿臉尷尬。


    “哈哈,是嗎?圓圓炒的青菜好吃啊?那我也吃看看。”


    “我也要我也要。”原本打死不吃青菜的幾個男人為了打圓場,紛紛夾了青菜試吃,一吃之下不住點頭稱讚。


    “嗯嗯,清脆甘甜,果然好吃。”


    “姨丈、大表哥、二表哥,你們不是說青菜是驢子吃的嗎?現在你們怎麽全吃得讚不絕口了呢?”


    路薊紅不知是不會看人臉色,還是存心讓人難堪,盡挑讓人下不了台的話說。


    “啊?這……”她一拆台,幾個裝模作樣猛吃的男人臉上頓時飛來紅雲,窘迫不已。


    “噗!”柳圓圓應該氣惱路薊紅百般找碴,但她卻忍不住噗嗤笑了。


    “原來郎伯父與郎大哥曾說過這些話呀?郎驍也說過青菜是牛吃的,這下我知道他為什麽會說出這種話了。”根本是家學淵源呀!


    她的心思真純良善,笑容清新可愛,教人瞧得心裏舒服,一場尷尬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所有人都暗自讚賞她,隻有路薊紅達不到貶損她的目的,所以更加討厭她了。


    她拿起筷子,用力戳著碗裏的肉泄憤。


    這時,郎母轉移話題,輕柔地責備郎驍:“你這孩子也真是的!身邊有了圓圓這麽好的女孩子,怎麽不告訴我們呢?”


    “沒有必要!” 郎驍頭也不抬地低頭吃飯,神情淡漠地道。


    柳圓圓一聽,頓時愣住。


    “你在說什麽!什麽叫‘沒有必要’?”郎母聽得直皺眉。


    柳圓圓怕郎母繼續責備郎驍,趕緊起身說:“廚房裏還有一鍋湯,應該熬得差不多了,我去把湯端來。”


    柳圓圓匆忙走進廚房裏,掀鍋蓋、嚐味道、切蔥花,兩隻手一刻也不停地忙碌著,腦中卻仍記掛著方才郎驍說的那句話。


    沒有必要!


    為什麽沒有必要?


    把她介紹給他的父母、家人,是一件沒有必要的事嗎?


    她告訴自己別在意這種小事,他認為沒有必要特意把她介紹給他的家人,一定有他的道理,她不該胡思亂想。


    雖然她什麽都知道,但心中還是微微地泛疼……


    “這就是狼堡的廚房啊?”


    一道輕蔑的聲音從後方響起,柳圓圓身體倏然一僵,聽出這是路薊紅的聲音。


    “不怎麽幹淨嘛!你這下人真偷懶,都沒好好打掃嗎?”她吹毛求疵地用手指去抹大灶口的炭灰,然後挪到柳圓圓滿的鼻端前,讓她瞧瞧自己有多失職。


    “我每天都很用心打掃,是今日剛做完菜,還沒時間整理。”柳圓圓不與她計較,一逕平靜地道。


    “哼,你這個下人借口還挺不少的嘛!”


    她左一聲下人,右一聲下人,就是要將她踩在腳底下。


    柳圓圓微微抿唇不再說話,隨她怎麽說。


    她不回嘴、不對罵,讓路薊紅覺得很無趣。


    “我知道你和我驍表哥關係匪線,但我希望你不要自以為是堡主夫人,驍表哥隻把你當成泄欲的工具,不可能會娶你的。”


    路薊紅刻意挑撥離間的話語,剛好戳中了柳圓圓在意之處。


    見柳圓圓倏然臉色發白,路薊紅可得意了。


    “怎麽?你該不會以為我驍表哥會娶你吧?”她誇張地怪叫,得意地哈哈大笑。“哈哈!也不自個兒照照鏡子,憑你那張臉、那副扁平的身材,驍表哥怎麽可能會要你?若不是因為這裏是荒郊野嶺,找不到其他女人,驍表哥連碰都不會碰你!”


    路薊紅生得極為豐美,很討男人喜歡,但一張嘴卻比什麽都惡毒,吃過她悶虧的人不在少數。


    要不是顧忌她是郎母妹妹的女兒,郎家人根本不歡迎她來作客。


    路薊紅成功擊中柳圓圓的痛處,見柳圓圓臉色愈蒼白,她心裏愈是得意。


    “看你也挺可憐的,我就老實告訴你吧!其實我阿姨與我爹娘有意讓我與驍表哥成親,可能再過不久就要辦喜事了,你要是識相呢,就趕緊自個兒包袱收一收,快點下山去,別繼續賴在這兒讓人生厭。”


    路薊紅刻薄的言詞讓柳圓圓傷心又難堪,但她知道路薊紅是使計想趕走她, 也不會讓她如願。


    “就算要我走,也該由郎驍親自開口,除了她,任何人趕我,我都不會走。”路薊紅說的話,她壓根不相信。


    “你——”見她神情堅毅,不為所動,路薊紅知道自己挑撥的計謀失敗了。


    “我真沒見過你這樣厚顏無恥的女人!連未來的女主人趕你,你都不走嗎?真是不要臉——”


    從飯廳那裏傳來腳步聲,路薊紅一頓,急忙停住嘴。


    “怎麽搞的?你們怎麽在廚房這麽久?” 郎驍因為不放心,特地過來看看。


    “薊紅,你不是說口渴要向圓圓討杯水喝,怎麽一去不回?”


    路薊紅佯裝無事聳聳肩說:“誰曉得狼堡的廚房裏連杯水都沒有?我真沒見過比你這女傭還要失職的下人。”


    最後,她仍不忘捅柳圓圓一刀。


    暢所欲言之後,她心滿意足地離去。


    郎驍狐疑地盯著她跳舞似的愉快步伐,接著才轉頭看著柳圓圓。她的模樣看來怪怪的,垂著頭,臉色也不太好。


    “圓圓,你怎麽了?是不是薊紅那丫頭對你說了什麽?”


    路薊紅造謠生事的本領,他也親自見識過的。


    “不……沒什麽。”她輕輕搖頭。


    雖然她心裏有好多問題想問、好多疑惑想厘清,但她不想在他家人來訪時滋生事端。反正隻要她打死不信,路薊紅就拿她沒轍了,不是嗎?


    “湯鍋重,我來替你端。”粗枝大葉的他也學會了體貼。


    “嗯,謝謝你。”


    柳圓圓朝他甜甜一笑,決定拋卻心頭的陰霾,不受路薊紅影響。


    她要信任他!


    必須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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