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這天盧有睿很早醒來,才五點多就睜開眼盯著天花板……不,正確來說,他應該是整晚都沒什麽睡。


    自從白湘芸離開後,整整一個月來他嚴重失眠,沒有一天能睡得安穩,他瘋狂地想見她。


    但是見了麵又如何呢?看吧,他坐輪椅的事把她嚇得奪門離去了。


    思索間,忽然聽見門外有聲響,他倏地警戒,豎耳傾聽,聽見了輕淺的腳步聲,接著是轉動鑰匙的聲音。


    盧有睿倒抽了一口氣,心裏晃過任何可能的人。擁有他家鑰匙的人不多,母親、大姊、阿輝,再來就是——白湘芸。


    一個月前,當白湘芸決定住下來時,為了方便她進出,他便把家裏的鑰匙多打了一副交給她,那時他看著白湘芸將大門鑰匙和車鑰匙串在一塊兒。


    可能嗎?會是她回來了?


    盧有睿墊高枕頭,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門板,耳朵聽著外頭的聲響,那腳步聲愈來愈近,終於,停在他的房門口,終於,門把轉動,門被推開了,門口站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湘芸?”他又驚又訝,他認得那身影,絕對是白湘芸!


    白湘芸緩緩走進房間裏,關上門,反鎖,然後走向床邊,朝他冷笑。


    盧有睿終於看清楚了那張讓他朝思暮想的臉,心撼動著。


    隻是,她的舉動讓他疑惑,她可以發飆、可以怒罵、可以哭訴,但是她卻……把門反鎖?幹麽呢?


    “湘芸?你怎麽了?這些日子你還好嗎?我很擔心你。對不起,我欺騙了你……”


    白湘芸不說話,忽然動手脫去衣服,這讓盧有睿猛地駭到,話說不下去了。


    “你……”


    緊接著,盧有睿瞠目結舌,差點沒把眼睛給瞪凸。


    因為白湘芸不隻是脫去外衣,就連毛衣、牛仔褲、內衣都脫去,全身隻著一件小內褲!


    就著窗戶外頭透進來的微光,盧有睿看見了她婀娜有致的體態,滿眼激賞,心跳如擂鼓。


    然後,白湘芸仿佛還嫌不夠刺激似的,她忽然打開電燈,光線驟亮,更將她姣好的身形暴露無遺。


    她當然知道他在看她,但是她態度從容自然,不扭捏、不閃躲。都已經決定要做了,就不怕他看。


    任憑盧有睿再怎麽聰明也猜不透白湘芸想搞什麽把戲,隻見她伸手探進方才脫下、丟在一旁的外套口袋裏,取出一樣東西握在手上。


    “湘芸,你今天究竟怎麽回事?”有旖旎的春光可以欣賞固然是很好,但是盧有睿擔心她會不會是被他傷害得太深了,所以衝動地做出反常的行為?


    白湘芸不理他,掀開棉被鑽入,光潔的身子不怕羞地斜倚在盧有睿胸前,胸脯貼緊他的手臂。


    盧有睿睡覺時有不穿上衣的習慣,因此,此刻她與他之間的每一分碰觸都是肌膚貼著肌膚的,隨時都可能引爆情欲的火苗。


    立即地,盧有睿沒有遲疑,回摟住她。


    氣氛唯美又煽情,盧有睿心醉於她美豔的胴體,欣喜她的主動投懷送抱。他低頭,正準備吻住令他瘋狂想念的嫩唇——


    忽然,白湘芸很殺風景地把方才握在手中的東西拿高,盧有睿這才看清楚,那居然是一台數位相機!


    隻見白湘芸又將棉被拉低,露出光裸的手臂和性感的鎖骨,然後臉頰緊貼著盧有睿,悄聲對他說:“笑一下。”


    緊接著,“啪嚓”一聲,相機拍下了兩人裸身熱情倚偎的模樣。


    “你……做什麽?”盧有睿整個人呆住。


    白湘芸對他露出詭黠的笑容,晃了晃手中的相機,一臉算計的表情,恐嚇著他說:“我已經拍下我們親熱的證據了,要是你敢再隨便提出分手,或者敢不給我一個完美的婚禮,看我怎麽修理你,我絕對會告你性侵!”


    她其實不是非要拍照存證,當然也絕不可能當真告他,這麽做隻是想讓他看看她的決心,想要證明她並不嫌棄他的腳會拖累她,想要證明她為了愛他可以做到怎樣的地步。


    這一次,她可是有備而來的。


    下山的這一個月,她去找了盧有睿的姊姊,清楚地打聽關於盧有睿的所有病情,包括他腫瘤生長的位置、何時開刀、在哪一家醫院、哪一位醫生動的刀、現在又是在哪裏做複健、做哪些複健,她並且央求盧有靜帶她一起去拜訪幫盧有睿做複健的複健師,請教該怎麽做才能對盧有睿有幫助。


    白湘芸不隻費心去打聽能幫助盧有睿的方法,並且還積極地去學了一些有關複健的新技能,她不在的這段期間裏,還拜托盧有靜幫忙留意盧有睿在阿裏山上的情況,並且請她幫忙隱瞞她的打算。她這麽努力地去學習、這樣刻意隱瞞,為的就是要在這一天給他一個大驚奇。


    她要讓他知道,她願意為他付出一切,她不要他為了她好、舍不得她吃苦而再次推開她,她更不想要他獨自去麵對問題。


    盧有睿怔愣了好半晌,聽聽她剛剛說了什麽?她居然說要一個婚禮,這意思是……她不在乎他坐輪椅、不怕他的拖累嗎?


    他感動得鼻頭發酸,熱氣湧上眼眶,情緒激動得無法自已。他深呼吸,努力平複胸口那因她而起的滔天巨浪。


    明明很想哭,卻故意掩飾情緒,手掌撫額笑著。


    “笑什麽?”她嗔他。


    “我怎麽覺得我好像被‘仙人跳’了?”怕她聽出他聲音裏的激動,他故作輕鬆地開玩笑。


    白湘芸用手指頭戳他的胸膛,反駁說:“是喔,哪有人被仙人跳了還笑得那麽開心的?”


    “當然開心,有個這麽美麗的女人衣著裸露地闖上我的床,還自己索討著要一個婚禮,很難有男人會不開心吧?”


    白湘芸聽他說著衣著裸露的那一段,臉頰微紅,含羞地嗔瞪著他質問:“你就隻是為了這事開心?”


    “當然不止。”盧有睿繼續說,表情不同於剛剛,很謹慎地問:“湘芸,你是當真的嗎?我是千百萬個願意,甚至是迫不及待想娶你,但是你真真切切地想清楚了嗎?雖然醫生沒說我這輩子都得坐輪椅,但他也不敢保證複健後能有多少的改善空間,你不怕我誤了你、牽累了你嗎?”


    白湘芸立刻搖頭,毫不遲疑。“誰說這樣就是耽誤我的幸福、牽累了我?我一點都不覺得。能跟自己摯愛的人相守在一起,互相扶持依偎,這才是真正的幸福。還是你依然覺得應該把我推開,讓我去找一個四肢健全,但是卻不愛的男人,守著空洞乏味的婚姻過一輩子?如果你還是那麽打算的話,那就當我自作多情、自討沒趣,我會離得遠遠的。”


    說完,還當真作勢要掀被下床。


    “當然不要!”盧有睿駭到,手臂連忙緊捆住她的腰身,舍不得放她離開。


    他騰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手,拉到唇邊,吻住她纖細的手指,邊吻邊說:“對不起,就讓我自私一次吧!我不要你去嫁給別的男人,別忘了,我曾說過,你的手上和我一定有一條無形的紅線緊緊相係著,這條紅線我絕不讓它斷了,我要它牢牢地係緊你,把你藏在我身邊,不讓別的男人發現你的好。有了這條紅線,你我將不離不分。”


    “有睿……”她鼻酸,快哭了。


    “還有,”盧有睿吻著她的掌心,又說:“我保證,絕對會給你一個滿意的婚禮。”


    白湘芸的眼眶氤氳了,明明聲音已經哽咽了,但嘴上仍逞強地說:“你一定是怕我告你性侵,所以不敢不負責任了吧?”


    盧有睿莞爾,取笑她說:“我好像才是被性侵的那一個吧?從頭到尾都是你主導的。”


    白湘芸收回被他吻著的手,捶他胸膛,嗔罵他。“得了便宜還賣乖!我要起來穿衣服了。”


    說著,她掀開棉被就要起身,但手臂卻被他拉住,盧有睿的另一隻手臂環上她的腰,將她重新拉回棉被裏,隻不過,這次是她趴在他身上的姿勢。


    ***


    激烈的性愛後,他們兩人氣喘籲籲,尤其是白湘芸,她累極地閉上眼,趴倒在盧有睿的身上,耳朵貼著他起伏的胸膛,聽他胸前的心跳聲。


    她感到很驕傲滿足,這個男人的心跳聲急促又劇烈,她偷偷勾起唇角笑了,知道他是因為擁著她所以才會這樣心狂如嘯,她喜歡自己對他造成的影響。


    像是為了獎勵她方才的努力似的,盧有睿極盡溫柔地吻著她的發、吻她的額、吻她小巧的鼻間、吻她細嫩的脖子,最後吻她敏感的耳垂,並且細語呢喃地說:“湘芸……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白湘芸聽了,很吃驚地從他的胸膛上抬起頭來,驚喜地瞪著他,晶瑩的眼淚無聲滾落。


    她知道盧有睿不是一個會輕易開口說愛的人,如今聽到他主動親口說出那三個字,她很難不感動落淚。


    盧有睿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珠,取笑著說:“怎麽哭了呢?本來還打算天天說給你聽的,結果卻把你弄哭了,看來我以後還是不要隨便說的好。”


    白湘芸著急了,伸出雙手掐捏他的臉,邊落淚邊耍賴地警告著。“不行!就照你原本計劃的那樣,以後天天都要說給我聽,就這麽決定了!”


    就這麽決定了?


    她耍賴的語氣讓盧有睿聽了發噱,但是他喜歡。


    “你好像變霸道了?”


    “全怪你,不霸道點怎麽行,省得哪天你又硬要把我推開。我沒有那麽脆弱,也不是不能吃苦,以後不管你是怎麽樣的狀態,都必須讓我知道,也休想輕易擺脫我!”


    他的眼瞳閃過一抹激動,緊緊將她摟得牢固,悶著聲說:“再也不會了,我保證。”


    失而複得的感情如此珍貴,他怎麽會舍得放棄呢?


    是他看輕她了,他深愛的女人比他想像中還要來得堅強,他不該因為怕她吃苦而舍棄她,過去是他大錯特錯,錯在對她沒信心。


    “諒你也不敢。”她指了指放在床旁的相機,說:“你怕我告你嘛!”


    說完,她與他相視而笑。


    盧有睿捧著她的臉問:“這幾個禮拜你跑到哪裏去了?我很擔心你,操煩得快瘋了。”


    “說到這個……”白湘芸忽然掀開棉被起身下床,很快地穿回衣裳後,走到床尾的地方坐下。


    “你幹什麽?”盧有睿疑惑地看著她的舉動。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白湘芸朝他神秘一笑。


    隻見她忽然抬起他的一隻腳放到她大腿上,然後雙手開始熟練地在他的腳底與腳趾間來回按壓揉捏,當揉到有穴點的地方時,她便拱起手指頭,深深地壓入穴點刺激穴位的神經。


    “你在幫我腳底按摩?”他太驚訝了。


    “嗯!這幾個星期我去拜師學藝,請專業的腳底按摩師教我如何按壓刺激腳底的穴位,師傅說我很有慧根,學得很快。師傅還說,曾經有一個因為車禍損傷了脊椎的病人,因為鍥而不舍地天天做複健,再搭配腳底按摩,半年後腳開始有了知覺,一年後就能站立了呢!以後我天天幫你按摩,說不定你的腳很快就會有知覺了。”


    “你……”盧有睿激動到說不出話來,他胸口發疼、喉頭酸熱。


    她這麽一個富家千金,為了他,連這麽紆尊降貴的事都肯做?


    “等等我。”按到一半,她忽然放下他的腳,跑出房門。


    盧有睿看著她跑出去,聽見打開大門和打開車門的聲音,一會兒後又看見她忙碌地跑進來,手裏多了一台機器和一些道具。


    “什麽東西?”


    “中周波。我專程去拜托醫院的複健師教我怎麽操作。”她笑著對他解釋,並且開始操作了起來。


    這東西他知道,每次到醫院回診時,複健師總是會幫他操作。


    隻見白湘芸把八條電線插入中周波的機器裏,又把電線另一頭的貼片仔細地貼妥在盧有睿腳上的穴位,按下開關、調整電流強度,然後當她看著盧有睿腿上的肌肉因為電流的刺激而一波波顫動時,臉上的表情顯得好開心。


    她信心十足地對他說:“等著看吧!有了中周波的幫忙和我這個腳底按摩師的協助,你的腳一定很快就能好!”突然,她說到一半就頓住了,像是怕他因此而感到有壓力,於是她改了語氣,體貼地說:“不過,就算沒好也沒關係,重要的是,我們兩個能在一起。”


    因為她的話,盧有睿的心融化成一灘水,他暗暗發誓,絕不讓她失望,他絕對會完成她的期待!


    ***


    複健的過程其實並不輕鬆,以往盧有睿靠著意誌力咬牙撐著,但是現在有白湘芸陪他,她一個鼓勵的微笑,比意誌力還有效好幾倍。


    當他在醫院的複健室裏,扶著鐵欄杆嚐試著自己站起來,用盡全力、滿身大汗時,為了怕白湘芸操心,他硬是笑著,看向等在一旁的白湘芸。


    當他進入手術室裏,抽取身上其他沒受傷的脊椎段的神經幹細胞,拿到實驗室經過培養,等待神經幹細胞分化之後,再一次進入手術室將分化完成的幹細胞植入脊椎內時,他還笑著鼓勵滿臉擔憂的白湘芸,要她別擔心,他很快就會出來。


    當他被推出手術室,臉色蒼白、身體發顫的時候,也不忘虛弱地安慰白湘芸說他沒事。


    他的努力白湘芸全看在眼裏,而她除了心疼之外,也更加賣力地協助他。


    每天,她不嫌辛苦委屈,親自端熱水讓他泡腳,蹲下來為他腳底按摩,她有時用按摩棒、有時單靠雙手,久了,原本細嫩的青蔥玉手長出了薄繭,但她絲毫不在意。甚至,她又去學了淋巴推拿,在每晚臨睡前,徒手幫盧有睿的雙腿推拿。


    這天晚上,白湘芸按照慣例幫盧有睿做完所有複健後,累得沉沉睡去。


    盧有睿看著她的睡顏,極不舍她為了他如此辛勞,心裏巴望著重新站起來的那天能早點到來,那麽他心愛的女人就不會那麽勞累了。


    他坐上輪椅,出了房間,來到客廳的木桌旁,將輪椅固定好後,他雙臂使力,扶著桌沿站起身來,然後小心翼翼地放開手,眼睛盯著掛在牆壁上的時鍾,心裏默默計時。


    五分鍾過去了,汗水從他的額角滑落,他仍不肯坐下,決心要超越自己的紀錄,終於,十分鍾過去了,他嘴唇發白卻笑著癱坐回輪椅上,因為他做到了,這是他第一次站著超過十分鍾。


    他於是更有信心,休息片刻後,再次扶著桌沿站起,這次,他更延長時間,硬是要挑戰前一次的紀錄。


    往後的每一天,趁著白湘芸入睡時,他一次又一次地練習著獨力站立、扶著東西緩步走路,由於他鍥而不舍的努力,所以複健進步不少,而他的進步讓醫院裏的複健師很驚奇,每次複健師一見到他又更進步,忍不住想開口誇獎時,就見盧有睿暗示性地眨眼要他別講,複健師當下趕緊閉嘴,這全是因為盧有睿曾暗地裏跟複健師交代過,先別讓白湘芸清楚地知道他的進展,他要努力到一個程度後才給白湘芸一個大大的驚喜。


    ***


    一年後  除夕


    這樣兩人相互扶持的日子持續地過著,這天,白湘芸獨自開著車下山去辦一些年貨,這是她第一次和盧有睿一起圍爐過年,她很開心興奮,覺得兩人之間愈來愈有家人的感覺。


    回到阿裏山後,她忙著搬東西下車,一踏進屋裏頭,馬上聞到飯菜香。


    “有睿?”白湘芸放下東西,疑惑地喊他。


    盧有睿聽到聲音,操控著電動輪椅從廚房裏出來。


    “你在做菜?”白湘芸的柳眉皺著。


    “嗯。”盧有睿點頭,指著餐桌上的菜肴對她說:“是你最喜歡吃的。”


    白湘芸看著餐桌,當她看到炸起司豬排後,臉上露出的不是欣喜,而是不解。


    “謝謝,可是……你怎麽做到的呢?瓦斯爐那麽高,你坐在輪椅上炸豬排壓根兒看不到鍋底,油不小心噴出來也會濺到你的臉,太危險了。以後你不必刻意為我下廚,我可以自己弄。”


    盧有睿笑著,不急著回答她的疑問,反問她。“湘芸,今天是除夕,你有多久沒在除夕收到紅包了。”


    白湘芸微愣,不懂他幹麽突然這麽問?


    “好久了,自從大學畢業後就沒領過紅包。怎麽,難道你要給我紅包?”


    盧有睿認真地點頭。“這些日子你那麽辛苦地陪著我,當然該包給你一個大紅包當年終獎金。”


    “還真的有?”她隻是隨便說說,並不是真的想拿他的錢。


    “不但有紅包,還有一個禮物。”


    “嗄?”白湘芸笑了,眯眼看著一臉神秘的盧有睿。


    隻見盧有睿從口袋裏掏出一包事先預備好的紅包交給白湘芸。


    白湘芸接過,開玩笑地說:“摸起來好薄喔!該不會隻有一張吧?”


    “是隻有一張沒錯。”


    “厚!”白湘芸嘟唇,笑著鬧他。“真沒誠意,我又不是小孩子,用一張就想打發我啊?”


    她是開玩笑的,她其實不在乎裏頭裝了多少錢,他的心意比較重要。


    “先打開看看再說。”盧有睿催促她。


    白湘芸依言打開紅包袋,抽出,隨即瞪大了眼,她好驚訝地看著那薄薄一張的支票,因為上頭寫著:一百萬!


    她大叫著。“幹麽啊?你……你給我這麽多錢做什麽?有睿,你真的不需要這麽做,我不用紅包也沒關係的。”


    白湘芸搖搖頭,她又不是為了錢才照顧盧有睿的,若不是她真心相愛的男人,給她再多的錢她也不願陪伴,就是因為愛著他,所以她什麽都不奢求。


    盧有睿眼神溫柔地看著她,說:“這是為了獎勵你的辛勞。這一年來你不曾逛街買過新衣、新鞋,每次下山都是為了陪我做複健,這筆錢給你當私房錢,隨便你愛怎麽用都行。這一年來委屈你了,你為了方便照顧我,不再穿套裝、高跟鞋,總是牛仔褲、布鞋、綁馬尾的輕便裝扮,甚至還親力親為地去巡茶園、巡烘茶廠,儼然一副茶園女主人的模樣。我覺得很驕傲,當初我果然沒看走眼,茶園女主人這個身分你確實做得很稱職,但是也讓我看得很心疼。”


    聽見盧有睿肯定她的說詞,白湘芸紅了眼眶,聲音哽咽著。“有睿……”


    “怎麽大紅包收了還眼睛紅紅的呢?莫非嫌我包得太少了?”他不要她哭,所以故意逗她,大手拉著她的手,包在掌心裏摩挲,當摸到她手掌上的繭時,他感到很自責。


    白湘芸吸了吸泛酸的鼻子,睞他一眼。“我才沒有嫌少,我隻是很感動。”


    一百萬的大紅包,應該很難有人會不知足地嫌少吧?


    “這樣就感動了?那等你看到禮物之後豈不是更感動?”


    “到底是什麽?快給我看。”


    “好,你看好了。”盧有睿忽然放開她的手,將輪椅往後退了兩公尺左右,並且固定住輪子,然後他當著白湘芸的麵,慢慢地把腳放在地麵上,緩緩地扶著輪椅把手站挺身子,等他站穩後接著放手,完全不靠任何支撐物,獨力站在她麵前。


    白湘芸瞠目地看著盧有睿自己獨力完成站立的動作,激動得淚狂流,又哭又笑地望向盧有睿。


    “有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盧有睿仿佛還嫌不夠震撼似的,他咬著牙,很吃力地往白湘芸的方向走去,他邁開小小的一步,腳步有點不穩,身子顛了一下。


    白湘芸見狀,直覺伸出手想扶他。


    盧有睿卻對她搖搖頭,他先穩住身子,深吸一口氣之後,再度跨出第二步、第三步……花了十分鍾的時間才把這短短的兩公尺走完,當他終於走完後,早已氣喘籲籲,額頭上也布滿了細汗。


    他抱住哭得淚漣漣的白湘芸,心裏很是激動。終於,他可以自己走過來擁抱他心愛的女人了!


    白湘芸伸手抹去盧有睿額頭上的汗,回摟住他的腰,埋首在他的肩窩裏,哭得身子微微顫動。


    “別哭了。”盧有睿安撫她。“哪有人在大過年的時候哭成這樣的?乖,笑一笑,我們還要一起圍爐過除夕呢!”


    白湘芸抹去眼淚,仰起頭,扯開一個笑臉對他說:“我覺得這個禮物比紅包還要棒!”


    她現在知道了,為什麽盧有睿可以自己完成炸豬排,原來他已經可以獨力站起身來了。他一定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做了相當辛苦的複健練習。


    盧有睿低下頭,額頭抵著她的額頭,說:“好,那麽以後天天都讓你收到這個禮物。”


    “嗯!”白湘芸用力點著頭。


    盧有睿捧著她的臉,一臉欣慰地看著哭得鼻頭紅紅、眼眶腫腫的白湘芸,很真誠地說了一句。“謝謝你。”


    他謝謝白湘芸給了他重新站起來的目標,也謝謝她讓他再度擁有愛,更謝謝她永不放棄的毅力。


    是她讓他看見人生有無限可能,是她讓他明白,隻要相信就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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